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顾青姿【完结】
时间:2023-07-17 14:40:25

  她年纪小,性格却固执, 想起她那么会气人,又有些无可奈何。
  赵善易见他默不作声, 叹气:“怎么说,她是你的小辈, 倒是我比你上心。”
  裴岘看他一眼, 没说话, 赵善易一个大男人, 背后说人确实不好,就不再说了。
  又说:“你师兄这次南下, 江都怕是有些波折。谁也没想到陛下反其道而行,先拿江南开刀。”
  裴岘想起兄长,淡淡说:“粮价居高不下, 再不遏制, 肯定是要出乱子的。”
  赵善易喝了口茶,居然是陈皮红茶,砸砸嘴:“这茶和婉淳煮的比起来还是差些意思。”
  裴岘不理会他,只是问:“京畿将领,陛下有安排吗?”
  “安阳侯那个老小子跳得厉害, 听说他在挑女婿, 估计是难。”
  裴岘也知道陛下眼皮子底下, 谁也不敢太放肆。
  “吏部之后怕还会有其他的人事调动,你最近少去赴宴。”
  赵善易笑着点头。主要是他是陛下身边的近臣,他们就爱请他。
  忠义候府中很安静,因为朱氏去了城外别院,为太后祝寿,家中只留了庶子媳妇们和刘娘子。
  刘娘子虽是内宅女眷,但心思一点都不少。
  她自从成婚后,就一直伏低做小,在忠义候府有名的脾气和气,比起朱氏的严苛,她要好伺候的多。又有大高氏这个姻亲,耳目一点都不少。
  她借着朱氏在城外广春园,府中暂时由她做主,所以就邀请两位婶婶。
  大高氏恨不得她能掌权,主持中馈,然后不像朱氏那样严苛,对她自然是各种安抚哄说。
  刘娘子也不信她们,更不信大高氏,大高氏和她嫂嫂的心思如出一辙。
  午饭后,大高氏留下陪她说话,她只是问:“不知二婶外面可有合适的园子或者庄子?你也知道我嫁妆有限,侯爷有几个院子,问我想要哪一个,我还不知道位置,也说不好哪一个好。”
  大高氏一听,这是周聿昭的私产,立刻说:“上京城我是很熟悉的,你只管和我说说,我看看哪一个好一些,既然是送你的院子,自然要挑一个好一些的。”
  刘娘子这几日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将几处院子一一指给她。
  而后又说:“侯爷也说了,有的院子赁出去了,我就算挑选了,也不能贸然上门去,所以这件事也不着急,反正是送给我的,我也不去住。”
  她这话处处透着蹊跷,大高氏在内宅中混迹了这么多年,真话假话还是听的明白的。男人的鬼话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又想起周聿昭婚前就在别院中敢养着这位,难保不在其他院子里也养着别的女人。
  倒是个风流种子。
  她满心欢喜回去,就急着差人去一处一处的盯着。
  刘娘子等大高氏走了,一个人枯坐很久。
  她心里想,我愿意做你的贤妻,替你照看好府中,不管你外面有多少女人,我都愿意接回家来。只盼着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太微宫的殿下,不是你能肖想的。
  我不如她,但她未必会和我一样愿意守着你……
  安阳侯内宅中倒是不平静,安阳侯夫人素来脾气不好,早已经和夫君相看两厌,只是她生了三个儿子,安阳侯奈何她不得。
  所以两厢只是不理睬,三个儿子自然是护着母亲,但对父亲接回外室倒也不至于愤恨。毕竟一个女人,还是个外室,能有多大麻烦。
  安阳侯将那柳娘子接回家后,安排在自己院子里丝毫不遮掩,幼子才三岁,而女儿已经十七了,说起来也是一桩陈年风流事。
  两人当年也是巧合,一人是骑马过街的武将,一个是临街卖酒的花龄不满双十的妩媚寡妇。一夜风流红鸾颠倒后也就一拍两散了,哪知道小寡妇有了他的骨肉,自然不能再做买卖了,小寡妇卖了铺子带着老仆另买了宅子生下女儿,但也不消停。
  一别几年,等再遇见安阳侯,安阳侯已经升任京畿将领,不再是侯门浪荡子。寡妇少了青涩,满是风情,两人久旱干渴,又有一个女儿,自然分外痴缠。
  只是这个女儿,市井里长大,轻佻了一些。
  安阳侯这人也不怎么讲究,依旧很疼爱,比起家中悍妻生的三个儿子,女儿自然贴心。
  他可不知道,他的女儿和他当年一样,早已和人暗度陈仓。
  但安阳侯府的人未必不知道这位小娘子不是安分的人,起码避居正院的安阳侯夫人就听着身边的女婢报:“那位又出门了。”
  安阳侯夫人冷笑:“不用管,她老子还等着攀高枝,送她进侯门宗室做正妻,只管让她出门,让人不要申张,到时候就算闹出什么事,又不是丢我的脸。他既然能和寡妇混到一起,把野种当成掌上明珠,那就随他。”
  正院里的人谁也不敢多说。
  方静云自小见识过母亲的手段,所以她耳濡目染,只是没想到她会是安阳侯的女儿,但周郎她也是真心爱的。
  此刻她还腻在周聿昭身边说:“父亲可是已经在为我挑选夫婿了。”
  周聿昭慢条斯理的喝茶,他这次谋的是文选司郎中,叔祖父这次怕是会进内阁。
  内阁萧老大人已经荣养几年了,辞表一上再上,陛下都不肯放人,估计是要让他在任上故去,身后哀荣自然也高。
  听说快已经不行了,陛下开始动作,自然会调人进内阁,叔祖父进了内阁,他进吏部也就不突兀了。
  他揽着怀里的人,安慰道:“我知道,暂且还不够稳当,侯爷怕是会舍不得让你跟了我。”
  方静云撒娇:“我反正认定你了。”
  一对鸳鸯倒是情深意长。
  宋宝珍终于跟着宋夫人回城,父亲还在姑苏,她姨母是京中武节将军夫人,在京中姻亲还不少,但毕竟定了亲。母亲这两日特意等着和静义公主见了一面,才放下心回城。
  回城的路上母亲和她闲聊,她才说:“我想请裴府的娘子过府中玩耍。”
  宋夫人嘱咐她:“不光是裴娘子,记得去太微宫走一趟,殿下那边多走动,傅怀龄年少才子,只是傅家在京中无甚根基,将来说不准还要看……”
  “母亲!”,宋宝珍嗲怪看了眼母亲,怎能说这种话。
  宋夫人笑叹:“好,我不说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将来我回了姑苏,留你一个人在京中,静义公主性情寡淡,说得好听是和气,说不好听是丝毫不会和人打交道,听说那傅嘉宜骄纵成性,怕是难缠。你这个性格难免吃亏,身边有朋友,我也放心些。”
  她说着替女儿理了理头发,温柔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傅怀龄是难得的君子,知根知底,你父亲对他都多有赞赏。”
  宋宝珍不好意思低了头。
  宋夫人又说:“我原本以为傅怀龄是留着给那位小殿下婚配,没想到……”
  宋宝珍反驳:“母亲不要这样的话,殿下是很好很好的人,京中的传闻那么多,之前还说太后娘娘,娘家的孙辈和殿下般配,那侯爷不也成婚了。这会儿怎么又扯到傅怀龄?殿下待这位表哥很亲近,殿下人很好的。”
  宋夫人也笑起来:“也是,她已经是长公主,什么样的勋贵子弟配不上。”
  宋宝珍不想母亲一直说殿下,问:“那我带什么礼物比较好?殿下还病着。”
  宋宝珍给她准备了礼物,宋宝珍单独去了太微宫探望赵幼澄。
  赵幼澄的膝盖淤青还没散开,但已经不疼了。
  宋宝珍到的时候冬青正给她涂药。宋宝珍看着乌青的伤,惊讶:“殿下这是……”
  裴岘那日回去后,第二天就送来了药,他的药确实管用,淤青虽然没散开,但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是看着吓人。
  赵幼澄见她吓着了,逗她:“怎么?刚定了亲事,这是急巴巴等着我喊你表嫂呢?”
  宋宝珍被她打趣了一句,脸都红了,尤其房间里几位都在,章嬷嬷笑着说:“表少爷这次高中,宝珍嫁过去正正好。凑个双喜临门。”
  冬青也笑起来。
  “殿下!”
  赵幼澄笑起来,五哥能续上良缘,她很高兴。
  她笑着说:“我五哥自幼读书刻苦,虽然不如其他人那么嘴巧,人也显得有些笨拙,但立身持正,实是君子。你们自幼相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我盼着你们能相偕相伴恩爱白头。”
  她这话有些老气,但眼下说也不突兀,宋宝珍被她说的脸通红:“殿下说的什么话,哪有这样的,那我走了。”
  冬青笑着哄说:“宋娘子只管坐下喝茶,和我家殿下比,你只管当没听见就好了。”
  宋宝珍被逗得笑起来。
  等涂了药,赵幼澄才说:“那日安成和裴芝玉都在这儿等着给你庆祝。”
  宋宝珍有些不好意思。
  等冬青和章嬷嬷出去了,赵幼澄才说:“五哥大概会留在京中,你们的亲事已经算晚了,最晚也不会超过年底。姑母将来应该是要回姑苏的,傅嘉宜将来就需要五哥照料了。你到时候不用太理会她,她那个人就是那个性子。她若是顽皮闹你,你只管来找我。”
  宋宝珍第一次听到赵幼澄说起傅嘉宜,她曾听过傅嘉宜背后诋毁赵幼澄,多是些小话,小娘子之间的意气之争,听着没意思。
  但赵幼澄的意思显而易见,傅嘉宜这个小姑子,她会替她出头。
  她听得心里感动,笑着说:“我们自小认识,她是什么性情,我是知道的。”
  赵幼澄也不反驳。
  宋宝珍见她身体是真的不好,劝说:“殿下也要保重身体,在姑苏时殿下少有出门的时候,傅嘉宜总说殿下是看不上姑苏这些小地方的女娘子,才不屑和我们玩。我曾对殿下也多有误会,所以不敢靠近。自从到了上京城,每每遇见,殿下从来手不释卷,要不就是灯下看书写东西。殿下高才,哪是不谙世事的小娘子们能比的,我知殿下不欲多费口舌为自己正名,也不贪虚名,但殿下也要爱惜身体。”
  赵幼澄见她说得动容,心理叹息,宋宝珍是很好的人,前世和五哥琴瑟和鸣,可惜五哥遭逢大难,但是这辈子她要看着他们恩爱白头。
  “我知道了,还没过门,就成我长辈了,下次五哥来了我定要告状。”
  宋宝珍被她打趣也不脸红了,无奈笑了。
  “等下次,我邀请安成殿下和芝玉,殿下不爱出门,就定在太微宫。怎么样?”
  赵幼澄笑着和进来的章嬷嬷说:“你看吧,五嫂就要这样才成,从前先生罚我抄书,我就求五哥帮我。现在五哥不帮我了,五嫂就来了。”
  宋宝珍被她连着打趣,笑起来,好奇问:“殿下也被罚抄过书?”
  冬青笑着说:“每次去先生那里复述功课,殿下就发愁。殿下只对丹青感兴趣,娘子见了表少爷一问就知道了。”
  赵幼澄由着她们打趣,也不还嘴。
  张克定原本在山东,不到半年又被调任江都。
  他和裴荀有些交情,但两人极少碰面。这次回京裴荀借机特意在家中宴请他。
  裴荀让人去通知弟弟,让他尽早回家,赵善易这些日守在西苑,西苑中每日进出人,他装聋作哑都不成,一听城内有戏,就随裴岘溜回城了。
  裴岘回城难得乘马车,路上裴岘和他说:“陛下怕是会让我动一动。”
  赵善易静静看他片刻,一转眼都想通了。
  他深深叹了声气:“以后和庆王,怕是……”
  裴岘对这个倒没那么深刻。
  赵善易又说:“怪不得,我猜陛下原本是想把庆王往兵部放。让庆王领着宗室和那帮老臣顶起来。可庆王私下动作太多了,和那帮老臣走得近了,陛下就改主意了。这回怕是便宜周宪实那个老小子了。庆王自己不争气,怪的了谁。”
  赵善易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通,裴岘见他明白了,也不多说。
  赵善易自顾自说:“他出身江南,陛下能允他入内阁,他就要拿出诚意来。若不然陛下会和他算账的。到时候有好戏看了。”
  裴岘心说,不要这么乐观,周宪实看着和江南派没来往。却照样能号令得动江都大族,谁敢说他不是江南派?
  裴荀就在外东苑和张克定闲聊,见裴岘和赵善易回来,张克定笑说:“赵总督,许久未见了。”
  赵善易与人为善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
  “张大人客气了,今日我跟蕴玉蹭酒喝,不当讲这些。”
  裴荀难得和蔼,笑说:“这些日子在城外都辛苦了。”
  赵善易承情:“也是,再过几日就能调兵回城。我也能松快了。”
  裴荀一直拿他当小辈,笑说:“为陛下当差,不可心生懈怠,难保有什么乱子。”
  显然朝中又有了新乱子。
  赵善易闻着味就听出来了,笑着说:“您要这么说,这顿酒我可就慢慢喝了,您细说说,我听着呢。”
  裴荀点点他,无奈笑。
  四人坐下,裴荀因为赵善易是宗室出身,也不避讳他,说:“醇亲王在沧州府闹出乱子,被人告到了陛下面前,醇亲王府的老夫人请了妹婿施大人说项,施大人也被陛下申斥了。”
  赵善易皱眉,“赵理?他能闹出什么乱子?不过就是贪财一些,但是赵延之的生意做的可不小了。”
  言下之意,醇亲王府不缺钱。
  这种折子不声不响就到了陛下桌案上,这里面可不容易,宗室都依附陛下,若是往后状告宗室的折子直达天庭,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裴荀见他皱眉,解释:“不是陛下问,是御史台上去的,醇亲王在河北沧州,顺带又督查运河码头,你也说了他贪财,摊并沧州府的田地,闹出了人命,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不得不说赵善易的直觉很准,他一猜就知道醇亲王惹了人,被人报复了,若是寻常闹出乱子。
  先在上京城回转,实在回转不了也不至于直接闹到陛下眼前。
  他又有点好奇,他到底惹了什么人?这么大本事,直接将人告到了陛下跟前。
  这人也厉害,一次就将这两家都落了个没脸,太后娘娘才刚过寿辰,自然不好再和陛下为这种事求情。
  张克定也只说:“贪得太过了,那赵延之的名声在江南都是榜上有名。”
  赵善易失笑:“醇亲王府就他一根独苗苗,要不说他金贵。”
  这事已经闹出来几天了,陛下一直按下不言语,今日御史台又上了折子,陛下这才直接指派了庆王调查处理此事。
  庆王得了这个差事,真是摆明得罪宗室的事,简直是个烫手山芋。
  等朝中传开了,周太后才知道。
  醇亲王府的大孙氏这次也不敢进广春园叨扰太后,小孙氏更是因为丈夫被申斥,闭门不出。
  周太后听到文襄禀报后,沉着脸,沉默片刻后,才说:“还在等什么!尽快上自辩的折子,难不成还要陛下亲自来问他们不成?若是真有争执伤了人,该抚恤的抚恤,该赔偿的赔偿……”
  文襄听的愣住,等回神才知道这是让他去给醇亲王府传信,立刻说:“娘娘用不惯这里的香,老奴这就进宫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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