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教吗?我记得你上一次出国的时候,走得很决绝。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我属于你。就像你扔在箱子里的玩具,已经很久想不起,但是看到被别人欢喜地拿走,便不甘心了,开始觉得你是爱那件玩具的。你需要冷静地想一想。”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愿意尝试做你喜欢的那种女孩儿。你不要马上拒绝我,未来的路还很长,说不定你哪一天就会喜欢我了。以后我不霸道了,也不欺负你了,我也可以变成知书达理的大人样子。”
“不需要。”他冷冷地看着她,“我讨厌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讨厌。所以我只能把你当作认识的人,仅此而已。”
“我们还能一起画画吗?”她可怜巴巴地问。
“不能。”
“那我还能画你吗?”
“不能。”
“你绝情起来怎么这么像个坏人?”
“看清就好,我就是。”他说。
“那要是我死了呢?”
江蓦然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由最初的冷漠变为平静。他双手撑在膝盖上,算是向她靠近。见到他为自己动容,安琪拉也倾身向前,期待他说出安慰她的话,却听到他冷静平和地对自己说道:“那你就去死吧,我不会难过。但是出于礼貌,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
说完,他站起身,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直接掀开T恤脱下来扔到她脚边,只穿着里面一件打底的纯白色背心,接着他把鞋也脱了下来,踢到一旁,道:“我不想跟你有一丝瓜葛,我就是这么讨厌你。”
今时今日的江蓦然小瞧了今时今日的安琪拉,他认为安琪拉就算骄傲跋扈,那也是因为家境优越、从小是掌上明珠的原因。但也正因为家境优越,她应该自尊心更强,容不得男人对她的半点儿羞辱,但谁能料到,那个谁也不行、谁也不服的大小姐,就变得今天这般不知羞了呢?
安琪拉起身猛地一下子跑到江蓦然身边,想要把他抱住,这一招在他们小时候还是挺管用的。只要安琪拉一耍赖,他总是会答应她一些无理的要求。
但这一次江蓦然有备而来,他一把掐住了安琪拉的肩膀,用手臂硬生生地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无情地说道:“你还要脸吗?”
这时从酒店大堂的旋转门门口走进来两个人,是梁俏和丁耀森。
刚进门的梁俏因为脚下踩到了一点儿水渍,高跟鞋在光滑的地砖上有些打滑,她的身体趔趄了一下,被丁耀森扶住了。
江蓦然听到梁俏的低呼声,扭过头去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愣在原地,手腕渐渐地放松,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
安琪拉自然也看到了,她迅速地抱住江蓦然的手臂,另一只手去捂他的眼睛,紧张地道:“蓦然哥哥,你别看。”
江蓦然拉下她的手时,梁俏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梁俏和丁耀森同时出现在酒店大堂是极为不正常的行为。首先,他俩就不应该走到一起;其次,如果是为了公事,梁俏和丁耀森是不需要走正门的,这是对所有酒店员工的要求,目的是为了保持正门处的整洁和方便维护。
而且新年之前已经重修了员工通道的大门,直通酒店员工停车场,有三部员工电梯同时使用,远比走正门方便。最后,他俩喝完酒半夜不回家,跑到酒店干什么?
旧情复燃也该找个陌生的酒店,往他家的酒店撞是不是太不明智了?不过,酒劲上头,没有什么是梁俏不敢做的。
梁俏显然比江蓦然更加诧异,心想江蓦然和安琪拉的感情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怎么衣服都脱了,就穿一件背心?他们就算旧情复燃,那等到了房间再脱不行吗?再急还能急这两三分钟?
幸亏往员工通道的方向被一辆大货车堵住了,不然她还没有机会从酒店正门走,也就没有机会看到这令人发指的一幕!
“你……”梁俏被气得语无伦次,一句“你在酒店不穿衣服”被她说成了“衣服酒店不穿你啊!”
“我?”江蓦然冷冰冰地看着梁俏,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甩开安琪拉后大步流星地与梁俏擦肩而过。
对于他的离开,梁俏并不感到意外,一言不合就开干或者扭过头就走,都是江蓦然的行事风格。
安琪拉捡起地上的衣服,抓起自己的包就追了出去:“蓦然哥哥。”
江蓦然腿长步子大,已经走进旋转门。
安琪拉的脚步突然停下来,她转过身,在江蓦然面前那一副娇滴滴的无辜可爱的模样瞬间不见了。
她眉眼一挑,挑衅道:“姐姐,我不喜欢你,你打扰到我们叙旧了,应该生气的是我,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呢?姐姐,你不要总是板着脸,他会讨厌你的,他最讨厌别人板着脸了。”
安琪拉追了出去,梁俏被气得浑身发抖,看向丁耀森的眼神都变了味道,好像这个人跟她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似的。
她说:“你们男的,一个两个都这个德行吗?”
“我们……”丁耀森看她气不顺,不敢多言,话说一半赶忙咽了回去,“我有点事儿先上去,你自己小心一点儿,回家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代驾,付费也行。”
他在梁俏的怒视下仓皇逃走,留下梁俏一个人站在酒店大堂。她的余光看到沙发旁落了一个纸袋,走过去往下看了一眼,忍不住冷笑。
这是一袋子关于狗的东西。
他竟如此念念不忘。
第十三章 安琪拉心有不甘,但只能下车,总有一些人是她不敢惹的。
第十三章 安琪拉心有不甘,但只能下车,总有一些人是她不敢惹的。
梁俏去了一趟洗手间,起身时发现内裤上有一点儿血迹。她心里发慌,随身也没有带什么能用的东西,她还穿着到大腿的短裙,只能简单匆忙地收拾了一下便出去了。一会儿她就去看医生,她这样跟自己说。
梁俏不过离开了三五分钟的时间,等她回来的时候,这不省心的一家人就又闹起了幺蛾子。
梁俊因为听到了梁爸和那个女人讲电话,对方说孩子在楼上哭。
这可不得了,梁俊不敢打自己老爸还不敢打别人吗?这已经被她害到家破人亡了,她还在计较孩子哭没哭。梁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梁爸拦不住,让梁俊推到一边摔了个跟头。梁靓是不会插手这件事儿的,伸手扶一把梁爸都是她在尽孝。
梁俏见状赶忙冲上去,仗着自己腿长拿出跑运动会的力气去追他。在梁俊还不知道儿科的住院部在几楼的时候,梁俏及时在楼梯上把他抓住了。
“你给我站住!梁俊!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当杀人犯?”她怒斥他的不理智,这几层楼追得她肚子很疼,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紧紧地抓住梁俊的衣服,想把他从台阶上拉下来。梁俊现在是谁也不服,回头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服,梁俏失去了牵制,仰面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梁俏站的位置不高,大概有五六节台阶,这一下不至于把她摔成脑震荡或者植物人,但还是挺疼的,不比大冬天里在冰面上摔一跤舒坦。
梁俏这一摔,把梁俊摔蒙了。
他慌乱地一步跳下七八节台阶,蹲到梁俏身边扶她:“姐,摔到头没有?”
梁俏是磕了一下头,但不严重,屁股和腰倒是很疼。她借着梁俊的力量站起来,揉了揉屁股,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小俊,不是你一个人有脾气,我也有。可是现在我们发脾气能解决什么问题?从法律上来讲,咱妈的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关系,那也不至于让你要打要杀。你弄死她,咱妈也回不来了,还要把你自己搭上。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事儿,咱爸不同意,她再怎么往上贴也没用。咱们已经没妈了,爸也不要了吗?”
“那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咱们就这么算了?咱妈就这么白白地给她腾了一个地方?这回好了,她直接能当梁太太了!”
梁俏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她咬着牙抓住梁俊的手臂,说:“这事儿不是咱俩的事儿,是爸自己的事儿。他若非要和这个女的在一起,我们就只能不回家。你是大人了,我希望你考虑事情周全一点儿。你想想,那个女人的孩子是谁的?是咱爸的,那是老来得子,他会说不认就不认吗?万一他真的不愿意舍去那母子俩,你就不叫他爸了吗?为了不让那个女人和爸在一起,你就要去杀人?我承受不起。真的,小俊,姐承受不起,姐再也不想承受这种失去亲人的滋味了。”
这句话让梁俊想起这已经是梁俏第二次送自己的挚亲离开了。他还是生气,还是有一团想杀人的火堵在胸口,可他心疼梁俏。
他红着眼眶咬着牙,垂下满是倔强的眼睛,在看到梁俏的小腿后忽然一惊,道:“姐!你哪摔坏了?”
他动作很快,在梁俏低头弯腰的工夫,已经伸手去抹她腿上的血迹。他说:“好多血,姐,你哪里摔坏了?你腿断了吗?”
梁俏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腿上的血迹和梁俊染了鲜血的手掌,不知所措。
完了——这两个字在她脑海里不断被放大又不断地重复。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小俊,姐……流产了。”
忙碌了三天,把梁俏折腾得没了半条命。母亲去世,发生先兆性流产,摔了一个跟头后彻底流产。做B超发现没流干净,又做了一次清宫手术。她没有时间休息,马不停蹄地办葬礼。她需要通知很多亲戚朋友,筹备很多东西。
梁靓一心只关注梁妈留下多少钱可分,梁俊什么都不懂,竭尽全力地帮忙也只是她指一样他做一样。至于梁爸这个曾用一个人的肩膀扛起整个家的男人,现在却扛不起一个平凡的葬礼。他甚至几天都没有好好同儿女们讲上一句话,只要一开口便是悔不当初,泣不成声。
梁俏通知了江郑,他同好友江夜第一时间赶到,帮着安排处理了许许多多的事儿。
江郑接电话那会儿就问梁俏有没有通知江蓦然。江郑觉得应该通知江蓦然,作为女婿,江蓦然应该送梁俏母亲最后一程,却被梁俏拒绝了。
这次R国之行对江蓦然来说十分重要,也仅此一次机会,这也是他进入更高、更广的国际艺术殿堂的敲门砖。母亲已经去世,他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改变的就是他自己的人生。
况且就算他为她改变了人生,他们也不会在一起了。
是的,从她在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起、从她收到安琪拉的信息起,她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丁耀森从两人共同好友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梁俏家。他认识梁俏家里的众多亲戚和梁俏的许多朋友,便主动帮忙安排、招待,无形之中也减去了梁俏不少的工作量。
梁靓和她的老公也多少为梁俏分担了一些事情。他俩负责收礼金,看着一个个雪白的信封送到他们手中,要不是克制着,八成会咧开嘴笑出声。
葬礼结束的那个下午,梁俏一个人回到家里,默默地把乱作一团的房子收拾干净,就像梁妈从不曾离开一样。胖橘猫从没和梁妈分开过这么多天,它坐在梁妈落在沙发上的一件薄外套上。梁俏想把衣服收起来,胖橘怎么也不肯让,一向在她面前还算温顺的肥猫居然伸出爪子挠了她两下。
她打开冰箱,里面还有前几天吃剩的水饺。这些剩饺子一般会在第二天早上变成煎饺再次上桌……
梁俏的鼻子有些酸,她关上冰箱门,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旁,打开梁妈曾打开过的那扇窗,趴在阳台上往下看了看。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很疼吧,老妈……
梁俊夜里回到家,梁俏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看着整洁却空荡荡的家,还有疲惫不堪的姐姐,又想到再也回不来的梁妈,以及梁俏肚子里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失去的宝宝,心里五味杂陈。
他拿出一件薄被子给梁俏盖上,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手机,看到手机上有几条未读短信。他怕梁俏会错过重要的事情,便打开看了看,反正梁俏也不设密码。
发短信的是个陌生号码,内容是几张照片。梁俊打开后一时间没看懂,因为全都是江蓦然的照片,还有一张女孩儿的半张脸自拍照,后面不远处便是江蓦然。
他翻了所有这个号码发来的信息,几乎都是照片,只有时间最久远的一条是文字信息:“这才是我跟蓦然的世界,你只是一个不小心闯进来的局外人。你好好想想他到底喜不喜欢你,以他的性格,和陌生女孩儿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又怎么会突然和你闪婚呢?虽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不喜欢你。”
这要换作梁妈去世和梁俏流产以前,以梁俊这个暴脾气一定会当场爆炸。可现在他不能,他现在是梁俏的支柱。支柱不可以爆炸,支柱必须安稳又坚固地守护在她身边。
梁俊用手机把这些照片全都拍下来,连这条信息也拍下来。然后删掉刚刚那几条梁俏未读却被他读了的短信,装作从没发现这个秘密的样子,把她的手机放回茶几上。
所以梁俏没有让江蓦然回来不仅仅是因为他有重要的事儿要做,而是她根本不想看见他。
盛夏的七月来得轰轰烈烈,忽然之间天气便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梁俏在家休养了半个月,其间和梁爸谈判了两次,和那个给梁爸生了孩子的女人见了一次。
那个女人又精明又跋扈,胜在年轻漂亮、身材好,乍一看就不是一个为了爱情而活的女人。事实上她也真不是。
她说她可以不跟梁爸在一起,孩子也可以给他们家,但是得给她一千万作为精神损失费。
假如一千万能换回梁妈的命,梁俏认了。就算她没有,也一时凑不出,可她能找江郑借。但这一千万她什么都换不来,只能为那个女人换得潇洒和自由。
梁俏没那么傻,有那一千万不如给梁俊留着。
梁爸说了会慢慢和那个女人断开关系,但是儿子还是要管的,毕竟小孩儿是无辜的。
原来家里的钱全部都是存在梁妈名下的,梁俏在争得梁爸的同意后,全数存入了梁俊的账户。
梁靓关注的保险,梁俏很大方地将应属于她的那份给了她。梁靓上门闹过,她想要梁妈去世时脖子上带的那条钻石项链。哪怕在知道那是梁俏所赠,还一口咬定那是梁妈的遗物,她本就应该分得一部分。梁俊凶巴巴地把这个没出息的大姐赶出了家门。
梁俏把梁妈所有的首饰都留给了自己,这些她舍不得给别人。
第十四章 江蓦然伸手点了点她的睫毛,温柔地说道:“看我,只看我;喜欢我,只喜欢我。”
第十四章 江蓦然伸手点了点她的睫毛,温柔地说道:“看我,只看我;喜欢我,只喜欢我。”
他开车去了一趟自己的工作室,从门口一直走到尽头,看着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画,林林总总的很丰富,可他仍不满意。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琢磨自己到底缺些什么,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成就都在自己的手里。可就在此刻,他忽然发觉自己想要的成就其实是在梁俏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