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成妻
作者:启炎露
文案:
挽陈丢失了以前的记忆。
她在尘烟楼生活十年,凭绝色美貌和惊人曲艺风头无俩,艳名远播。
贵妃懿旨突如其来,她被许给康乐王做妾室。她喜欢这种富贵闲适的生活,只想安稳度日,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康乐王玉思缘偶然遇见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从此梦中辗转都是那道玲珑身影。他曾打听过,美人名唤挽陈,乃尘烟楼四艺伎之首。
所以母妃为他挑选侍妾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说明:
1.虐男主也虐女主
2.女主后期会和男配再婚,是事实婚姻
3.架空,私设多,嫡长嗣继承制,因此王储不限性别,类似于欧洲王室继承制度,官职以秦制为准,但杂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挽陈、玉思缘 ┃ 配角:神酒倾、越冬殊、策芙、静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清雅冷美人×天真小王爷
立意:时不我待
第1章 康乐王
建熙二十年,大越帝京,夏夜。
已过子时,正值宵禁。
夜幕黢黑如墨,主干道朱雀大街由北至南贯穿帝京,大街两侧家家门户紧闭。白日喧嚷归于平静,仅余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兵甲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哒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而近。
马车不疾不徐,将细节展示得分明。四匹良驹共驱,皆为统一的白色,楠木车身上雕刻香草,又饰有珠玉宝石等物。
门帘是绣着繁复花纹的上好丝绸,下端配备横木用以防风,帘尾流苏轻扫底板。车梁正中央,象征大越皇室的木雕朱雀栩栩如生。
车内檀香馥郁,康乐王玉思缘倚靠车壁,右手支颐,双眼迷蒙微合,微醺半醉。他面如冠玉,周身气质温润。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马车拐了一个弯,驶入南门街。灯火熹微,四周更加寂静,静得甚至可怕。
刀剑之声兀地破空而来,车外顿时乱成一团。双方剑身相碰,发出一阵阵争鸣。
“保护王爷!”随行侍卫长大呼,抽刀砍向离马车最近的刺客。
玉思缘被受惊的马匹颠簸得酒意醒了大半,很快意识到自己在经历什么。他从马车内跳下,由侍卫长及其几名下属护送着朝玉台去。
然而大路之上早有其余刺客等候,跟随的侍卫大多死伤。显而易见,幕后之人铁了心置他于死地。
玉台恐怕短时间内回不去了。
他与同自己身量相仿的侍卫长互换了外衣,熟练地吩咐随行的数名侍卫分头行动。
“王爷孤身委实不安全,至少要跟一个侍卫保护你。”侍卫长担忧道,边说边将他挡在阴影里。
“那样反而容易暴露。”玉思缘拍拍侍卫长的肩膀,“事不宜迟,你务必立即设法通报父皇,要万万小心。”
见侍卫长领命离去,玉思缘转身往西北方跑。
不知跑了多久,周围逐渐安静,只余虫鸣可闻。尽管似乎无人追来,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
四下打量,亭亭门楼上的牌匾映入眼帘,依稀可辨是“尘烟楼”三字。此时楼上几扇窗户亮着微弱的烛光,夜色浓重却也不引人注目。其中一扇镶有七彩琉璃,光透过窗子照在乌青瓦檐上,如云如霞。
他思索片刻后绕道入巷,小心翼翼迅速地爬上贴近那间小室的槐树,转而推开琉璃窗进入房间。
室内陈设简洁大气。靠墙一张香红木寝榻,吊顶轻纱隐隐透出内里丝枕和被褥,另一扇窗旁就是梳妆台和书桌,用的是同样的香红木。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梳妆台紧贴的那面墙壁悬一把紫檀象贝琵琶。
圆木桌居于房间中央,玉思缘看见的微光便是来源于这桌上的蜡烛。
各色各样的小食摆了一桌,桌边圆凳上端坐着一名身披蓝白纱衣的少女。
少女清冷绝美,眼尾泛红上挑,鼻梁高挺,颇有西凉异域之风,为其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俏丽,犹似庭前冬梅素雪。三千青丝如瀑流至腰间,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纤长手指白玉一般,暗红色的枣糕被她拿在手中,竟令人不由生出嫉妒之心,也想像这点心一样入美人眼。
四目相对,气氛尴尬异常。
少女沉默半晌,轻轻站起身远离玉思缘,一面靠到寝榻边悄悄拿了藏在床柱内侧的匕首,一面目光轻柔,不动声色地扫过玉思缘的衣着打扮。
最后她率先打破平静:“这位公子,您打扰到我用饭了。”
玉思缘听了登时两颊通红,羞得无地自容,急匆匆拱手作揖解释:“小生突遇刺客,只求得此处暂避,歇一盏茶的功夫就走,鲁莽之处还望姑娘容量。”
少女微微颔首,右臂背到背后,单手推匕首入袖。重又走回圆木凳坐好,继续旁若无人地用餐。
她吃饭的样子别具魅力。半手掌大的点心两口一个,吃得极香,虽神情淡淡,可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感,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谓,享受美食才是最大的事。尽管大口大口地吃,举手投足间仍具别样的优雅。
玉思缘看得怔忡。他从未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频率。扑通扑通,一声接一声,好似要跳到少女面前,若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准备向心仪的姑娘告白一般紧张。
宫宴时他不是没见过名门姝女们矜持品尝甜点的样子。张扬热烈、贵气逼人如长姐,礼仪周到、无可挑剔如少傅,但没有人比面前这个少女吃得还香。
少女迅速解决桌上的一堆食物,收拾完看他还不打算走,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夜已深,我要休息了。”
玉思缘缓过神,估摸刺客大概都已散去,连连表示歉意和谢意,重开窗子,顺着槐树回到地面。
环顾四周,尘烟楼周围依旧黯淡得悄无声息,因着夜间的缘故,从地底窜上来一丝肃杀凉意。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确定无人埋伏,飞快往玉台方向奔去。
少女见他走了便锁死窗子,将袖中匕首置于枕头之下,吹灭油灯合衣入睡。
天光渐亮,凌钺宫的巍峨身姿愈发清晰明朗。
众臣压下困意,手持笏板鱼贯而入。康乐王遇刺的消息已被传入宫,明安帝龙颜大怒,下令廷尉府彻查到底。
随后又降圣旨,命少府亲自挑选美姬进奉玉台,贵妃协助,以抚皇儿受惊之心。
玉台地位仅次于皇宫和东宫,为大越立国时所建。开国女帝信奉鬼神,初时为祭祀所用,后来和政帝竭力铲除宗教势力,玉台被赐封给当时最得信任的嫡亲王,自此沿用成嫡亲王府。
按照惯例,历代玉台之主掌全国一成兵权。明安帝将玉台赐给玉思缘,足见他对小儿子的看重。
玉思缘回玉台的第一件事,就是遣侍卫长子鱼去尘烟楼调查昨夜那位美人,自己则在侍从服侍下,将玄青织锦朝服穿戴整齐,乘上明安帝特派的马车,重返皇宫向父皇母妃报平安。
华颜宫内檀香缭绕,保养得当的女子亭亭立在植盆前修剪花枝,她眉目与玉思缘极为相似,恰如牡丹国色天香,正是宠冠六宫的贵妃伊氏。
“儿臣给母妃请安。”
伊贵妃听见儿子的声音,回过身挥手屏退身旁两个侍女,仪态雍容端方,柔声问:“去见过你父皇了?”
玉思缘乖巧颔首,扶着母亲在贵妃榻坐下:“母妃莫忧,孩儿好得很,得亏子鱼他们尽心尽力,那些乱臣贼子并未伤我分毫。”
伊贵妃放心了,含笑拍拍他的手:“想必你也听说陛下新下的旨意了,怎么样,现在有可心的女郎么?”
玉思缘沉吟片刻,无可奈何地揉揉额角,下定决心似的:“儿臣昨夜危难之际,幸得一位姑娘好心收留,她姿容出众,性情也好,只是出身风月场。”
伊贵妃微怔,暗地纳罕。思缘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他的性子为娘的再清楚不过,既然他开口,那就是认定了这个人。
何况不过一个侧室,又非嫡妻正妃,儿子高兴就好,何苦阻止呢?至于思缘正经的那位未婚妻……给些补偿便也罢了。
“让这姑娘入玉台倒也不难,下口谕让少府去做便罢,就是你父皇那边不好办。”伊贵妃道,“他午膳时提及,想让茹姐姐的侄女给你做侧妃。这女孩儿因生母早逝养在大夫人膝下,既非嫡出,便不算辱没了茹府门楣。”
贵妃口中的茹姐姐乃明安帝嫡妻茹皇后,位主中宫,执掌六宫金印。
玉思缘对皇后的这位庶侄女有些印象。此女名晚凉,向来内敛文静,自与心上人被迫分离心如死灰,对于将来的婚约不甚在意。
“无妨,既然如此,改日再迎茹小姐进玉台也好。”玉思缘道。
茹氏情况较为复杂,与其让她的婚姻被家族当做联姻的工具,不如接她来玉台。尽管他不可能碰她,但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也只能这样了。”伊贵妃考虑后表示同意,转而又道,“少傅近日身上不好,起了风寒,连带旧疾复发,你抽空记得去看看她。”
少傅姓策,亦即玉思缘的未婚妻。才德兼备,温婉柔敏,帝京人曰“纤若芙蕖,雅如皎月”,有“月御娘”之称。
策氏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历经大越六代帝王而不倒。少傅之祖父策老宗正位列九卿,桃李满天下,门徒众多,而今大越朝臣至少四成都是他的学生。
其父不致仕途却也学识渊博,在帝京颇有才名地位。
少傅本人则曾做公主伴读,母亲策夫人与茹皇后私交甚好,因此得以常出入宫廷,和玉思缘相识已久。
论公,策家虽因老宗正大病影响力不如以前,但仍举足轻重;论私,他和少傅算是青梅竹马,少傅于他与皇长姐并无二致。
“是,思缘记下了。”
第2章 挽陈
香烛火光摇摇曳曳,独有的冷香若有若无地飘浮在尘烟楼二层小室里,无端勾人心魄。
挽陈怀抱紫檀象贝琵琶,手指灵活跃动于弦上,悠扬曲调倾泻而出。
“阿挽的技艺愈发精湛了。”银铃般的女声打断了流畅如溪水的琵琶曲,挽陈手指一顿,抬首往门口处看去。
只见鬓间戴一朵白色山茶花、身着翡翠烟云蝴蝶裙的年轻女子持流苏团扇,轻摇扇子走进来,举步款款,担得起“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之名。
挽陈小心翼翼把琵琶搁置桌上,起身相迎:“忆初。”
尘烟楼中,忆初之所以与挽陈最为要好,据她说是因为觉得“阿挽”这个名字甚为亲切。
忆初本出身世家竹氏,幼年在太尉府有过一段奢华生活。后来父亲获罪被杀,受累其族,以长兄为首的竹氏一族男丁流放边疆,女眷为奴为婢。忆初身为前太尉竹篱之女受累最深,被充做艺伎。
“花宁来葵水肚子疼得厉害,今日的乐典怕是上不了了。”忆初顺势握住挽陈的手,与她相对落座。
尘烟楼和楚风馆每月联合举办乐典一次。所谓乐典,实际就是将尘烟楼的姑娘和楚风馆的郎官聚在翠玉湖水榭,为慕名而来的世家贵族们举办一场舞乐之宴。
每回乐典,尘烟楼和楚风馆各出两名艺伎魁首以保证人气,这次尘烟楼本该轮到的是忆初和花宁。
“我来替她罢。”
挽陈这天穿了紫绮上襦、湘绮下裙,堕马髻与耳中明月珠相映成趣,清冷而不失俏丽。此时她目光熠熠,美貌更显生动。
即使相处近十年,忆初还会被挽陈的美貌惊艳。
她曾于心中暗自叹道,自己虽容貌出众,但与挽陈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仿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来挽陈若非出身低微太拿不上台面,单论容貌,位居帝京前三位绰绰有余。而大越第一美人虽未曾亲眼见过,但或许只是占了出身皇族的便宜。
“这样一来乐典人数就够了。”
忆初余光略过她的床铺,见内侧有过翻动的痕迹,戏谑中隐带责备:“你是不是又偷吃点心了?”
挽陈一向镇静从容的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窘迫,低首微声道:“忆初莫怪,昨夜我实在饿得没忍住。”
“仔细殷娘知道了啰嗦你。”忆初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劝她,“阿挽,我们得时刻记住自己是艺伎,必须保持身材和容貌的。”
忆初口中的殷娘是尘烟楼楼主,以泼辣风韵著称风月场,铁腕管理手底下的姑娘。
她对姑娘们还算不错,胭脂水粉和华服都是定制,价格昂贵。只有一点,在身材容貌保持上要求甚高,高得连楚风馆馆主都觉得过了。
楚风馆为“风流双珠”之一,与世家公子爱去的尘烟楼相对,楚风馆最能聚集好男色的世族女儿。
挽陈自知理亏,也明白忆初是为了自己好,愧道:“下次不这样了。”
乐典正式开始于下午,梳妆、换衣,再前往翠玉湖水榭,准备时间并不多,两人不敢拖延,简单收拾过便乘尘烟楼的马车往水榭去。
翠玉湖占地广阔,位处帝京东南角,和尘烟楼有些距离,行程约莫半个时辰。
平台凌湖而建,比之普通水榭大得多了,台底之下即翠玉湖,走在上面可从木板缝隙处看到碧清湖水,颇有意趣。顶端吊得极高,约有五丈,以青瓦铺就,亭檐呈燕飞之势。
水榭附近设亭台楼阁,以供看客全方位俯瞰湖上美景。此时人声鼎沸,聚集了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的客人。
离翠玉湖最近的茶阁往往都是达官贵人相聚之所。三层天字号房的窗子半开着,露出玉思缘清润俊逸的面容,侍卫长子鱼面色冷峻,抱着剑侍立其后。
申时二刻,时辰已到。
平台之上蓦地水雾四起,犹如坠入幻乡仙境,美不胜收。一条白纱由上垂下,微风吹拂,白纱随风浮动,更为此景增添了几分仙气。
挽陈怀抱紫檀象贝琵琶在白纱之后待命,清冷淡然的绝色容颜于素色坠珠面纱之下半隐半现,勾得人心痒。
到底是尘烟楼四魁之首,哪怕只露出半张未遮全的脸,也能轻易将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夺去。
那道身影如此风姿绰约,看台上闻讯而来凑热闹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自惭形秽。
忆初手握纱绫从上至下落于地面。她背对客人,腰肢纤细,身影婀娜。
琵琶声渐起,忆初转身起舞,体态轻盈,腰间环佩叮当,发梢与衣裙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舞姿曼妙。
更绝的是琵琶演奏技艺无比精湛,声如金石相击,时急时缓,与舞相辅相成甚为相称。
因事发突然,挽陈终究来不及悉心准备,与忆初商量过后才决定采用此形式呈现。
她弹琵琶弹得投入,却不料被康乐王深深看进眼里。
子绍费了老半天劲终于挤过人堆,跟守楼的兄弟打过招呼后拾级而上,一眼看见像是在发呆的自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