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们先欺负人的。
可转头就听到了赵幼澄定亲的消息,还是陛下赐婚,对方是三品官。
裴岘是谁她不知道,可他二十几岁已经是正三品的官职,她是知道的。
当初在姑苏宋家的园子里,她见过那位裴大人,他身上的气势逼人,哪里是那司事郎中家的儿子能比的。就是周聿昭的气势都远不及裴岘。
傅嘉宜听着父亲和母亲说起赵幼澄婚事。
父亲的原话是:裴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婉淳这门亲事属实显贵。
她心里却空空的,凭什么?赵幼澄什么都是好的,她的亲事甚至都不用自己操心,凭什么?都不用她开口,周聿昭就眼巴巴凑上去,即便成亲了,还是对着她献殷勤。
这会儿她又得了一门显贵的亲事。
为什么都要心疼她,明明她什么都不用操心,好东西自有人捧到她面前。
她心里嫉妒的发疯。
静义公主因为被她气的还在养病,见她默不作声:“这下好了,你成了年岁最大的,好好的亲事,硬是作没了。”
傅嘉宜像是被踩到了痛脚,起身冲母亲咆哮:“好亲事?哪里好了?一个五品官的儿子,就敢肖想娶我?我哪里比别人差了?我母亲是堂堂公主,父亲是三品重臣,我贵为郡主。别人都能嫁到高门显贵,为何我就要嫁到那等破落户去?凭什么好处,赵阿鲤样样占尽,我就要受这等作贱!”
她的声音太过高亢,将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静义公主自从她退亲后就不肯和她说话。此刻也被她惊呆了。
傅明义难得生气,指着她,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放肆!怎么能如此和你母亲说话!”
傅嘉宜长这么大也没挨过打,父亲更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可平白挨了一巴掌,她本就为了发泄情绪,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哭着喊:“你们都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
说着就跑出去了。
闹的傅家一阵人仰马翻。
裴岘从宫中回来,徐氏已经在等着和他商量定亲的事情了,见他院子里有客人,才没打扰。
赵善易这会儿已经想着怎么宰他了。
真真是狐狸也有被哄骗的时候。想想之前自己犯的蠢,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嘴是真欠!
裴岘进了院子就见他坐在廊檐下等着他。
赵善易见他进门就笑嘻嘻说:“恭喜裴大人喜得良缘!”
裴岘不动声色问:“出什么事了?”
赵善易:“这话说的!自然是恭喜你这么久和我表妹,情投意合,终成眷属。”
裴岘仿佛没听见,看都没看他,径自进了书房,赵善易没他这份定力,起身追进来,裴岘问:“你就为这事来?”
赵善易骂了声:“这事还是小事吗?你什么时候起的贼心?你胆子也太大了。在我眼皮子底下胡来!”
裴岘静静看着他。
又是这个眼神,想起这个眼神赵善易就觉得自己真是蠢啊。
这个眼神对他赵善易来说,就像是羞辱,他在他面前每一次说起赵幼澄的小话,他就是这么看自己的,仿佛在说‘你继续说,有你后悔的时候。’。
可见裴岘当时心里必然没说好话。
“说说吧,你怎么敢?你别以为陛下赐婚,你和她的身份就安全了。她到底叫你一声师叔,你到底答应陛下什么了?”
赵善易还是知道轻重,兄弟不地道,可以等以后再算账。
裴岘对这回事好像并不在意。
依旧毫不在意问:“我和她是什么身份?”
赵善易见他嘴硬:“那帮言官最喜欢盯着咱们,你真以为没事了吗?”
裴岘拿起桌上的纸,笑了下才说:“他们只管冲我来就是。”
他本就心有执念,才一心想娶她,背一身骂名,也没什么。
赵善易盯着他问:“你什么时候起的心思?”
裴岘根本没理会这些,问:“看见明鹤了吗?”
赵善易:“明鹤说你为了婉淳镇住命格,是怎么回事?”
裴岘:“他算的命,你信吗?”
赵善易呆了一瞬,也是,明鹤算命,都能给他把命算没了。
等反应过来裴岘已经出了书房,他喊了声:“哎,不对啊,你别跟我胡扯,问你话呢。”
裴岘进了后院,见明鹤还在配药。
明鹤见他回来,问:“定下了?”
裴岘只说:“兄长已经请辞,先生往后可以早晚都请脉。”
明鹤握着药材的手顿住,叹了声:“裴大人,好气魄。”
裴岘:“先生谬赞了,往后还要拜托先生。”
明鹤点头:“只要他肯听,别的我不敢保证,保命是没问题的。”
赵善易总觉得他说话怪怪的,哪有大夫这么说话的。
问:“什么叫命没有问题?你这是算命了?婉淳是从哪里把你找出来的?”
明鹤呵呵笑:“赵总督,鄙人是受人之托,入京为贵人调养身体,自然是调养保命为上。至于婉淳是谁我不认识。”
嘿,这人满嘴说不出一句实话。转眼就不认账了。这是哪来的市井混子?
裴岘也不在乎他胡扯,拉着赵善易出了院子。
赵善易边走边说:“你这个赐婚,可就有点讲究了。难怪我家老爷子这么积极。之前裴老大人上门也是为了这事吧?”
裴岘不说话,默认了。
赵善易骂了声:“可真能忍,我告诉你,婉淳可不是陛下说的那么娴静,你自己长点心眼吧。”
他说完又说:“也是,婉淳心眼多,对你有好处。”
裴岘只当作没听见他的胡扯,只说:“陛下要处置那二十三人,怕是不容易。”
赵善易:“马廷庸这会儿不敢乱来,陛下性情确实不一样了,要是从前,他不会闹得这么大。放在前两年,我根本不敢想象,陛下杀了内阁大人。不,陛下不会盯着你去办这事吧?这你不能答应,听见没有?”
“怎么会。”,裴岘应付了一句。
裴岘也有了和周宪实一样的猜测。
只是他的猜测是有根据的。自从他知道兄长身体不好后,他就会下意识观察每一个人,或许可以说是一种直觉,陛下这半年来,面色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连杨寿山都没有从前话多了。
按理说,后宫充盈,有了新人,宫中自然添了喜气,杨寿山不该这样。更重要的是杨先勇被调出去了西苑。
陛下身边换了王弼在御书房伺候笔墨,这个人事变动可能很不起眼,但陛下有个习惯,他很念旧。
太子驾崩后,他都没有让庆王回京。而是调回了康亲王。
很多事情,是经不起细想,越想就问题越多。
见赵善易还要说什么,裴岘只说:“陛下怎么处理,你都不要吱声,有人比你急。再说了有廉亲王在,牵扯不到你身上。”
周宪实已经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了,张玉已经递了帖子正式登门拜访。
张玉这棵墙头草,这会儿已经偏到周宪实这里了。
“周大人务必要看看这封信,江南的学子们都闹起来了。”
周宪实看了眼,自高关澄死后,又听闻这次陛下重罚那二十三人,个个都
䧇璍
是重刑。江南本就是文盛之地,书生的文笔堪如刀,直指北地的官员。
周宪实看完信,心里知道这也是他的机会。
只是这个浪头太高,不是谁都能压下去的。
“我知道了,马大人是什么意思?”
张玉叹气:“马大人眼下已经不肯开口了。马大人一心求稳,若是处置了那二十三人,能让这场风波过去,马大人是愿意的。”
一个帝王的怒气,是臣子该忍受的。
马廷庸在朝中几十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周宪实思量了片刻,才说:“我会和陛下重新商议这件事,只是结果不一定就会有改变。至于这些,还望马大人务必让人加以约束,若是闹到陛下眼前,死的就不是二十三人了。”
张玉立刻说:“这事我明白。不瞒周大人,我瞧着,马大人像是萌生了退意。真是多事之秋。”
马廷庸自从高关澄死后,就郁郁寡欢。尤其是这次看到裴荀安安稳稳退下去了。
他也生出了退意,伴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周宪实意外地看了眼张玉。
张玉却不肯再多说了,都是人精,谁不肯把话说的太透。
第二天周宪实被召进养性殿,没想到陛下身边伺候的是苏妃,周宪实惊讶于居然在养性殿见到后宫嫔妃。
苏妃年岁小,生的眉眼和苏皇后有几分相似。
周宪实收起心思,垂首更不敢乱看,听着赵晖吩咐,四月底陛下带着后宫嫔妃去西苑避暑。
到时候京中驻守的内阁大臣,陛下是属意他。
周宪实不敢不应,但说起江南案,周宪实犹豫之后,还是斟酌说“此番动静太大,到时候难免引起一些恐慌,再加上人数众多。难免会有些……不若发配西北边关戍边,也好过……”
“此案朕意已决,就不要再提了。其他的周卿尽快准备吧。”
赵晖不肯再说这事,周宪实就知道,马廷庸为何萌生退意了。
“是,臣告退。”
等周宪实出了养性殿,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陛下在怕什么?他在着急什么?
他为何会突然变得杀性如此大,没人能劝得住他……
朦胧中,他总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什么。
赵幼澄连着两日,不停收到帖子和贺礼。都知道她闭门不出。不是那么熟悉的人也不好上门叨扰,但礼是到了。
和赵幼澄比起来,裴岘那里就清净多了。
若是寻常儿郎,被赐婚长公主,定然是被人艳羡恭喜一番,并酸一句一步登天。
但裴岘不是寻常人,他本就少有才名,又位高权重。娶长公主自然也般配。
所以人人都想着他真是深得陛下爱重,能得陛下赐婚,就是陛下重信他。
直到晚间,裴荀才从官署回来,他明日开始就不去了。
接下来就安心为幼弟准备婚事。兄弟两人晚膳时候谈了些朝中的事情。大多都是裴荀嘱咐裴岘。
裴岘独自一人去了太微宫。
太微宫中寂静,他进了院子,赵幼澄还在书房里,章嬷嬷见他来了,脸上也是惊喜,明明之前说好了两人不能私下里见面,看人来了又不肯拦着。不仅没有拦着,还连带着将院子里的女婢们都带出去了。
赵幼澄依旧坐在书房西窗下,一抬头透过窗口,看着游廊上过来的人。
冬葵已经退出去了,等裴岘进来,赵幼澄问:“你在陛下面前求亲了?”
“是。”
“所以,裴大人才请辞?”
“是,也不算是。”
“那你呢?你又为陛下承诺了什么?”
裴岘面色温和,淡淡笑了下,低头看了眼,她还是光着脚,才四月,就开始苦夏。他轻轻将人抱起来放在桌上,低头俯视着人,随口说:“没什么。”
赵幼澄坐在桌上买两条腿晃荡着,她才不信他说的话。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有一个人会这么执着的想娶她,只是单纯因为她这个人。没有功利,没有目的,仅仅是因为喜欢她。
这两天每一个人都在问她满不满意,其实她满不满意都不重要。是不是赐婚也不重要。一个公主的婚事,大都是这样的。
但这个人是不是裴岘,很重要。
她很久没有这么信任一个人了,可能是在先生的书房里,他不客气的教训她开始,她心里就知道,这个人说话不客气,但是单纯为她好。
“裴大人青年才俊,娶一个空头公主,可惜了。”
裴岘见她不像是不开心。
问:“那你呢?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赵幼澄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为什么要娶我?”
“没有为什么。”
“京中有那么多人愿意和你结亲,只要你开口,有的是女娘子愿意嫁给你。你为什么宁愿背上骂名,也要娶我?”
她就是非要听一句肯定,为求一个独一无二。
裴岘看着她的眼睛,很久之后才说:“按理说,我不该对你动心思,可就是动了。哪那么多为什么。”
或许是姑苏那个雨夜,你闯进我怀里,又或者是入京那日你拿着玉佩来寻我……
其中纠葛早说不清了。
他甚至都没有说一声非你不可的话,赵幼澄偏偏就忍不住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很少这么开心。
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坚定地选她。
她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裴岘仿佛明白她的委屈,伸手替她擦了泪,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赵幼澄心里笑起来,他就是这样的人,连求亲都像是秉公办事。
“没有了,裴岘,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我真的没想到,从姑苏遇见你的时候,我的命运就开始改变了。
第95章 想我阿娘了
◎想告诉她我定亲了◎
就算她坐在桌上, 还是小小一团,裴岘站在那里比她高大太多了,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他甚至都不需要用力, 就能将人攥在怀里。
赵幼澄还不死心, 问:“你到底答应了陛下什么条件?”
裴岘顺着她的头发,轻轻的抚,轻声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如果有风雨,我会替你挡着。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赵幼澄心说, 你若是知道我在江南搅弄风雨,我怕你和我翻脸。还不得把我交给孟廷元, 尤其是你哥哥。
她想了想, 又觉都好笑。
这么算起来, 有点虚假了。
她问裴岘:“如果有一天, 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裴岘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 淡淡说:“能怎么办。”
话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宠溺,全是对她的纵容。
赵幼澄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没想到他这么说。
她笑起来觉得有意思, 松开手, 抓着他的手臂,问:“我能和你学缠藤手吗?”
裴岘低头看她,觉得好笑,示意她伸出手,他的手伸出来, 显得她的手太小了。
他说:“你挡我一下。”
赵幼澄依言伸手挡了一下, 结果他的大手一翻, 顺着她的手腕向上,然后攥住她细细的手臂将人直接掣向自己怀里。
赵幼澄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招就被他扣在怀里,纹丝不能动。
简直是流氓的招数。赵幼澄推开他。
他才淡淡说:“所有的功夫的起点,都是力量。你的力量不够,所以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