“娘娘……”江怀凑前,终于是迎着烛火看清她现在的模样。
此刻的秦初,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脆弱,她像一只湿了羽毛的孤鸟蜷缩在自己的窝里。
眼中的泪水一滴滴划过脸庞,落入颈间,浑身抖的厉害。
抿紧的唇上,依稀能看到血冒出……
江怀心尖颤动,呼吸不知为何停滞下来,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扼制住自己的喉咙。
他看了秦初许久,直到秦初疼得睡着才离开。
站在门口时,再抬头看向天空,已冷夜沉沉,只微微透出些淡蓝色的磷光,院外的竹林萧索,随着风的轻抚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蚕食。
手中的翡翠链已经被捏的有些断裂,点点银链镶入手心,可江怀却毫无知觉。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被压抑的氛围包裹住,严严实实的,无法挣脱,无法言语,压抑到自己无法诉说。
最后打破他心中所想的,是花枝开门看到他的惊讶:“你在这儿干什么?”
“天还没亮呢……”花枝抬头看了眼天空,又看向江怀,无语咂舌。
江怀压下心头的那抹苦涩,扯起强硬的笑:“那你起来干嘛?”
“去给娘娘烧水,离天亮也没多久了……娘娘起来要沐浴的。”花枝打了个哈欠,朝與室走去。
江怀一怔,这才再度看向天空,明明……他刚站到这里时,天空还是灰沉沉的。
而如今已经泛起鱼肚了……
他这是站了多久啊,江怀笑了笑,只是这抹笑,少了很多意气风发。
花枝见他跟犯病了似的,便推着他往與室走:“好不容易起早,帮我干点活。”
“你真是找到一个机会就拉我帮忙!”江怀略带怨怼的吐槽句。
说着回过头,看向秦初的房间。
“还不是因为你平常在娘娘身边的时候太少了,搞得我都要以为娘娘就我一个衬手下人呢。”
第55章 炮灰皇后,天下皆是囊中物15
江怀哼笑一声,没有接话。
等秦初睡醒时,沐浴的热水已经烧好了。
花枝服侍在身边,忽然看到秦初脖子上的点点斑痕,拧眉:“娘娘这身上是怎么了?”
“怕是睡得时候不慎压到了。”秦初蔑了一眼红斑后,闭上眼沉溺在热水中,“早朝是不是要下了?”
“看时候,是要下了。”花枝探头看向窗外。
听到秦初的声音响起:“听闻贺丞相一直想和贺美人见上一面却无计可施?”
花枝拿毛巾的手一顿,险些滑落,她的眼睫颤抖几分,才接声:“奴婢一会儿就去请贺大人。”
屋中恢复宁静,秦初看向窗外见半空中的云都聚集在一起,凑成搞怪的形状,眼底的眸色深沉了几分。
她想起当时的贺尚书,对啊……原主的父母死之前,他不过就是个尚书。
至于怎么坐上的丞相呢?秦初的嘴唇扬起,自然是踩着秦家人的血肉上去的啊,那等栽赃法子,都是他给君策安出的。
而送秦家人上断头台前,他在牢狱中以公济私,虐打秦家人,嗤笑他们的忠心,嘲弄原主的愚钝。
秦初穿戴后躺在榻上,她从枕底摸出一张折叠的粗布,上面血淋淋的字迹在一遍遍告诉她原主父母当初的痛。
秦老爷冒死求人送来的一纸血书,也不过是求原主好好活着……让她忍气吞声,过完这一生。
粗布攥在掌心中,一点点收拢。
直到花枝的身影从门外走来,秦初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还身穿朝服,脚步匆匆。
“娘娘,贺大人来了。”秦初将粗布放回枕下,慢悠悠坐起来。
见门外的人跪下,“臣参见妧皇后,不知……小女在何处?”
“花枝为本宫请过贺美人,就是贺美人近来身体抱恙,恐怕来不了。”
抱恙?他的女儿身子骨一向好,更何况近日从未给他写信说过这等事。
这秦初这么拐弯抹角的,恐怕……
贺丞相埋在双臂间的头微微抬起,“妧皇后如今要和宁皇后平起平坐,想必很是不甘。”
“但……这些都跟小女无关,望妧皇后莫迁怒小女才是。”
他低着头,心中疑惑。
可不等他多想,屋中传来轻松戏弄的笑来,衣摆脱落在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没多久他便见到一双绣鞋出现在面前,只好再度低头。
“贺丞相多虑了,本宫和贺美人从无交涉,哪儿来的针对?”秦初站在他面前,低睨他跪在脚下的姿态。
声音慵懒:“只是本宫这儿有些东西,想跟贺丞相瞧瞧。”
话落,几张杏色纸张递到贺丞相面前,他疑惑抬头,堪堪接下那几张纸。
注意到上面的笔墨时,心中一骇。
这……都是他一直在找的啊。
如今皇上上位不久,膝下尚无子,朝中本无法分开势力,但潜移默化中就站为两边势力和中立党。
这两边便是由他为首,以及现在势头最甚的陈尚书。
可那陈尚书……贺丞相一想到他,眼底的冷意多了份,当初他的走狗罢了。
不过是在秦家那件事上立了些功劳,就被立为尚书,和他成为对立面。
白眼狼的东西。
秦初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也不着急,就那般瞧着。
她真想看看,昔日盟友现会因为利益而闹成什么模样?
“贺丞相,本宫这些东西,你可喜欢?”秦初忽然开口,语气清冷,将贺丞相的注意力勾回。
他立马弯腰,“臣很喜欢……就是不知娘娘……”
瞧,刚还一口一个妧皇后来提醒秦初现在的处境,现在就是娘娘了。
秦初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本宫自然不是白给你的,听闻贺丞相在春冕那儿制造假币,且……数量极多?”
贺丞相迅速低头,将眼中的讥讽掩盖。
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就是缺银子了啊。
堂堂皇后也活的如此憋屈,也不嫌丢人。
可奈何他心中这么想的,嘴上依然毕恭毕敬:“臣到时会给娘娘送来万两黄金,以表谢意。”
“好,跟贺丞相做生意,本宫喜欢。”秦初笑了笑,“花枝,送贺丞相。”
站在一边旁听所有的花枝此刻脚下生根,就连眼神都是迷茫的。
终于在秦初冷眼下迅速回神,将贺丞相送出宫后一回来就给秦初跪下了,眼底都是泪花:“娘娘……你可不能犯傻啊,私自造币,用币那可是死罪啊!!”
她抿唇,泪水随之滑落:“更何况……咱也不缺银子啊!!”
秦初微微叹息,伸手将花枝扶起,“本宫有那么傻吗?”
滑落,花枝这才清醒些许,那……娘娘是要做什么?
恰时,李嬷嬷走来,见此情形也没多问,“娘娘,许太医来了。”
秦初低眸,算了算日子,确实是十五了。
张口请许夏进来,又给了花枝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没再开口。
许夏进来时,便看到花枝眼睛通红的模样,微微一怔后从药箱中拿出绣帕搭在秦初的腕上,认真把脉。
意识到严重性后,再度皱眉。
抬头和秦初对视后,听秦初将花枝打发出去才开口,“娘娘,以臣之见,是毒。”
秦初睫毛颤了颤,也不意外。
毕竟许夏的医术确实是顶尖,他恐怕上次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确定或者说……他不明白秦初身边有谁可以下毒的。
所以在等到这次说。
许夏话落后,见秦初一脸平静的心下了然:“娘娘既然知道,何必请臣来医治?”
“本宫不需要医治,本宫要的……是这毒药。”她说着,从手边的抽屉中取出小木盒。
递到许夏手中,眼眸清澈:“儿时家兄带本宫路过一处村庄,那里……本该是一片祥和景象,可惜被突来的瘟疫害得全村死亡一片。”
“那时本宫不懂,擅自跑进村中,遇到一个男孩,他的父母都死于瘟疫。”她眼底闪过丝丝柔意,“而他却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整日都被锁在地窑里,只是……断了食,生命将近。”
“本宫便将他带了出来,让家兄救济。”
许夏捏着木盒的手在隐隐作颤,他听着秦初耳边的声音,更是惊骇。
推开木盒的瞬间,他看到躺在木盒中心的粉色耳坠,那是……当初救他的姑娘所戴。
秦初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被绣帕包的严实,一层层剥开……是另一只粉色耳坠。
眼底含笑,“本宫见到你便觉得熟悉,果然没错。”
第56章 炮灰皇后,天下皆是囊中物16
许夏本平静的眼眸里泛起阵阵涟漪,他起身直直的跪下来,泪水在眶中萦绕:“在下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初眉头跳了跳,有些头疼地将他拉起来:“本宫不需要你赴汤蹈火,本宫只要你的医术。”
“娘娘请说。”
她抬手,将手边的茶壶拿过来,是上次江怀用来泡茶的壶,上次秦初喝过后,便没让花枝清洗,一直放在这里,“本宫要你帮本宫制毒。”
许夏拧眉,看了秦初许久后接过茶壶,放在鼻尖嗅了嗅,“在下需要点时日。”
他顿了下,又道:“半月便可。”
秦初敞开笑颜,“那便多谢许太医了。”
许夏微怔,看了看秦初含笑的面庞,心中有感。
当初的他不过八岁,并不知道那是哪家小姐,只记得当初她对自己亲人的依赖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再体会到的。
而现在,他们已经是一类人了……
心中的酸涩更甚,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他唇瓣翕动,“那娘娘的毒……?”
“小事,无碍。”
“以在下之见,娘娘要是再服上几次怕会毒发,慢性毒发作起来,恐怕……”他拧着眉毛,不太赞同秦初这般不在意的模样。
久没听到秦初回话,他微微抬头,撞入她含笑的眸中:“本宫不会再服毒的。”
闻言,许夏没再多说,径自离开了。
花枝走进来时脸蛋还是红扑扑的,看那茶壶还没被清洗,好看的眉毛顿时拧起:“娘娘!!”
“好啦,拿出去洗吧。”
秦初无奈一笑,将茶壶递给她。
正午时,秦初准备用膳,君策安就来了,一屁股坐在秦初对面,用花枝刚拿上来的筷子夹起桌上的饭菜。
“皇上怎到臣妾宫中了?”秦初见他这样,也没阻止,只是温声说,“更何况,陛下已经来臣妾这儿几日了,宁皇后会不悦的。”
君策安挑眉,心底有些不适。
“朕到别的妃子那儿去,都高高兴兴欢迎,怎么朕到你这儿来,你还要赶朕?”他筷子一放,小脾气上头。
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秦初只好笑着走到他身边坐下,小手攀上他的肩膀为他按压疏解疲惫,“陛下多虑了,臣妾只是怕宁皇后多心,她心子本细,陛下该多担待的。”
女人温柔的声音洒在耳边,像是羽毛拂过,带起阵阵酥麻。
君策安嘴角不自觉勾起,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还是秦初知他心,懂他,明白他。
“君策安好感度+5。”
不过……一说到宋宁,君策安再度放下筷子,惆怅叹息:“宁皇后还因为上次生辰宴的事跟朕闹着呢。”
其实,也不止生辰宴,还有君策安日日到秦初这里的事。
他只要一去宋宁那儿,她便要说几句秦初来膈应他。
这让他极度不爽,怎么秦初就能温柔安抚,他就要争风吃醋,幼稚至极。
秦初手上的力度大了些,声音温和:“宁皇后她……”
“皇上!!皇上!!不好啦!宁皇后把安贵人推下河了!!”外面的太监急忙跑来,跑时还不慎跌倒在地,可谓是连滚带爬。
秦初将他说的这句话在脑中转了转,安贵人?呦,这不是刚怀了龙嗣的妃子吗?
不仅如此还是第一个怀上君策安孩子的人。
在东宫发现喜脉时可把君策安乐坏了,算算时候怀胎也快八个月了。
秦初眼眸一转,见君策安的面上被怒意占满,想笑愣是憋了回去,扯起担心的模样,“这……安贵人该临盆了啊!!”
君策安抬手狠狠拍在桌子上,站起身立马往外走。
这可是他第一个子嗣,要是出了事他定要宋宁好看!!
等到了御花园边的池水时,安贵人已经被捞了上来,面色发白,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可最重要的……是她身下血淋淋的模样。
秦初看了一眼后,立马安排太医,准备热水再找接生婆,效率极高,立马将慌乱的场子定住。
君策安蹲在安贵人身边,见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心中有些赞赏。
“皇上……臣妾的孩子……”安贵人哭声道,手还搭在肚皮上,泪眼朦胧:“孩子……孩子会保住吗?”
“别怕,会保住的。”君策安捏着她的手,见她这般苍白的模样,更是怒火心中烧。
等安贵人被抬走后,他才远远看到站在暗处的宋宁,她双手揪在一起,眼中都是泪,四目相对,“策安……我没有……”
宋宁声音哽咽,话落时眼泪也滚了下来。
一滴滴砸在地面上,可……不能动摇君策安一分,他冷着脸,后槽牙紧咬:“我真没想到,你能顽劣到这个程度!”
“我都说了不是我!是她自己要跳下去的!”她怒吼,拳头捏紧:“我只是……说了她几句……”
君策安一听,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你明知她要临盆了你还说她?!”他深吸一口气,硬是压下自己将要呼出的责怪,再道:“这可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就别想见朕了!!”
宋宁一怔,见他转头离开,没有一丝犹豫,泪水也止不住的掉……最后崩溃的蹲下大哭。
站在暗处的秦初看完一切,问皮蛋:“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宿主,她一开始在宫中的势头太甚了,单是和你平起平坐就表达了她在君策安心中的地位。”皮蛋摇了摇尾巴,无声叹息。
这后宫中的斗争,确实是很激烈,能让一个女人不惜用自己的孩子做跳板。
最后安贵人的孩子保下了,不过是早产儿……身子骨极虚,就连安贵人都像是从阎王爷那儿走了一趟。
秦初站在接生婆身边看了两眼刚出生的小皇子,笑意不达眼底。
“妧皇后费心了,还给臣妾送来这么多补品……”安贵人准备起来,被秦初拦下。
“这些都是你该得的,辛苦了。”秦初笑了笑,又说:“宁皇后今日被皇上下了禁闭,一个月不许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