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得周景致还得过去给云岁赔笑:“她姨妈期,脾气不好,说话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知道她开玩笑的。”云岁顺着台阶走。
注意到柏言诚几乎将人望穿的目光,她尽量淡然,主动走到跟前,轻轻叫了声:“二哥。”
他拈拈她衣领:“穿这么少?”
“没想到天这么冷。”
“走吧,换身骑士服。”
回头前又叮嘱侍应几句话,才带云岁往里面的更衣室走。
她没骑过马,初学者装备最好齐全点,马甲头盔护膝护腿一个少不了,挑完后柏言诚送她到更衣室门口,忽然问:“你自己会穿吗,要不要帮忙。”
云岁惊得眼睫一动,“我会,不麻烦二哥。”
“我是说要不要叫个女侍应帮你。”他捏了捏她半边柔软的脸颊,淡笑,“你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
她瞬时噎然,脸比刚才还要红,扭过身进去,没好意思同他再搭腔。
柏言诚的考虑是周到的,她一个人穿起来确实有些找不着西北,衣服穿好,马术帽不会戴,出来后看他还在等。
柏言诚接过她手里的马术帽,熟练地帮她戴好,这里的帽子扣子往后面别,新手难免找不到。
黎珊他们不是第一次过来,换装备速度快很多,早已往跑马场去了。
出门前云岁接过侍应递来的奶茶杯暖身子,天冷,游玩人稀少,只寥寥几个,大部分是谈生意来的。
前方的周景致带领几个老外,满口法语,他人看着吊儿郎当,脑子里墨水不少,管理那么大公司的老板不会是个等闲之辈。
她听不懂法语,随口问:“你们今天是在谈商务吗。”
柏言诚:“一半一半吧。”
“什么意思?”
“你没看出来吗,他在撩妹。”柏言诚给她翻译几句。
其实通过眼睛可以观察到,周景致一直在和白金发的女人搭腔,眼睛都勾人怀里去了,就算看不到这些,旁边黎珊幽怨的样子也是可以判断出来。
跑马场广袤无垠,用围栏分几个区,饲养员领来几匹颇受顾客喜爱的良马,挨个介绍名字和性格。
黎珊听说某一匹跑得最快,跃跃欲试要上去,被周景致给拍下来,今天的顾客还没发话,她急赶着去投胎吗。
这两人每回同框总没好话,一个蛮横任性,一个少爷脾气,正儿八经谈恋爱肯定谈不到一块儿去,各自有利可图,不谈感情,在一起反倒持久。
云岁挑中一匹性情温良的马,指着它问:“这一匹可以吗?”
饲养员说:“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这匹性格太好,不爱走动,常给小朋友骑。”
柏言诚率先一乐。
难为她能选中和小孩一桌。
“我怕摔下来。”云岁并不介意,“先骑这一匹练练手吧。”
初学者,不要求太多。
饲养员把马牵来,教导她一些注意事项,云岁耐心听劝,准备上去时,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东西,周围没有放置的地方,于是看向柏言诚。
他知晓她意思,伸手接来半杯奶茶,看了眼那款学生包包,“我上次送你的包怎么不用,不喜欢吗?”
“寄给我的那包啊——”她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沉闷道,“刚开始不喜欢。”
“不好看?”
“我以为你要赶我走。”她直言,“所以送个包当分别礼。”
“怎么会。”他闲散这样瞧着那张纯净的脸蛋,“我哪舍得。”
她低头,“那也不见你发个消息。”
送了个包后,跟人间蒸发一样。
“这不是太忙了。”柏言诚解释敷衍,话调一转,“你很想我?”
“没有。”
“看来,以后我的所有行程,得都发你一份。”
“我说了不想,一点都不想。”她幽怨地瞪他一眼,不再理睬,转身去骑马。
马的高度不小,扯过缰绳费一番里坐上马鞍,脱离地面的滞留感不由得晕眩,云岁害怕地前倾抱住马身。
“别紧张,别抓马的其他地方。”柏言诚充当驯马师的角色。
慢慢地云岁适应,骑马越走越远,一身英伦校园风的骑士服,托出纤细柔美的腰身曲线,自西而来的风扬起鬓边碎发,托出一张漂亮白皙的小脸。
周景致双手环胸,走到柏言诚一侧,顺着他看的方向远眺望骑着慢马的女孩,“这姑娘被你带出来好多次了吧。”
“嗯?”
“我就是蛮好奇,你到底把她当什么人?”
柏言诚瞥他。
周景致:“女朋友?”
柏言诚肩上挎着一学生包包,安然捧着小姑娘的半杯奶茶,“看不出来吗。”
“?”
他慢条斯理勾了勾唇:“一祖宗。”
第13章
云岁总算知道这马有多适合小孩骑。
走完一圈就累了不愿再走动,懒洋洋从鼻子里嗤了嗤,饲养员见状过去牵回来,领云岁去马厩再挑匹正常点的马。
马厩完全现代化建筑,两并排的单间房,不脏不乱,内备空调,还有专门的营养师和兽医每天记录它们的生活起居。
云岁看得眼花缭乱,最终选中一匹血色宝马,体格宽大,毛发发亮,看了眼挂牌,是一匹血统纯正的阿拉伯马,Hamdani系,名为伊丽莎白,正要细看的时候,饲养员立马介绍说这是老板寄养在这里的马。
“您要是想骑马的话可以逛这一排。”饲养员做了个手势,“这边是公用的马匹。”
除了公用的马匹,私人的马厩不占少数,大老板们都有点收集小爱好,一年到头未必来这里骑几次马,却舍得每年花大价钱为马做保养。
那匹马实在漂亮,饶是外行都瞧出健壮程度不亚于赛级,马眼炯炯有神,似乎知道自己血统高贵。
见过这一匹后,其他公用的马看得漫不经心,倒不是它们不好,个个身价也有个几十万,只是对马的兴致本就不高,不想再尝试其他马。
过一会儿,接到柏言诚打来的电话,问她挑好马没。
“不挑了。”云岁笑说,“还是不敢骑。”
摔下马的事故不是没有,那么快的速度摔落,搞不好要残疾,尽管这概率比被车撞要小得多,但人怕骑马,不怕坐车。
“胆儿这么小。”柏言诚一顿,“要不你骑那匹,伊丽莎白,它性格出奇地好。”
“伊丽莎白?”
“你把手机给饲养员,我和他说。”
云岁手机递过去,饲养员对她已是礼貌得当,和柏言诚说话时更恭恭敬敬,连连应着。
等他交代完,电话那端忽地传来周景致暴躁的抱怨声:“妈的,那破马我朝你要那么多次都不给我玩两下,怎么她还没要你就给了?”
柏言诚:“谁让你不是个讨人喜的姑娘。”
“那我现在去穿个女装,你把马给我骑?”
“我把你送去泰国。”
周景致捶胸顿足,仰天长叹见色忘友。
云岁接过手机,心里翻了糖,甜滋滋的,大概听了他那句“讨人喜的姑娘”,就算是随口说的,也够人喝半天蜜。
那匹宝马的性格太好,新手极其容易驾驭,云岁骑着它一路走到空地。
周景致看她的眼神终于不再是疑惑和调侃,酸溜溜醋得不行,等云岁转几圈后,巴结上去,让她下来给他坐坐,这匹身价快赶上整个马场的马到底什么感觉。
云岁刚好累了,应允让给他,回柏言诚那边接回包包和手机,他领着她,带她换衣服。
侍应给备了女式外套,黑色的,和他身上的衣服,凑了个情侣款。
“挺不错。”柏言诚瞧着,“大冷的天,穿那点衣服也不怕冻感冒。”
他似乎看出她为了见他,强行穿的那么少,云岁低头,不好辩解,每回见他,总在换衣服,她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被他提溜出来脱胎换骨。
离饭点有阵子,一行人去射击场打发时间,这边有几个稀落的游客,并不陌生,主动过来打招呼。
云岁眯眸,远眺一青年,面相十分熟悉。
“看什么呢?”柏言诚摸了下她的肩侧。
“那男的是明星吗?”她问。
他扫了过去,“好像是景致旗下的男歌手。”
“想起来了。”她恍然,“我听过他不少歌。”
不是她歌单里在放,是余曼曼喜欢这个男歌手,认他为top男神,买了很多周边和专辑,经常外放歌曲,舍友想不熟悉都难。
柏言诚又问:“喜欢他?”
在他这里,她怎么好说喜欢另一个异性。
“喜欢的话让他过来给你打声招呼。”柏言诚并无介意,像给美人献殷勤。
轻描淡写的话让云岁担受不起,来不及拒绝,他的命令已经吩咐出去,那个男歌手出了名的高冷,却很快过来招待一声。
周景致刚才受骑马恩情,拍着自家艺人的肩膀,兴致勃勃,“我们阿则就是讨小姑娘欢心,要不再合个影,签个名?”
高冷男神眉头皱紧,没一处写着情愿,云岁不好为难人,也不方便拒绝周景致的好意,从包里摸出一本笔记和笔,“签个名就好。”
是本软皮笔记,封面很干净。
字迹落下,云岁想象出余曼曼看到签名的惊喜表情了。
“谢谢。”云岁诚意道。
阿则面无表情懒得理,周景致缓和气氛:“阿则,你对人家姑娘客气点。”佯装语重心长,“她也是A音的,算是你小学妹了。”
“没事的话我走了。”
“你……”
阿则已经转身,徒留个后脑勺。
那张脸就没笑过。
和公司塑造的人设完全符合,据说是上帝来了,都不鸟一下的人。
“他就这脾气,比二哥还冷。”周景致转头去看柏言诚,他人在不远处挑弓,应该听不到,于是继续说坏话,“都是祖宗,都难伺候。”
云岁只是淡笑,是她认知不够?柏言诚似乎并不难相处。
“对了,我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周景致笑眯眯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公司。”
“我一个新手,什么都不懂,怕是蒙受不起周少的照顾。”
“说的哪里话,凭咱们这么好的关系,我保证,三个月内让你出歌。”
不过是把马让给他,周景致迅速和她拉近关系。
云岁清楚地知道,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柏言诚,没有他,哪来的马。
短暂迂回,她没再拒绝,“那你有空的话,带我去公司看看?”
“成。”周景致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云岁走到箭台前,柏言诚手里握着一把现代反曲弓,长度快赶上她个子高,他低头,用手帕擦拭上面的纹痕,没问她刚才聊得怎么样,“你觉得,你能射中几环?”
这里弓箭种类奇多,古老传统和现代复合应有尽有,她试着提了一把,发现重得厉害,底气不足,“二哥觉得呢?”
他拾起一把箭,侧立对象靶面,当着她的面,拉紧弦,嗖地一声,箭速飞快立在远处的中心面上。
看他眉色轻松怡然,让人误以为自己也可以。
“你只要随便射中靶子其中一环。”柏言诚变相回答,“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吗?什么愿望都可以。”
“可以,你想要什么。”
“我要是想要你呢。”
他从箭筒抽箭的速度慢了慢,漂亮的手指在此时略显苍白,眯眸再射一箭时,已经脱离三环内,外在七八环中间,七上八下的。
自顾自抿唇,笑得很淡,“我是不是老了,不太经得住撩。”
“那是不算数了。”她认真。
“算。”他只说,“你只要射中,我都答应你。”
包括自己这个人吗。
也包括,下半个余生吗。
跟着混迹这么久,云岁了解他们一些人把撒诈捣虚,架谎凿空当饭吃,给女人的承诺比吐牙膏水还爽快,她难不成要奇迹押宝吗,当自己独一无二吗。
可心里想的是,管他真真假假,长不长久,他都说算了,她还去质疑什么。
“只要射中靶子的话岂不是太简单了。”云岁忍不住跃跃欲试,“二哥真的不反悔吗。”
他递来一把新手常用的复合弓,教她站姿,替她拉好弦,“试试,拉弓手一定要伸直。”
看人玩得那么轻松,等自己上场,才知道什么叫做,眼睛会了,脑子会了,手不会。
咻地一下,第一把箭结结实实,射在背后的墙体上。
她失落又懊恼,柏言诚不急不慌继续教学,“手别抖,指关节扣住这根线打扣,眼睛瞄准这里这个点,等三点一线后再把箭射出去。”
“后背肌发力,不要单纯用手,很容易受伤。”
看他教得那么认真,云岁突然气馁,这个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教得这么全,真不怕她射中吗。
连试几次,云岁知道自己想当然。
这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那么小的靶子,那么远的距离,自认为控好三点一线,箭却总能飞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不急,慢慢来。”柏言诚捻了根烟,很老成地含在薄唇间,抽得很慢,“这里多的是箭。”
“……”
得,嘲讽她呢。
转眼看那边,黎珊在吵着玩那把看着就很贵的弓,被周景致连骂屎盆子镶金边,差生文具多,这样一比,柏言诚的嘲讽十分温和。
“你为什么那么厉害。”云岁好奇,“一箭就能射中靶心,经常练吗。”
“以前打过猎。”
“打猎?”她惊讶,“不会是古代那种,骑马狩猎吧?”
他不置可否,“以前在沃里克郡组成骑射队,打中悬赏猎物,能赢女王遗留的绿宝石,结果那帮外国佬王室不讲信用。”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告诉他们家长呗,关禁足去了。”
云岁噗嗤一笑,前面膜拜他们狩猎骑射,后面和小孩有什么两样。
“你继续射,我去抽烟。”
柏言诚要走,耳后忽然听见射靶的声响,紧接着便是那姑娘欣喜若狂的声音,“我射中了!”
“歪了。”
“哪里歪了!”她不依不饶,“这不是正中靶心吗?”
柏言诚:“那是我的靶。”
“……”
难为她的箭绕一大圈,飞到他这边来。
看她苦恼纠结的表情,柏言诚心情不错,挑个视野开阔位置,指捻烟蒂,隔一大段距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