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月礼——橘子帕帕【完结】
时间:2023-07-15 17:20:44

  她左右张望,没有见到林铮,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多言。
  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似的,小郡主让老夫人与苏夫人同坐,却拉着苏晓月上了自己的马车。
  康穆清看着她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也不知该嗔怪还是该安慰,但见苏晓月那摇摇欲坠的惨样,又把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倒是苏晓月先出了声:“穆清,谢谢你,多亏你了。”经此一劫,她也冷静了些,再不像从前似的莽莽撞撞。
  从宋瑾瑜的口中她也得知,父亲犯得不是小罪,想来这些日子康王府为苏家也没少费工夫。自己刚一脱罪郡主就亲自来接,并未避嫌,这份情意她感念在心。只是...
  她突如其来的稳重令康穆清有些发愣,只觉得几日不见苏晓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她先前对那件事到底知晓几分...
  她正胡琢磨着,突然听得苏晓月问道:“林家...没有受到牵连吧?”
  苏晓月心中判断,林铮这次没有出现,许是因为林家也遭了圣怒,林大人毕竟是爹爹的上官,怕不是也要受到连累。
  她清楚林铮对自己的情意,倒也没有责怪他消失不见,还在担心林家的安危。
  小郡主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傻呆呆的看着她。
  苏晓月一见她这副样子,顿时着了急,连连问道:“林家也受了责罚吗?现在我爹脱了罪,那林家是不是也无事了?林铮可无恙?你说话啊!”
  她心焦难耐,再加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免不得开始胡思乱想,登时眼眶就开始发红。她越说越急,不停摇晃着小郡主的身子。
  康穆清缓过神来,方才消化一些她的话。她古怪地看着苏晓月,疑惑道:“你竟然不知?”
  “我不明不白就进了大狱,我能知晓什么?”苏晓月到底还是没了好脾气。
  “不是,我是说林家的事,林铮不曾跟你说过吗?”小郡主的神色越来越犹疑不定,她见苏晓月所言不似伪装,也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由她来讲。
  苏晓月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愈发焦急,再三催促她快说。
  康穆清稳了稳心神,这才缓缓说道:“你家出事以后,也有不少人替苏大人求情,我爹还进宫去面过圣,林大人更是日日在宫中不肯离去,坚称苏大人是清白的,但次次都被拒之门外。林铮成日四处走动打点,我哥也是跟在身边的,还说他急红了眼,只差提着剑杀进狱中去救你了...”
  苏晓月随着她的言语心绪不断起伏,十分愧疚自己三番五次惹他担忧,听到他要劫狱,更是担心的不行。
  小郡主话音未落,接着又说:“可是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谁也不听,谁也不见。谁料就在昨日,林大人孤身擅闯御书房,也不知他到底与皇上说了什么,今儿早上旨意就下来,说苏大人的事容后再审,其余人都关着,单单把苏家全都放了...”
  这是好事,多亏了皇上明察秋毫,林大人刚正不阿,相信父亲的为人。
  可小郡主还是面色忽青忽白,苏晓月正待再询问,突听得外头一队官兵从车旁掠过,急匆匆的样子。
  马车正行至闹市,百姓们纷纷侧目,人人驻足便堵了路,无奈车只好停了下来。
  兵丁停在街口,锣声阵阵,肃穆威严。
  人群安静下来,只听为首那人打锣高呼:“皇子归宫,圣心甚慰,天下大赦,普天同庆。”
  百姓们哪管什么皇子不皇子,只听着像是有什么好事情,顿时随着一同喧闹起来,齐声欢呼。
  条条街口如此,闹哄哄的,倒像是天下一统了一般。
  苏晓月一脸懵,看着脸色发黑的康穆清,难得终于贫嘴了一句:“这是你瑾瑜哥哥骚包的新招数吗?”
  哪知小郡主却没有如往常那般红着脸同她辩白,她咬了咬唇道:“他们口中的新皇子,是林铮。”
  苏晓月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只觉得不真实。
  难道自己没有走出大狱,自己冻出了幻觉吗?
  她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好友,只能见她嘴唇微动,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人群的嘈杂令她脑子里只有轰鸣,直到马车动了起来,又走出了许久,她才终于听见康穆清的声音。
  “晓月,晓月,你没事吧?”
  苏晓月挤出一个笑容,小郡主却觉得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皇子?”
  此时康穆清倒真信了她先前全不知情,有些于心不忍,她没想到此事竟然令苏晓月如此触动。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知道这事时都气了许久,兄长更是直言要与林铮拼命去,对他们都瞒得如此深,这是根本就没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信任啊!
  亏得先前他还装得那副深情样子,她心中替好友不值起来,恨恨道:“今日与赦免苏家一道来的消息,林铮竟是林后所出的那位皇子。听我爹说,是怕受到奸人陷害,当年与林府出生就病重的小公子掉了包。
  我看呐,八成就是防那庄妃呢,现在庄氏名存实亡,皇上就召他回宫,十有八九是皇上与林大人商量好的呀!
  虽说庄妃娘娘跋扈了些,但她也真是命苦,枕边人也不得信,满心都是算计啊!”
  苏晓月虽然不愿相信,但心中早就沉了下去。
  她满脑子都是小郡主的那句“枕边人也不得信,满心都是算计”。
  她知道苏家得以保全可能要亏得林铮,也只有这样不切实际却又实在发生的巧合才能正好消了皇上的气。
  可是...他是皇子吗?
  不,他是皇后嫡亲的儿子,所以依照法理,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
  他却从未与她讲过只言片语。
  她想起他一次次的欲言又止,那时的他,心中可有对她信任过动摇过呢?
  不,不对!
  江南苏氏,一门两后;宋家天下,江山一统!
  苏晓月心中五味陈杂,那条名动天下的预言突然跳了出来。
  她是预言里注定的太子妃,不是林铮一直追随的苏晓月。
  仔细想想,他们从江南相识时,便是他先同她搭话,还说什么皇后什么的怪言怪语。
  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吗?
  放在两天前,若是有人敢这样质疑苏晓月,她定然一个大嘴巴抽过去。
  可是事到如今,她犹豫了。
  她越想心里越乱,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拔除。
  小郡主已经认准了林铮是个奸贼,只在那里痛骂他背信弃义。
  被她一掺和,苏晓月更加觉得烦躁难平,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林府去质问他。
第六十八章 先知
  苏晓月当然没有去当面对峙的勇气。这几天的变故已令她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回到苏府,也许是上天眷顾,老夫人今日的精神头竟然出奇的强些,苏夫人和苏晓月搀扶也能勉强站着。
  苏文和与苏安等人先到了家,也没顾得上梳洗,只等着女眷归家。
  众人一进门他便迎了上来,蓬头垢面,显然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一见母亲妻女都还算安然无恙,从入狱就默默无言的苏文和终于落了泪,扑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哽咽道:“儿子不孝,这把年纪没让娘享福,还让您跟着受苦...”
  他泣不成声,身后的下人们也开始小声低泣,进京起他们便一直铭记老爷的嘱咐,哪里想到还会遭这等无妄之灾。
  苏夫人和苏晓月也红了眼眶,尤其是苏晓月,她亲眼见到祖母的身子一天天衰败下去,生怕她在狱中就这么没了命,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这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苏老夫人勉强笑了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扶起儿子,却实在没有力气。
  她轻轻拍了拍苏文和的头,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几人忙起身凑近,才听得她说的是:“我们苏家,没有奸人,不做懦夫。”
  苏文和心头一震,坚定道:“是,母亲的教诲,儿子谨记在心!您放心,就算九死无生,苏家的清名也不会毁在儿子的手上!”
  这次虽说是被人陷害,但是也表明皇上还是没有全信苏家,老夫人是怕他一时心灰意冷,做出会抱憾终身的事情。
  老夫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身子一瘫软,终于支撑不住。
  众人忙将她送去休息,又请了大夫来看,如同前几日在狱中说得一样,只说是好好静养便可。
  安顿好老夫人,一家人对坐无言,只得相视苦笑。
  一连几日,苏晓月都没有见过林铮,但他的消息却不绝于耳。
  也不知林Z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宋帝对于林铮的身世深信不疑。
  从林铮小时候起,他一见他就能想起故去的皇后,现在想来更像是心有灵犀。
  如今爱子失而复得,他只恨不得将所有错过的都给他弥补回来,太后得了消息连夜回宫,林铮根本就没有离宫的机会。
  此事倾动朝野,毕竟时隔多年,突然跳出来一个皇子殿下,任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奈何皇上态度坚决,庄太师已经告老,再无人能撼动林家的地位。
  林Z提起当年事,坚称是庄妃害了林后,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宋帝盛怒之下命人彻查,还是查出了许多庄妃早年的几桩命案。
  仔细想来,想要在宫中安稳立足,哪有手段干净的人?
  可是事情提到台面上,便不可同日而语,皇上铁了心要给林家撑腰,直接下令禁足了庄妃,后宫又交给太后掌管,宸妃协理。
  太后得知孙儿未亡,欣喜若狂之下搬回了宫中,一时间林铮,或者说是宋元朗,风头无两。
  二皇子宋瑾瑜无奈之下,也只能暂避锋芒。
  一直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宋西固却好像对此事没什么异议,甚至还不计前嫌的同林铮称兄道弟,众人只当他是立储无望,索性先拉拢站队。
  毕竟大皇子历来与二皇子不和,就算自己不能当太子,也不可能转而支持宋瑾瑜,现下投靠一个看起来更好相与的新皇子,也不是愚蠢之举。
  苏晓月在苏府之中,只觉得可笑。
  他如此重要的事情,自己却是从百姓口中得知的。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预言中的太子妃是谁,他就会对谁这般呢?
  苏文和得知真相后,心中其实是欣喜的。
  他本来一直以为,自己清清白白做官,只要无愧于心,苏家就不会遭受灾难。
  但是历经此事后,他才明白从前是自己太过天真,世间事哪有这么简单,问心无愧是远远不够的。
  他见过苏晓月失踪时,林铮那副状似疯魔的样子,他对月儿的关心绝不比他这个当爹的少。他不怀疑林铮对苏晓月的感情,男人腹有权谋,在他看来亦不是坏事。
  如果苏晓月真的逃离不了命运的安排,无法脱离皇家的掌控,那么嫁给林铮便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女儿这几日的反常,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可是如从前一般,他不愿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左右苏晓月的决定,索性等她想通了再说。
  苏文和满腹心事地走向老夫人的院子。
  大雪过后,天愈发寒凉,可是窗子却没有关紧。
  苏文和皱着眉进了房,便向丫鬟发难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伺候着?窗都没关好,屋内的炭盆怎么少了?”
  老夫人坐在榻上,腿上还盖着锦被,见儿子来了,顿时有了笑容。
  “你瞧瞧你这脾气,外面的都说苏大人待人和善,怎么一到家里就火急火燎的?”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跪下请罪,老夫人忙说:“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文和啊,是我让她们开的窗,憋闷了好几天了,今儿个感觉身子清爽的很,实在想见见风,你别大惊小怪的。”
  苏文和依旧不放心,忧心忡忡地说:“母亲这两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大病初愈,怎可贸然吹冷风?咱们在江南时您都怕凉,怎么今冬总是吵着热?要不要再叫大夫来看看?”
  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拉着儿子到身边坐下,言道:“我是心里头高兴,便总觉着像有一盆火似的,暖洋洋的。”
  苏文和见母亲确实像是大好了,略微心定下来。再见她那笑眯眯的样子,试探道:“母亲心喜,可是因为月儿?”
  老夫人点点头,笑呵呵的说:“不错。咱们月儿啊,寻了个良人。”
  虽说心里头认可了林铮,但是做爹的对女婿还是天生有些敌意,苏文和故意撇撇嘴,嘟哝着:“苦瞒了咱们这么久,算什么良人?依我看,说不准同那二皇子一个样,也是个精于算计的。他们宋家,哪有好人?”
  他说罢自知大不敬,有些亏心,又偷偷地瞟了一眼窗外。
  苏老夫人瞪他一眼,骂道:“为人臣子,怎可腹诽君上?你的学问都被狗吃了?”
  苏文和有些恼:“我这不是和您说两句嘛!那姓林的自从当了皇子连咱们苏府的门都不登了,您可知最近月儿成日门都不出,忧愁满面的样子,我这个做爹的看了能不心疼吗?”
  苏老夫人当然知道儿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是哄着他说:“行啦,人家要是不当皇子,咱们现在还在大狱里受苦受难呢!铮儿是个好孩子,月儿的命躲不过,能得个知心的是好事。咱们月儿的命啊,比婉儿的强。”
  听母亲提起妹妹,苏文和的心思也是百转千回,不知该如何开口。
  又听老夫人叹道:“唉,也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这孩子性子怎么这样倔,哪怕给我们来个信儿呢?为娘的有生之年,能听得她的消息,也不算白活一场。”
  老夫人自得了病,难免要敏感一些,她只有这一双儿女相依为命,临到晚年便开始多愁善感起来。
  苏文和急忙说:“娘,您胡说什么?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您不是还总教导儿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婉儿自幼就比儿子聪慧许多,她不来消息,定是怕牵连苏家。您不要多想了,不会有事的,当心您的身子。”
  这些道理,老夫人比谁都清楚,也暗笑自己岁数大了,竟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她知道自己才是苏家的主心骨,苏文和心软性子急,一遇事就容易为了苏家不管不顾。
  她放下愁绪,拍拍儿子的手,精神抖擞地说:“为娘无事,你安心吧。我还要好好看着月儿出嫁,还要抱重孙儿呢!”
  一听老夫人又提起苏晓月的婚事,苏文和忧心道:“月儿是不是定要嫁给皇家?当初皇上对我说,若是婚事不成,也不会为难苏家...”
  他比谁都清楚皇室的身不由己,林后的下场摆在那里,当初不也是跟皇上情投意合吗?
  为了权谋,放弃心爱之人的事,自古以来也不在少数。
  但话一出口,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轻信,皇上如此看重天下,怎么可能放过月儿?
  老夫人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继而问道:“你可还记得,林铮送月儿醉酒回来那夜,为娘问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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