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双手揣回身上捂热了些,又将手指伸出去,想要描绘出那花的样子。
怎么说她也养了许多日子的慕兰花,直觉告诉她,那花型,并不是慕兰。
她一边摸着花纹的走向,一边想要在空中临摹出来。
可此处实在太黑了,她觉得有些费劲,便又回到了门口处,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想要在有光亮的地上画出来。
这簪子是姑姑的那支玉兰花簪,大婚逃家那日她顺手从头上拔下来揣到了怀里,想要留个念想。
到了云国想要还给苏婉儿,她听了这簪子的奇遇,便说既然辗转到了苏晓月的手中,就是她的缘分,要她好好留着。
云影将她关进来时,知她没有武力,也并没有要搜她身的意思。
现在手中实在没有工具,尽管心疼,她也只能用自个儿身上的东西。
苏晓月的记忆是极好的,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用心去记了,便不会忘记。
这花的样子她心中已经大致有了些数,只是需要再画出来瞧瞧。
还没动手,她一撇到手中的簪子,眉头突地跳了一下。
...不会吧?
她拿起手中的簪子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蹊跷。
怎么觉得那墙上的花纹...这么像这根簪子上的玉兰花?
被这个念头掀起心中惊涛骇浪的苏晓月,蹬蹬蹬地又回到墙角,将手中的簪子调整了一下方位,照着记忆中那花纹的样子,小心地、缓慢地将簪子对了上去。
一般无二。
苏晓月惊了。
这这这...这是个什么路数?
一瞬间,苏晓月的脑海里噌噌噌闪过了无数她曾经看过的话本。
走投无路――阴森古牢――神秘机关――武功秘籍――大杀四方――逃出生天!
苏晓月兴奋了。激动了。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
她像个小狗似的蹲在那巴巴等了老半天。
啥也没有。
地牢里还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将她衬托得像个傻子。
苏晓月感觉自己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这里有什么武功秘籍,林铮也早就跟她说过,任何武功都是需要数年的勤学苦练的,她也不可能短短几日就成为旷世大侠。
看来那块青砖上只是刻了和玉兰簪相同的花型,并不是什么机关。
她慢慢回归了理智,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些离谱了。
不过这里有古怪,这是必然的。
这朵花也定是那花簪上的样子,可为何姑母的簪子会在这里留下痕迹?
难道那云帝也曾将姑姑囚禁在这里,她闲的无趣在这画了朵花?
不对啊。苏婉儿早跟她讲过云帝一直将她软禁在那仿照苏府旧宅的小院里,待她也还算不错。
芸桃也曾说过,云国这圣殿多年不曾启用了,平日里都是禁地,鲜少会有人往这边来。
苏晓月躺在了稻草上面朝着墙,一边摩挲着那花纹,一边冥思苦想。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云影将她叫醒的。
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晓月的身边,轻轻地唤她两声后便淡淡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晓月睁眼吓了一跳,生怕她发现墙角的花纹,不动声色地坐了起来,挡住了那处。
云影倒没发现她的异常,似乎也习惯了她这副一惊一乍的样子,只是低低说了句:“圣女梳洗一下,用过饭后,便要劳请殿下赐血了。”
苏晓月顺着她的示意看向牢门外,好几个圣殿中伺候的侍女已经端着梳洗用具站在了门口。
她皱了皱眉:“不带我出去吗?不是要去那个什么祭坛?”
云影起身,语气依旧恭敬又疏离:“只是平日的小祭,圣女无需亲自前去,下官便可代替。”
没想到会是这样,苏晓月还是点了点头。
她有些不开心,本以为借着今日能够出去见见太阳,她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光了,感觉自己都快瞎了。
可她也不傻,既然逃不过,还是不要给云影找麻烦的好,毕竟除了云帝,还是这人主掌着她的生杀大权。
这些日子她已体会过了,还是云影高兴的时候,日子更好过一些。
苏晓月很配合地梳洗干净,换了衣衫,对于这种久违的清爽感她还是不抗拒的。
而后又乖乖地吃了早饭,云影站在一边,似乎格外的有耐心。
等到一切都妥当了,侍女们退了出去,云影便拿出一个小箱子。
箱子上带着云国那特有的金色慕兰花纹,里头是一个清透的瓷碗,还有一把一看就无比锋利的尖刀,以及几个瓷白的药瓶。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徒劳无功
苏晓月强自镇定地坐在地上,克制着心中难言的紧张。
看着云影不慌不忙地净了手,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却不似寻常的小姐家那般软弱白嫩,看着更像个少年男子的手,不过还是干净好看的。
云影轻轻地将双手擦干,而后随意地提起那刀,轻触了一下那闪着寒光的刀刃,看向苏晓月:“圣女,准备好了吗?”
苏晓月浑身一凛。
只觉得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我,我该当如何?”
尽管早就在心中准备了无数次,可真正面对这刀子时,她还是有点害怕。
苏晓月的声音有点颤抖,又不愿意在云影面前表现得太软弱。
云影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再拎着刀吓唬她,反而看起来异常好心地“宽慰”道:“圣女放心,下官对于用刀颇有一番研究,只需划开几层皮肉而已,绝不会让圣女有多余的损伤。”
苏晓月无语。
还精于此道,这意思不就是擅于切人吗?
都要放她的血了,还这副云淡风轻替她着想的样子,这人真的没有心的。
她咬了咬牙,一闭眼道:“来吧,横竖一死便是。”
云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将那瓷碗放在苏晓月旁边,向她伸出另一只没有握刀的手。
手指刚刚触碰到她的衣领,苏晓月就猛地哆嗦了一下。
云影手指一顿,抬眼看苏晓月紧紧地闭着双眼,虽摆出一副英勇赴死的样子,可整个身子都在轻轻地颤抖。
两行泪不受控制地从苏晓月的眼角滑落,云影想,她必是怕极了,还要如此虚张声势,不愿被她看轻。
经年来,死在云影手中的人命,十指翻覆都数不过来,可不知为何,此时她偏偏就有些下不去手。
苏晓月感觉自己等了许久也不见云影动作,她实在再受不得这种无声的折磨,便嘴硬地催促道:“要杀要剐,动手便是,磨蹭什么!”
云影低垂下眼眸,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说道:“下官这便开始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不失往日的冷淡。
苏晓月浑身发紧,她知道这次应当是来真的了。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她自幼贪玩,动辄溜出府去淘气,有时也会带着些乱七八糟的伤口回来。
苏文和教训她后,总会心疼的直掉眼泪,可她却常常连怎么受得伤都想不起来了,还要忍着疼像个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爹的肩,大声说:“不碍的,不就是个小伤口,不疼的。”
嗯,不就是个伤口,不疼的。她这样对自己说。
云影突然叹了口气。
她没有除苏晓月的衣衫,而是拉过她的一只手,用刀刃飞快地划过了她的掌心。
鲜血淋漓而下,云影拿起那瓷白碗接着血,很快便滴滴答答地流了大半碗。
等到苏晓月感受到疼痛感的时候,血已经快够了。
云影的确颇精此道,伤口划得深却没有伤及禁锢,血也足够一碗,不用再给她开刀。
等到估摸着碗中的血够用了,苏晓月便怔怔地看着云影先将瓷碗小心地装回那盒中,而后拿起一块细纱布在她手掌上的伤口上用力蹭了一下,便染了血。这才准备开始给她止血包扎。
等到血止住,苏晓月便明显感觉掌心火辣辣的,痛感愈发强烈,不禁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云影看她一眼,除却盒中的止血止疮药,又从怀中掏出一小瓶什么,洒在了她的伤口上。
那药的效用奇好,刚刚触碰到手心,苏晓月便觉得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随即掌心的痛楚便减轻了许多,不再难以忍受。
苏晓月奇怪地望着云影,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云影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只是说道:“下官还需为您将衣衫解开,请圣女不要紧张。”
她示意苏晓月将那受伤的手放到一边,然后抬手替她脱掉了外衫,将那块沾了血的纱布包扎在她的胸前,伪装成伤口的样子,然后又给她将衣裳穿了回去。
果然如此。
苏晓月不吭声配合着她的动作,心中明悟这绝不是云帝的命令,不然云影不必多此一举伪造什么伤口。
可是...她为何要帮她?
看姑母的样子,也知道这心头血必是极伤元气的,若是能以手上的血替代那再好不过,想来伤口痊愈的也会快些。
云影不是一直对云帝的话唯命是从吗?
她对云影的阳奉阴违十分不解,也知道这人绝对不会好心地给她什么解释。
云影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又见苏晓月望着她出神,嘴角勾了勾也没再多言,只是提着盒子走到牢门前将门锁好后淡淡道:“明日辰时,我再来替圣女换药。”然后便踩着无声的步子离开了。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苏晓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不知道云影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不伤她的心脉,不过她这是不是算是...撞了大运?
苏晓月将那包得像个馒头似的手掌在眼前摇了摇,感觉莫名有些心情好。
云影提过来的灯也没有拿走,地牢中亮堂了许多,气氛也不再那么压抑恐怖。
苏晓月看着那灯,不由心念一动。
她用另一只手提着灯拿到墙角,而今受了伤不大方便,笨拙地蹲了下去,宫灯将此处照得通亮,一眼便可看清,角落里那块青砖上刻着的正是花簪上的玉兰。
苏晓月趴在地上,将脸凑了过去,借着光仔细端详,便觉得那块雕了花的砖似乎不大一样。
她眯了眯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块砖,似乎有挪动过的痕迹。
苏晓月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跳的厉害。
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她还是尽量不想太多,伸出一只手去,想要试着将砖块拽出来。
不过那地方就算有什么古怪,恐怕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被打开过了,她一个姑娘家,别说受了伤,就算身体健全,恐怕也是十分费劲。
苏晓月没有死心。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就算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希望她也绝对不会放弃。
她咬了咬牙。既然徒手拔不动,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可这牢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想要让云影给她留下点什么,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仔细琢磨了半天,苏晓月只好又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只有这个东西了。
她没有再犹豫,用簪子尖锐的一头沿着青砖的四周用力狠戳,终于在一个角那里将簪子戳了进去。
苏晓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歇了一阵,这才又继续握着簪子,想要将插进去的簪子缓缓划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晓月累了就歇,歇完了就继续动手。
直到又有人来送饭,她便急忙躺了下来,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次来得却不是云影,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
苏晓月问了两句,才知道宫中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云影抽不开身。
再想问,那侍女便吞吞吐吐起来,一副语焉不详的样子。
见她不愿说,苏晓月便伸出一只手飞快地将饭吃了个干净。
这些人倒是没有再苛待她,饭菜还如昨日那般不错,甚至还有补气血的参汤。
侍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晓月像个饿死鬼似的用饭,而后又如同喝酒似的一口将汤给干了,似乎被这圣女给惊得不轻。
苏晓月不愿意跟她多说,吃完了饭就将她轰走,小侍女也不敢忤逆她,只好讷讷地提着食盒离开。
苏晓月便又继续自己的“大业”。
就这般又用过了一餐饭,想来已经到晚上了,苏晓月才终于将簪子在里头动了一圈,松动了青砖。
她还颇有闲心地试了试别处,一试便知其它的地方就连簪子都插不进去,这里面定然是有东西的。
不过可惜她这一番动作,已经将那簪子几乎毁了,现在的样子惨不忍睹。
没来得及心疼,苏晓月有些激动,她抬手不停地晃动着已经有所活动的青砖,却发现还是拽不出来。
看来只有一只手的情况下,自己是用不上力气的。
她咬牙看了看自己馒头似的手,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心中一狠,手口并用解开了纱布。
这回两只手握上砖块,便感觉不再那么别扭,得心应手了许多。
苏晓月皱着眉头用力将那青砖往外一拉,就感觉力道猛地一松,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刚平稳住身体,苏晓月便感觉左手心的伤口处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额角瞬间便见了汗。
糟糕,定是伤口又裂开了。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草草地将上面的灰尘草屑吹了吹,甩了甩手忽视那疼痛。
苏晓月又回到先前的位置,发现掉落下来的青砖竟然只有半块,她伸手去掏,一下便摸到了什么东西。
她慢慢将那东西拿了出来,发现是一个古旧的卷轴。
难道...真的是什么秘籍?
苏晓月迫不及待地打开卷轴,却发现上头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至宝
竟然只是一个空白的卷轴?!
苏晓月想骂人。
她拿着那古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的确确没有一丝特别。
这一天又忙又累,结果就落得个这破玩意儿,苏晓月失落又气恼。
狼狈的坐在地上看了许久,她越想越生气,索性一把就将那卷轴扔在一边。
她正在气头上,忘了顾忌自个儿受伤的那只手,伤口裂开,又有一股鲜血淋漓流淌下来,正好滴到了卷轴上面。
苏晓月有些心急,虽说还不知这东西有何用处,放在此处到底还是有些古怪,若是脏了污了她这一天的功夫岂不白费?
她忙又将那古卷拿了起来,还是没来得及,中间的一块已经沾上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