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月礼——橘子帕帕【完结】
时间:2023-07-15 17:20:44

  见老夫人仍未归家,苏文和刨根问底询问母亲的下落,可苏夫人却一改往日的温婉,卖着关子只说且等着看吧。
  寿宴当前,他也无暇再去多说,皇上亲自接太后回了宫,今日一家都要进宫去给娘娘贺寿。
  太后早就不管事,一切都交由庄妃来操办,但她素来不得这个婆婆喜欢,倒也没多尽心。
  反是底下的人心知皇上如何重孝道,俱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庄妃借着庄家的势,这些年也没吃过什么亏,在宫中比当年的林后还要如鱼得水些。
  也就早年太后还在宫里时,在她那儿受过几回气。
  但她那时还铁了心想要收住皇上的心,不敢去惹他的母亲不快,实在憋屈了几年。
  峰回路转,如今二皇子愈发得势,她也早不是那个需要做小伏低讨人欢心的傻姑娘。
  是以太后回宫后,她只象征性地去请了两次安,吃了闭门羹后,便连去也不去了。
  今日虽说寿星是太后,但最风光的还属她才是。
  儿子的地位水涨船高,尽管还没立储,只怕也是八九不离十。
  眼下,就差一个顺水推舟的名头了。
  她心中计较着这些,凤眸一瞥,就盯上了正与人寒暄的苏氏母女。
  她朝身边的李福海使一个眼色,那人便心领神会。
  寿宴未到吉时,太后迟迟不露面,妇人们坐在一处聊着闲话儿。
  苏夫人如今应对起这些来,已经是得心应手,再也不似从前一般局促。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带着江南女子的绰约,再加上苏家逐渐稳固的地位,叫人不敢小视,隐隐成了话题的中心。
  苏晓月正百无聊赖地坐着,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抬眼便见一个眉眼细长,白面的公公朝她走来,脸上堆着笑,眼珠子却黑幽幽的。
  “苏夫人,苏小姐,娘娘有请。”他客客气气一躬身,倒叫旁人另眼相看。
  这可是娘娘身边的红人,当真是给足了苏氏颜面。
  苏夫人起身落落大方地带着女儿行了礼,庄妃笑盈盈地开口便道:“本宫瞧着晓月姑娘越发水灵了,实在是替瑾瑜着急。本宫近来翻黄历,下月就有个不错的吉日,也找玄天殿测算过了,不若就将这门亲事定了吧。”
  她话说得不容置喙,径自就将这事定死了。
  众人心道早前还以为是苏家巴着成为贵人,不料想庄妃娘娘竟如此迫不及待。
  也不顾是在寿宴上,毫不避讳就开口定亲,看来二皇子就要双喜临门了。
  日子过了这么久,京中的贵人倒开始都觉得那预言是皇家顺水推舟的由子。
  只是不知是真想当太子,还是真想娶苏氏。
  苏晓月心中藏不住事儿,当时就着急起来,若是她心中无人也就罢了,现在再让她同二皇子卿卿我我,她心中自然一万个不愿意。
  她欲言又止,苏夫人像是整理衣摆似的,自然地替女儿压了压袖子,暗暗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许多言。
  见苏晓月老实下来,自己则转过身悠悠地说:“皇家抬爱,如此荣宠,照理说,苏家实在是万幸之至。可晓月年纪尚小,妾身还想留她两年,现在就谈亲事,怕是早了些。”
  “哦?可那云国使团入京,苏小姐亲口在大殿上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这也是孩子话吗?”
  她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一步,苏氏还敢推拒,顿时有些不悦。
  近来有关林家那些风言风语,她不是没有听说。
  可是在她看来,少年间的意气哪能由着他们?
  只要皇上不立储,那所有对瑾瑜有利的条件她都要划拉到自家门下。
  她也不如何看得上苏家这冒冒失失的丫头,但谁叫她有预言在身呢?
  虽说只是宴前说些闲话,可在场的妇人们都时刻注意着这边,庄妃语气中的不快连她们都听得出来。
  她话音刚落,场中顿时落针可闻,人人大气也不敢出。
  苏家的事,只怕要定了。
  众人都觉得那苏家怎么也不能如此不识抬举,平白掉下个天大的便宜,还不老老实实接着?
  苏文和不好相与,这位夫人看着倒是个软弱的,庄妃从她这处下手,也是经过思量的。
  怎料苏夫人今日不知怎的,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却坚定极了。
  “是,晓月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妇人们倒吸一口凉气,还没见过有人敢当众拂庄妃的面子。
  这苏家的人,真是个个都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庄妃显然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公然反驳自己,一时哽住难言,假模假式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你这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了?”她再不耐烦,提高声音,向苏夫人施威。
  苏晓月额角都露了汗,可她娘亲还是威武霸气地面色不改,言语间却也不失礼数:“娘娘恕罪,此事还轮不到妾身来做主。”
  “怎么?还有旁人敢反对吗?”庄氏怒道。
  她许久未向今日这般失态了,皱眉扫过众妇人,人人缩着脖子不敢看她。
  苏晓月看这娘娘就要咬人的样子,心中防备,暗道不好。
  苏夫人还挂着那副淡然的表情,不惊不惧,在庄妃看起来可恶极了。
  她心中一狠,也忘了这是什么场合,好,敬酒不吃你吃罚酒!
  “来人...”她开口喝道。
  “姐姐息怒,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姐姐切不可动怒坏了喜气,何必跟一个臣妇一般见识...”宸妃见状不好,忙站出来解围。
  她心中也害怕庄氏,但也不能平白看苏家遭了殃,到时宋珏诚还不知要怎样哭闹。
  只好搬出太后娘娘这尊大旗来,希望她能忌讳一二,冷静下来。
  “太后娘娘金贵,本宫就该当被人如此折辱吗?这是什么场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点本宫了?
  你还想替你家那小娃娃招个童养媳不成?本宫从前倒是小看你了,野心不小啊!”
  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人,倒叫好心解围的宸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苏晓月也没想到,宫里的娘娘发起火来,也同市井泼妇一般骂闲街。
  她有些害怕,苏夫人却握住她的手,笃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叫本宫说中了?就是你在背后为那苏家撑腰?”庄妃微眯起眼看着宸妃,叫她心中一惊。
  她娘家可不如庄氏那般可靠,往后只怕还要仰仗她,她讨好地一笑,忙道:“妹妹说错话了,还请姐姐原谅。”
  庄妃看着众人,今日借题发挥,就为了给苏家一个下马威,否则还真当她是那好说话的包子。
  她眼神刀子似的一一看过去,问道:“苏氏无礼,顶撞本宫。本宫现在要治她的罪,还有谁要替她说情?”
  宸妃娘娘都吃了瘪,此时哪还有不开眼的人敢吭一声。
  小郡主急得不像话,但她毕竟是小辈,也不敢贸然开口。
  却当此时,只听殿外一人中气十足地说:“哀家不许,如何,你也要治哀家的罪吗?”
  话音刚落,宋帝亲自搀着一位老妇人进了殿,众人见状纷纷下跪行礼。
  庄妃僵在原地,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宋帝警告地瞪她一眼,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似笑非笑,也不叫她平身,任由儿子扶着坐到宴席上首,开口只说:“来人,看座。”
  众人悄悄一瞥,这才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老妇,眉目慈祥,看着面善极了,暗暗猜测此人身份。
  苏晓月也抬眼想要偷瞧,这一看不要紧,眼珠子差点都掉了下来。
  那不是她祖母吗?
  趁着众人低头,苏老夫人对着孙女做了个鬼脸,惊得苏晓月一抖。
  唯有苏夫人面目从容,毫不慌张。
  真是祖母!
  太后一瞧她祖孙二人的小动作,轻轻一笑,淡淡道:“都平身吧。”
  待庄妃起了身,太后才继续说:“庄氏今日倒是威风极了,如此气派,哀家都快忘了,这是哀家的寿宴。”
  庄妃再如何得势也不敢抢太后的风头,只好喏喏道:“臣妾一时糊涂,请太后恕罪。”
  “母后,庄氏不懂事,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千万别坏了您的兴致。”宋帝怕太后不悦,也出言相劝。
  心中却道这庄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闹便闹,真当她有庄家在后就敢无法无天了吗?
  太后对儿子还是有好脸色的,她笑道:“哀家哪能跟小辈一般见识。近来哀家同旧友相聚,心情大好,倒有几分念起这宫中的往事来。否则你要办这劳什子寿宴,哀家可不愿来。”
  宋帝连连称是,也颇有些意外地看了苏老夫人一眼。
  母后的别院,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没想到苏家还有这层关系,一住就是好几日。
  也亏了她帮着说话,太后才愿意回宫小住。
  庄妃咬着牙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再也不敢多说。
  宋帝见一切准备妥当,便交待下去,宣布寿宴开始。
第五十九章 婚事自由
  宋帝说完贺词,便是皇子拜寿。
  皇室子嗣稀少,至亲的孙子,不分亲厚,都叫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今日连大皇子都带着笑颜,忙前忙后分外出力的二皇子更不必说。
  尤其到了宋珏诚,他瓮声瓮气地背了好几篇贺寿的古词,看着也有了几分小大人模样,便连宋帝听了都连连点头。
  许多日子不见,小孙儿如此出息,太后自然欣喜万分,再三夸耀,倒叫方才失了面子的宸妃脸上又有了光彩。
  随后先是百官献礼,而后命妇齐贺。
  提前准备不知多久的小姐们艳丽动人,说着漂亮话儿,无非是娘娘万寿无疆福禄安康之类。
  太后清静惯了,偶有这样热热闹闹的祥和场面,倒是格外赏脸,始终笑呵呵的,一会儿夸夸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
  等到宴席散了,百官退去。庄妃一刻也不愿多待,告了罪就回栖霞宫去了。
  皇上难得今日有闲,倒也没走,等着晚上还有宫内的家宴。
  太后偏要将苏家留下,说些体己话。
  苏晓月看那锦衣华服的庄重老妇,实在想不透祖母为何会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
  “阿玉,这孩子就是你先前说个没完的孙女?”
  阿玉是苏老太太未出阁时闺中的小名,太后叫得亲昵,倒叫苏晓月对此事信了八分。
  苏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对着孙女道:“月儿,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苏晓月闻言又拜下,太后忙让她起来,嗔怪道:“什么太后不太后的,这孩子生的好,我看着喜欢,你也唤我一声祖母吧。”
  苏晓月还未开口,宋帝就在一旁道:“母后,这于理不合。”
  太后是何等身份,苏晓月无名无分,这祖母可不是想叫就能乱叫的。
  就连几位皇子,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皇祖母”才行。
  太后最烦这些繁文缛节,嗔道:“哀家想给哪个做祖母,便给哪个做祖母。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让我做主,此刻就备车,哀家要回那别院去。”
  宋帝好容易将母亲哄回了宫,自然不愿在今日找她不快,只好赔着笑不再插嘴。
  苏晓月看了苏老夫人一眼,见她点头默许,便顺势乖乖叫了人。
  太后喜笑颜开,又道:“这孩子,就是你给哀家选的孙媳妇儿吧?我看着好得很,你总算也干了些正事。”
  宋帝哭笑不得,自己日日勤勉执政,多年来从不敢懈怠半分。
  为此他甚至痛失了挚爱,却从不得太后赞许。反而顺应预言找个女娃娃来,倒成了正事。
  苏晓月一听又要将这事往那婚约上引,心中一急,连祖母也不敢叫了,忙说:“太后娘娘,我...”
  “月儿,不得失礼。”苏老太太出言斥她,却叫苏夫人也跟着心焦起来。
  婆母盘算这些时日,又带着自己去了太后的别院叙起旧情,不就是为了想法子消去这坑了苏家一世的预言吗?怎么看着倒像是被说服了一般。
  太后见状淡淡道:“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不成?你母亲先前说你年纪尚小,舍不得你出嫁。哀家看着倒不像如此,你这孩子,难道对这桩婚事不满吗?”
  方才还和乐美满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
  宋帝也摸不准母后的脾气,蹙眉警告似的看着苏晓月,提点她不要胡言乱语。
  若是今日认了此事,只怕日后再想推脱,可就难了。
  苏晓月心一横,如今有太后和祖母的这层关系,想必也不至连累苏家。
  自己死便死了,也不算辜负林铮的一片情深。
  她闭了闭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磕到地。朗声说:“请太后明鉴,苏晓月并非也绝不敢嫌弃皇子殿下,只是不愿任凭他人三言两语就要付出终身。哪怕嫁给乞丐,只要是自己心中所选,晓月也心甘情愿。”
  “哦?你言下之意,在你的心中,哀家的孙儿还不如乞丐吗?”太后盯着地上那人,言辞愈发凌厉。
  苏晓月仍旧跪着不动,缓缓抬起头来,对上太后的眸子,毫不动摇地说:“非我所愿,彼之蜜糖,吾之□□。”
  “苏晓月,你大胆!”宋帝眉头一挑,出言怒斥,心中却有几分欣赏这女子的果决劲儿。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许她对太后无礼。
  苏夫人满面忧色,老夫人却目露激赏。不愧是自己教养大的孙女!无论男女,人活一世,怎么也得有个气节!
  其余小心翼翼伺候着得宫娥太监大气也不敢喘,太后娘娘只怕要动怒了,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太后呷了一口茶,这才开口:“苏晓月,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不愿嫁给哀家的孙儿吗?”
  “回太后娘娘,苏晓月一世只求自由自在,不愿做笼中被人豢养的金丝雀,要做便做翱翔的苍鹰。”
  她说得恳切,此时心中已没了恐惧,只坦然等候将来的疾风骤雨。
  太后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好孩子,地上凉,莫跪了,快起来吧!阿玉,不愧是你的孙女儿,跟你当年一个倔样子。”
  苏老夫人一直不慌不忙,她了解太后的性子,知她只是考验月儿的性子,当即得意道:“那是,我的孙女,自然像我。”
  太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若不是她当年那样倔强,嫁去江宁,二人也不至分开这么多年没有音讯。
  后来她听闻苏老太爷死了,差人去了好多信,想把她接回京里来,可俱都石沉大海,她硬是咬着牙孤儿寡母把一双儿女养大。
  若不是皇帝阴差阳错将苏家一门召进京城,只怕二人此生再难相见了。
  苏老夫人美滋滋的,也不在意。
  从前娘家人待她一般,只有这个好友像姐姐似的对她好,哪能料想世事无常,一个成了太后,一个却在江南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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