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呢,打从殿下喊了江天一声,连嬷嬷就一个劲翘首瞻看着,怕是知知的侍奉出了什么差池,殿下发了怒,此行适得其反。
“殿下这都喝完了?知知呢?”
江天把东西一递,连嬷嬷忙揣实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知知出来,便问江天。
江天一向不搭理殿下指令之外的人,摇头之后,就靠着门闭目养神了。
独留连嬷嬷心里七上八下,一会儿生起希望,觉得殿下多留知知是件好事,一会儿又气恼于知知是个蛮笨不化的榆木疙瘩,能有什么好事?
直到书斋内,传来软媚破碎的一声嘤吟……
知知没想过,连呼吸也可以教人攫夺去。
原本她长这么大,从前最亲昵无间的就是两个伺候她的丫头,和她年岁相仿,吃的玩的都凑的到一出去,知知把她们当姐妹看。进了王府之后,换了身份,自己做了丫头,就属和朝露姐姐关系最近,总要亲亲热热挽着手同来同去,晚上还挨在一起说话。
可从来没有谁,用嘴碰过她的嘴……
这拥抱之外、更甚于拥抱的贴近,让知知骤然脑中一白。
好像踩在了棉花上,晕晕然不知西东。
回想起刚才,殿下不过问了她一句:“茶,好喝吗?”
虽然茶配制的不好,就是知知的不是,可她还是老实交代了,说那茶太过苦口。
萧弗却不以为意,不信她似的,低声道:“我尝尝。”
没等知知弄清楚整整一盏茶都教她饮尽了,被江天端出去了,殿下还要怎么尝。
她才刚张了张口,殿下就倾身而下。
知知的脚想要往后退,可腰臀都在萧弗掌中。
知知的头想要低垂去,他的另一手却托住了她的发髻。
没有簪环的后髻,一点也不会扎手,处处都是萧弗可以下手的地方。
她整个人,都在他掌握中了……
飒飒的金声擦过窗纱,知知的神识也被这风吹卷,她好像成了一滩流走的春水,偏偏萧弗的手还要将这春水揉圆搓扁,捏出个形状来。
就在知知喘不上气的时候,殿下终于大发慈悲退开,顺道扶了把站不稳的她。
“入循崇之前,你有反悔之机,为救父献身相挑之时,亦有脱逃机会,我令你穿衣出去当夜,则已是第三次。而今,知知,”
他那样郑重地喊她的名字:“沈香知,你要记得,走进来的是你,先凑上来的,也是你。”
知知很少听惜字如金的殿下说这样一长串话,正不解其意,萧弗却又蓦然把她拦腰横抱。
抱着发懵的她径往屋内走去。
知知看见,那是床榻的方向……
第16章 授受
今日萧弗没去宫里,大约是连上朝也没去的,穿的不是冕服,只是家常燕居的寻常衫衣。
襟口边缘,绣着知知断然绣不出的高深锦纹,针脚细密。
就那样,随着他的一抱,抵入她雾气蒙蒙的眼。
知知又闻到了,殿下身上清冽如雪后青松的气息,但和上次不同,殿下将她放在榻上之后,却抓起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衣带上。
“帮我。”他在她耳边低低哑哑地发号施令。
青天白日,晌午都还未至,知知不懂,殿下为何要她为他宽衣。
难道这就是朝露姐姐说的……同赴床榻?
但她还是照做了。
然后就那样跪坐在榻上,颤颤巍巍地问:“殿下?”
像是征询他,在做什么,又像是催促,问他下一步要如何。
也是至此,萧弗才恍然发觉,她分明什么都不懂。
可这样无辜的催请,足以让任何男人,燎起火势。
他从未如此惜怜,一遍遍抚过她的鬓丝,似安抚,也似奖赏。
“你是自己来,还是我来?”
而后帐幄垂落,素淡的裙钗一件接一件件被一只痩劲、骨节铮铮的手弃掷帐外,柔柔垮垮地堆了满地。
败絮都已剥落,便见遗世的珍珠,璀丽夸艳得难以形容。
霎然间,那娇媚的白雪无所依凭,唯有瑟瑟轻抖着,抱臂望向他。
只在余隙间,隐约可窥玉山的柔浪与雪心的嫣红。
他一点点打开她的两臂,与她交指相扣。
直到细腕上的玉镯晃晃荡荡,直到她再无一点硬骨。
也不知多久,知知终于在萧弗不断的动作间找回一点清明,看见他眼底的疯狠与痴眷,她才领悟朝露姐姐那句话的精髓所在。
知知也才明白,她一直以为的相抱、相亲,那都是远远不够的……
而那时,她早已哭了个遍,求了个遍。
“哭什么,不是你招惹我的?”
“忍、忍不住。”
萧弗笑了。
便在他兴意餍足,瞧上去心情大好的时候,她才敢檀樱稍张,怯怯问他:“原本中秋,我想去见我阿爹的……殿下若要纳知知,可否宽限知知几日,在那之后。”
萧弗听来,那声音有气无力的,却正要赖他的手笔。
她不愿做他的妾,是怕她阿爹不高兴。只再推迟几日,他倒并非不能体谅。
“好。”萧弗摸着她的头,看着知知眼角娇倩的哭红,想起另一桩要与她商量的事,“母亲想让朝露来侍奉你,你若同意,明日便可。”
朝露姐姐……?
乍听见要朝露姐姐来伺候她,知知心里堵得慌。
但知知和朝露都是罪女,即便差事再出挑,在主家面前再得脸,也当不成什么一等丫头的。
再有朝露姐姐与岭南王世子的事在先,若真来了循崇院,往后她反倒可以为朝露姐姐掩护。
她于是乖顺道:“朝露姐姐同意,知知就同意的。”
萧弗有些好笑,何时又能轮到她口中那人来同意与否?就连征求她的意见,也不过是他私下的考量。
但她这样天真,当真楚楚可怜,萧弗看了一会儿,才压抑着淡淡移眼。
再来一次,她定受不住。
似是听着屋里的动静终于小了,连嬷嬷在外头等了许久,这才敢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殿下,老奴吩咐人备了水。”
对于她候听于外的事,萧弗很是反感,可若非如此,他也不知如何处理这余下的黏腻。
长到二十余岁,摄政王头一次有了掌控筹谋之外的事。
他从未纳妾,也未有通房。
知知是头一个。
往后她有了身份,这循崇院,应也需加驻不少人手,处处操办起来。
…
知知还是住在她远远的小屋子里,什么都未发生变化。只是那日回去的时候,身上酸痛的厉害,腿都不听使唤了。
未经人事的少女,那样的……于她自是万般折磨。
他冷肃却缠绵地反复唤她“沈香知”的记忆,在她脑中动荡不休。
她从未见殿下有那么好的耐心,那么容易说话,她甚至能感觉到殿下一直在让她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在温柔化去她的瑟索。
可她还是好痛。
好像成了吊在檐头的一只风铎,他便是那风,吹来一回,她便要脆嘤嘤地叫一声。
还有她腰上的一粒丹痣,被摩挲了千千万万次。
她惶惧,也颓败。
竟然真的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但有一件事很显然,那就是,这一次她确实取悦到了她的殿下。
如此便好,知知想。
…
朝露来的很快,第二日一早,交接完弥秋院一干事宜,便利索地挎着包袱来了。
与知知不同,伺候老夫人梳头打扮的原只朝露一个,那当真是一日也离不得她的。
老夫人看中的就是她从前作为中书令嫡长女的眼界和在装扮上的独到心思,常夸她机灵又有分寸。
即便她只是个罪婢,这王府里谁见了她不是礼敬着,怕她在老夫人面前多说一嘴,自己就陷了灾殃。可朝露自己,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所以朝露得了令,一点也没含糊。
知知的身份还没有定下来,总不好这时候给她指派个丫头,一时间除了老夫人和连嬷嬷,众人只知朝露是被调入了循崇院,别的一概不知。
这是个密不透风的地方,越是如此,外头的猜测就越多。
对此,大家都说,是知知性子拙笨,侍奉不好殿下,这才另外派了人。
朝露赶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找知知。
她的屋子就挨着知知的屋子,原本孤零零的居舍忽然就成了姐妹的小天地。
这也教知知黯下的心焰又亮堂了一点。
于是抱膝团坐在床尾的人挤出个笑:“知知都好久没见过姐姐了。”
朝露一看她脸上疲惫的春态,再加上昨儿就突然锤定了让她调来之事,哪里猜测不出知知经历了什么。
对此,她虽不算促成之人,但其实一直都是知情的,何况,她也不算完全没有教唆过知知如此作为。
但她的“点拨”,当真不是为了在老夫人面前讨着什么好,而是因为这条路,根本就是知知唯一的明路。
别说老夫人有了念头,最后怎么样都会成的了事。就算是知知,不也一直想为父亲翻案吗?
可她自个儿不愿意做妾,却到底眼睁睁看着知知给人做妾,说不内疚,那也是假的。
朝露卷高了帘子,让日头照进来一些,这才坐在床边,从后整个抱住知知:“怎么了,笑的这么勉强,见到我不高兴直说就是了!”
这样落了帘,把自己一日日关在里面,朝露简直不知道,那些想必不会好过的日子,知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知知小声嘟囔:“哪有,姐姐可别冤枉知知。”
朝露这才问道:“还好么?”
知知起先有些糊涂,后来却想起了身上的撕痛,昨儿已是强撑着回来,如今她下床去倒水的时候都觉得艰难。
又是红着脸,又是苦锁着眉,“……身上还是有些疼。”
知知不好意思极了,声音和从齿缝里漏出来似的,要不是朝露贴着她,定然听不清。
如今却是听清,也听明了。
再一问,将人弄成这样,竟连药都不给上,朝露不由嗔道:“真是不会心疼人。”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想不想听我和卞士昭的事?”她忽问。
“岭南王世子?”
见小姑娘来了兴趣,不再有声没气地沉寂着,朝露也不介意捂了许久的旧事抖倒出来了。
实则朝露是她来了摄政王府才有的名字,那时候老夫人问她叫什么,她索性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从前的名姓早已不重要,老夫人非但没有降罪,还颇赞赏。
而朝露原本的姓氏,是黎,正是前任中书令黎家的女儿,与岭南王一家很有些旧故。
她与卞士昭算得上青梅竹马。
可惜她家并无什么冤屈,这也是朝露不可能向老夫人讨要恩典的最重要的原因,既已被发落,就算得了恩赦轻判一些,也不一定能挨过回程之路,身上也永远有不可抹去的罪孽,那又何必多求呢?
她永远都只会是罪女,她和卞士昭,也只能如此了。
她要的是他永远放不下她,如此也就足够。
说完故事,知知还在绞尽脑汁如何安慰,朝露就动身去了府上的医药馆,找人取了药。
小姑娘害臊,何况知知为妾的事还不能声张,朝露当然没直说是用在事后的撕伤的,只说了些用药相近的症状,二两白花花的银子散出去,便带回了上好的药膏。
把药膏塞到知知手里的时候,知知别扭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药你可自个儿好好涂,我是帮不了你了。两日一次,不许躲懒。”
朝露姐姐如此叮嘱,知知赧红着脸应下。
尽管那地方,和腰后一样,也是她看不着的。
朝露毕竟是过来人,稍稍有些经验,怕食髓知味的男人遇着了懵懂无知的少女,两个人都没轻重起来,临走前抿了口茶,又道:“对了,这伤好起来要些时候,总要三五日不可同房。”
这才起身。
只因这一句,立在门外的男人,才欲推启门扉的手顿时一僵。
听见头一句时,他本想问,她又如何伤着了。
如今,却是默然玉立。
第17章 风言
萧弗从没想过,在这事上去磋磨一个小姑娘。
只有最无能的男人,才需依靠着在床榻间征服一个女人,来证明不那么差劲。
他昨日分明已经克制忍耐,尽量不伤她。
可她身上还是被他揉出了许多红迹。
现在想来,那样娇贵的雪肤,那些红印若未消去,不知会不会变成青青紫紫的淤痕。
还有需上药的地方……
一道薄薄的门,也变得朴重。
反而是里头出来的人,先把门拉开了。
朝露没忘了自个儿来这里的真正要务是伺候知知,但她若不出去,知知可没那个脸皮上药。
却不防一开门便见一身猎猎的玄衣,朝露忙弯身行礼。
殿下雷霆万钧的威仪她是见识过的,早些年她刚到王府的时候,殿下也算初登摄政之位不久,多的是想巴结他的人。有不怕死的大臣送了几个美姬过来,殿下便令人将那大臣赶出去。
可那大臣一脸难色地说殿下若不要那几个女子,他恐怕只能杀了这这些个不中用的东西。
殿下对此,不过漠置一声:“请君自便。”
转头却直接让当时还很矮瘦的小江天拔剑,“不如就试试你的剑,赶不赶的在他发令之前。”
吓得那大臣连滚带爬地带着人走了。
朝露便懂了,殿下未必真的在乎那几个女子性命,意欲以杀止杀,却一定容不得他人以此作挟。
这般喊打喊杀的到底吓人,从那天起,朝露在府里见到萧弗的寥寥几次,无不躲远了走。
其实她也不比知知强多少。
但现在知知要给殿下当妾室了,朝露倒反而盼着能多见几次萧弗了,能这样亲自来找知知,好歹是他把人放在了心上。
只是……现下却不大方便。
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殿下不若晚些再进去罢?知知刚睡下。”
朝露说的稍有忐忑,好在萧弗并未为难,也未戳穿她的遮饰之辞。
“不必。”
萧弗未曾看她,只虚望了一眼门后,取出怀袖之中的巧小方匣。
“把这个给她。”
转身即离。
朝露不知这小小的方匣里头装的是什么,分量估摸着也并不重,但端看是用这黄花梨木材质的匣子来装的,就知道不会是什么便宜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