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伙食费的事情,说到这里,也就暂且告一段落了,为着徐元结婚的事儿,一家人今天都是起了个大早的,忙忙碌碌了大半天,早就觉得有些疲惫乏力了。
现下,总算是没有什么事儿要忙了,徐家人便各自回屋去、打算歇一会儿,徐元和曾书瑶自然也不例外。
俩人和衣躺下,心里其实都有些难以说出口的紧张情绪,毕竟,从小到大,他们俩都没有过和别人同床共枕的经历。
更别提,作为夫妻,他们之间还会发生更加亲密的事情了。
心理上的转变是水磨功夫,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适应过来的,所以,当徐元的气息渐渐地打在曾书瑶那一段白皙的脖颈上、引起一阵轻轻的颤栗之时,他完全能够理解曾书瑶的“装睡”行为。
只不过,徐元已经困倦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何况,这是在家里呢,父母的屋子就在隔壁,他就更不会去做些什么了。
伸出胳膊,轻轻搂住了曾书瑶的腰,两个人不自觉地挨得更近了些,徐元这才沉沉睡去。
至于曾书瑶,她是在许久未察觉到徐元再有动作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的,没忍住别过头去,看了徐元一眼,见他睡得正香,也不知怎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又颇觉自己这种“小心翼翼”的举动有些好笑。
闭上眼睛,背对着徐元的她,又往身后靠了靠,顿觉心中格外踏实,睡意,也渐渐席卷而来。
为着结婚的事情,徐元跟曾书瑶前前后后也请过好几天的假呢,现在,酒席都已经操办过了,再拿出“结婚”作为借口来请假,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新婚“度蜜月”之类的说法,而请假的次数过于频繁的话,就该担心一不小心被人扣上个“逃避生产劳动”的帽子了。
因此,礼拜一早上,俩人一起在家里吃了早饭,徐元这才骑着自行车把曾书瑶送到了纺织厂去,随后去了食品厂上班。
下午也是徐元先去接曾书瑶,俩人再一块儿回钢厂,虽说折腾了些,但也就是多费这两天功夫罢了。
至于回门儿的事情,因着俩人还得上班,买东西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于晚菊来办了。
给老丈人家买东西,当然没有叫长辈们替着出钱的道理,徐元给他奶塞了四十块钱,买四样礼,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了。
回门礼的丰厚程度,和婆家对新媳妇儿的满意程度,向来是可以直接画上等号的,于晚菊本就不是个抠抠搜搜的人,又确实喜欢曾书瑶这个孙媳妇儿,自然不会在回门礼上动心思了。 两斤猪肉,一瓶茅台酒,一罐麦乳精,五斤富强粉,每一样都是能拿出手的重礼,礼拜二下班以后,徐元跟曾书瑶回到钢厂,拎着这四样东西从楼道里经过的时候,可是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呢。
曾家,曾长林其实也刚回来没多久,正在院子里洗手呢,就看见女儿女婿来了,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朝着屋里喊道:
“书庆,去看下,你妈把饭做好了没,就说你姐跟你姐夫来了!”
先前,他对徐元态度一般,那是老丈人在考验未来女婿呢,可是现在,俩年轻人都已经结婚了,曾长林再冷着一张脸、到时候惹得徐元迁怒闺女,可就不大合适了。
因此,曾长林这次才会难得地露出个笑容来,其实,他的“反常”弄得徐元倒有些不适应了,险些以为是老丈人今个儿涨工资了呢。
第94章 猜测
在曾家吃过了晚饭, 徐元和曾书瑶这才回家了,坐在后座上,曾书瑶拎着她常用却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几件东西, 想到徐元刚才的提醒,有些奇怪地问道:
“为什么,你刚才特意提醒我,要把中专课本都带走啊?说实话, 我都毕业好几年了, 这课本平时就是摞在那儿吃灰的。
要不是当初考中专实在不容易,我原本都想着挑个时间卖给回收站呢。”
倒不是曾书瑶不喜欢学习,只是, 在当前这个大环境下, 她看再多的书, 又有什么用呢?估摸着这辈子都会待在纺织厂医务室的她, 留着这些书,不过是徒增愁闷罢了。
正在前面骑着自行车的徐元, 心里不由得紧了紧,只不过,早在出声提醒曾书瑶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毕竟, 满屋子的东西, 他非得逮着那一摞书说事儿, 这一举动,的确是显得突兀了些。
当然, 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是徐元心底里最大的秘密,这辈子,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那个秘密只会被他永久埋藏在心底里,所以,徐元只能另寻借口。
“今年年初的时候,你们一家能回城,是因为察觉到形势渐渐有所松动,认识你之后,我就多留意打听了一下。
从年初一直到现在,陆续回城的人虽然不多,但是,能回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文化水平比较高的知识分子。
先前,这些人被叫做‘臭老九’,几乎要被人踩到泥里去,但是,单看今年的这一番改变,其实是传递出来了一个信号的。
估摸着,也用不了两年,现在的形势可能就会发生逆转了,毕竟,国家想要进步、想要发展,总归是离不开读书人的。 所以,你就当我是未雨绸缪,或者说有先见之明吧,总之,这两年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咱们俩也可以多翻翻书,回顾一下之前上学的时候学到的知识。
就算最后我的猜测有误,顶多也就是浪费了一点儿时间,不会再有其他损失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徐元怎么可能顶着呼呼的风声、大着嗓门儿说呢?眼看着离钢厂家属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便停了车,推着车子,和曾书瑶并肩走着,说了这么一番话。
事实上,这已经是在不暴露自身秘密的前提下,徐元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借口了。
毕竟,他和曾书瑶年纪都不算大,这两年他也没打算要孩子,没有诸多琐事缠身,他们俩考上大学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在这件事情上,曾经因为高考的取消、痛苦过好一阵子的徐元,并不愿意因为一时的胆怯,就撇开妻子单独备考。
且不说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一举动是否现实,仅从情感上出发,这样做也是违背了徐元本心的。
徐元的这一番话,说得并不长,但是,带给曾书瑶的惊讶,或者说震撼,却是久久无法消散的。
虽然丈夫并未挑明,但是,他潜藏的意思,曾书瑶肯定是听出来了的。
高考真的有可能恢复吗?这个问题在心中盘旋了一阵儿,随即,曾书瑶的本心给出了答案。
别说徐元估摸着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就算时间再长些,希望再渺小一些,她也愿意去赌那一份概率。
所以,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对徐元那一番话的回应,曾书瑶将网兜里装着的课本抱在了胸前,脸上的神色,就像是托着一块儿黄金般慎重。
当然,尽管在回家的路上,就高考恢复这么大的事情,做了一番“猜测”,可是,回到家里后,两人都格外有默契地敛去沉重的神色,对着家里人,露出来的皆是一副笑脸。
毕竟,那终究还只是猜测,眼下形势暂未明朗,他们提前嚷嚷开,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有害无益。
倒不是觉得徐家人不可信,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提前告知长辈,也只能让他们徒增担忧罢了。
第二天,徐元起了个大早,先是把这两天又收拾出来的东西用蛇皮袋子一装,搁在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捆好,往食品厂筒子楼去了一趟,把东西都放回了家里,这才又返回来,吃了早饭,送曾书瑶去上班。
毕竟,从今天开始,他们小两口就要在食品厂那间房子里生活了。
这是早在两家议亲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事情,何况,仔细算算,徐元搬出去也有半年时间了,徐家人早就习惯他搬出去这个事实了。
所以,即便得知小两口要去食品厂住,一家人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应的情绪来,反正,只是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少了,却不代表着,亲人之间的联系也会相应减少,亲情,是永远断不开的纽带!
林东正和田家瑞也是知道徐元结婚后会搬过来住的,还特意在吃午饭的时候,问了徐元,需不需要他们帮忙一块儿搬东西。
不过,该倒腾的大件儿,先前都已经搬过好几次了,剩下一些零碎的东西。徐元早上跑的那一趟,也都搬过来了,所以,只能谢过两人的好意。
至于吃饭的事情,徐元和曾书瑶私下里也商量过了,也没打算特意在走廊里安个简易的厨房,挤占了家门口的空间。
反正,他们俩是有饭票的,一日三餐都在厂子里吃,还能省不少事儿呢。
当然,不开火是一码事,但是,烧水用的煤炉子,还是得备上的,退一步来讲,从食堂里打回来的饭菜,到了冬天凉得快,总得有个煤炉子热一热吧。
先前,就徐元一个人住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茬儿,毕竟,他搬过来的时候都入夏了,买奶糕吃、给自己降温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去想着,买个煤炉子烧热水喝? 于晚菊昨个儿突然问起的时候,一家人这才发现了疏忽遗漏的地方,只是,一时半会儿的,煤炉子的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跟人换到?
所以,徐元就没让家里人在费心,只说自个儿能解决,但其实,还是打算问问林东正和田家瑞,谁让他们三家的情况大差不差呢?现成的参照例子,直接借鉴经验,才是最省力的法子呐!
果不其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林东正就给出了正确答案来:
“别说煤炉子的票难弄,也得看对谁来讲呢,我们两家的票都是拖洪刚,找锅炉房的人弄的。
他们那边跟煤厂打交道的次数比较多,弄到票的概率也就大了不少。
洪刚你也认识,虽然隔了好几个月,不知道人手里还有没有闲置着的票,但是,既然人家有门路,估摸着不到两天,票也就能弄到手了。
当然,价钱肯定是便宜不到哪里去,你也知道,一个煤炉子能用上好些年了,所以,一张票,半张大团结,就这,还是人家看在洪刚也在后勤部的份儿上,主动给降了一块钱呢。”
林东正知道,徐元不差钱,但是,该提的事情,还是得提前说清楚的,不然的话,一块、五块,这都是小事情,因此而伤到了几个人之间的情分,可就不大好了。
“成,那我明天下班以后,去问问洪刚,顺便看看,能不能跟锅炉房那边搞搞关系,要是搭上了他的门路,估摸着今年过冬用的煤球就不用发愁了。”
于是乎,三人的话题就又转移到了过冬准备这件事情上。
毕竟,他们仨都是在今年前后脚结婚的,刚组建起来自个儿的小家庭,第一次“当家做主”,难免有些许考虑不周的地方,三个人凑一块儿,倒是能弥补些缺漏。
第95章 亲密
去接曾书瑶下班的时候, 俩人正好遇见了她的同事,刚结婚不久的小两口,难免被打趣了几句。
不过, 从纺织厂出来,徐元却并未急着回去,而是径自把自行车骑到了省城医院门口。
曾书瑶在纺织厂医务室上班,遇上医务室现有条件没办法处理的情况时, 就得开转院单, 让工人来最近的省城医院治疗,所以,对于这里, 她并不陌生。
只是, 看徐元的脸色, 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啊, 曾书瑶不免有些奇怪,出声问道:
“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有认识的人住院了、要来探病?”
原谅她, 短时间内,也就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性了。
“咱们俩不是商量过了,这两年先不要孩子吗?这总得做点儿预防措施吧,要不然, 时间长了, 肯定是会中招的。”
徐元拉着曾书瑶站在了墙根儿处, 如是说道,虽然说厂子医务室大半也是有那玩意儿的, 但是, 让曾书瑶一个脸皮薄的女同志去领,未免太考验她了些。
因此, 徐元是一早决定好了,要来省城医院一趟的,从明个儿起,曾书瑶就得骑着自行车在食品厂和纺织厂之间往返了,最方便的时间,可不就是现在吗?
曾书瑶先是愣了两秒钟,随后脸上便染了一抹绯色,她是学医的,要说对那档子事一点儿也不了解,那肯定是假话。
只不过,从领证到现在,也有一个多礼拜了,这两天,他们又是住在钢厂的,今天才刚搬过来,一时半会儿的,曾书瑶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这才会忽略了那件事情。
“行了,别磨蹭了,你赶紧去吧,我就在这儿看着自行车!” 这无疑是一个保守的年代,即便是结了婚的夫妻,在大街上牵牵手,可能都会引人侧目呢,所以,站在大街上、就敢提那档子事儿的举动,着实是有些突破曾书瑶的认知下限了。
不等徐元再度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她便推了徐元一把,如是催促道。
等到徐元走后,这才用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微微发烫的脸、温度给降下去似的。
事实上,从57年开始,国家领导人就在正式会议上,提出要开展计划生育工作了。
前两年,考虑到当前社会环境的保守风气,领导人甚至还提出,要将计生用品和小册子免费且挨家挨户地主动送上门。
只是,政策虽好,落到实际中,却不见得有多么大的成效,于是乎,计生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展过一阵子之后,也就渐渐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