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几个熟人在玩国王游戏,看柏言诚领着妹妹,热情洋溢邀请他们。
这游戏虽然俗套泛滥,因为规则千变万化,总能玩出新鲜的花样。
国王游戏不限制人数,十三人最佳,规则是同花色的从A到K和一张王牌分发给玩家,每个玩家可以看到自己抽中的牌,但不可以给别人看,如果谁抽中王牌谁就是国王,国王有权抽选两张数字牌,命令他们做事,被选中的人不可以拒绝,拒绝的话就要罚酒。
谁要是抽到王牌后需要立刻亮牌表明国王身份,并且和其他人一样抽某张数字牌,但国王自己是不能看的,意味着国王命令的人,可能是自己。
云岁在综艺节目里看人玩过,要求不过分的话还是蛮好玩的,她没抗拒,转头问柏言诚:“你也玩吗?”
“我不玩。”
“那我也不玩。”
“怎么做个游戏也要我陪?”他语气一低,却也宠溺,“那成吧,给你做个伴。”
人太少玩不起来,又招来几人,柏言诚顺便把那边安然喝酒的宋今川给招来了,这架势,俨然一群太子爷屈尊纡贵陪小姑娘玩游戏。
几个富家女也来凑热闹,总算凑成十三人,图个圆满。
他们这些人玩起这类游戏来没有底线,不管生人还是熟人,问题一个比一个下流,猥琐男抽到国王,提的要么是“喜欢什么姿势”,要么是“最近的一次高c什么感觉”等隐私问题。
那些男的被问到这些,不仅不知羞,变本加厉地坏笑,巴不得裤子里那点事宣告全天下。
云岁没被抽到那类问题,心里不乏恐慌。
早该想到这些人玩不出好东西,现在有些骑虎难下。
又一个男人抽到国王,笑得低俗卑劣,随机选择:“红桃6和红桃9,说说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一个女生抽到红桃9,面红耳赤说不出口,那群人开始起哄,“说说呗,有什么好害羞的,别装。”
起哄声越来越大,非要逼女生回答,哭哭啼啼说不出来就是玩不起。
“行了。”柏言诚扔掉手中的牌张,面无表情扫过去,“你怎么不问问你妈什么颜色。”
“……”
全场愕然。
他看似平静的嗓音容不得半点周旋的余地,“以后这种下流问题别再让我听见。”
玩归玩,闹归闹,这种羞辱性问题根本不该出现在游戏里。
那么多惩罚规则,非得趁机拿女孩子开涮,像“对墙亲吻三十秒”“翻垃圾桶”“模仿狗叫”这类才是既社死又不恶俗的惩罚,对人人都公平。
二祖宗这一发话,那几人不敢造次,游戏玩得也平静很多,但笑声并不少。
被拉来凑人头的宋今川抽到了国王牌。
他跟个机器人一样,“红桃1和2给手机第一个联系人发条信息。”
很平淡的惩罚。
掀开最后一张底牌,发现自己就是红桃1号。
大家都笑道:“宋总怎么跟开了天眼似的,知道自己会被抽到,所以提了个这么简单的事情。”
宋今川却沉默拿起桌上的酒瓶,满上两杯,一饮而尽。
云岁和大家一样疑惑。
“估计是第一个联系人是他老婆。”柏言诚给她解谜,“他们夫妻关系不好。”
“那为什么要结婚。”
“家里安排的。”
云岁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人的婚姻身不由己。
柏言诚呢,似乎没听说过他有未婚妻的事,连女朋友都没有,是想一辈子潇洒自由吗。
又是一轮国王提问:“红桃10回答,和初恋睡过吗。”
云岁看着自己手中的红桃10,突然有点惊慌失措,其余人互相看牌,最后只剩下她。
众多双眼睛看来,云岁扔了牌,飞快回答:“没有。”
从来没被抽过提问的柏言诚看热闹不嫌事大,胳膊环过她纤瘦的肩侧,指腹捻起一缕柔软的发,声音浅淡:“没和初恋睡过?”
“嗯。”她说,“亲都亲不到呢。”
他忽地一笑,“真的假的。”
那笑意温和,却降霜落雪似的,砸到她心尖上,热乎乎的温度给化凉化冰了。
哪是问她真假,就是笑说,骗鬼呢,他不信他是她初恋。
云岁不再言语,不再看他,一双眼睛盯着侍应洗牌的顺序。
王牌终于轮到她抽中。
她的国王命令也不难。
“红桃J和旁边的人拥抱三秒。”
拿到红桃J的是个男的,旁边两人也是男的,嫌弃地笑骂,要去抱人,两男的立马开溜,三个人围着桌边玩起猫捉老鼠游戏,逗得一桌人大笑。
云岁继续说:“红桃K和旁边的人接吻三秒。”
谁是红桃K?
互相看牌张望,都不是红桃K。
柏言诚两指夹起牌张,鲜红的“K”字玩笑般呈现,他看了眼云岁,这姑娘是耍了花招还是魔法,逮人能逮这么准的?
“哟呵,二爷是红桃K。”旁人打趣,“那就和漂亮妹妹接个吻呗,给我们长长见识。”
他们还没见过柏家二哥和谁有过亲密行为。
这姑娘捡了好运,能趁这机会亲近二爷。
偏偏这福气云岁没要,柏言诚一只手掌心捧过她的侧脸,要将她带到跟前像是真去接三秒吻时,她又说:“我话还没说完呢,接吻的人选,除了国王。”
他手下动作一顿。
其他人也是愕然,什么情况,这位不是柏二哥的新女伴吗,怎么还把人往外面推。
柏言诚一旁除了云岁,还有个女生。
这不就是拱手让人。
刚才小心翼翼亲吻他的温润小白兔,此时真如一国之主,沉静端庄,权利最大的女王殿下,正不含一点私人感情俯视她的忠臣。
亲,还是不亲呢。
柏言诚眼神晦暗不明,以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随时都可能摁住旁边的女生吻下去。
甚至身子已往那女生边缘靠了靠。
就几秒钟,云岁没注意自己心跳是不是快了。
在她还没来得及回想自己睚眦必报玩大的时候,柏言诚只是和那个女孩子说了几句话,随后干脆地拿起酒杯,选择罚酒。
看他两杯酒下去,云岁没了玩的兴致,“时候不早,我得回学校了。”
晚十来点,北头朦着一弦月。
离开游戏桌前,柏言诚评价她一句:“记忆力不错。”
小姑娘玩赖呢,借着自己眼神好,侍应洗牌的顺序给她记下了,刚好摸到王牌,又刚好刁难他。
外面空气清新不少,舒缓两口气,两人一道等车,来时自己开的,走时叫了司机。
云岁先上车,副驾驶车门拧开,正要上去,手腕被人拉了回来,他以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道将她带到怀里,送进后车厢。
“哪得罪你了?”柏言诚合上车门,瞧坐最边边的她,“你看我喝酒了,都没法送你。”
云岁声声严谨:“二哥久惯牢成,哪会得罪人。”
“不就是没让你亲到。”他说,“现在人在这儿,你想干嘛,都由你好不好。”
他和他们的言辞间无一不是掌权者的命令,惟独这里问,好不好。
却不是平视的姿态,更像对待自己颇感兴趣的宠物,给你个罐头,好不好。
云岁不指望他真能意识到哪句话的轻佻,翻墨似的夜,两边窗匀速闪过霓虹灯,照在他那张招桃花的脸上,冷峻的浓颜系五官,眼睛分外温情,看得人心神扰乱,稀里糊涂想就这样算了。
不算了还能咋样。
云岁问:“你刚刚和那个女孩说了什么?”
“想知道?”
“不是很想。”
“那不说了。”
“……好吧。”她反倒来求他,服软,“我想知道。”
他得寸进尺,气定神闲,“那也不说。”
“……”
这回没忍住,她手边的外套直接砸他怀里。
人没跟他太久,醋倒是吃了不少。
这一砸反而把他的兴致砸上来了,“我说,不好意思,我家姑娘跟我闹脾气呢,请你多担待点。”
和人家女孩无冤无仇的,让她白白尴尬,总归要跟人家道声歉。
所谓凑近,说悄悄话都是假动作。
“消气了?”柏言诚把外套放在她腿上,闲情逸致地摸了摸发,“女王陛下?”
“我没生气,我哪敢……”
云岁人忽然被扭转,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来不及睁眼反应,人已经靠在他怀里,很被动地投怀送抱,要挣扎起来,却被他一条手臂箍死。
柏言诚低头,吻了上去。
薄唇覆带微微凉意,没有亲她的唇,而是落在领口的位置,在雪白的锁骨间浅尝辄止,搁下浅浅印记,将喉结的吻,讨了回来。
哪怕浸过染坊似的包间,她身上仍带有自然的体香,像是尝了口春夏里,清新又幽谧的梨子。
分明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她却故作淡定,毫不躲闪,借黑暗掩饰早已红透的脸颊,殊不知攥紧他衣袖的手暴露此时无比的慌张。
那模样,怜人而有趣。
柏言诚指腹带过她下巴,亲昵覆在小半张白皙脸上,闲然问,“你觉得今晚好玩吗?”
于她而言,除了耍他的那场,其余妖魔鬼怪整出的几出戏,都谈不上好玩。
“好玩的话,过阵子再带你去个地方。”他瞧她,“来吗?”
云岁呼吸尚未平复,却坦然附和,“行啊。”
第12章
云岁脖子上的吻痕持续几天,像一朵迎春的梅花,渐渐凋零,终于消失。
之后恢复一段平静的生活,照常上课,练琴,兼职。
以及,等他的消息。
没说清楚哪天出去,以至于被动的人只能等着。
先等来一个包裹。
是一款A家包,稀有度全北城找不到第二只的那种,上网查不到具体价格,四个字形容,前途无量。
毕竟有些包,收藏的时间越久越值钱。
小小的惊讶后,云岁没有欣喜,这个包,会不会是打发她的意思。
她对他而言,不过一现昙花瞧个新鲜,后面的路全是花,何必为一朵驻足。
她千方百计想离他近一点,最终归于徒劳。
那包平白在桌上放了好些天。
最先注意的是每天形影不离的余曼曼,将白色包包翻来覆去一顿看,不太识货,只觉着很贵重,疑问。
“谁送的?”
云岁:“露水朋友。”
“那是什么朋友。”
“露水嘛,迟早会蒸发的。”
余曼曼似懂非懂,那就是关系一般的朋友。
姜郁也注意到不合时宜的包包,路过瞥了眼,感慨这包太小,盛不下什么东西。
懂货的只有盛家大小姐盛语薇了,看完那包,语重心长地让她注意点,别被外面的社会人员带坏了。
大概觉着云岁普通穷学生身份,得到的包,必定来路不明,好心作一番提醒。
云岁将包锁在柜子里,就当不复存在。
刚锁完,收到柏言诚的电话。
“想骑马吗?”
吝啬字眼的人,说话从来都是直截了当。
她都等到入冬了,他却不解释这阵子在忙什么,擅于开门见山。
可云岁感觉到心口有根芽儿复苏一般,雀跃地摇动。
“想。”
“周六来接你。”
“要等周六?”
“怎么?”他闲然调侃,“这么想见我?”
“……”
她紧张得忘记否认,只觉心口积压的沉闷舒缓。
现在是周一,还有五天才到周六。
应如狄金森那首诗——
如果你在秋季到来。
我会用掸子把夏天掸掉。
云岁没有掸子,掸不掉五天时间,只在脑海里重复一个念头,他应该是想着她的。
当晚她继续去Pluto兼职,听见老板议论说,柏言诚在国外出差,稀奇地没带什么人,只有一个助理陪着,那助理还是男的。
原来他最近在出差。
这段时间胡思乱想的假设一扫而过,云岁翻捣衣柜,挑选出行的衣服。
里面大多是灰白黑色调,款式陈旧普通,外套穿了四五年,穿到袖口起皱褶也不舍得丢掉,不禁想起梁婉送的那件衣服,因为衣服大一码就送人,不是一般的阔绰随意。
摸索很久,云岁扯出上回那件短呢。
衣服很薄,秋末过渡时刚好,今年冬天霜下得早,北城格外冷。
云岁出门没多久便冻得双手合进口袋,好在车及时来接,柏言诚没亲自过来,接她的是上回的司机,话少车稳,通过后视镜看到姑娘家冻发抖,默默将车内温度上调。
目的地人迹稀少,是处不对外开放的度假区,没有采取会员制和复杂的登记,侍应询问两句便带云岁过去,一带都是仿古欧式建筑,外墙砌的德国的莱姆石,来自地下十一层的沉积岩,呈现庄重的灰白色,愈衬远方绿草地生机盈盈。
招待厅两边落地窗,视野开阔透亮,云岁手里捧着咖啡杯,远远眺去,草地上有人在打高尔夫。
门这时开了,一道女声吆喝她想喝手磨咖啡。
声音熟悉,一下子猜到是谁。
黎珊没攀上柏言诚,但赖到他身边的周少,开始融入上流圈子,小姐脾气信手拈来。
侍应表示没有手磨咖啡,她不依不饶,让他们现做。
做兼职的缘故,云岁容易怜悯被刁难的打工人,同情地看了眼。
黎珊穿得更薄,毛衣短裙,丝袜长袖,婀娜多姿地往休息椅走来。
不偏不倚瞧见了云岁,她先是惊讶,满是嫌恶地埋怨:“怎么哪儿都有你啊,谁带你来这儿的。”
谁叫她们认识的男人是朋友呢。
云岁懒得和她在这里唠嗑,视野别了过去,门口的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阵子没瞧见柏言诚,面庞多了点风尘仆仆的陌生感。
他声音一如既往熟悉,淡凉得像入室的冬风,“怎么,我带她过来,还要向你汇报一声吗。”
黎珊惊讶起身,看清人脸色都变了,“二哥……”
周景致过去,手在黎珊肩膀拍了两下,足以见响,“一天到晚的,能不能给老子消停点,狗都没像你见谁都咬。”
心里觉得委屈,黎珊撒娇叫了句“周少”,周景致不吃这一套,让她滚一边去。
她不得已只能缩到角落,端起一杯胶囊咖啡喝了口,这会儿哪顾得上手不手磨。
黎珊性子比之前更刁蛮,无非就是在周景致身边呆久了,耳濡目染沾了点他的脾气,周景致这人虽然对外心狠手辣,对自己人双标包庇,就是没想到黎珊恃宠而骄,连对象都不分,惹谁不好,惹柏言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