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笑南略带嘲意地轻笑一声。
林遇青丝毫不受影响：“请您替我转告叶莞尔，我和她之间不可能，没结果，死路一条。请她不管为了我还是自己，都不要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我是你们的传声筒？”
“您是他的朋友，您的话更有份量。”
“她对你的真心未必没有份量。”
这回轮到林遇青轻笑：“盛总也吃过真心的苦，现在不也还轻飘飘地说何不食肉糜吗？”
他的声音低下去：“她想给的不是我想要的，她永远无法理解我想要什么。何必强求。”
盛笑南关上车窗，“开车。”
何嘉许回头看了眼越来越小的林遇青的身影，吃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敢乱想，至少没说出来。只是过了会儿有些惆怅地问：“叶莞尔要失去她的Omega了吗？”
盛笑南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谁是属于谁的。”
“我属于老师，”何嘉许脱口而出，“就算老师不看我，不要我，我也属于老师。”
盛笑南看他一说完反应过来就无地自容、脸蛋通红的样子，头疼似的揉了揉额角。
信息素成瘾症，又名信息素依恋症，指Omega在信息素作用下，对该Alpha产生的不健康的依赖。
病理上具体表现为无法正常代谢临时标记后残留的Alpha信息素。
如果不及时进行干预治疗，信息素累积到一定量后会产生永久标记的效果，排斥其他Alpha信息素，对特定Alpha信息素产生依赖。
有高达61％的几率对Omega腺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这还是在不讨论Omega心理问题的情况下。
何嘉许刚刚的发言放在以前她一笑置之，只当他把她看作救命稻草，但现在……她只觉得麻烦。
她岔开话题：“林遇青来找你干什么？”
何嘉许：“他跟我说，林二被送进了隔离大院。”
“嗯，他管不好自己的信息素，就该有人教他。”
“哦。”
何嘉许欲言又止。
盛笑南瞥他一眼：“你可以乐观点。”至少现阶段她不会把他送进去。
何嘉许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隔离大院收容的是腺体有生理性损伤，现代医学无法拯救的AO，若没有仪器辅助，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这就意味着进了隔离大院，你会失去自由和自尊，变成一个无法“自理”的病人，基本上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隔离大院里有三分之一Omega是因为信息素成瘾进去的。
“……谢谢？”何嘉许一无所知，“我们要去哪？”
这不是回别墅的路。
“给你做个身体检查。”
何嘉许闻言果然紧张起来，本来陈医生的表现就很可疑，居然还劳动盛笑南亲自带他去检查，难道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可是除了说来就来的发情期，他无病无痛，吃得下跑得动，什么绝症能让人过得这么轻松？
何嘉许一路惴惴不安，去到陈医生的私人诊所。陈医生的助理给他抽血，把他送进半人高的仪器里取信息素样本，一套流程做下来，始终没什么特别流程。
何嘉许做完检查出来，询问前台得知盛笑南和陈医生在办公室聊事情，他便自己在休息室逛起来。
陈医生的诊所一看就不是那种什么病人都接收的亲民诊所，休息室的装潢极富设计感，还有各类造价昂贵的摆设。大堂的装修也是，更像开放展览的研究所，而非治病救人的诊所。
何嘉许来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发现这里还藏着一扇可以打开的玻璃门，直通风景优美的庭院。
这哪是诊所，根本就是……家里嘛！
何嘉许走进庭院，在长椅上坐了会，闲不住跑去拨了拨喷泉池水。
“何嘉许。”
声音突然响起，何嘉许做贼心虚，整个人吓得一激灵。
他回头一看，发现喊自己的不是诊所的工作人员，而是他妈的续弦，他的继父柳望。
何嘉许和这个继父关系一般，住在同一屋檐下时，是在楼梯上遇见会打招呼的关系。柳望想和何钰有个孩子，但何钰因为他的缘故坚持不要，两人争争吵吵许多年，最后往往以何钰给他打钱送礼结束。
何嘉许认为柳望想要孩子的欲望和他缺钱的程度成正比。
总的来说，柳望嫌他烦，他对柳望……没什么观感。没想到许多波折之后，他们会在一个诊所相遇。
“你有什么事？”何嘉许问。
“我没钱了。”
何嘉许皱起眉：“你想问我要钱？我没有。”
柳望冷哼一声：“你不是跟着盛笑南吗？她愿意为你收拾林家，对叶家摆冷脸，你问她要几个钱，不是轻而易举。”
就算盛笑南做的那些只是外人看来如此，但仍不妨碍他听得美滋滋。
至于后半句――
“你以为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他应得掷地有声。
柳望噎了下，扯起嗓子耍无赖：“好，你不问她要钱。你现在和她住一起，你从她书房里随便拿一份文件给我就行了。”
“你想得美！”他凶巴巴地说。
盛笑南经手的文件那不得以亿为单位 ，他平时连她的书房都会特意避开，怎么可能偷文件给别人。
让他转手卖给盛笑南的竞争对手……
等等。
柳望为什么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
何嘉许站起身，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拿过我妈的文件！”
“少胡说，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我可以告你诽谤！”
何嘉许看着他心虚的表情，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你把我妈公司的文件卖给别人。所以，所以她才会……”
柳望梗着脖子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妈要是自己干干净净，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何嘉许眼睛泛红，蓄起泪水，透过朦胧泪光，凶狠地盯住柳望。
他的这张脸连婴儿肥都没消，毫无威慑力，柳望根本不怕他，甚至还有心吐槽。
“没有我，你现在能跟着盛笑南？她对你也不错，有什么好不满的。你还得谢谢我帮你找了个新家呢。”
第12章 小猫
“那我也该谢谢你。”
沉浸在交谈中的两人都没及时发现第三人的出现，猛地往休息室的方向看去，只见盛笑南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遥遥站在檐下石阶上望着他们，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看得人背心一凉。
注意到她今天穿细高跟，不方便走到草地上，何嘉许直接跑去她身边告状。
“他欺负人！”
“嗯？”
“他说我是你养的小金丝雀，哪天你不开心就会把我丢掉，”何嘉许一连串顿了顿，“还说你不是个好东西，仗着自己有一点钱就狗眼看人低，说我只会拍马屁讨好你。”
柳望：？？？？？
盛笑南微妙地沉默几秒：“真的？”
“真的！”何嘉许目光灼灼。
他妈妈如何犯错，如何被背叛都已经成为过去式，没必要再提，何况即便要追究，也应该是他的事，盛笑南愿意拉他一把他已经足够庆幸，他不想再用其他事情消耗她的好感。
柳望怒目圆睁：“你他妈……”
“是吗？”盛笑南侧目，看向柳望。
柳望硬把脏话咽了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和盛笑南面对面交谈，此前被何钰带着和众星捧月的盛家掌权人出现在同一宴会都是殊荣。
圈子内外关于盛笑南的传言不少，比她冷艳长相更出名的是她的恶名。
骨肉相残，囚禁父母，□□作风，做过omega买卖，手上还欠着几条人命。
每一条真假虚实，总有人说得言之凿凿。
他还记得何钰那帮人说起盛笑南时忌惮的表情。可笑，一群在商场浮沉几十年的老狐狸，居然会怕一个年纪都没有他们阅历大的年轻人。
因此，即便这个Alpha一身精致优雅的打扮，聘聘婷婷地站在那里，脸上表情淡而温和，他也不敢松懈。
乞求肉食动物的怜悯是无用功，掰扯自己有没有说过那些话，也完全没必要。
柳望当机立断，将“矛头”对准何嘉许。
“我怀孕了，”他微抬下巴，“是何钰的。”
何嘉许还想N吧N吧煽风点火的嘴一闭，眼神茫然，似乎大脑停摆没反应过来。
随后，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柳望的肚子。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问你要钱，你是她儿子，我肚子里这个是你的妹妹，既然何钰不在，你就有义务抚养她。我可不是帮你们母子擦屁股的人。”
一个妹妹。
何嘉许很小的时候是向父母讨过小弟弟小妹妹，但不知为何，他们似乎对二胎毫无兴趣，何嘉许一直说不通，久而久之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后来父亲去世，何钰要管理家业，还要独自拉扯他，头疼他的心理问题。这个话题直到过了几年，他和柳望结婚才重被提起。
近几年柳望多次提过孩子的事，但何钰从未松口。
如果柳望现在怀孕了，算算时间，也就是何钰出事前。
那时他忙于高考备考，是那段时间她改变了想法吗？
“怀孕了。”盛笑南略带嘲意地轻哼一声，偏头看向手足无措的何嘉许，握住他颤抖的指尖，“你想怎么处理？”
“我、我不知道。”他只觉得心乱如麻，喉咙里像被塞了几颗石子，堵得心里喘不过气来。
盛笑南好整以暇瞧了他一会，要知道他得知何家破产，母亲入狱都没露出这种表情。二胎果然对大孩子有不小的影响。
“既然怀孕了，就好好休养吧。盛家的孕产中心不会让你失望。”
不顾柳望的反应，盛笑南直接牵着何嘉许回去。
这小孩跟被暴雨淋湿的落汤鸡似的，蔫头耷脑，一路无言回到别墅，连声招呼都没有直接回了自己房间――上次发情期结束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莫老给他整理出一间卧室。
“看来不管相差十岁还是二十岁，艰难的沟通问题是普遍存在的。”莫老站在盛笑南身后感叹。
盛笑南纠正道：“我和他相差了十二岁。”
“是的，正是如此。就像我和您相差二十二岁一样。”
“……”
“当年您留给我这么一个沉默又寂寞的背影，没想到现在您也站在了同样的位置。”
“……我很抱歉。”盛笑南低声说。
“是吗，不知您现在是否还觉得寂寞呢？”
盛笑南洗了澡，一反常态没去书房处理公事，靠在卧室沙发椅里，摩挲着手机边角陷入沉思。
她三十出头，不必在意这个年龄段大部分人头疼的鸡毛蒜皮，没有家庭困扰，没有健康问题，身体和心理处于最佳状态。
迄今为止的人生谈不上完美，但也没有令人扼腕的缺憾。
她有时候会觉得很难理解何嘉许的世界。
寂寞吗，她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受了。
此时此刻的何嘉许正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他这段时间经历的波折实在太多了。
莫名其妙被人骂，发情期失控，目睹其他人对盛笑南的暧昧举止，虽然后来得知是误会一场，但又在林遇青的暗示中知道，盛笑南以前有个真心付出过的人，那个人还让她吃了不少苦。
发生了这么多让心情跌到谷底的事情，现在竟然又多出两件。
何钰是被身边人背叛的，以及她的新小孩。
那个背叛她的人曾和她计划着新生活，他们还有了一个即将出世的小宝宝。
一想到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像揉成团的A4纸，内里软塌但棱角分明，一不小心就被割出道道血痕。
他也不想的，但他就是嫉妒，恐惧，愤怒，这么多负面情绪，这么多阴暗的想法，但他还是为自己感到委屈。
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两下，何嘉许缓了缓，用手背随意一抹眼睛，等视线清晰了查看消息。
s：【［还有发情期前的事情，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怎么补偿？】
这个人真有意思，看不出他真的很难过吗？一定要这个时候提醒他是个小心眼，糊涂鬼，还不辨是非地误会过她吗？
++：【你想要什么补偿？】
s：【图片】
何嘉许点开图片，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你想养猫吗？】
s：【嗯，你帮我照顾。】
s：【行不行？】
何嘉许不认为自己还有第二种选择，他的回答当然是行，养猫也没什么难的，听说猫猫都很高冷，他只要喂饭和铲屎就好了。
s：【换衣服下楼。】
何嘉许瞪大眼，一时间也没空忧愁了，立马掀开被子下床换衣服。出房间前，他特地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眼皮子发红，明显哭过的样子，但也没法补救。她要是早点说要出门，他绝对不会一回家就哭哭啼啼。
――他一点都不想让盛笑南知道自己的阴暗面！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注意不到，反正她平时也不怎么正眼看他。
何嘉许磨磨蹭蹭，没想到一开房门，盛笑南就站在外面。她一身黑丝绒长裙，将腰线勾勒得纤细漂亮，倚在扶梯边，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何嘉许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没出息地心跳加速。
盛笑南看见他泛红的眼睛，也没说什么，站直身说：“走吧。”
盛笑南有个开宠物店的朋友，她提前沟通了，这个时间过去也不怕店里关门。
他们一进门，何嘉许的注意就被毛绒绒的猫猫狗狗勾走，盛笑南顺势和朋友走到一边聊天，他们看着小心翼翼和小动物们互动的何嘉许。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要养猫，原来真正想养的是Omega。”
盛笑南没应，朋友便道：“和你真是没话好讲。我还是和小朋友聊去。”
他走到何嘉许身边，扬起个和善的笑容：“小朋友，你想养什么，小猫，小狗？”
何嘉许看了眼盛笑南，拿出手机里那张照片给他看：“不是我想养。我们要养它。”
“嗯？”他凑近仔细看了几眼，坏笑差点没藏住，“这是网图吧，不是我们店里的猫哦！布偶是不错，你想要一只布偶吗？”
何嘉许又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盛笑南，终于反应过来，不是盛笑南有喜欢的小猫所以想养，她可能根本没有想养猫的念头。
“嗯，我要一只布偶。”他小声说。
第13章 微信
一小时后盛笑南带着一人一猫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