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接过了少女递上前的书册,却是问道:“受了惊讶,怎不在房间多休息会儿?”
柳依依杏眸微抬,盈盈眸里流转的是微微诧异,这主子未免太过好,甚是体贴身边的丫鬟。
稍一回神,少女娇软甜腻的嗓音自柔唇而出,“多谢公子,我已经好了。”
这谢不仅是谢孤淮凛再次及时赶到将她救了,也是谢他的体贴。
而面前的聪慧男人自是了然少女话中意味,微微点了点头,俊美的眸自少女身上移开,随即道:“跟我来。”
只见男人行至偌大的紫金木桌案旁,自抽阁里拿出一截腻白莹澈骨笛,骨笛上串着一条细软的红丝绳,这火烈的红线串在白腻的骨笛上倒不是不好看,只是尚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违和。
在少女眨着诧异的眸光中,孤淮凛道:“这骨笛赠与你,以后若是有危险便吹响它,我定能及时赶到。”
柳依依心中无不慨叹自己这绑上的大腿实在是太过好了,起初她还为自己一冲动说出这一辈子永远留在兰台修补古籍之言尚有些后悔,而此刻仿已烟消云散了。
见少女迟迟未接,孤淮凛微微皱了皱眉,“不要?”
“不!公子赠的,我定是万分想要的。”少女嗓音清脆,玉容娇靥。说罢,柳依依接过骨笛,微一迟疑后迅疾往自己颈脖上套去。
“多谢公子!”
少女娇嫩的脸上浮着浓浓的笑意,那双秋眸也是盈着笑意瞧着自己,孤淮凛深邃的视线往下瞥,看见了那露在衣襟外的骨笛。
随即,一双细腻的柔夷捏着它,将其塞进了衣襟之内,泛着凉意的骨笛触及温软的肌肤,尚有些不舒适,少女秀眉微蹙,“这样藏在里面更为稳妥。”救命之物自然得小心藏好才行。
她抬起眸子看向面前的美人儿,却是发现他眸色不自然直直盯着自己的颈脖,难道是舍不得?
细软的红绳绕在少女软嫩的雪肤之上,除了后颈一截上余留在空气之中,其余的皆是掩于层层衣襟之下。
男人视线不自然的自火红的细绳与白腻的后颈交接处移过,眨眼间掩下眸中滚烫的暗流,轻轻“嗯”了一声。
室内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因凛冬已过,窗外时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啼之音,好不鲜活。
只见人美如玉的清润男子拿着修复好的书册往案几走去。
瞧那砚里墨已不多,柳依依立马懂事上前,取出一块上好的墨石开始研磨。
此时已接近日暮,日光已漫上丝丝金灿之色,自雕花窗扉而入渡在两人身上,研磨之余,柳依依却是思绪飞远想到了“死而复生”的秋叶,沈忱告诉她,死的是秋叶的孪生姐妹,而刺杀自己的才是真正的秋叶,两人的身世确为几分令人惋惜。
正思肘间,却闻男人道:“今夜你自行先睡,不必等我。”
“好。”柳依依乖顺应道,两人这些日来同住一间房,自那次受伤痊愈后,公子依旧让她歇在床榻上,而他自己晚上睡地铺之上,可她做侍女的哪里肯这般逾矩怠慢主子,可她又拗不过公子的命令,便只得如此,每每孤淮凛工作至夜半才回来,而她便等着他回来后才入睡。
孤淮凛瞥了一眼一旁正磨着墨的娇俏小丫头,低垂着眸看起来好不乖顺之姿,可他心中了然自己这般命令她从不会听,倒也每次都随着她去,可这次情况特殊,他怕是会一宿不归,这般柔软乖巧的小丫头怎能陪着他一同不睡?
“听话,今夜不必等我。”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杏儿美目看向男人,“这次可是很要紧的事?”
孤淮凛点了点头,“我要去趟鸿胪寺。”
男人眸色变得几分凝重,自父亲亲手撰写的书册里他发现了种种疑团,虽是怀疑可却并无直接证据,可加上这修复好的剩余部分,他可以肯定,父亲做这些这是在暗示一条方向,突破口便是在鸿胪寺,他必须得亲自去一次。
“公子何时去?”
“今夜子时。”如今兰台身处风尖口上,不能拉鸿胪寺入这趟浑水,于是只能暗地里去拜访。
“公子,”柳依依抬起春华娇丽的面,眸里水光流动,她道:“可否带我一起去?”
“我想跟着公子。”
孤淮凛摇了摇头,欲起身出去,若是自己再看着小丫头这双眼睛怕是会忍不住答应了,可这次情况不明,甚至暗处那些人早已知鸿胪寺的秘密,正等着他发现父亲留下的线索前往,他绝不能带着她一同涉险。
“公子。”柳依依追了上去,眼珠一转,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公子,求求你,带我去吧。”少女攥着男人的衣袖轻轻勾了勾,盈盈水眸里尽是软顺和乖巧,而那本就甜腻的嗓音也尽是娇软的不像话,“公子。”
孤淮凛薄唇紧抿,心中紧绷的防线骤然崩断,就在男人鬼使神差欲点头之际,只闻沈忱的嗓音传来。
“公子,秋叶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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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理寺卿
沈忱快步走了进来,鹰眼扫了一眼同样在内的柳依依,正犹豫之间,却见自家公子点了点头,他拱了拱手道:“刚侍卫来报,秋叶招了,这是供词。”
孤淮凛接过沈忱递上来的宣纸,摊开一阅,冷咧的眸眯了眯,“倒真和我们设想的一样。”
在兰台多年侍奉的人是秋叶,意外中,混迹于诡市的秋枝知晓在兰台享福的姐妹,便故意利用姐妹之情相胁,成功与秋叶交换潜进兰台,接着秋枝再听从背后之人的号令放鼠投酸,而她的主子怕便是那所谓的诡大人。
孤淮凛清冷的眸子微冽,父亲身上的剑伤又是谁所致?从现场的痕迹中确实有刺客翻窗逃跑的痕迹,可顺着一路追踪竟是无一点踪影。
俊美如斯的男子转过身,问道:“江鎏和秋叶可有何举动?”
沈忱摇了摇头,“一直在暗处盯着,无任何交接。”别说交接了,这两人牢房挨着,但互相一个眼神都未碰撞过。
“继续查江鎏的身份。”
“是!不过……”身着一席黑衣劲装的侍卫稍稍顿了顿,锋利的眸子扫了一眼沉于溶溶夕阳之色的少女,又继续道:“那秋叶说想见柳姑娘。”
“见我?”少女一怔愣,这秋叶为何要见她?
她瞧了瞧面前的孤淮凛,却是见那矜贵男人的眸里并无反对,他道:“你若是同意,便见吧。”
少女垂下了眸,一双秀眉微微蹙着,俨然一副无法定夺之姿,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怕届时秋叶再猝不及防给她一刀呢。
可……秋叶上次设套行刺也是被那个可恶的诡大人蒙蔽误以为自己是杀害自己唯一亲人的真凶,这次见她怕是为了致歉。
柳依依心中立下决断,潋滟水眸看向孤淮凛,“那我便去见见吧。”
孤淮凛“嗯”了一声,沈忱立马会意,对着柳依依利索道:“跟我来。”
彼时夕阳已下了坡,漫漫浓郁的金光泄下,整个屋子里都笼上了明黄灿灿的暖光之中,柳依依纤纤细步没行多远,却听闻身后男子俊儒清润的嗓音传来,“等等。”
柳依依颇有些诧异,正欲回过头去看,孤淮凛又道:“将秋叶自地牢带出来。”地牢幽暗黑森,腥臭灌鼻,场面不堪入目,若是小丫头去了……
少女瞥见了男人眸里掠过的一丝异光,顿时她明白了孤淮凛的好意,她娇颜雪颊上浮现一丝不自然,贝齿微微咬了咬柔唇,“谢公子。”
沈忱虽是狐疑少女为何突然这般羞怯的神色,但也是照自家主子的命令照做,立马去地牢将人带出来。
稍稍一盏茶功夫,只见高大英俊的男人拽着一披肩散发的姑娘便进入了书房。
多日未见,秋叶那张明媚娇妩的面上已是瘦削十足,就连那身板也较之那日诡市所见干瘪了几分,可她面上那坚毅决然的神情确实是与她相处几天的“秋叶”是完全不同的,柳依依脑海中竟是浮现明媚似火的少女骑着烈马仗剑走天涯之景。
思绪回转,她看见虚弱的秋叶被沈忱一松手,便有些失去支撑,似乎是剧痛袭来,她咬紧了发白的嘴唇,堪堪强撑稍许终是栽在了地上。
孤淮凛面上倒是云淡风轻,一席月白长衫翩跹,清俊的身姿便已行于那罗汉床面前,长衫优雅一掀坐了上去,而沈忱立马跟过去为其斟茶。
柳依依瞧着这秋叶的模样,有些不忍,便走过去欲将其扶起来,此刻的秋叶已经是毫无战斗力,所以她也不怕再近身。
“你不恨我吗?”秋叶冷不丁一问,柳依依稍稍有些怔愣,如玉面颊上蝶翼般的羽睫眨了眨,摇了摇头,“不恨了。”
刚被刺的那会儿,那伤口又痛又麻,那一刻她确实是恨死秋叶了,可可恨之人又必有可怜之处,她也是一个苦命人。
秋叶俶尔凄然一笑,一串清泪自眼眸夺眶而出,沉沉道:“对不起。”
说罢便“扑通”一声磕了下去,哀声哽咽道:“公子,我对不起兰台,对不起老太史公多年的栽培……”老太史公善意将她收留,再教她防身的一身本事,可她自己却是蠢笨如猪听从了奸佞的鬼话,竟欲图谋害老人家身前喜爱的丫头。
似压抑了许久,偌大空荡的房间充斥着秋叶哽咽欲掩的哭声。
柳依依蹙了蹙眉,有些不忍心,欲将其扶起来。
“公子,秋枝和我所犯下的滔天错事,我不祈求您的原谅,只求让我亲自手刃那奸宦,为老太史公报仇!”
言语萋萋,尽是真切情意流露,而高坐在上的矜贵神谪面上俨然清冷,他修长的指尖轻点案几,一双深邃的眸没有一丝波澜瞧着跪在地上凄然痛哭的少女。
他睨了一眼身着翠绿衫裙少女投过来的盈盈目光,薄唇轻启,淡淡道:“诡大人可见过?”
“只见过戴着面具的他,”秋叶嗓音尚有些干涸嘶哑,“在诡市得知秋枝被害的消息是那几个部下通知我的,原本我也不信是柳依依杀的秋枝,可后来他们直接带我见到了诡大人。”
“诡大人拿出了秋枝生前的纸迹,上面写着她发现柳依依利欲熏心与外贼勾结欲杀老太公的事实。”
闻言,立在一旁的柳依依微微咋舌,她可没做这些啊,她连忙去瞧孤淮凛的神情,只见男人面上并无异动,只是安静听着秋叶的陈诉,少女内心松了口气。
“继续。”沈忱厉声道。
“之后留在诡市的我无不一日想杀了柳依依报仇雪恨,终于那天看见了公子等人的踪影,然后和那几个男人一同演了场戏,想……”秋叶微微扫了一眼立在身旁的娇美少女,继续道:“想杀了她。”
听闻于此,孤淮凛似有还无敲着案几的指尖微微用了些力,稍稍,他道:“见过这布料吗?”
沈忱将男人手中的碎料递到秋叶面前,“看看。”
待看清物件的那一刻,秋叶那本是岑寂无神的眼眸骤然变得愤慨,她道:“这花纹刺绣,若是没记错,这便是那日瞥见诡大人身上的料子!”
孤淮凛俊美的眸一挑,那布料便是自客栈遇袭时自那江鎏身上截下来的,那少年便是那隐在背后搅动乾坤的诡大人?可凭他一少年,怎会将这些种种计划得天衣无缝,这“诡大人”身后怕是还有更大的势力。
只闻秋叶继续道:“请公子将我留在身边,此后秋叶愿为兰台做牛做马,赎清罪过!”
孤淮凛云淡风轻瞧着少女看,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隐藏着层层幽肃。
正僵持着,却闻屋外一侍卫通禀:“大人,大理寺卿江大人来了。”
大理寺卿?鬼使神差的,柳依依与男人对视一眼,少女心里漫上一丝寒意,她在大理寺时被逼供画押,其中怎能凭一个小小狱卒决定,这其中若是少了大理寺卿这上头的默认,怎能成功?如今他来兰台干什么?
孤淮凛立起身,一贯清冷的眸子此刻有些柔和的瞧着她,道:“你在此处等我,”说罢,他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叶,“她留不留下,看你决定。”
随即,面若冠玉的男人缓缓走了出去,那清俊的身影自带着威压和冷冽,殿外众人见主子出来,纷纷行礼。
此刻天空已受尽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整个大地开始陷入昏昏夜色之中,偌大庄严的兰台楼阁亭台,纷纷续上了明晃的灯火,映得好不敞亮。
柳依依略微有些不安,此刻殿内除了她和秋叶,还有前来保护她的宋既。
她颤了颤羽睫,对秋叶说道:“既你是真心想要悔改,那便留在兰台吧。”秋叶自小进入兰台,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况且危害兰台的事她也没有成功,若是凭一件错事将人撵了出去,也是有些于理不合。
“谢姑娘!”秋叶眸里拂过喜悦和期望,氤氲水雾的眼睛又开始积蓄珍珠。
柳依依对这般诚恳的谢意有些不自然,她道:“你还是同以前一般唤我依依吧。”
第19章 被掳走了
幽幽夜色下的兰台泛上些渗渗凉意,大风刮得两旁修竹青松窸窣作响,兰台主厅层层递进,在明黄灯光照耀下更彰显其庄严气度。
孤淮凛一席淡白长衫凛冽踏着夜色朝主厅而去,其身清正严峻,威严凛然,宛若傲雪寒梅之姿,一旁侍从见人过来,纷纷垂头行礼,不敢出一口大气。
及至厚重的门扉前,孤淮凛冷眸微眯,将内里景象尽收眼底,大理寺卿江桀正坐于仙鹤透雕刻花紫藤椅之上,已至不惑之年的男人身着一席火红朝服,头鬓微白,剑眉紧皱着,俨然一副不耐烦之姿。
似终于瞧见了自门口而入的清俊男人,江桀一横眉,雄浑的语气充满威压和不悦,“孤太史可真是让本官好等。”
孤淮凛掩下眸中神色,淡淡微勾嘴唇,拱手道:“不知江大人到访,在下有失远迎。”
江桀睨了几眼面前游刃有余的男人,内心一番计较,不过是一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罢了,自以为读了几天书就能做好这史官了?
“孤太史有礼了。”言语倒算得上是恭敬,可江桀那副神情却满是好整以暇的不屑,甚至连起身都未起。
孤淮凛清冷的眸子淡淡扫过,只是对身边侍女道:“去砌一壶好茶来。”
话音刚落,便闻江桀中气十足之音,“不用了。”
他睥睨一眼,沉沉道:“孤大人,本官今日前来是为了三件事。”
孤淮凛优雅掀起长袍,坐在了江桀对面,“愿闻其详。”
“一是,陛下让本官给你传个话让你明日便进宫上朝,你这服丧期虽是未过,但眼下朝堂混乱,你这太史大人是歇不得凉了。”
“这其二,”骤然,江桀眸光一暗,沉声道:“王泰死了。”
闻言,孤淮凛深邃的眸划过一丝冷冽,王泰身处库部司要职,隶属兵部,掌管兵器甲仗和武库,其中一二实为重要,竟突然死了。
江桀侧眸去瞧对面一副读书人气息的斯文男人,本以为如此大的事会让他惊得面目发白,可那张脸上竟是没有一丝起伏,江桀老练的鹰眸眯了眯,这孤淮凛似被他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