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笑了笑,解释道:“云大人,这是我家养的学徒,身世清白...”
他以为是云影把这孩子当成了什么人,赶紧替他辩白几句,生怕产生什么误会。
岂料云影摆了摆手,并没有听他的解释,反而脸色难看地对着那“小学徒”质问道:“圣女殿下不是感染了风寒吗?不在卧榻上静静休养,竟然打扮成这副样子,这是打算要到何处去?”
原本还脸色铁青、摇摇欲坠的文莹,面上的表情一下子精彩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关押
苏晓月被关了起来。
那日小学徒被云畴打晕,情急之下走投无路之际,云畴突然有了别的法子。
便是他在宋国临行前,林铮特意让手底下的人教给他的易容乔装之术。
想从一国宫中偷出个人去,林铮自然也晓得这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所以并没有急着让云畴赶快出发,而是让他没日没夜的学了好几日的保命手段。
不过这江湖失传的秘术,又岂是区区几日就能学成的?
云畴只学得了一点皮毛,仓促之下将那小学徒藏了起来,又让苏晓月换上了他的衣衫。
就着小学徒的样貌草草给苏晓月装点了几下,幸得云畴的作画天赋过人,几笔就将她的脸勾勒的有八分相似。
而那小学徒又还没长成,个子身形倒是与苏晓月大差不差。
乍一看去,只要不仔细瞧,倒真的与那小学徒一般无二。
苏晓月提着一颗心尽量低头出来面见黄老神医,老神医急着出宫,又怀有心事,竟是一时也没有认出她并不是那平日里的小学徒。
随着侍卫出宫,却又撞见了文莹,苏晓月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却不知晓小学徒暗中已经叛向了文莹出卖了她们的计划,只当自己这一行人是倒霉冲撞了文莹,她才故意来寻她们的晦气。
可直到文莹一口咬定这黄老神医偷了东西,非要开箱查验,苏晓月这才觉察出几分不对劲。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苏晓月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离可能识破她的老神医和文莹都远一些,并刻意压低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怯懦惊惧的样子。
没想到她跟云畴歪打正着,文莹只死死盯着那大药箱子,倒是忽略了她这躲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小学徒”。
只可惜天意弄人,她本以为这样就能顺利混出宫去的时候,怕担罪责的侍卫竟然请来了云影。
云影能在后宫中理事,又是深得云帝信任赐了“云”姓的心腹,细细打量几眼,自然就能识破这等江湖上的小手段。
苏晓月与云畴的计策功亏一篑,她也总算见识到了云影雷厉风行的手段,这才明白为何往日一贯对她和声细语的云影会如此受到宫人侍卫们的惧怕。
从那日开始,她便被关到了圣殿底下的地牢里,而云畴也不知所踪。
每日云影都会亲自来给她送饭,这地牢似乎修建了多年,已经有了几分斑驳破旧的痕迹。
可她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倒也不能如何。
更何况这门前虽看不见人把守,她也知晓依着云影的性子,绝不可能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这圣殿的门前此刻定是层层守卫,连一只虫子也别想飞出去。
在此具体关了几日,苏晓月已经完全不能分辨。
这地牢里黑黢黢的,墙上只有一个破旧的油灯明明灭灭,就算外头艳阳高照,这里也是十分寒冷阴森。
她唯一十分清楚的是,她现在的状况不太好。
想要逃走那日为了瞒骗云影,她便故意感染了风寒。
被关进牢里之后,云影便动了真怒,每日只给她送一点点不会让她饿死的饭菜,一句话也不与她多说。
苏晓月吃不饱饭,牢中又是阴冷,她来来回回发烧了不知多少次,现在只觉得眼冒金星,四肢无力,勉强站起身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苏晓月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角落里,身上明明滚烫的厉害,可她却觉得冷得牙齿打颤。
她咬着牙苦苦支撑着,一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倒下,爹娘和姑母还在等着自己,就这样忽然没了意识。
勉强迷糊了一阵,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实在抵挡不住昏迷了,却被那灯芯的火花猛地一闪吓得惊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可谓噩梦连连,她一会儿梦见苏家被满门抄斩,一会儿又梦见林铮在战场上被人刺了个对穿,或是姑姑苏婉儿重伤不治撒手人寰,醒来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
尽管苏晓月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她自幼淘气惯了,并不算是一个十分娇气的人,胆子也并不小。
可这牢中阴风阵阵,实在是太过恐怖,她很难踏实下来。
怔怔地看着那油灯好一会儿,苏晓月才缓过了神,这才感觉身子轻松了不少。
倒似是借着这噩梦因祸得福,发了汗将风寒带去了大半。
也不知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苏晓月愣愣地想着,她这一东窗事发,必会牵扯连累云畴,也不知道那云影将他弄到何处去了。
那孩子...实在是命苦,明明有机会逃离,却还要回来救她,这份情,她是承的。
只希望那云帝看在姑姑和血脉的面子上,能饶他一命。
想到这里,苏晓月不禁苦笑,自是知道这实在不大可能。
灯火明灭,又猛地闪了一下,苏晓月眉头一跳,警惕地打起精神来。
随即便有脚步声传来,她听着声音心头一松。
果然,是云影来了。
云影的步子很轻,但却十分踏实。
她手中提着食盒,转过弯见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苏晓月,那姑娘直直地望着她,一双眸子倒是亮得吓人。
云影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看这样子,这风寒倒像是要好了。
云影自是知道苏晓月染了疾的,可她也算了解这人,知道她没病没灾的时候就免不了要作幺蛾子,索性不如病着,还叫她省心些。
她对医理也有些研究,自是有分寸的,不至于让她因为一个小小风寒就病死了。
陛下留着这位圣女还有用处。
云影其实对苏晓月谈不上厌恶,这小姐能在她眼皮底下差点逃走,她甚至有几分欣赏。
回想当日苏晓月乔装成小学徒,面对文莹和她也临危不乱的样子,云影觉得还挺佩服她的。
听说苏晓月在宋国是个世家小姐,云影本以为她会是个娇滴滴的规矩姑娘,没想到却是个鬼灵精。
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关了好几日,吃不饱穿不暖的,也没有被吓破了胆的样子,反倒把风寒给养好了。
“圣女,该用膳了。”
云影压下了心中的念头,走到了牢门前,将那狭长的食盒递了进去。
苏晓月没有吭声,看了看云影,咬着嘴唇勉力扶墙站了起来。
云影就在门外看着,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她自是知道这位圣女坚强的很,前几日就算烧得浑浑噩噩,也一定要坚持每次都把她送来的餐食吃得干干净净,倒是很有意思。
苏晓月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黑,不由颤了颤。
云影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动摇,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这次倒是没有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了,嗯,算是不错。
苏晓月暗暗给自己打气,努力走到食盒旁,掀开盖子,便是一愣。
这饭菜怎么丰盛起来了?
不似每日冰凉的清粥小菜,今日食盒有好几层,苏晓月依次打开,便见荤素搭配,四菜一汤,还有一碗晶莹洁白的米饭。
倒都是她爱吃的。
她垂着眸子,趁着饭菜还是温热的,端起碗筷来就一口菜一口饭的往自己嘴里送。
苏晓月吃得极快,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吃相也并不难看,还有些赏心悦目,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胃口大开,竟也想陪着她吃上几口。
这种感觉云翳早就领略过了,这一回,云影也算是有了些感受。
云影盯着她看不说话,苏晓月便也不搭理她,只顾自己吃自己的。
二人相对无言,地牢中除了隐隐的风声,也只有苏晓月偶尔碗筷碰撞发出的响动。
等到吃饱喝足,苏晓月这才放下碗筷,将那食盒装好送了出去。
她没有急着回到角落里,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云影说了一句:“云大人有心了。”
这餐食定是云影准备的,看着往日里倒是没少观察她。
不过不管她怀有什么目的,总算吃了一顿饱饭,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无论如何,都要尽量保护好身体,留存体力,才有出去的机会。
云影并没有跟她客套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陛下回宫了。”
苏晓月身子一僵。
云帝回来了?那为何没有来向她兴师问罪?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云影又道:“陛下已经知道了圣女的所作所为。眼下还有其它要事,圣女恐怕暂且还要在此委屈一段时日。”
竟然没有要处置她的意思?
苏晓月非常不解,却也清楚云影能给她解释这么两句已是十分不易,想来她是因为云帝回宫兴致好才对她格外宽容,倒是个忠心护住的忠仆。
不过要想知道云畴去了哪里,云帝究竟打算怎么处罚她,这些事,云影定是不可能告诉她的。
于是苏晓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云影似乎对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十分有兴趣,可也没有要跟她多接触的心思。
陛下疑心重,她只需做好分内事,并不需要有自己的心。
云影提起食盒,便准备回去。
走了两步,似又想到什么,回头对苏晓月说:“圣女,明日该祭花了,还请圣女做好准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惊人的发现
云影一走,原本还勉强支撑着的苏晓月双腿一软,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无论何时,她就是不愿意对这些云国人示一点弱。
回想着方才云影说要祭花的话,她不由得有些发毛。
许是因为苏婉儿上次昏迷不醒前的约定,她当上这个圣女也有一些时日了,除了每日去浇浇花松松土,云帝再没有强求她放血养花的事。
她本还以为这茬就这么混过去了,没想到终归还是要面对这事儿。
苏晓月撇了撇嘴,堂堂一国皇帝,一回来就嚷嚷着要给她放血,净琢磨这些邪门歪道,难怪这云国被他治理的乌七八糟。
她心中腹诽,可想想芸桃给苏婉儿换药时她见过的那个胸前的可怖伤口,还是令苏晓月有些恐慌。
难道真就这么给他们开一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爹娘和祖母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心疼...
更何况,将来若是能跟林铮成亲,洞房花烛时身上有那么个吓人的疤,他会不会觉得难受...
想到这里,苏晓月面上绯红一片,呸呸呸连啐了几声,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有心情想这些?
可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除了任人宰割,又能如何?
苏晓月难得的,头一次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这灰心也就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苏小姐又猛地站了起来,扶着铁栏杆缓和疯狂冒着金星的双眼,给自己打气――不能就这么放弃!
只要她还有手有脚,意识还清醒,就算用爬的,她也要爬回宋国去!
退了烧,又吃了顿饱饭,尽管苏晓月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却也不像之前那般动一动都觉得要晕倒似的。
她借着黯淡的火光,开始打量这个不大的牢房。
说是牢房,其实倒更像是个囚禁室。
苏晓月看过了,除了关押她的这个小隔间,外头不过是随意堆放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也并没有什么刑具之类的东西。
也不像宋国的大牢那样,有给狱卒用膳休息的地方。
四处墙角都结着厚厚的蛛网,看上去,倒像是许多年都没有人用过的样子。
苏晓月四处摸索了一阵,除了地上临时给她铺的稻草,并没有摸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有些失落,又回到了角落里先前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安静极了,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噼啪的火花声,什么也听不见。
苏晓月努力地调整心态,试图将又要涌起来的挫败感强压下去。
她面朝着墙躺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没错,只有养好精神,才能跟云国那些疯子斗智斗勇。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墙壁出神。
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心事,只是方才那个噩梦连连的觉似乎格外的有用,让她的头脑无比的清醒。
墙角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光亮,她也看不见这散发着厚重泥土味的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这几日都是靠着它,才让苏晓月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勉强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伸出手掌,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青砖的冰凉触感袭来,让她不由浑身也跟着发冷,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倏尔,苏晓月蹙了蹙眉,心神一动。
不大对劲。
她又伸出手指,轻轻地仔细地触摸方才眼前的那一块墙壁。
而后猛地坐了起来,又去摸了摸别处。
果然不对劲。
这墙上,怎么还刻着花纹?
她倒是没少见云宫中各处宫墙上画着的那些慕兰花纹,也知道这些云国人素来崇拜这神花,恨不得将所有的物件上都雕上这花。
可这一个阴暗的牢房里,怎么会也有那花纹?
苏晓月站了起来。
她走到牢门前方才云影给她送饭的地方,那处的灯光稍微亮些,就着火光,她又看了看门口的黑墙,还伸手也去摸了摸。
光滑冰凉,并没有任何痕迹。
左右苏晓月也睡不着了,索性又在这地牢中仔细地一点点摸那墙,俱是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她便又回到了角落里,俯下身去趴在那里,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双眼睛都镶在墙上。
可双眼瞪得酸疼,她还是一点儿看不清楚。
只好用手去摸。
苏晓月忍着凉意,认认真真地将那墙上的纹路摸了不知多少遍,直到手指冰凉酸麻,都有些失去直觉,这才停了手。
果然是花纹!
绝不是随意的乱划一通,在云国这阴森神秘的圣殿地下大牢的角落里,竟然刻着一朵花?
苏晓月被这个不可思议的发现激起了兴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