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澄问:“那我能学点什么?”
“学聪明点吧。”
关键时候脑子聪明,也一样可以保命。
赵幼澄都被气笑了。
“师叔糊弄我呢?”
裴岘长叹了声气:“我恨不得早日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赵幼澄:“怎么可能,安成的公主还在……”
她说到一半,突然惊觉,她和安成不同,而且她比安成大。或许,她的婚期确实在前。
她想了下才说:“改日,要去宫中谢恩,也要去和皇祖母说一声。”
裴岘知道她和太后娘娘多有嫌隙。
“太后娘娘那里会难为你吗?”
赵幼澄从来不会说自己和皇祖母之间的事情。
摇头:“皇祖母最是疼我,不会说什么的。”
陛下既然敢赐婚,就是不怕太后娘娘说什么。周太后确实不能说什么,她眼下并不想赵幼澄嫁人,更不想她嫁给一心忠君的裴家。
云姑进来悄声说:“康亲王府的老王妃递了信儿,说是端午节快到了,来看看皇后。”
周太后淡淡说:“她哪里是来看皇后的,她是来看我的,陛下倒是推的干净,请动这位来,是怕我说什么吗?定婚礼当日裴家要进宫谢恩,老王妃这是来盯着我的。”
云姑:“老奴准备好宴,到时候娘娘可以请宫中嫔妃们一起来。”
周太后笑笑:“这是自然,她是长辈,自然要宴请。她倒是勤快,护着皇帝的心倒是真切。”
文襄如木偶一般,站在一侧什么话也不说。
周太后问:“婉淳可有说何时进宫?”
文襄:“小殿下不曾说。”
周太后问:“文襄,你觉得,她是不是和先帝有几分相像?”
文襄:“娘娘折煞了,小殿下青春年少,一心向往自由自在,也是有的。”
周太后煞有介事附和:“也是,她性格执拗,怎么哄都没有用,一个女娘子性格刚直成这样,早晚是要吃亏的。先帝把她送到江南,就是养的性子野了,这才收不回来了。你看宫中养大的公主,哪一个的规矩差了?”
文襄一句都不敢说。
周太后又问:“养性殿服侍的人,只有苏妃吗?其他几位没有进过养性殿吗?”
“是,只有苏妃一人进了养性殿。”
周太后淡淡说:“皇帝过几日就要去西苑避暑,宫中这些嫔妃们年轻好颜色的自然要跟着去的。只剩下这些宫中本分的老人了,明日让惠妃来一趟吧,总归是周家人。”
文襄应了声。
周太后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但康亲王府的老王妃却开始开宴。
康亲王府都人来请赵幼澄姐弟,正遇上裴府的人也来了,章嬷嬷安排裴府的回礼后催着赵幼澄:“殿下赶紧收拾收拾,老王妃可是宗亲里的老祖宗。殿下一定不能失礼了。”
赵幼澄听得好笑:“我知道了。”
她特意带着赵诚,这些日子赵诚一心在家读书,几乎闭门不出。
在路上赵诚煞有介事说:“果然,阿姐看起来很开心。”
赵幼澄:“有吗?”
赵诚认真说;“虽然赐婚的旨意到了后,所有人都恭喜阿姐,你一直都看起来没什么欣喜,可是你的眼睛里很开心。裴大人真的那么好吗?”
赵幼澄忍着笑:“大约是比较可靠吧。等你长大了娶新妇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了。”
赵诚点点头:“那就好,我希望你一直都开心。裴大人性情冷硬一些,但是对你一直都很好。”
赵幼澄被他逗得笑起来:“你从哪里知道的?”
赵诚老气横秋说:“你应该知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赵幼澄拍拍他的肩膀,叹气:“我阿弟是最聪明的。”
老王妃见了赵幼澄,笑的眯起眼睛,问:“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可见是忘了。”
赵幼澄领着赵诚说:“快给老祖宗磕头吧。”
赵诚听话的跪下给老王妃磕了头,老王妃家里向来没有这个规矩,连忙让人扶起来。
赵氏笑着说:“阿鲤快坐,母亲惦记你好久了。”
赵幼澄:“我今年没有去山里,没有什么可送您的,所以就更不好意思上门了。”
老王妃笑着说:“看吧,她也学会滑头了。”
赵氏却捧着赵幼澄:“怎么会,母亲喝着蜂王浆一直都说很好,吃的也是阿鲤送来的松仁。哪里能说人滑头。”
老王妃笑着握着她的手,故意说:“阿鲤都要出嫁了,那裴蕴玉名声显赫,是不可多得的才俊,阿鲤不要嫌弃他年纪大,也不要嫌弃他是武夫。他年少时才名出众,也算是文武双全。”
赵幼澄一点都不上当,和赵氏说:“可记住啦,到时候和裴家说老祖宗在这儿给他们当说客,好话说尽,让他们尽快孝敬一份礼来。”
赵氏听得忍不住笑起来。
老王妃瞧着她机灵模样,感慨:“这张嘴看着就不会吃亏,那我就放心了。姻缘天注定,就算你们差着年岁,但不要紧。夫妻重在信任、扶持。这样一辈子才能平顺。”
赵幼澄这才认真答:“我记住了。”
老王妃又问:“去过宫中了吗?”
“还没有。”
“那正好,过几日我去宫中看皇后,阿鲤随我一起去,到时候和你皇祖母好好说说。她性格刚强,必然为了你的亲事,也是牵肠挂肚。定婚礼那日让她也渐渐裴蕴玉,自己的孙女交给别人,心里总归不放心。”
老王妃的话说的轻巧,但拿话点人呢。赵幼澄只当没听懂,装傻。
乐呵呵地乖巧答:“是。”
赵诚听着老王妃的意思,他不怀疑老王妃对姐姐的爱护,要是有老王妃相陪,皇祖母必然不敢为难阿姐。
老王妃看着赵诚,笑着说:“你姐姐把你养的很好,看着壮实了不少,儿郎就该有儿郎的样子。”
赵诚笑眯眯说:“老祖宗说的对。”
女眷们正在说话,听见外面报康亲王回来了。
赵沧进了院子,见院子里人多,问了声:“怎么了?”
赵氏出去说了声什么,赵沧进来先看的是赵诚,大约是赵诚又长个子了,他有点惊讶,问:“这是,又长高了?”
几个月前见,还没有这么高。
赵诚有些羞涩,因为他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不少了。
“是。”
赵沧有些欣慰,仿佛寻常家长一样,看到家里的孩子长得好就心里高兴。
“不错不错。”
赵沧对赵幼澄这一点是很满意的,把赵诚养的很好。
赵幼澄看着他们夸赵诚,也笑起来。
赵诚:“阿姐一直说我学问不一定要多好,但身体一定要养好,自从阿姐回来后,我就一直在习武,确实长高很多。”
赵沧听着点点头:“身体好了,学问也不可落下。”
他说完就起身领着赵诚去了书房,作为家中辈分比较大的男长辈,他也没什么能和赵幼澄说的。
赵幼澄总觉得赵诚难得这么积极,有点奇怪,他向来对京中的宗亲们态度都很一般。
赵沧对赵诚功课校考了一番,赵诚这次不再像从前那样藏拙,回答的都很好,有些甚至说的很精彩。
赵沧心里叹息,脸上却严肃说:“不可骄傲,学问要扎实。以后要是缺了什么只管让人来和我说。你们姐弟也要互相扶持。”
赵诚见他话说的这么谨慎,也不失望:“是,孙儿记下了。”
赵沧对赵诚是真的很满意。比起上次只是随意问了几句,这次是深入校考,赵诚的学问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廉亲王都说太子的资质一般,学问也一般。
但他是知道的,文敬太子早慧,也可能是太过早慧,伤了命数。
没想到赵诚丝毫不弱其父,而京中甚至都没有关于他聪明的风声,可见他是知道轻重的。
这样一想,难免惋惜。
赵氏也已经年岁不小了,和周太后年岁相仿,她伸手摸摸赵幼澄的头发,笑着说:“等端午的时候,领着你弟弟到家里来过端午。母亲一直惦记着你们。等将来出嫁了,再回来就没这么方便了。”
赵氏和裴家的徐氏很像,为人和善。
赵幼澄在康亲王府厮混了一整日,等回去见傅容在等着她,而傅容面色都是憔悴。
赵幼澄催了声其他人,招呼:“五哥,随我来。”
进了书房就问:“五哥怎么了?”
傅容轻叹了声,还是摇头:“还没有恭喜你。没想到,你和裴大人有这样的缘分。”
赵幼澄:“五哥何必和我客气,到底出什么事了?”
傅容要是刚来,本来是来她这里找人的,虽然心里知道傅嘉宜不可能来她这里。
“嘉宜在家闹了一通,从家里跑出去……”
赵幼澄脸上的笑立刻收起,严肃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没回去吗?”
“是。”
赵幼澄心里很生气,傅嘉宜的不知深浅,终究还是捅娄子了。
“有去找吗?或者她是怎么出去的?最后谁看见她了?平日里那些小娘子们家中有问过吗?”
傅容听得更是叹气,阿鲤问的句句是关键。父亲和母亲居然毫不知情,甚至好无头绪。
“我问过几家,母亲不准再问,实在是……”
丢人。
毕竟还是要保护傅嘉宜的名声,气恨归气恨,但也舍不得她名声毁了。
赵幼澄:“糊涂!怎么是丢人呢,她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姑母往后怎么办?她到底因为什么?”
傅容看着她有些一言难尽:“大约是因为婚事心里不畅快。”
赵幼澄一听就明白了,因为她的赐婚又刺激到傅嘉宜了,所以她才发疯。
“她有什么可嫉妒我的?好好的青年才俊她看不上。难不成她也爱慕大十几岁的老男人?”
“咳……”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咳嗽声。
赵幼澄也没想到裴岘会这个时候来,他这个人就喜欢神出鬼没的。
傅容也被窗外的声音吓了一跳。
裴岘漫步进来,问:“出什么事了?”
傅容是真正的君子,被突然进来的裴岘搞的面色羞愤。连连说:“见过裴大人。”
裴岘:“客气了。”
赵幼澄无辜看他一眼,问:“你怎么来了?”
裴岘仿佛是没听到她说的老男人’而是直接,问:“谁丢了?”
赵幼澄看了眼傅容,才说:“嘉宜和姑母拌嘴后跑出去了,几天了都没回来。”
裴岘看了眼傅容,然后看着她说:“我知道了,你不要出去。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傅容赶紧说:“谢裴大人,但是不必了。”
裴岘并不听傅容的话,看着赵幼澄说:“我只管追查踪迹,问到消息后你们自己去找人。”
赵幼澄点头,然后丝毫不客气提要求:“最好把人看住,不要声张。她年纪小性格也冲动。到时候直接让人去傅府找表哥。不要惊动姑母。或者来找我吧。”
裴岘点点头,转身出去吩咐裴慎了。
傅容叹气:“这等丑事,给你也脸上无光。实在让我汗颜,劳烦裴大人为她奔走。我也实非君子所为。她到最后都是这等样子。”
“五哥不要这样说,找到也不要急着教训她。她这会儿糊涂着呢,脑子也不清楚,谁也不要过分和她讲话,让她冷静冷静,若是还是不行,她已经贵为郡主,实在言行不一,就请旨褫夺她的封号吧。让她知道这世上父母也不能一味纵容她。既然她一心向往权势,那就用权势辖制她。让她有所畏惧。”
她对傅嘉宜的愚蠢,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但还是要操心五哥和宝珍。
傅容简直羞愧难当,和她道谢后匆匆而去。
裴岘又折返回来,见她一个人站在书房外,问:“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赵幼澄凉凉说:“大约是嫉妒我的夫婿位高权重,更是生的英俊潇洒。”
“不是老男人吗?”
赵幼澄仰头看着月色,依旧不看他,却忍不住笑出声。
她难得调皮,开心的像个孩子。
裴岘也不在意她背后的诋毁。两个人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月色。
“四月二十九是定婚礼,到时候宗亲都会宫中相聚。之后就是纳彩。你有什么要求吗?”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赵幼澄却突然问:“先帝曾托孤的宗亲府上你都去过了,是吗?”
裴岘没说话,算是默认。
赵幼澄问:“你说,先帝是宠爱我和弟弟,还是因为避讳?”
裴岘:“当然是宠爱。”
赵幼澄也不当回事,宠爱是真的宠爱,避讳也是真的避讳。
她笑了下才说:“突然想我阿娘了。想告诉她一声,我定亲了。”
不是像前世那样浑浑噩噩,盲目的愚蠢。今生,她的夫婿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她又一次涉水,但愿这次能顺水,而不是淹死在河里。
裴岘转头看她,对她都要求从来没有拒绝过,不论她娇气也好,乖张也罢。
她只是一个父母都不在的小娘子。
上京城这潭水太深了,她不适合蹚进去。
章嬷嬷从回廊过来说:“裴府的人来寻大人。”
裴岘走后,赵幼澄就吩咐冬凌:“让人尽快去寻傅嘉宜,若是先找到就把人带到太微宫来,最好让彭懿一起去。”
章嬷嬷见她夜半还坐在院子里,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傅嘉宜跑出去,不知道去哪了。”
章嬷嬷惊讶地捂着嘴。
她在想陛下处置的那二十三人,陛下对江南罕见的这么苛刻,怕是会引起逆反。
“怎么会这样?出什么事了?她小小年纪,怎么会跑出去?是不是遇到歹人了?”
赵幼澄听着章嬷嬷惊讶的问,心里失笑,歹人?傅嘉宜自己就是个歹人。
她一个人怕是把姑母一家人都气死了。
“谁知道呢,没看见五哥一脸憔悴,怕是这几天都在寻找她。”
章嬷嬷惊讶叹气:“真真是……这可怎么办?她还是个未婚嫁的小娘子。”
赵幼澄心不在焉说:“能怎么办,只能找了。”
第二天一早赵幼澄就召冯唐进太微宫,她先吩咐:“让江南的人全部北上,还有那些相熟的粮商让他们不要太过放肆了,能收手就收手吧。江南怕是要出事。”
冯唐惊讶看着她,赵幼澄是凭借直觉:“若是出事,难免会牵扯到大宗的粮食交易,难保不会牵扯到你。”
冯唐丝毫不怀疑她的话,略略思索后:“这样吧,江南的粮仓暂且不动,北地的粮仓不能再积压了,既然商队还在走,我随商队往西北走几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