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就喝这个。喝吗？”
“……喝。”
盛笑南给他倒了半杯椰奶又靠回椅背上。
他们轻轻碰杯，在李总有意暖场推动下交换名字，桌上的气氛流动起来。
为了捧盛笑南的场，年轻人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何嘉许，盛笑南听得无聊的很，百无聊赖地观察何嘉许。这小孩内向惯了，表面镇定自如地回话，桌下揪着牛仔裤磨蹭，可见内心之焦灼。
盛笑南一把按住他的手。
“嗯……现在还在上理论课……”何嘉许说，“之后会去实践。”
盛笑南捏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指尖慢慢被属于另一只手的温度包裹。任由他握了会，等他们再聊起其他事，盛笑南将他蜷缩的掌心推平，慢悠悠用指尖画着画。
她描了几遍何嘉许才反应过来，小孩猛地包住她的手，隐晦瞅她一眼，耳尖通红。
吃完饭，众人转移到三楼的游戏室内。游戏室房间宽阔，长沙发靠边放置着，人群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没了餐桌上行主次分明的座位分配，众人才放开手脚玩耍，没一会室内充满说笑声。
盛笑南坐在角落，身边是笑呵呵的李总，他们望着人群。
“把这些小孩子放一起，没一会儿就玩起来了。”
盛笑南没应，李总不觉得自找没趣，毕竟能把盛笑南请到饭局上，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Omega读导演专业不容易，不过何少爷有天赋，又有您的教导，想来成才成名是日后必定的事。盛总，若是有机会支持何少爷，可千万别忘了我的份。”
“他还早着。”盛笑南懒懒开口。
“都是迟早的事，”李总说，“依我看，林家那帮人也是没分寸。”
他点到为止，不敢说得太过，即便想借盛笑南收拾林家的势捡漏，也得考虑到她母亲也姓林的事。
“李总，”不知道看到什么，盛笑南起身拨了拨裙子，“失陪。”
随后往外走去。
交代过服务生后，她随便找了个包间守株待兔。
“盛总。”虚掩着的门被推开。青年形单影只站在门口，黑发浓郁，衬得脸颊苍白，仿佛久病初愈，风一吹就倒。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少年时期出了场车祸，伤及肺腑根本，养了许多年如今只能勉强维持日常生活，根本做不得剧烈运动。圈子里也有些桃色消息，说他身体如此，恐怕也无法承受Alpha的永久标记。
“我是林初池，想必我的资料呈在您桌前过。”
盛笑南示意他进门说话，“所以？”
“我想和您谈一笔合作。”
“你身上有值得我合作的筹码吗？”
“我是个Omega。”
“嗯？”盛笑南偏头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所以？”
林初池走近几步，在她身前蹲下，迟疑地将手覆上她膝头，抬脸仰望，“您不觉得身为Omega就是我最大的筹码？”
盛笑南瞧了会他乖顺的姿态，心里毫无波动。
林家这段日子不安生，对何嘉许的挑衅就是在打她的脸，霄市这么多大小家族就等着她出手收拾他们。但她精力有限，想料理别人也得借把刀。
想做这把刀的人不少，李总算一个，林初池也是一个。
她沉思了一会，并不理会等她回复的林初池，缓缓将视线挪向门口，合上的门再次被推开，同样的位置站着个手足无措的何嘉许。
林初池回头一看，立马站起来，脸上浮起窘迫的红晕。
何嘉许机器人似的小步挪进来，眼睛从这个瞪到那个，好像房间里的两人都是十分值得警惕的敌人，一个会偷吃他的零食，一个会不经同意把他的零食送人。
指望盛笑南解围是不可能的，林初池缓过一阵尴尬，主动开口：“您会看到我的诚意。”
他快速瞥了下眼带警惕的何嘉许，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径直离开。
房间里留下两个人和一地沉默。
何嘉许又挪几步，在盛笑南身边坐下，靠过去，帮她理了理膝头留有皱褶的裙子。这裙子垂坠感十足，长度刚好能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何嘉许瞟了一眼，又一眼，始终没说话。
盛笑南伸手，用手背贴贴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交到新朋友了吗？”
“交到了。”
“开心吗？”
“开心。”
盛笑南顿一顿，“看不出来。”
何嘉许半握住盛笑南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又是委屈又是控诉：“你的手好凉。”
第10章 发情
何嘉许在俱乐部的顺从让盛笑南过了几个小时才发现他的情绪。
他在床上一声不出，盛笑南想用唇舌撬开他的嘴，却被他偏头躲过，一口咬在肩头。
“嘶――”
盛笑南退开一些距离，瞧见他双眼盈满泪水，被怒火灼得发亮，又瘪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咽下原本要说的话。
她瞧了眼自己肩上的牙印，说：“明天要穿礼服。露肩的。”
何嘉许抽抽搭搭：“你有很多钱，可以挑很多裙子。”
“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钱。”
盛笑南捏着他的后颈，灼热的掌心威胁性地贴在他的腺体上。
盛笑南眯起眼：“再说一遍。”
何嘉许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似的挣扎起来，却始终不敢太大力。他憋了会儿气，眼泪像小河一样漫出眼眶，砸进枕巾里。
“你怎么能同时养两个Omega！”
“你不尊重我，不在乎我的意愿，你甚至从来不问我想不想做！”
她当然不在乎。
就像人们很少在乎宠物是否想穿漂亮的人类衣服，人们只是想将自己的所有物打扮成符合自己审美的样子。
但总有些特殊例外情况。
比如这个宠物是个浑身未着丝缕躺在你床上的，拒绝你求欢的Omega。
“林初池是我的侄子，”盛笑南掰过他的下巴，“我不仅养着两个Omega，还有盛世几千号人。”
“如果你不想做，就可以像现在这样拒绝，我不会逼迫任何人。”
何嘉许眨巴眨巴眼，眼角挂着泪花，愣愣看着她。
盛笑南下床去浴室整理，回来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今晚我在侧卧睡，”盛笑南说，“去洗一洗，早点睡。”
她披着浴袍站在床脚，恢复了在人前滴水不漏的表情。
“顺便提醒你，我们之间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随时终止。”
收容何嘉许，与收购何氏和送何钰入狱毫无关联，盛笑南不会将公事私事扯到一起。没有愧疚，没有补偿心理，更不是因为他少年时期那点可怜巴巴的师生情。
何嘉许只是恰好勾起她的兴趣，而解决他身后桩桩麻烦事不过举手之劳。
要说感情维系？他哭得凄惨时动的恻隐之心就是全部。
何嘉许不是鱼，她不是抚育他的水源。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他提出离开，盛笑南不会阻拦。
“不要终止，我不要离开老师！”何嘉许扑过来抱住她的腰，“对不起，我错了，老师原谅我。”
洁白柔软的云朵被拖至床脚垂到地板上，何嘉许的皮肉深陷其中，盛笑南垂着眼，由下至上抚过他白皙光滑的后背。
何嘉许的脸埋在她腰间，喉间逸出压抑的哭声，像失去母亲庇护的幼兽。
现在若是抬起他的脸，想必又能看当初让她动了恻隐之心的画面。
何嘉许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合她的审美。他聪明，听话，机灵，身后有些难以清除的麻烦，但不足以遮掩魅力。唯一的缺点是他总在她身上寻求她给不了的东西。
若是他能再乖一点……
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逸散，让人想到老式蛋糕房，堆满书册的陈旧课桌，以及尘封已久、只能在回忆里重返的童年卧室。
盛笑南的指腹触到他后颈腺体。
“你发情了。”她说。
“啊？”何嘉许反应不及，便被她用被子裹起来，带到三楼尽头的房间里。
盛笑南打开流通系统，戴好呼吸面具，端了一杯含助眠药物的水喂他喝下去。离开前，何嘉许从被子里伸出一截手臂，拉住她的浴袍一角。
盛笑南回头看去，他的身体后知后觉显出发情期的症状，脸蛋，脖颈，肩头都泛着红，嘴唇因缺水有些干燥。
“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误会你了。”
面具下，盛笑南扯了扯唇角，心想，这根本不是误会不误会的事情，难道其他人对她的误会还少吗？如果她是个怕被误会的人，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但她面上不显。对自己床上的Omega，和出于发情期中的Omega保持温柔和宽容，是身为Alpha应有的风度。
“别担心，没有生气。”盛笑南说，“莫老会来照顾你，闭上眼睛。”
何嘉许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我讨厌你戴面具。”
盛笑南顿了顿，摸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
这就是她给不了的东西。
把何嘉许交给莫老照顾，又让陈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身体后，盛笑南在别墅休息了一晚直接去了机场。为了参加李总筹办的饭局，她推迟了几场会议，其中一场在欧洲的商业会谈，空闲下来就要重新安排。
等盛笑南从国外回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下飞机时是国内早上八点，她风尘仆仆直接去了公司。她一段时间不在，盛氏一如既往，走进入口的旋转门，熙攘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在她面前分开，让出通往私人电梯的通道。
到电梯前徐彻上前几步，按了电梯上行键，然后回到她身侧继续汇报项目进度。盛笑南这趟出国留他在国内镇场子，虽然每天都在开视频会议，还是有一部分次级文件堆积下来，等她回来再处理。
他们身后还有几个部门部长，盛笑南国外之行清理了欧洲分部的蛀虫，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揪出不少总部与此有牵连的相关人员，他们正冷汗涔涔地等着作报告。
电梯到达叮的一声，盛笑南率先走入，徐彻落后一步将几位部长拦在门外，他彬彬有礼道：“下午一点，B5号会议室，盛总会出席报告会议，请各位利用最后的时间做好准备。”
他稍一点头，电梯门在几张慌乱迷茫的脸前合上。
他们面面相觑，事情走到专门开会的程度，恐怕那位是铁了心要来场大清理了。
手里的报告，恐怕要再修改一下。
电梯内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往上跳变动。没了其他人，徐彻开始汇报盛笑南私底下交给他的任务。
“清水区的地皮，叶家暂时没有行动，恐怕还在观望您对林家的态度。”
“初池少爷在您离开三天后送来了这个。”徐彻递来一个档案袋。
盛笑南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的照片浏览几眼。照片上Omega浑身赤.裸，虽然没有露出重点部位，但那张苍白动情的脸，以及身上暧昧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林初池说的身为Omega的筹码，他想借盛笑南的势把林家捏在手里，得先证明自己的忠心。身为Omega扮演关键角色的人不少，但这个社会对Omega总是更严苛些，一些桃色新闻就能摧毁他们。
当时几句交谈，盛笑南看出他城府极深，隐约猜到他的打算。但真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份决心也值得盛笑南侧目。
盛笑南将照片放回档案袋里封好，“查过了吗？”
徐彻：“确认过没有合成痕迹。”
“保存好。”她把档案袋交给徐彻，“让我们的人动手。”
这是要对林家动手的意思。
徐彻应是，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何少爷的体检报告。”
她出国前，何嘉许还在发情期，过了半个月应该回校上课了。
盛笑南翻开报告，像之前一样翻到最后，直接查看结果。
【患者腺体无临时标记痕迹，未经永久标记，体内有Alpha信息素残留，建议进行信息素成瘾症筛查。】
第11章 筛查
盛笑南开了部长会议，处理完紧急文件，提前从公司离开。
她吩咐司机先去唐大，到达目的地后拿出手机给何嘉许发消息。
盛笑南没打招呼出国去欧洲，何嘉许发情期结束后给她断断续续发过几条消息。最新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天前。
++：【我发情期结束啦！】
++：【陈医生说把检测报告发给你了，叫我来问你，明明我已经成年了，为什么连自己的体检结果都不能知道？】
++：【好吧，其实是他的表情怪怪的，我有点担心。】
++：【我生病了吗？】
++：【莫老说你忙起来连吃饭都会忘记，这样不好。】
++：【他让我转达，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学校里关于我的传言都听不到了，是你做的吗？】
++：【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帮我啦。谢谢你。】
++：【还有发情期前的事情，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同学们自从上次见到徐特助来接我放学，现在都不太敢和我说话了，除了文闽和陈奚杰。】
++：【他们觉得你很漂亮。】
++：【文闽和陈奚杰是我的室友。导演系只有我们三个Omega。】
印象里何嘉许不是话多的性格，盛笑南都能想到他绞尽脑汁编话题的样子。
在他之前，盛笑南没在微信上和任何人闲聊过，现在依然也没有。这小孩一条回信没收到，似乎也不气馁，盛笑南【我在校门口等你】的消息发出去，不出三秒就收到回复。
简简单单一个【好】，盛笑南正要熄屏，后面随即跟上一个猫猫打滚的表情包。她指尖微微一顿，按下锁屏键。
过了大约十分钟，何嘉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短袖衬衫，纽扣安安分分扣到第一颗，领口下一条浅蓝色的休闲领带，外面套着件学院风的米色马甲，少年感十足。
这回和他一起出校门的不是他的两个室友，而是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林遇青。两人从学校里一起出来，时不时说上几句。
等他们走近，司机下车打开车门，隐约露出盛笑南半边侧影。
何嘉许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又紧张又雀跃地和林遇青告别：“我要走啦，再见。”
“再见等会说也可以，我有话想和盛总说。”林遇青直直望着车内，笃定盛笑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何嘉许正坐上车：“嗯？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盛笑南，却见盛笑南偏头打开她那边的车窗，林遇青同时上道地绕到她那侧。
林遇青开门见山：“我对盛总有个不情之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