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他发现其他的有意思的事情了。
高崎的那位粮商朋友冯直的来历,有些有意思了。
居然和婉淳长公主的人关系很亲密,赵延之这几日都在花船上未曾下船,他看了眼地上禀报的人,沉声说:“我知道了,让他明日回来,你下去吧。”
起初这消息就是赵延之在花船上得来的。
想起那位长公主,实在让他莫名的有情绪。按理说他和长公主是没有干系的,母亲抱怨过几次老娘娘过于霸道,隐约透露过,将姑苏的小郡主指婚给他。
他倒也不反对,只是母亲很不满意,所以进宫也就没那么频了。
老娘娘大概也知道意思了,所以和他提过放心不下那位小殿下,他当时毫不犹豫答应了的。
只是这位殿下实在非凡,入京后不声不响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他可配不上长公主殿下了。
结果母亲反而又有些意动,和婶婶提了两次。
他见过两次长公主后,便清楚知道,那位殿下很不喜见他。他不知道缘由,也不曾得罪过她。百思不得其解,便向家里的旧人们打听了文敬太子的旧事,猜测着,大概是当年太后属意他的大姐做太子妃,结先帝挑了陇西李家的女儿。
太后待太子妃便一直淡淡的。
他大姐和文敬太子亲近,闹了个没脸。
他私下里暗自琢磨了很多,最后得出这一个结论来。
最后他给赵幼澄写了封信,大概意思就是,冯直这人如今已经扣押,他若是你的人,我会在其中转圜一二,你也做好打算。
随着信一同来的是一船的礼物。
赵幼澄半夜看到信,心里十分惊讶,感叹周聿昭的鼻子还是那么灵。
他一直都很聪明,她从不否认也从不敢轻视他。
她想了很久,不知道周聿昭的意思,但对他示好的意思一点都不领情。
裴岘的哥哥,在户部。为人刚直,性格冷淡是个性情果决的人。
她想了又想,怕时间拖得太久,冯直和高崎死在狱中。
便写信给裴岘,信中搅浑水。
裴岘这段时间很忙,因为随着刘正东上京,跟来了一群老鼠。刺杀吕大人的人还没捉拿归案,刘正东又在狱中自杀未损,孟廷元被陛下训斥了一通,连赵善易都没落着好。
赵善易吃了挂落和他抱怨:“不杀一杀,真以为上京城里没有王法。真是猖狂的没样子了。陛下就是脾气再好,也是陛下。”
裴岘一言不发,只管陪着他喝茶,赵善易:“你倒是给句话。”
裴岘:“你管着上京城,出了这等事难道不羞愧吗?”
事实上这些人并不陌生,他在江南遇见的就是这帮人,杀不尽。但是烦人。
其实这件事确实怪不到赵善易头上,步军都统衙门的步军怎么可能随意出营。
他自己也知道,陛下不过是心气不顺,因为被陛下申斥的事,索性也无所谓了,他也不太往心里去,这半年来还和好友避嫌,现在好了,破罐子破摔,也不管这些了。
裴岘收到的不光是信,还有赵幼澄转赠的来自周聿昭的半船礼物。
赵幼澄信中说得很好:前几日在康亲王府和老王妃说起,老王妃很喜欢赵氏,老王妃提起裴大人的亲事,托我向裴大人贺喜。我思来想去不好辜负老王妃的托付,便翻出江南的好东西,正式向裴大人贺喜,江南如今不太平,上次舅舅的粮船谢裴大人救助,只是江南粮价被操控,如今市场也乱了。舅舅听闻旧人被下狱,急火攻心,五内俱焚……
裴岘看着信,皱眉半晌都没说话。
至于赵幼澄满满当当的几页信,他只看出来几句真话。
点破高崎在江南买粮粮价的猫腻,和被拖进狱中三品大员高崎的冤屈。
要说高崎耿直也是真的耿直,愚昧也是真的愚昧,他自从被下狱后一言不发,甚至拒不申辩,只管等着京中的陛下下旨召他上京。
可真是愚昧。
江南那边撒下天罗地网,将他扣在江南,怎么会放他进京。他也不想想,这件事总要有个背锅的人。
若是他行得端走得正,就该申辩,就该将此事彻底揭开。
虽然揭开此事,落个办事不力的下场,但总好过这么遮遮掩掩的憋屈的死去。
裴岘看后将信收起来,他不是大罗神仙,什么人都能救。
起码高崎这事,他就碰不得。
赵善易眼巴巴看着,问:“什么信?”
裴岘:“一个朋友。”
赵善易见不得他这幅样子,“什么朋友?除了九叔,你什么时候交了朋友?”
裴岘不做声,赵善易从小就这幅样子,因为家里的缘故,过的艰难,被廉亲王收在膝下教养,除了话多,做事非常聪明。
赵善易见他不说话,揶揄:“不会是刘家小娘子的信吧?”
裴岘瞥他一眼,还是不做声,赵善易啧啧称奇:“看不出来,裴蕴玉还有这样的小女儿神态,刚定亲这就又是礼物,又是信件。这刘家小娘子当真生的花容月貌?”
裴岘:“你该回去了。”
赵善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见你这么大年纪了,才如……”
他说到一半,见裴岘冷冷的眼神看过来,他立刻闭嘴。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吃过裴岘的亏,分筋错骨缠藤手,切磋武艺不是说说而已。
“你看你,情投意也是美谈嘛,行了,你个愣头青,个中滋味你慢慢品吧。我就先走了。”
裴岘知道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赵善易越看不到,越抓心挠肺,心里已经想改日定要瞧一瞧那位刘家小娘子。
赵幼澄没想到裴岘看了信,但没打算热心肠救高崎。
她等了两日不见裴岘回话,又怕冯直出事,冯唐昨日已经南下去了,这是他的堂弟,他心焦难耐。
赵幼澄不好去探别人的口风,周聿昭没等她的信,便在第二封信中说明了,高崎的态度必死无疑,至于冯直他会保下。
赵幼澄对他满是戒备,怎么敢相信他。
她立刻吩咐冬凌:“京中放出消息,江南的夏粮一百一十五文一斗,价格偏低。加上一路北上押运的路费,粮商几乎没有赚的”
她见冬凌没明白,冬凌也知道这价格是压价后的价格。
她:“你只管去,这话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她心里叹气,高崎但愿能保你一命。
仓促中,冬凌通过李珰将消息放出去了,裴岘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京中消息一传出来,他就知道是她干的。
宫中的消息自来灵通,先是户部的人反应过来,高崎的事已经争论了很久,陛下拖着不肯处置高崎,这几日朝中为高崎申辩的人也就多了。
赵幼澄怕出差错,放出消息等听到了风声,第二天就去了北面的庄子上去了。
黄太医说,冬天她实在畏寒的话,泡温泉可以缓解。
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查到她了。
江南本来以为高崎必死,谁知道有人把事情捅到了陛下眼前。可是眼下,陛下摆明了要保高崎了。吕大人本就不甘心学生蒙冤,等江南的人回来立刻上折子将裴岘信中的价格里的曲折写的清清楚楚。
赵晖叹气:“你说这个高崎,和朕申辩一句有什么难?他就料定朕是寡恩之人吗?在江南一心求死,实在愚昧!”
吕大人已经满头白发了,跪在殿中恳求:“求陛下彻查,高崎多年来性情耿直,不该背上此等骂名。”
赵幼澄也没想到她的大胆,给了赵晖台阶。却也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入冬后郊外更冷,赵幼澄几乎闭门不出,冬青还在找东西,昌平的温泉庄子并不大,但是寒冬来临时,这里还是很温暖,冬青将东西都摆出来,见章嬷嬷和赵幼澄在合计什么,也不做声。
自从章嬷嬷来了之后,殿下就万事不管了,章嬷嬷很有威严,府中的女婢们都怕她,而且章嬷嬷做事公正,只是有些严厉。但冬青很喜欢章嬷嬷,有种被家长保护着的感觉。
章嬷嬷正在说给宫中安排的礼物。
她出京匆忙,什么都没带,也知道太微宫的人做的事情经不起有心人细查。不是猜疑到她,就是猜疑到舅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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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阿鲤
◎遭逢遇刺◎
裴岘知道她出京的时候, 她人已经在泡温泉了,庄子上清寂,没什么人烟。
裴岘听闻她出城, 实在无奈, 平日里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正好她的两位师兄已经祭拜孔庙,传信来不日到达上京城, 因为也有她的信,让让人出城给她送信去了。也有让她早日回城的意思。
赵幼澄看到师兄的消息, 心中大喜,在庄子上只呆了几日, 就启程回城。
庄子上人并不多, 冬凌一行人启程, 走得也慢, 结果路过驿站后,就被人盯上了。
这次随她出来的护卫只有冬凌和冬葵, 章嬷嬷留在府中照料,只让冬青跟来了。因为在驿站耽搁两个时辰,天色就有些晚了, 冬青没来过这边, 什么都觉得新鲜,还在讲庄子上送的几只兔子。
冬葵闭目靠在车厢上,她突然说:“殿下,后面有人跟上来了。三十来人,纵马带刀。”
冬葵的耳力是出奇的好, 身边人没人敢怀疑她的本事。
她听得惊愕, 怎么会有人冲她而来?
可思索了片刻, 她终于惊觉,在驿站被耽搁,怕是有人故意要拖住她。就为了夜色中对她下手。
未知的事情,一想就会增加很多恐惧。
她如此惜命的一个人,吓得心砰砰跳,镇定又镇定,问:“离最近的村子还有多久?”
冬凌也有点焦急,今日没带多少人,彭懿也不在。
“快的话小半个时辰。”
冬凌很果决,立刻说:“冬葵带着殿下骑马先走,我和冬青在车里。这是长公主车架,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你也说了,这是长公主车马,他们也未必就是冲我们来的。有可能是北面来的人,不要怕。”
她不过是为了冬青,对方能拖到她们夜黑行路,就不能善了。
只是冬青仓皇失措地看着她们,尤其冬葵说对方骑马带刀,一听对方追上来了,她还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简直惊慌失措
赵幼澄:“不要慌,这是长公主车架,我不信有人敢用我的命祭天。”
她心里也发了狠,其实心里隐约知道,对方大概就是冲她来的。
冬凌还是担心,急着说:“殿下还是挪到马上来。冬葵先带着殿下先行。”
赵幼澄会骑马,但是仅限于会骑。但是冬青和剩下的女婢们都不会骑马。
“这会儿我骑马先行也无用,若是真的冲我来了,你们也挡不住。我也逃不了。这样吧,你让人先带冬青他们先行,去搬救兵。”
她不过是为了哄冬青,冬青已经哭成一团。
冬凌从不违逆她的话,立刻让冬青等人上了马,被人带着朝前奔去。
他和冬葵则是跟在赵幼澄身侧寸步不离。
后面的人一直跟着,直到夜色起了,连她都听到一声哨声,冬葵才说:“后面的人摸上来了。”
她边说着,也握紧了手里的刀,刚哄走了冬青几个。
剩下几个女婢,随行的府兵不过不过四十七人,也只是寻常看家护院的家丁,和后面跟上来的人没法比。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此刻都想不明白是谁要杀她。
攥着裙摆低声嘱咐冬葵:“不要拼命,若是对方冲我而来的,那就是亡命徒,我们只管逃就是了。”
冬葵安抚她:“殿下别怕,有哥哥垫后,若是不对劲,他会拖住人的。”
她这会儿也明白,自己干了蠢事,跑什么呢。不过是裴岘没帮忙,高崎冯直还在狱中,她就要没命活了。
她搅浑水也不过是朝堂有些争端,陛下就算是知道她搅浑水,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现在好了,跑到这荒山野岭,被人杀了都没人知道。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马啸声,对方就是冲她来的。
她心中大惊,甚至怀疑,是不是江南的周聿昭要置她于死地……
冬葵二话不说,抱着她直接上马,头也不回的拼命逃,随即身后就传来惨叫声,杀戮已经开始。
她侥幸的心思破灭,心里只有逃命,但跟着的人太多了,冬凌挡不住的。
不多时便有人追了上来,她伏在马背上,生怕连累冬葵。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冬葵护着她,和对方交手不过十招,当肩被劈了一刀,她余光中看到惊骇不已,对方的刀已经冲她而来,她躲了一下,头偏在马颈一侧,结果偏了重心,一霎间落了马。
落地一刻,也不疼,懵懵懂懂的只觉地动山摇,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之后就昏了过去。
裴岘一大早晨让人去送信,以为她肯定能早些回城,必然会来问两位师兄的消息。
结果傍晚都不见人。
这才带着京卫营的出城走一趟,结果还是晚了一刻。远远听到杀戮声,月色下听着尤为惊心。
那人被赵幼澄的马绊了脚,便挥刀斩了马,自己也受了伤,结果听到远处的动静,惊诧不易,片刻后就被迎面奔腾而来的人惊住了。
月色下,每个人仿佛披着淡淡的霜,朦胧又深刻。
赵幼澄坠马不过是一霎的功夫,冬葵凄厉的喊了声:“殿下!”
裴岘听得心里一紧,下令道:“给我杀,生死不论!”
他的亲卫兵见过血,也丝毫不惧这种场面。
原本杀的起劲的黑衣人立刻被屠杀,开始随处逃窜。
等冬葵拖着一臂凑到赵幼澄身边,裴岘已经将人抱起来,赵幼澄毫无知觉,任人摆弄,裴岘也不知道她哪里受了伤,不敢乱动她,她的血顺着颈侧留下来,白的脖颈儿红的血,即便在朦胧月色下,也看的他眼皮直跳。
冬葵吓得声音有些抖:“大人,救救我哥哥。”
裴岘抱着赵幼澄充耳不闻,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没一点分量。
等他将人安置在马车上,
不过一刻钟冬凌浑身是血被人送到跟前来,裴慎跟着来报:“一共二十五人,死了十七人,逃了八人。”
裴岘沉着声:“知道了,剩下的我要活口。”
裴慎应了声,便继续去追逃窜的刺客。
冬葵带着人将公主府剩下的伤残的家丁收拢后,裴岘也不敢耽搁,连夜安顿在自己在北城外的别院里,让人去进城寻章嬷嬷和黄太医。
章嬷嬷被连夜带出来,看到赵幼澄的样子吓得面无人色,实在是赵幼澄的样子太过糟糕了。
裴岘一整晚都不说话,裴慎还没有回来,黄太医见了大惊:“殿下怎么会这样?”
裴岘本不欲多说,见章嬷嬷哭成泪人,耐着性子说:“殿下路上出了意外。我正好出城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