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曾书瑶细细打量着那块手表,徐元轻声问道:“喜欢吗?喜欢的话,就要这块儿了吧!”
“哼!风太大也不怕闪了舌头,喜欢管什么用?怕是兜里没钱、买不起吧!”
听到这声音,曾书瑶心头一阵火起,这林萍怎么回事?跟狗咬人似的,逮着她不放了是吧?
转过头去,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有没有钱,关你什么事儿?这百货公司是你家的吗?实在不会说话,能不能把你的嘴闭上?”
“嘿!你们俩在这里只看不买,耽搁的还不是人家售货员的时间?我正好经过,看不过眼,说两句不行啊?
再说了,我也要买手表,你们俩挡在这儿,我还怎么看?”
嗯?曹正亮疑惑地看向林萍,她怎么知道,他兜里有一张手表票的?只不过,两家商量彩礼的时候,可没提过,还要给她买手表啊?
嘴唇嗫嚅着,正准备说些什么,林萍的手已经落在了曹正亮的腰间,放轻了声音,半是威胁地道:
“彩礼里面,缝纫机我不要了,就换成手表吧,你不是正好有一张票吗?中间也就差了几十块钱,你要是舍不得的话,这婚,也就不用结了!”
林萍可不傻,两家商量彩礼的时候,三转一响里面,曹正亮他妈只答应给买缝纫机和收音机,一提自行车和手表,就说家里都有了。
呵呵,曹家原本就有的,跟她林萍的彩礼,那能是一回事儿吗?正好,刚才曹正亮又犯了老毛病,虽然林萍心里很不痛快,但也不妨碍她借题发挥,把缝纫机换成手表。
至于说,万一曹正亮真舍不得这几十块钱,导致这门婚事吹了的话,林萍会不会后悔,开什么玩笑,她只会庆幸。
从处对象到结婚前的这段时间,才是女同志最金贵的时候,这个时候曹正亮都舍不得给她多花钱,难不成还指望着人老珠黄的时候再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吗?
“行行行,手表是吧?买!我给你买还不行吗?”想到刚才被拧了一下的那股酸爽,曹正亮可不想腰上再挨一下了。
虽然,这张票是他打算结婚以后,好不容易从他爸手里磨来的,但是,仔细想想,好歹肉都是烂在自家锅里,给媳妇儿买,跟给自己买,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儿嘛!
曹正亮在心里勉强安慰着自己,那厢,徐元站在柜台边儿上,已经付了钱,当场就给曾书瑶把手表戴上了。
那小心翼翼又格外认真的动作,更是惹得林萍心下一阵嫉妒,没好气地剜了曹正亮一眼。
“行了,你们俩都买过手表了,赶紧让开吧,别挡道!”林萍出声催促的同时,也问售货员道:
“同志,上海牌的女士手表,哪一块儿最贵啊?你放心,我对象带够了钱和票的,是吧?”
最后一句,显然是问曹正亮的,他哪儿敢说没带够钱啊?只能委屈地点点头,却是在心里暗自道,林萍这个女人,下手可真够狠的,张口就要最贵的一块儿手表,还使劲儿掐他,一点儿都不温柔,往后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曹正亮的心理活动如何,林萍才不关心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好了一块儿手表,冲着曹正亮嚷道:
“这块儿怎么样?好看吧,得要一张票外加一百三十块钱呢,赶紧拿钱!”
还没彻底走远的徐元和曾书瑶,自然是把她刻意加重的“一百三十块钱”那几个字给听清楚了,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一笑,继续往别的柜台去了。
徐元在食品厂家属院住了好几个月,里面的家当却是跟刚搬进来的那会儿没什么区别,以至于结婚的时候,要买的东西不免就多了些。
两人先是去卖布料的柜台上看了一眼,负责这个柜台的售货员不是别人,正是黄卫英。
看到儿子跟儿媳妇儿走过来了,原本还在跟同事嗑着瓜子的她,把剩下的瓜子放进上衣兜里,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问道:
“怎么样,把证领了吗?”
“领了,书瑶,你取一下,让妈看一眼!”两张结婚证都在曾书瑶的包里收着呢,因此,徐元才会这样说。
早在黄卫英问起的时候,曾书瑶就已经在自个儿的包里取结婚证了,徐元话音刚落,两张结婚证就递到了黄卫英的手里去。
“妈,这是我们俩的结婚证,刚才领证的时候,也挺顺利的,没在民政局耽搁太长时间。”
都跟徐元结婚了,曾书瑶也不用人提醒,十分自觉地把称呼给改了。
看着结婚证上分别写着俩孩子的名字,又听着来自曾书瑶的一声“妈”,黄卫英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激动感慨的:
“好!这就好!徐元,你带着书瑶在百货公司里转转,把手表给她一买,再看看还缺什么。
都买齐了以后,要是不好拿的话,在门口有三轮车,留个地址,让人给你们送回去就行,你们俩下午就可以去别处,再逛一逛了!”
一时半刻的,黄卫英也想不到其他要叮嘱的事情了,只得如是道。
“我们俩刚从手表那个柜台转过来的,已经给她买好了,花了一百二。
我跟书瑶还打算买点儿布料,做成的新衣服,留在办酒席那天穿,再把其他缺的东西一买,像是脸盆、毛巾之类的,喜糖喜烟这些也都买好,要是遇上同事邻居,就给人散一点儿。
不过,这些东西我想着先放在您这里,我带书瑶去照两张相,等我们俩准备回食品厂的时候,再找三轮车运回去,要不然的话,食品厂没人,东西也没地儿搁啊!”
“照相?对对对,这可是你们俩结婚的好日子呢,是该照两张,留个纪念。
成,那你们先去买别的东西,最后来我这儿看布料吧,对了,记得给书瑶买双鞋子,到时候好搭新衣服!”
结婚嘛,从头到脚,都得是新的才行,黄卫英这才多叮嘱了一句,生怕俩孩子年轻没经验,忘了这回事儿。
至于说,手表花了一百二的事情,黄卫英听过以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没有再说什么。
手表是他们家答应好要给曾书瑶买的,别说一百二了,就算再贵一些,该买的,也还是得买的,总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
还别说,要不是黄卫英,徐元跟曾书瑶险些真要忘了买鞋子的事儿呢,不过,好在鞋子这东西,有些虽然贵了点儿,但却是不要票的,因此,就算忘记带鞋票了,徐元也没到慌里慌张的地步。
第91章 照相
看两人暂时离开了, 方才跟黄卫英一起嗑瓜子聊天的人这才好奇地问道:
“卫英姐,那是你儿子和你儿媳妇儿啊?”她们方才只是隐约听到了几句,并没有听得太过真切。
黄卫英正想跟人分享自个儿心里的喜悦呢, 被这么一问,眼里登时带着笑意,应道:
“对,他们俩今天刚领结婚证, 这会儿买喜糖去了, 待会儿请你们吃糖啊,也算是沾沾喜气!”
售货员对女同志来说,算是一份体面且轻松的工作了, 最起码, 肯定是比在车间里上工要强许多的。
黄卫英的这些同事, 各个年龄阶段的其实都有, 只不过,家里孩子明明到年纪了, 却迟迟没结婚的,还真只有她一个。
要不是大家伙儿都清楚徐家的条件,又见过徐元两回,指不定就得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呢。
现下看着黄卫英这眉开眼笑的样子, 深知她心事的同事们也纷纷送上了祝福的话。
等到徐元和曾书瑶再从其他柜台过来的时候, 黄卫英也没忘记要散喜糖的事情, 当即便让徐元把装喜糖的袋子打开,给这些同事各自散了些。
就算心里再高兴, 黄卫英也是有轻重的, 仔细算下来,要给喜糖的人可不少呢, 要真是给每人都抓上一大把,他们家可没有那么多糖票用。
所以,说是“些”,其实分到每个人手上,也就几颗罢了,当然,这时候谁家过得都不富裕,能得几颗糖就不错了,并没有人嫌少。
把买好的东西暂时放在黄卫英这里,由她保管着,徐元打了声招呼,和曾书瑶一起离开了百货公司。
他们俩今天都不嫌冷地在里面穿了件白衬衫,可不是为了显摆什么,而是想着要去照几张相片。
毕竟,照相馆洗出来的都是黑白相片,还是穿浅色衣服,拍出来的效果才会更好一些。
照相馆距离百货公司并不远,两人走进去以后,照相师傅用胳膊撑着脑袋,正在那里闭着眼睛打盹儿呢。
这家照相馆同样是国营的,归省城服务公司管,照相师傅的工作可是铁饭碗,不管有没有人来照相,他的工资都是照发不误的。
所以,尽管今个儿生意惨淡,他也并不着急,开门之后,直接闭目养神起来,直至听到有人敲柜台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
看到面前的两人,哪怕是给不少人照过相的他,也不由得眼前一亮,似乎都能想到,这两人的照片拍出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了。
“同志,我们想拍几张相片,不知道今天拍的话,多久才能拿到啊?”
至于价格,并不需要徐元多问,柜台上立着的木牌子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七毛钱一张。
虽然这价格确实不便宜,但是,他们俩又不是天天要照相,也不是要一次性拍个几十上百张,偶尔消费一次,还是能够接受的。
“我每个礼拜洗一次相片,都是搁在周一早上的,你当天下午来取就行。”
徐元点点头,跟曾书瑶对视一眼,做出了决定:“那成,我们拍五张!”
三块五毛钱掏了出去,照相师傅给徐元开了凭据,让他到时候带着这个来取相片,随后,就将两人带到了一块幕布前。
在徐元看来,拍照的环境显然是有些简陋的,这里也就只有两把椅子、一把野花充当道具,可是,当下都是这样的条件,也容不得徐元太过挑剔了。 照相师傅一边取着机器,一边问道:“看你们俩这样子,结婚的时间不长吧?”
“对,我们俩今天领证,就想着来照相,留几张相片保存下来,也算是做个纪念。”
闻言,照相师傅心里有了底儿,在两人坐得端端正正的时候,皱起了眉头,指挥道:
“诶,你们俩,坐得近一点儿啊!在近一点儿!这位女同志,挽上旁边男同志的胳膊啊!五张相片呢,总不能全拍出来一个样儿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笑!别笑得那么僵嘛,今天可是二位结婚的好日子,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喜事儿啊,难道不应该笑得开心、自然一点儿吗?
来来来,女同志,你把花儿拿在手里,对,头微微往男同志的方向偏一下,好,就是这样!”
这年头的结婚证上,是没有照片的,可是,总有不差钱的人想留个纪念,所以,这几年时间里,照相师傅拍过的刚结婚的小夫妻可不少,早已积累起了丰富的经验。
这不,看着徐元跟曾书瑶俩人最开始那僵硬、完全不适应的动作,直接运用自个儿的经验,指挥着俩人摆出相应的拍照姿势了。
或许是真的在慢慢适应,或许是不好意思耽搁人家照相师傅太久的时间,总之,俩人都逐渐进入了状态,对于一些之前没尝试过的亲密行为,也渐渐习以为常了。
饶是如此,拍这五张相片,也花了小三十分钟呢,再从照相馆出来的时候,也快到十二点了,俩人去吃了午饭,又给黄卫英带了一斤的肉火烧。
倒不是不想带些别的吃食,只不过,他们俩也没随身带着饭盒,一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压根儿没办法带,只好选了用油纸包着的肉火烧了。
百货公司背靠省城服务公司,为了解决职工们的吃饭问题,自然是专门设立了食堂的。
只不过,真要说食堂的饭有多么好吃,那还不至于,徐元可是了解他妈的,虽然不挑肥拣瘦,但是,有他奶的手艺“珠玉在前”,对食堂的饭菜肯定不会有多喜欢吃。
果不其然,看到曾书瑶拎着的一斤肉火烧,香味儿远远地就飘了过来,黄卫英的眼睛亮了亮。
徐元和曾书瑶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间并不长,以至于再回到百货公司的时候,黄卫英她们都还没吃饭呢,别说有肉火烧了,就算面前摆着的是没馅儿的馒头,她们也是能吃下的。
“妈,书瑶估摸着您应该还没吃饭呢,就给您买了肉火烧,您跟阿姨们分一分吧,好歹垫垫肚子。”
曾书瑶嘴角一翘,她就说,都走到百货公司门口了,徐元怎么突然把油纸包递过来、让她拎着了,合着,是为了替她在婆婆面前表功呐?
“是啊,妈,您尝尝,我跟徐元路上没耽搁,这肉火烧,应该还没凉呢,你们趁热吃吧!” 曾书瑶自然不可能当着黄卫英的面儿、拆穿徐元的“小心机”了,把油纸包递过去,如是说道。
与此同时,被柜台挡住了视线的地方,她去牵了下徐元的右手,一触即分,察觉到他看了过来,便愈发放大了脸上的笑容。
知子莫若母,黄卫英哪儿还能不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呢?只不过,既然儿子把“功劳”让出去、只为看到她们婆媳和睦的一面,她自然也不会叫儿子失望、非得把其中的关窍说破了。
“好,还是书瑶知道心疼我,怪不得人家都说,姑娘是棉袄呢!这么体贴,果然是儿子比不了的!” 黄卫英接过油纸包,轻轻拍了拍曾书瑶的手,同时还不轻不重地瞪了徐元一眼,出声“拉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