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样说，郁妈也沉默了，最后无奈叹气，“反正你尽力吧。”
“对了，还有药酒和膏药，我托人买的，是从前那种，你外公外婆说效果不错来着……”
郁妈细细将所有的事项给郁婉说清楚了，又确认她都记住了才放她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郁婉便被郁妈叫醒了。
“快，早点去车站赶前两班车，这个时候赶车的人没多少，不挤。”
郁婉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地出门，走到楼下被冷风一吹，这才醒了几分。
掏出手机一看。
凌晨三点。
郁婉：“……”
实不相瞒，这个时间点从来只有她熬夜时见过。
郁爸正站在街边等车，一口一个郁妈之前热好的小笼包，还问郁婉吃不吃。
郁婉摸摸肚子，摇头，“我还不饿。”
“那你就等着到你外婆家再吃早饭吧，反正要不了多久。”
“……那我要吃咸鸭蛋，流黄油的那种。”
“行啊。”郁爸想也不想道：“前两天给你外公外婆打电话还说呢，小衡每天早上一个鸡蛋一个咸鸭蛋，你回去吃他的。”
他说完又笑，“说不定你都到了你弟还没起床呢。”
郁婉：“……”
决定了，弟弟今天早上的鸡蛋和咸鸭蛋都归她了！
早上第一班车，车上却也坐了个满满当当，郁爸叮嘱郁婉别睡死了，“当心坐过站。”
这班车的终点站是另一个地方，但中间会经过几个小镇，稍微停几分钟，其中一个正是郁婉外婆家所在的地方。
郁婉嘴角微抽，看着车里几个正因为起早在哭闹的小孩子，心说这样子我还能睡着简直就是猪。
在配着各种哭闹声聊天声的背景中，郁婉顶着一双黑眼圈，几乎是冲下了车。
人群里，外公一眼就看到了她，当即大声叫她的名字。
郁婉挥挥手作为回应，然后连忙去拿自己的行李。
等到将所有行李取出来，郁婉急得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外公看着那大包小包就皱眉，“怎么又买这么多的东西？”
“您别和我说，和我爸妈说去。”郁婉当即道：“我只是个背货的。”
她说完又问，“外公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了？郁衡这几天听话不？”
外公把行李箱往路旁搬，“也没等多久，我才把菜卖了。”
路旁，一辆陌生的拖拉机正静静地停在那儿，后车厢里的菜框子倒是十分眼熟。
郁衡从一旁的角落里窜出来，嘴里还咬着一个大肉包子，烫的不断吐舌头，含糊着喊了声姐。
郁婉看着他圆圆的脸蛋，下意识伸手。
果然！手感更好了！
郁衡眉头紧皱，但没躲，只一个劲的叫姐，“你再不放开我就把油糊你手上！”
“你试试？”郁婉冷笑，“伙食不错啊，只是几天就胖了一圈。”
郁衡：“……”
老姐太坏了！
郁婉清晰的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了这个信息，心情十分愉悦。
郁衡一脸不情愿的将剩下的肉包子递给她，“牛肉馅儿的，可好吃了！”
“等会儿，我先把东西搬了。”郁婉松开手，转身帮着把行李搬到拖拉机上，还不忘问外公，“这是谁家的拖拉机啊？”
“大柳树前头，你小秋爷爷家的，他们家今天上街卖玉米，我就顺便蹭个车。”
郁衡又跟了过来，“姐！小秋爷爷可好了！送了我们一只大兔子！可肥了！外婆说等你回来了就杀了吃！做一兔三吃！”
想到外婆的手艺，郁婉顿时心动了，吸了吸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大方的一挥手，“兔头让给你。”
郁衡顿时欢呼起来，完全忘了刚刚郁婉的做派，“姐你太好了！”
前头外公听见动静直笑，“那你们可要努力吃，我和你们外婆吃不了辣的。”
两姐弟同时拍胸脯，“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小秋爷爷过来了，脸上满是笑，“小婉回来啦？”
郁婉笑着打招呼，“小秋爷爷好。”
“好，好，吃过饭了没？你小秋婆婆今天早上起来准备杀鸡做风干鸡，中午给你和小衡炖鸡汤啊。”
郁婉没说话，只笑着提了提手中的牛肉包子。
“行啦。”外公笑着开口，“我家今天要宰年猪，该你们到我家来吃饭才对。”
话一出口，小秋爷爷就有些犹豫，“那我到时候来帮把手，你把猪血给我，我就好那一口。”
外公大方的挥手，“再给你加副猪肝和几斤五花肉！还有蹄膀！”
小秋爷爷微微苦着脸，“蹄膀肥人呢，我儿子前些还念叨呢，让我吃清淡点。也不知道一个大小伙子咋就那么能念叨。”
……
两个老人的话题越来越偏，最后从如何养生一点点偏成了如何和儿女斗智斗勇，听的郁婉嘴角直抽。
郁衡挨着郁婉坐，用一张大围巾将脸围了大半，“姐～”
郁婉斜睨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我真的胖了很多吗？”郁衡吞吞吐吐道：“这段时间家里的伙食可好了。”
他伸出手来，戴着的毛线手套越发显得手指短短胖胖的，“……真的特别好。”
他开始给郁婉报菜名，“今天杀年猪，明天吃兔子，后天铁锅炖鱼，再往后排是柴火鸡，烧鸭子，炖大鹅……”
郁婉咽了口唾沫，眼中开始显现和郁衡同样的为难之情。
这样一天天吃下去，空心的竹子都能胖三圈，可若是不吃，哪怕是少吃，都让人觉得可惜。
正在郁婉纠结之际，手机叮铃一声响了。
郁婉掏出来一看，看见钟听寒给她发了张自拍。
照片里，钟听寒穿了身修身的羽绒服，站在一颗梅花树下，干枯劲道的梅枝间，一点雪白若隐若现，让人分不清那是落下的微雪还是花瓣。
但郁婉现在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反而若有所思的看着钟听寒背后若隐若现的自行车。
郁婉沉思片刻，转头向郁衡伸出手，“少年哟，你可愿同我立下这份永恒的契约？”
郁衡：？？？
郁婉将照片给他看，指指自行车，又指指身形高挑的钟听寒，“曾有六字真言，今传于你。”
“管住嘴，迈开腿。”
郁衡瞬间懂了，“可是咱们家里没自行车啊。”
郁婉：“只要动起来就行！”
郁衡眼睛亮了，两人手掌一拍，“契约成立！”
第56章
郁婉迟迟没回信息，钟听寒只以为是她还在睡觉，没看见，但等下午还没回信息，钟听寒就有些耐不住了。
郁婉的性子他清楚，别人发消息给她，绝对不会不回信息，哪怕是讨厌的人，也得发消息骂回去。
他没有再给郁婉打电话或是发消息，转而观察起其他同学的动态。
很快，他便在小允子的动态里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小允子发了好几张截屏聊天图，配了一串大哭小黄人。
图里，一群人正在聊他们的寒假新生活，陈雪晒她家的野鸡和野兔，任晔和章丁晒了一桌大餐，季志清晒了张一览众山小和日出图，郁婉没出现，但耐不住有陈雪这个第一线吃瓜的人员，很快抖落了郁婉家正在杀年猪的事，成功让众人膜拜。
至于为什么配大哭的表情包，因为小允子的寒假开端是从打扫全家卫生开始的，弄的灰头土脸不说，其他人知道后还一串哈哈哈，说他这是本色出演灰姑娘。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郁婉这是回她外婆家了，再估算一下时间，应该是把他的消息忘了。
钟听寒有些气又有些想笑，气郁婉把他忘了，自己白等了大半天，但一想到以郁婉的性子，就算真忘了，那也是看见自己的信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然后又被其他事搞忘了。
想到这里，钟听寒又不气了，不但不气，反而开始乐了。
这次忘了回他的消息，那么等他下次再发消息，郁婉绝对会好好回。
钟听寒看向窗外，冬日天黑的早，这会儿已经夕阳半沉，看上去暖融融的。
钟听寒收回视线，伸出手指戳戳手机上郁婉的名字。
算了，看在你今天这么累的份上，暂且放过你。
郁婉是真把钟听寒给忘了，今天一天她过的格外扎实，除了给爸妈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平安到家，就只接了陈雪的一个电话，其他时间连手机放哪儿了都一时想不起来，等晚上上了床才想起这事。
一时之间，甚是纠结。
这会儿回消息？总感觉好奇怪，而且都这么晚了，估计钟听寒都睡了，一个消息回过去打扰人不说，更不是提醒对方自己忘了回消息这回事？
但是不回……郁婉更感觉不对劲，浑身都不舒服。
盯着照片里钟听寒的笑脸沉思片刻，郁婉决定――还是听天由命吧。
郁婉翻身找出手机，客气而又不失礼貌的回了一个消息。
消息刚发出去，钟听寒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郁婉看见来电显示上大大的钟听寒三个字，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
接还是不接？！
一瞬间，郁婉脑海里浮现出之前钟听寒的说过的那些“经典语录”，可谓是心平气和就能把人气吐血。
不接！
想到之前自己被气的经历，郁婉毫不犹豫的按了挂断。
再下一秒，钟听寒发消息过来了。
接电话，有正事找你。
郁婉盯着这一行字，有点怀疑。
下面又跳出一行字，是钟听寒刚发过来的。
真的，不骗你。
紧接着，钟听寒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郁婉按了接通。
“郁婉？”钟听寒的声音传过来有几分失真，但里面的几分笑意却听的清清楚楚，“你家今天杀年猪了是不？有没有多的肉？我家想买一点。”
郁婉：“……啊？”
“啊什么啊？”钟听寒道：“我说真的，我妈平日里总说现在的猪肉不好吃，全是饲料猪，想吃以前的农家猪，肉香，你家有没有多的肉？还有排骨，猪耳朵也行。”
郁婉眼皮一跳，“你赶这儿当猪肉铺呢？没有！”
“一斤也没多的？”
“一斤也没有。”郁婉斩钉截铁道：“要买自己去菜市场买去。”
“铺子上价贵，有时候质量还不行，我妈上次买了一次高价，结果还是普通的猪肉，气的都没吃午饭。”钟听寒开始给她戴高帽子，“你外婆家的猪肉肯定好吃吧？之前每次过完年都能听你念叨好久。”
郁婉：“……”哪来的每次啊？！
电话另一边，钟听寒拿手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水仙花的叶子，眼角眉梢全是笑，“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我外公家是城里人，从来没养过猪，我爷爷家好多年前就不养猪了，我妈年年都念叨，说现在的肉和菜没有以前家里的好吃。这快过年了，我也想让我妈开心开心。”
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郁婉很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仗着人看不见，死命翻白眼，“钟听寒，麻烦你动动你那脑子，就算我真卖你，你怎么拿？给你寄过来？”
寄过来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冷链也不大现实。
显然，钟听寒不是头脑一热想出来的这主意，当即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找个泡沫箱子，或者普通的箱子，里面装上点报纸什么的，再放点冰，托班车司机带一下，我这边直接到车站拿就行。”
“天冷，又有冰，大半天的时间，坏不了。”
郁婉磨牙，这安排的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她冷笑出声，“不好意思啊，我家的猪肉不多，自己家都不够吃。”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然后传来了钟听寒的幽幽叹息声，“行吧，那我和你说实话吧。”
“上次吃酒，我不是在席上说你坏话吗？我妈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来着……”
郁婉当即头皮一麻，“你想干什么？！”
“什么叫做我想干什么？”钟听寒慢吞吞的，语重心长道：“是我在我妈的教导下，明白了自己的过错，准备对你道歉并进行一定的补偿。”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让过去的事过去吧！”郁婉毫不犹豫道：“就这样，再见！”
“你确定？事情就在我们两个之间了了不好吗？何必把咱们爸妈牵扯进来。”
郁婉呵呵笑，“钟听寒，你是不是当我傻？不说了，再见！”
正在郁婉准备挂断电话之际，钟听寒的声音再次传来，快速道：“你先别挂电话，我没骗你，我真的是想买猪肉，我不买就是我妈来买了，那时候会更麻烦……”
郁婉按下挂断键，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十分钟后，郁婉被外婆叫下楼。
“你妈刚刚打电话，说让我寄点鲜猪肉过去，我说我哪儿会弄这些？再说等寄过去这肉不都坏了吗？你妈说有你呢，你知道怎么弄。”
郁婉：“……”
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露出狰狞的表情，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再去问问妈，看她具体是什么要求。”
郁婉回房间拿到手机，拨通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然后传来钟听寒的叹气声，“我劝过你的。”
“之前吃酒那次，我妈心里一直气我来着，我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差，平时我和我其他朋友不也损来损去的？然后吧，前段时间我把我们演出的光盘拿回家了，里面不是有些调侃父亲对继母不好的花絮吗？一看，我爸也跟着气了，他们说那我也不能仗着关系好就总欺负你。”
叔叔阿姨真相了！郁婉无声在心中呐喊。
钟听寒无奈道：“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信，觉得我欺负你这么久该做点表示什么的，我就说我来吧，毕竟同辈人的事同辈人来解决，但一直没找到什么好的机会，正巧今天你家杀年猪，我妈知道了就想买一点，但又怕麻烦你们。”
“我想，这不就是机会吗？我就和我妈说让我来，我们关系好，你应该不会拒绝，正好你寄猪肉过来我也给你寄点东西来，这样更显得关系亲近感情好。”
“但是你刚刚不是拒绝了吗？偏偏挂电话的时候我妈听到了一点……”
“所以我妈就打电话给你妈，说想买点猪肉。”
郁婉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顺着电话信号冲过去把钟听寒打死。
她不管钟听寒怎么说，她只抓住一个重点就够了。
那就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钟听寒惹出来的！
钟听寒听到电话那边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心下更加心虚，“咳咳、当然，现在我们也知道，这件事的重点已经不是猪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