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佣人早就休息，她换了身家居服出来，发现何嘉许盘腿坐在三楼大厅的沙发边组装猫爬架。
猫崽小小的一团窝在他腿边睡觉，短短一会他们就建立了深刻的友谊。
厚实的地毯收吸收了足音，盛笑南默默站到他身后，发现何嘉许对此类手工组装毫无天赋，安个小零件要对着说明书看半天，好不容易放对位置，又自我怀疑拆了下来。
她不得不出口提醒：“放回去。”
何嘉许吓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以为盛笑南不想让他碰这些，何嘉许把手上这块小零件丢回零件盒里，欲盖弥彰地说：“我马上就睡了”
“……” 盛笑南在他面前俯身，长发轻轻垂到他肩头，手绕到他背后将那块零件捡出来，安在正确的位置。
盛笑南顺便看了眼说明书上的完成图，这个猫爬架体型巨大，设计复杂，另外还安了不少小玩具，对负责组装的小孩和三个月大的小猫崽来说都不太友好。
以何嘉许的效率，今晚组装完属于天方夜谭。
“去洗澡。”
“啊？”
虽然不太明白，何嘉许的身体倒是很乖巧地站了起来，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那今晚我睡哪儿？”
“……”盛笑南没想这回事，但既然他提了，“我那。”
何嘉许于是踩着雀跃的步子去洗澡。
第二天有早课，不出意料他没起来。
盛笑南要出门时，他还闭眼沉沉睡着，黑发凌乱铺散在枕头上，脸颊软肉都被挤了出来。
盛笑南站在床边瞅了一会儿，最后拿过手机把他的闹钟关了。
除了这个小插曲，这个早晨和以往每一个早晨并没有任何不同。抵达盛氏总部，浏览最新新闻，召集各部门部长开早会。
唯一不同的是早会时盛笑南的手机特别热闹。
为了及时接收消息，她的手机很少静音。
知道她私人号的也不多，他们往往知道她工作忙碌，真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很少会一条接一条，不停发消息。
因为欧洲分部那边的事，盛笑南借机清理了总部人员，新上任的几位跟她时间不久。直面顶头上司做企划介绍本就心惊胆战，背景里时不时响起的催命似的提示音更是磨人。
“盛总，要不您看看消息？”报告人停下介绍。
一桌人顿时为他捏了口气，毕竟他们的顶头上司出了名的要求专业度和专注度，你做报告就报告，在意角落里的铃声干嘛？
没想到盛笑南看了眼手机，只是皱眉道：“继续。”
温和的语气难得一见，堪比天上下红雨。
于是众人一心两用，听着报告偷瞄盛笑南，发现一向公私分明的盛总，居然光明正大拿起手机回消息，嘴角还疑似带着笑意。
……这可真是下红雨了。
何嘉许正在问盛笑南闹钟的事。
他很不能理解盛笑南猜出他锁屏密码并关他闹钟的行为。
++：【快说你是趁我睡着用我指纹解的锁，没猜出我的密码，快说啊！】
++：【你害我迟到了两个小时！专业课教授可严格了！】
++：【缺勤会被扣平时分。】
++：【你明明可以叫醒我的！】
++：【猫猫大哭.jpg】
s：【让徐彻给你请假了，在家好好休息。】
s：【密码很好猜。】
盛笑南都能猜到他看到消息时呆滞的表情。
++：【？？】
s：【莫老说？】
++：【……说了，刚刚我要出门前一秒说的。】
盛笑南没回，过了会，他又发消息过来。
++：【小猫肚皮.jpg】
++：【你想好给小猫取什么名字了吗？】
++：【我和莫老一起装好了猫爬架！】
++：【猫爬架.jpg】
++：【你干嘛给我请假呀，一个人待在家里很无聊，还不如去上课呢。】
++：【我查了资料，小猫要打针不然会生病的，不知道我们的小猫有没有打。】
++：【我没有怀疑你朋友的意思噢，我们是不是要带小猫去做次检查呢？】
s：【等会有人去接你。】
盛笑南发完这条消息将手机静音，盖在桌上，将注意力全部放回企划案上。
两小时后，以为要去宠物诊所的何嘉许一身浅蓝色系的背带裤，左手提着装了猫的航空箱，右手拎着路上买的两杯奶茶，站在盛氏总部恢宏大气、光洁映人的大厅里，接受各色来往西装精英的打量。
第14章 熊掌
这一刻，何嘉许的内心是很崩溃的。
尤其是前台小姐打内线电话给盛笑南助理，让他先在等候区休息，时不时有经过的人问一句“你家小孩儿啊”，涉及他们的大老板，前台小姐不敢乱说，只能含糊地回“我家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孩”。
像极了以前拜年会听到的对话。
再看看自己的打扮，在这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顶尖精英面前，他就像在逛花鸟市场，结果突然被通知中了几百万彩票，于是过来领钱的无业市民。
完全不是一个片场，让人如坐针毡。
几分钟后徐彻下来接人。
他不知道沈盛笑南的安排，看见一身背带裤，像是要去春游的何嘉许，竟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去接您的人没说什么吗？”
“他想说的，”何嘉许眼中满是悔意，“但我让他去忙吧。”
“……”确实，盛笑南养的人干脆利落，绝不会废话一句，徐彻说，“我带您上去。”
他在总裁私人电梯和公用电梯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想到之前的警告，以及这次随意的人员安排，揣测盛笑南也不是很抗拒让别人知道何嘉许的存在。
于是在维护顶头上司的威严，和维护她几乎没有的隐私之间选择前者，带何嘉许坐了公用电梯。
这一路上何嘉许又不可避免地遇到了许多人。
顾及到徐彻是盛笑南的特助，让他亲自领的人身份多半不简单，大家打了招呼，顶多瞟过去几个眼神，但几个眼神也足够让何嘉许窘迫的了。
徐彻把他送到顶层盛笑南的办公室里才离开。
盛笑南看见他这大包小袋的也是一愣，想到他们最近几条消息随即反应过来，“你以为要去宠物诊所？”
“是啊，”何嘉许垂头丧脑地说，“我现在就像进城看望发达女儿的老父亲。你的员工肯定在笑我，我看见他们偷拍了。”
“我让他们删掉，没人会笑你。”
盛笑南从办公桌后出来，示意他坐，蹲下.身逗航空箱里好奇的小猫：“他再大几个月，被你这么拎着跑来跑去就要应激了。”
“我也要应激了。”何嘉许拆开奶茶，摆烂说，“怎么办，你想想办法吧。”
盛笑南闻言勾起唇角：“猫的社会化要趁早，还来得及。”
她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但何嘉许的注意被她的笑吸引走了。
他才注意她今天的打扮，不同于在家里和参加宴会的风格，在办公室里，她身上一套简单的白色休闲衬衫配黑西裤，长发束成低马尾落下几缕碎发，鼻梁上架着一副方圆形的透明框眼镜。
她蹲下身逗猫的样子丝毫没有平时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气势，一点也不可怕，好像普普通通每□□九晚五上班的邻家姐姐。
如果出门时碰到，可能还会隔着栅栏和他打招呼。
怎么说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笑南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一点点变化……
何嘉许捏捏自己的指尖，蹲到她身边去看猫。
“你担心我无聊才让我过来的？”
盛笑南的手指被小猫扒拉着，并不正面回答：“午饭想吃什么？”
“我不饿，”何嘉许吃了不少零食，“还有一杯奶茶呢。”
盛笑南转过头来看他，他立马改口：“上次吃的日料不错……所以你喝不喝奶茶？”
盛笑南说不喝，走到桌边拿起电话订餐，何嘉许把插好吸管的奶茶送到她桌上，眨巴眨巴眼睛。
盛笑南随他去，她只在学生时代喝过几次奶茶，这种饮料于她而言没什么意思，不如咖啡能提神醒脑。
既然他非要给，那就放桌上当摆设吧。
两人在办公室聊会天，吃个饭的功夫，何嘉许的存在就在盛氏不胫而走。
下午何嘉许下楼接人上去玩，之后和他们大老板关系不错的叶莞尔也来凑热闹。
传闻从谁家小孩儿被他们老板看上了，演变为他们四人在盛氏顶层double date。
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有人听到顶层的欢声笑语。
事实上，顶层气氛是另一种热烈。
两个Omega，一个何嘉许，一个林初池，在盛笑南的办公室外间。
盛笑南和叶莞尔在内间休息室沙发椅上两两相对。
“盛笑南，你真是疯了！我平时给你什么印象，让你觉得我没脾气，什么事都任由别人安排？”
“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盛笑南冷静地抱胸，“只是这个建议是你当下最好的选择。”
“所以呢？叶家老东西安排我的婚事，你也想安排？你不知道我和林遇青的事？现在你想让我和他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弟弟结婚，最好的选择，呵，你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选择的余地是自己留给自己的，我早就提醒过你，话语权是自己争取来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盛笑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大学你和姜文宁我劝过一下吗？那个时候你不也在强求鱼和熊掌吗？”
盛笑南冷淡地掀眸：“放在现在我也会强求，但事实就是不可兼得。”
“别装――”
“砰――”
林初池猛地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反弹回来被他按住，身后跟着个手足无措的何嘉许。
林初池看也不看脸色难看的叶莞尔，对盛笑南说：“你怎么不告诉她是林遇青不想要她了，被Omega抛弃这件事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叶莞尔：“你什么意思？！”
林初池恍若未闻，对盛笑南一点头：“劳驾，给我们一点谈话空间。”
盛笑南静了两秒，起身朝外走去，顺便带走何嘉许，休息室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何嘉许心情大起大落，他发现每次感觉和盛笑南拉近距离后，又会得知一点新的关于她过去的碎片。在那些他无法参与的过去里，盛笑南与他陌生的某人有着难以磨灭的回忆，她的喜怒哀乐，只能勉强通过谁谁的转述得知。
即便如今的她不会再怀念，那些走散在岁月里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也无法弥补他们之间关于年龄与阅历的鸿沟。
十二年。
多么遥远啊。
盛笑南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到什么了？”她问。
她第一次知道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差强人意。
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倾诉欲，关于那个名字背后远超某人存在意义的故事。
却没想到何嘉许一反常态地摇摇头，抬眸很认真地说：“那天，我和老师说，我属于你。”
“没有谁会属于谁。”盛笑南提醒道。
“对。没有谁会属于谁，老师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老师。”
“就算现在我们这样，”他伸手比了比他们之间的距离，“老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要不说，无论这一刻还是下一刻我都不属于你。”
“你说了，就会属于我吗？”盛笑南任由自己的思维被他带偏。
“不会，我不会说，”比她小12岁的Omega仿佛野心勃勃，“你应该自己来探索。”
第15章 慕斯
盛笑南轻笑一声：“如果我不愿意探索呢？”
何嘉许拿小眼神瞟她，自信得很：“这是我的事。”
好吧，盛笑南欣赏有野心的人，就算野心实施对象是她也一样。
又过了一会，休息室里没有丝毫动静，何嘉许：“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
“不会。”
盛笑南了解叶莞尔，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至于林初池，更不可能动手了。
过了小半个小时这两人终于走出休息室，林初池面色如常，叶莞尔……叶莞尔不提也罢，她心情糟糕，不摆出一副恶人相就很不错了。
她随意一挥手：“走了。”
盛笑南嗯一声，何嘉许可怜她，好声好气说了句“再见”。
林初池和盛笑南没什么好说，等叶莞尔离开，他也打算告别：“希望到时您能抽空参加我们的婚礼。”
他余光瞥到眼巴巴盯着的何嘉许，添了一声：“姑母。”
虽然关系远，这一声姑母倒不越界。
盛笑南不置可否：“你会如愿以偿的。”
叶家和林家的订婚宴闹出那种事，本就传了不少风言风语，林家主支不知道好歹，盛笑南就换个掌权人。
林家是盛笑南母亲娘家，叶家能取消婚约，林家的意见暂且按下不提，他们又要怎么和在宴会上惨遭飞天横祸的何嘉许交待？何嘉许一人不足为惧，但他身后站着盛笑南，这不是间接打了盛家的脸？
因此叶林两家的婚约不能轻飘飘取消，只能换个人实行。
林遇青虽然也是个人选，但林二是假少爷这事没向外界公布，两兄弟替换婚约岂不是笑话。
这时候，正要冒头的林初池是最好的选择。
叶莞尔作为家里旁支想寻求话语权很久了，但手里没捏着股份，在她和盛笑南走近后，主□□边把她防得更严，至今连叶氏公司都没怎么进过。和林初池的婚姻，将是她脱离叶家掌握最好的机会。
叶莞尔就是知道这一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才会这么愤怒。
林遇青要么早就看穿了这点，要么就是别有打算，才会找上门说那一番话。
说到底，时运罢了，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
他们离开后，盛笑南继续工作。
这一下午，何嘉许终于见证了盛笑南的忙碌，他在离办公桌几米远的茶几边吃吃喝喝，琢磨专业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旁观一个又一个人拿文件进来让盛笑南签字。
有些文件她会爽快签字，有些则会提出问题，还有一部分就惨点，要打回重做。
看着她的员工冷汗连连离开时，何嘉许内心总是会涌起点同情，看看他们现在脱力沮丧的模样，哪有刚才在电梯和走廊瞟他的活泼劲？
或许是为了尽快消除订婚宴那场闹剧带来的影响，叶莞尔和林初池的婚礼时间定得很匆忙。何嘉许赶完期中作业，霄市刚开始入冬，就到婚礼前夕了。
两位主角，以及他们身后两个家族都不是很上心，除了礼宴宾客的环节，婚礼流程安排得相当低调简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