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落魄得连住处都是个之前不怎么瞧得上的小别墅，胜在学区好，方便女儿以后上学。
“外面是不是来车了。”周景致瞧向落地窗外的动静。
梨梨的生日晚宴已经结束，留下的都是亲近朋友谈谈话，这会儿想不出谁会过来。
阿姨看过后来汇报：“他说叫柏居。”
听到这个名字，柏言诚眼皮抬了下。
“柏居啊。”周景致点头，“让他进来吧，他应该是找二哥的。”
柏居商科毕业后正式步入柏家的轨道，凭着出众的能力深得长辈欢心，已经快比肩于柏言诚，但他这个人脾气古怪，做事全凭心情，比柏言诚风头最胜的时候更目中无人，久而久之不论是为之倾心的名媛还是有拉拢意向的商派都退而却步。
周景致被甩几次冷脸后不是没在背后抱怨过，那小子除了爷爷和林大小姐，就没对任何人笑过。
后来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柏居并非故意拿乔。
他就是，不爱鸟人。
这会儿人到了，无视全场的热闹，目不斜视走向柏言诚，开门见山：“爷爷找我们。”
“说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
“那不急。”
柏居面露不耐烦：“他要我们现在过去。”
没说具体事就是没有突发情况，纯粹的拉他们堂兄弟两个开会论事。
这两年老头子身子不好，对后辈严以教诲，搁之前的话，素来不喜欢人生被安排的柏言诚十句里能听个三两句就不错了，现在受约定束缚，对老人家十分孝顺，基本能随叫随到。
柏言诚起身，听到一串手机铃声。
响不过两秒，被瞬间接通。
是柏居的电话。
而且还是，视频电话。
能让他做到秒接的除了林大小姐没别人，对她的命令听从一直百分百，任何电话接听时间控制在三秒之内。
“咦，你居然参加聚会了。”林大小姐调出一个漂亮的脸蛋角度，笑容明灿灿，“哇哦，是谁的聚会。”
“没有，我路过这里办点事。”
“我看到一个好漂亮的小女孩，那是谁的孩子？”
林樱对他这边的情况产生浓厚的兴趣，柏居想走的心不得不收着，听命调至后置摄像头，让她看清楚梨梨的模样，前后一弄，镜头里，短暂出现过柏言诚的身影。
只有一两秒。
“你二哥也在吗。”林樱问，“你们在忙事情啊。”
“没有，不忙。”
柏言诚拧眉。
那臭小子刚才说要现在过去，现在又变成不忙。
别太双标。
经过的时候柏言诚没好脾气冷脸甩一句：“走了，我很忙。”
忽地，柏居的手机里传来久违的柔和女声：“前面有家Waitrose，要不要去逛逛？”
已经走到门口的柏言诚一顿，下意识回头。
手机屏幕上，除了林大小姐，还有另一个刻在记忆力难以泯灭的人影。
微风习习，被彩色丝带束着的茶棕色卷发扬起弧度，白皙两颊透着淡淡的粉，浅笑时梨涡漾起倾不尽的温情。
她在和人说话。
镜头里又出现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帅哥，他对学习中文颇感兴趣，有模有样地学林樱讲话，惹得两人哄笑，好不欢乐。
原本忙着要走的柏家兄弟。
不约而同停顿脚步。
“好啦你忙吧，我们要去采购今晚的食材了。”林樱挂断之前捏捏自己的脸蛋，“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好多。”
“没有。”柏居说，“很漂亮。”
通讯结束，柏居表情顺时恢复以往高冷漠然，神色似有不悦。
柏言诚同样如此。
似乎有相同的话要说，但无人开口。
离得近的周景致成了嘴替：“我刚才好像听见云岁的声音。”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这么坦然完整地喊出来。
三年一别，他们无人见到过云岁。
陈则和老莫倒是见过几次，但那是因为要去英国拍摄MV，为了工作才有一见，其余人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柏居收起手机，懒得管，“时候不早，走了。”
他开的车，柏言诚坐副驾驶。
前半路无话，都在隐忍。
要问的信息太多了，以至于无从下手。
柏言诚终究率先打破沉静：“她过得怎么样？”
听见回答之前，他补充：“你知道的，别装蒜。”
柏居：“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
“说请。”
“……”按捺住夺方向盘的想法，柏言诚语气低缓，“请你告诉我，她过得怎么样。”
态度其实还差点。
柏居目视前方，“好。”
“你就一个字？”
“那不好。”
柏言诚静默。
现在一个个都能在他这里撒野了。
可他不得不供着。
只有柏居知道云岁的消息。
云岁在英国留学，和她作伴的是一直在英国读书的林樱。
两人高中就是要好的同桌，这些年一起合租，互相照应。
云岁过得好不好，看林大小姐就知道，而林樱的情况，只有柏居知道。
但柏居不想说。
他和柏言诚是堂兄弟，人却向着云岁那边，不是因为两人之前是认识的同学，主要得益于林大小姐，林樱不让他声张的，他绝不会透露一个字。
他们任何人都有去英国探望的权利，惟独柏言诚不行。
那是他承诺给她的愿望，要兑现，不能食言。
“还有。”柏言诚阖眸，压着胡思乱想，“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柏居：“一男的。”
“……你他妈能不能说人话。”
“我不知道。”柏居更没好气，“你想知道自己查。”
“哦，所以你也不知道那是云岁的朋友还是你家林大小姐的朋友。”
柏居不吭声，眉间迸着戾气。
看他不爽，柏言诚心情舒坦些。
嘚瑟什么，不都八字没一撇的人吗。
比他高贵不到哪里去。
-
十二月，云岁带着新歌《凛冬》回归。
出国后的每年，她都会出一首歌，期间还和陈则合作拍摄过MV，没有刻意营业，但热度只高不下。
哪怕放在现在，曾经爆火的两首歌，依然在排行榜占据一席之地。
凛冬春夏秋冬系列的第三首歌，发布后不出意外继续登顶，根本不需要任何营销，热搜一个接一个，高赞评论全是夸奖。
【凛冬真的绝了，你们快去听！】
【凛冬的作词和作曲都是碎碎一个人完成的，啊啊啊我老婆就是厉害！】
【已经不想和没听过凛冬的人说话了。】
【最后的和声是阿则的声音吗，妈呀我又磕到了。】
【楼上的能不能别见什么磕什么，岁岁在IMS说过很多遍了，那是她英国的朋友，不是陈则。】
【不是又怎样，两人关系亲密又不是第一天的事，气死唯粉。】
……
不出意外，任何带#碎碎和歌曲的话题下，少不得唯粉和cp粉打架。
以前陈则的女友粉怒斥云岁名不经传的新人抱大腿，现在碎碎的名气赶超陈则，日渐增多的粉丝壮大，将女友粉掐得闭嘴后，内部产生纷争，意见不同的两派碰面分外眼红。
R&J公司不是没管过，效果微乎其微，索性由着粉丝算了。
社交平台争个一决高下的时候，万米高空上的商务舱，云岁蒙着眼罩躺靠休眠，旁边随同的林樱不小心将护手霜抹多，本着不浪费原则，往她手上蹭蹭。
云岁睁眼，“到了吗。”
“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们回国的消息没和太多人说吧。”
“没有。”林樱懒散打个哈欠，“我有分寸，我也想安安静静回国。”
“那就好。”
云岁这次回来和出走都是悄无声息的，现在名气大了，要是流露行程的话少不了会给机场造成负担。
和林樱一人戴一墨镜，提行李箱招摇走到接机口时，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些可疑人员让云岁心头塌陷，默默拽住林樱的衣角：“你不是没和太多人说吗？”
“我没怎么说啊，也就你乐队的人问过我，叫老莫那个。”
“……”
老莫那张嘴，和大喇叭有什么区别。
他一旦知道，怎么可能忍住不发通告的。
好在粉丝们素质极好，没造成任何堵塞的麻烦，叽叽喳喳但井井有条跟在她们身后要合影，有人大老远跑一趟，云岁不忍拂意，接受签名和合影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镜头纷纷投来。
她们这次“低调”回国，不意外上了个热搜，点进去便是媒体的现场直播。
办公室里，周景致用手机投屏，将直播放大，递送到柏言诚的眼前。
这些年关于云岁的照片很少。
林樱偶尔会在ims分享闺蜜合照，半年能看到她一次。
这次离得更近，她人就在北城，映入媒体的镜头里，穿的高跟靴，深黑色长呢，内衬羊绒长裙，很有潋滟风情的韵味，一双眼眸再不似当年懵懂烂漫，即使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从容淡定温温一笑。
那笑直达人心底最柔软的那块肉，掀起阵阵震动。
“老莫和乐队的人都去接机了。”周景致煽风点火，“还有陈则也去了，待会估计还有个接风宴，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柏言诚：“去哪？”
“你不想见她吗。”
“不见。”
他说不见。
不是不想。
他见不了。
“可是……”周景致无法理解。
这几年陈则和云岁没有往来，除了工作没有交流，但两人早就传起绯闻，不少粉丝明目张胆留言希望他们在一起，她这次回来，少不得会接触乐队，会接触陈则，到时候不就白白拱手让人吗。
“都怪我。”周景致叹息，“当年要是不把她塞给陈则就好了，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再给他一次机会，绝对要当cp粉头子，撮合两人以作弥补。
“和你没关系。”
柏言诚线落在屏幕再熟悉不过的面庞上，一瞬不瞬不曾离开过，半晌喉间滚出几个字，“我默认你那样做，我活该的。”
当年是他默许周景致将人推给陈则的。
那时压根不在意她喜欢谁，爱跟谁走就跟。
后来也自负地觉得，她不会离开。
所以现在一切，罪有应得。
任何人都有见她的资格，粉丝能和她说说笑笑合影，他不行。
既是她给的不复相见惩罚，他受着就是。
“你不去的话，那我去了。”周景致穿上外套，“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吗？”
柏言诚薄唇紧抿，“没有。”
“那代你向她问个好？”
“别提我，她会不开心。”
“想不到二哥挺有自知之明的。”
“周景致。”
“嗯？”
“滚远点。”
第50章 晋江
这三年云岁单飞出歌, 和乐队的人鲜少联系，他们倒没有忘却她，热情洋溢地凑成喧闹的接风宴, 大家都是很长情的人，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快时代, 仍抱有情怀, 扎根在最开始奋斗的地方。
上次相聚是盛夏的庆功宴，这回接风宴人更多一些。有几个生面孔, 被老莫挨个介绍，这类场合他主场自如, 待人周到, 从不冷落任何人。
大小蓝姐弟老样子, 嘻嘻哈哈打趣：“碎碎不在的这些年, 我们可想你了，是吧阿则。”
陈则坐在偏角落的位置，不动声色降低自己存在感，被点到后眼皮子一抬, “哦。”
回答冷淡得不尽人意。
大蓝姐跃跃欲试：“上次你不是还念叨碎碎了嘛，怎么现在人回来，不敢承认了。”
“我念叨什么。”陈则夹了块素菜，心不在焉地咀嚼, 压根不落圈套, “我念她换搭档吗。”
他说的是凛冬这首歌换搭档这事。
凛冬不同盛夏晚秋，风格别出心裁地独特，既不唱爱情也不歌颂亲情, 词曲充满古典异域风情，云岁耗费半年独自创作完后给陈则试听过。
她作曲作词风格出师于陈则, 之前受他不少恩惠教育，基本每首歌都会给他第一个试听，偶尔也参考他的意见。
他对凛冬建议是最后尾音哼唱部分由男声完成，云岁也觉得合理，但这事听着简单，实践起来有难度，毕竟两人相隔甚远，没法像之前那样随叫随到。
老莫这边的意思是阿则录完后，用电脑合成进去就行，而陈则做事严谨，有意为四五秒的尾声部分跑一趟英国。
最后两人想法都没被云岁采用，她不想麻烦他们，托英国这边的一个乐队朋友就能完成。
到底翅膀硬了，谁的话都没听。
陈则为这事，好些天没理睬云岁。
接风宴干脆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
用老莫的话说，幼稚，但情有可原，陈则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被抛弃，当初他带云岁一把，如今云岁有名气后将他“抛弃”，心里难免不痛快。
于是接风宴第一杯酒，云岁敬给陈则。
“感谢这些年大家的恩惠和照顾，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她看向陈则，“还有陈老师，凛冬一事怪我不好，给你赔个罪。”
语气诚恳真挚。
不论是否出名，她只喜欢呆在这个乐队，她喜欢和大家一起成长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