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的这些年,她参演过不少个人大提琴表演,收获无数掌声和谢幕,但总怀念起先在R&J和乐队成员敲锣打鼓的愉快岁月。
也怀念过陈则的毒舌教诲。
“陈老师。”陈则不为所动,“以前怎么没听你叫过。”
“……”
这人怎么就杠上了,那是她年轻不懂事,现在赔罪,态度自然要好一点。
“阿则。”她改口,“之前是我不好。”
“哪不好了。”
“之前我真没别的意思,没找你录歌是因为你本来就有点晕机,我不想麻烦你来回跑。”
陈则唇际微有动容。
大蓝大呼小叫:“她连你晕机都记得,阿则哥,这你还不感动吗。”
他没说原谅,算给面子端起酒杯回了她敬的这杯酒,放下的时候,嗓音很低地回:“如果我不怕麻烦呢。”
音调太小,除了最近的老莫没任何人听见。
老莫揉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
酒过三巡,各人喝得面目通红,云岁和新人时期一样,神态温柔,没有一点架子,挨个和每个人喝一遍,酒量意外地好,一直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
她和林樱所在的城市夜生活不比北城,乐趣和下厨一样全靠自个儿摸索,两人去中超买些火锅材料,就着火炉碰杯,慢慢适应酒精的浓度。
偶尔被朋友叫去酒吧唱歌蹦迪,一宿狂欢不断,酒量想不提高都难。
大小蓝喝多了,满嘴胡话,抓住云岁敬酒的手。
云岁好笑:“蓝姐怎么了,喝多了吧。”
她含糊念叨:“你既然敬我一声蓝姐,我问你一句真心话,你得实话实说。”
“什么话?”
“你喜欢阿则吗。”
云岁一愣,“真喝多了。”
“我就问你,你喜不喜欢他。”大蓝摇晃脑袋,“我知道你们两个之前是合作关系没有越矩过,那以后呢……”
大蓝这么说,证明她观察过很多次。
两人私底下哪怕在一个房间呆一下午,工作以外的话从没说过。
但那是因为云岁当时有男朋友,而阿则一心为工作,谁知道以后呢。
“蓝姐你醉了。”云岁试着将人扶起来,奈何自己也有点醉醺醺的,“我让你弟送你回去。”
“我干嘛送她……”小蓝嘟囔,“你让阿则哥送去,她喜欢他送。”
云岁恍惚地分不清听到的是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送,她被大蓝摁在另一把椅子坐下来唠家常和八卦。
“我悄悄跟你说,我感觉阿则喜欢你,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但你信我,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没错,他就是喜欢你。”大蓝压低声音,“你要好好待他。”
“姐你别误会,我和他除了合作就没说过其他的话。”
“我不管,反正你们两个挺配的。”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打断声:“配什么?”
老莫回头:“哟,周少,哪阵风把您给出来了。”
周景致一身干干净净,留的板正寸头,没像以前花里胡哨的打扮,胜在一张招桃花的帅脸,岁月没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多了种风霜的韵味。
到底是做奶爸的人,不再不三不四笑嘻嘻,走到云岁跟前打声招呼。
“真是好久不见。”
云岁点头,“是很久了。”
和她说话的功夫,周景致没忘记把大蓝给拎到一旁去,“去去去,别说醉话,本来我们艺人被网上子虚乌有的绯闻弄得就烦,你还瞎凑热闹。”
随后看向陈则:“你和大蓝住得近,你送她回去。”
陈则:“没空。”
“怎么没空了,你不是坐这里吗?”
“是啊,我坐这里,所以没空。”
“……”
周景致骂骂咧咧,一个比一个能翻天覆地,迟早要骑在他这个做老板的头上。
周景致的到来让快结束的聚会拉长时间,从他和乐队人说话的语气可见,他这些年变得有多和蔼可亲,以前讲话会笑眯眯的,但那纯粹笑面虎一个,指不定上一秒和你笑着说事,下一秒就将人给开除了。
周景致不讲废话,来这儿第一个目的是看云岁的状态如何,她生活过得挺自在滋润的,心境比从前更坦然。
其次他要询问云岁未来的打算,是否留在北城。
“英国那边暂时不会去,后天得会南城看看家人。”云岁问,“怎么了。”
“没什么。”周景致笑道,“你现在是我们R&J最火的艺人之一,我肯定得留住你啊,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和我说。”
他句句不提柏言诚,但句句都在替兄弟问到关键的点上,只要人留下就有机会。
时候不早,云岁本就微醺,陪周景致又喝了点,脑袋晕沉沉地,想就近找个地方休息。
“那就在这家酒店吧。”周景致热情洋溢摸出一张房卡,“有朋自远方来,这点小事我怎么能不招待好,你只管入住就行。”
那房卡是套房的卡。
云岁摸着,狐疑看他。
“你喝得有点多,我让人送你上去吧。”周景致态度非常真诚。
他叫来身边的女助理,让她帮个忙。
这女助理云岁之前没见过,却觉得眼熟,看了许久想起来和黎珊有四五分相似。
“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办公带娃样样都行,你就放心吧。”周景致朝她摆手。
云岁出去后,老莫带着陈则起身要走。
路过时周景致拍拍陈则的肩膀,意味深长:“你小子,老实点。”
陈则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白一眼。
云岁喝得有点多,舟车劳顿,洗完澡疲乏感瞬袭,那女助理是个好人,指引她去房间,看她休息后才给周景致汇报工作。
事情办妥,周景致没忘记上报给关键人物。
“二哥,我给你房间准备了大礼。”
回去的车上,柏言诚接着这通电话,没流露出过多表情,车窗外景色十年如一日,霓虹灯明亮过余,月色不逊光辉,只等三四点的时刻,才偷得这座城市的几分安宁。
他这几日工作繁忙,住处没个固定,和以前一样是个哪近住哪儿的自由人,只是现在不乐意住房子,所谓的家太冷清,冰冷的墙壁都有四面,他能独身斟杯酒,就夜风到天明。
周景致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给足暗示,柏言诚和前几日一样没做改变,回到离公司最近的酒店。
高层的套房,独有的双面朝阳,能见日升到落,俯瞰朝阳区东三环中路的交通线。
回忆电话里得意洋洋的语气,柏言诚推门进去刹那,从未设想过这份大礼会以这样的形式呈现在眼前,柔软的大size床铺上,衣着深红色睡裙的女人像只酣睡的猫,半蜷身形窝在最中心的位置。
周身散漫掺杂柑橘柠檬香的酒气,连人带床好似一块柔软怡人的红丝绒蛋糕,平静的房间诞出夜晚最诱人可口的点心,能把情趣做到这份上,不得不佩服周景致的撩妹手段。
也能一目了然看出那家伙脑子里面的黄色颜料。
云岁被酒精催眠,此时睡得真香,及腰的长卷发如柔软的海藻,松散铺盖在枕头上,酡红娇艳的面庞也被些许发丝遮盖,挠得她眉间偶尔蹙起。
卧室只拉一盏壁灯,光线昏暗,柏言诚静静注视眼前静谧的睡颜。
低沉嗓音轻得不能再轻:“岁岁……”
人人都说三年。
他记得,是1306天没见过她了。
午夜过去,就是1307天。
数字跟诅咒似的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已经成为每天必然铭记的生物钟,一遍又一遍提醒他,有多少天没见到日思夜想从未泯灭淡去的面庞。
他抬手,轻轻拂去她额间的碎发。
动作微小,她似有被弄醒,终究是被酒精压住,只是揉了揉脸颊,又昏昏睡去。
这次垂落的手,抓住他停靠在半空中的小指。
软和的触感包裹,一度提醒这不是梦。
日思夜想的面孔近在咫尺,非虚幻非梦境。
柏言诚屏息静气,坐在一侧,小心翼翼任由她攥着。
这一夜一动不动,竟是他这些年里,最好熬的一晚。
第51章 晋江
云岁这一觉睡太死, 意识被酒精勾着神游。
游到一场幻梦中,她抓住一个人的手,被迷糊带着走, 数次试图看清楚,抵不住扑面而来的困意。
醒来看着空荡荡的陌生房间, 再真实的梦也被捱了回去。
这几日英国没有直达南城的飞机, 她和林樱先转北城,下午两人再双双回去, 在此之前,云岁约在A影读书的妹妹云朵吃饭。
姐妹两之前通过视频电话只大概看个脸, 见了面想不到云朵长这么高, 出落得亭亭玉立, 气质出众, 一张口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笑眯眯抱着姐姐的胳膊,“我们去吃日料吧,信息路新开一家, 同学说口味还不错。”
在北城吃不到地道的南方菜,这几年云岁的胃被调理得南不南北不北的,吃什么都成。
云岁出门习惯戴上墨镜和帽子以防被认出来,穿得也分外低调朴素, 一身乌漆嘛黑, 反倒云朵潮得很,上下名牌不说,挂着四叶草项链, 随身拎新版birkin,随步蹬的靴子也近乎五位数。
云岁疑惑打量, 她没给云朵这么多的生活费,哪来钱置办那些东西?
看她熟练点鳌虾海胆,应是高档餐厅的常客,大言不惭地表示她请客,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早不似当年别着三两块便宜发卡的女学生。
云朵的蜕变,比想象中的快太多。
“你哪来这么多钱。”云岁问。
“当然是我自己挣的啦。”云朵落落大方承认,“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之前制片公司找我参演电影,虽然是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报酬很丰盛。”
“哪家公司,什么角色?”
“干嘛问这么清楚。”
“我不能问问吗?”
“你问就问呗,好好说不行吗,我又不是不说。”云朵一急,“你这样问搞得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云朵给她报了公司和电影名字,是个不小的公司和大制作片,云岁上网查看企业的几个主要持股人,没看到熟悉的名字,但心没有就此放下来。
云朵当年高考失利,第二年复读却直接考入一直想上的A影,当时不是没让人怀疑是这丫头勤奋,还是后面有人推波助澜。
当时怕云朵多心,云岁没多问。
结果现在平白无故一个没背景的女学生,混得比科班毕业的师姐们都要好,递橄榄枝的那家公司,名声不亚于现在的R&J。
云岁不想把问题囫囵吞枣糊弄下去。
只是这一提,让姐妹两很难不生芥蒂。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云朵撇嘴,“你不就是怀疑我现在的资源都是你前男友施恩的吗,可你们分手后,我没再见到过他,姐你别多想了。”
也许是她敏感多想。
云朵好交友,生性活泼,被星探慧眼识珠瞧上未必不可能。
受疟疾影响,云岁三年不曾回南城探望。
久违的冬日里湿冷气候。
云母一直住在她出去前给买的房子里,云朵考去北城,家里就剩她一人,改不掉老辈人忙碌的本质,哪怕不缺钱,依然在附近找个厂上班。
云母解释上班图人说说话,不然一个人在家,打扫完卫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丈夫逝世,两个女儿皆不在身旁的日子实在难熬。
云岁考虑过这点,早在之前她就想让母亲迁至北城,在云朵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互相有个照应。
奈何母亲怀念父亲,怀念他们一起居住的南城迟迟不肯离开,宁可一个人忧思苦闷。
人比之前消瘦不少,眼角下生出不少皱纹,随眼可见黑发中藏着的白丝,笑起来和从前一样和蔼,絮絮念叨:“怎么来之前不打个电话,还好没叫你空等。”
“没事,云朵给了我家里钥匙。”云岁将英国顺手买的几样纪念品放下来。
“又乱买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云母挥手,“你妹妹现在也混出名堂来了,隔三差五给我寄快递,还有你北城的朋友,家里都是他们送的东西。”
“我朋友?”
“是啊,逢年过节他托人给我送一些补品。”
云母从橱柜里随手拿出野参之类的补品,那柜子不大,堆的都是送的礼物,从补品再到饰品,看似名不经传,实际都在对症下药。
熟悉的操作很难不想起那个人。
“你知道是谁送的吗?”
“东西送来不少,人一次没来看过,回回托的旁人。”云母也愣了下,“自称是你的朋友,难道你不知道?”
云岁从未听说过。
她在北城的朋友,无非是乐队那些人。
可他们不知道他家里的地址。
只有陈则知道,还有……柏言诚。
想到这个人,她闭上眼睛,呼吸略微凝重。
“应该是你那位姓陈的朋友送的。”云母猜想,“那孩子性子沉闷,人很好心,我看他蛮喜欢你的。”
云岁没和母亲提过她和柏言诚分手的事。
但云朵那小嘴肯定会说。
没准还会讲她和陈则合作的一些情况,导致母亲误以为她和陈则的关系。
许久没尝过母亲的手艺,晚餐做的四菜一汤,唤醒云岁沉睡已久的南方胃,夹了块樱桃肉心满意足放嘴里咀嚼着。
云母笑吟吟:“好吃吗?”
“嗯,好吃。”
“外国那些菜都不好吃,还是我们中国好,以后不要再出去了。”云母语重心长,“你也到岁数了,嫁个当地好人,好好过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