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真相
◎“此计实为秒计,就是残忍了些。”◎
滴答滴答——
耳边萦绕的水滴声一直萦绕, 柳依依再次醒来时,是在一幽暗的石洞之内。
“公子?”
柳依依坐起身来,打量了一圈, 昏暗幽仄的一室唯一细微的烛火在苦苦支撑,阴冷的石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亮和声响。
而自己方才的那声叫唤, 甚至还有浅薄的回音。
这是哪儿?
莫非费渡又将她掳往诡市的地下石洞了?公子此时发现自己不见了吗?
来不及多想, 柳依依撑着手立起来,一步一步摸索着石洞前行。
未行几步, 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脆响,这石洞还有其他人。
少女不由心中一悸, 颤着眼皮唤了一声,“费渡?”
见无人回应,柳依依壮着胆子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愈是走近,一股诡异的奇香便涌入鼻尖, 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内, 弥弥浓郁。
这香味似曾相识,可不同的是这道味中还蕴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这到底是什么?
柳依依提着裙摆, 将那石壁上燃着的烛火拿过, 举在前方照着。
待转过甬道,狭窄阴暗的视野登时变得宽阔无比, 诡异的红光在暗里点缀, 如映射着光影的萤火虫,弥弥明丽。
往细了看,血红绮美的花无叶, 根茎细长。
柳依依瞳孔睁大, 这便是血斛!竟还存留有此花, 这血斛在幽暗的环境里竟会生出诡异的红光。
不经一瞥间, 她看见那种植了一片的血斛蔓延生长,直至中央的石台上,隐隐约约有一处白色。
似人影?
柳依依瞪大了眼儿立在原地,她不敢上前,若是自己过去了,届时那女子生了杀她的意图,她别无逃路。
蓦然,身后传来一道嘶哑枯槁的嗓音,“不过去看看?”
阴恻的嗓音在寂寥无人的幽洞里渗人骨髓,柳依依尖叫一身,不觉摔在了地上。
手里持着的蜡烛咕噜滚了一路,还在极力扑闪中被男子一脚踩上。
登时,唯一的火光消失殆尽,唯留那诡异缥缈的红光。
“怎么?”
看着瑟瑟发颤的少女,费渡嗤笑一声,“你不敢?”
“你、你又抓我来此地干什么?”柳依依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声线止不住的发颤。
他抓自己来这,绝不是为了观赏那留存的血斛。
费渡笑了一声,如鬼魅般捏着火折子将石洞内所有的烛火都点上。
火花噼里啪啦燃着,将两人的影子透映在阴冷的石壁之上。
内里已笼于一片光亮之中,柳依依能清清楚楚看明白那石台之上的白色倩影乃为一女子。
莫非她是……
俶尔,少女被身着黑袍的男子一把提了起来,往那处拖曳,“给我好好看看!”
费渡手颈极大,大得柳依依觉得他并不该是一枯槁年迈的老者。
少女有些踉跄,被人连拖带拽扔到了石台之旁。
“你看,她多美啊……”
费渡变得有些癫狂,面上噙着偏执而有凄厉的笑。
“都毁了!都毁了!”
少女颤着眼儿,视线缓缓转向了那被簇拥在血斛之中的女子。
灿若春华的清冷面容换远比看画像时来的冲击更大,林清离真的太美了。
美得摄人心魄。
可看见人的第一眼,柳依依不知从何来的一阵刺骨的寒凉,甚至心中蔓上了强烈的酸涩之感。
为何自己每次在面对林清离的事时,会有这般的感觉?
平躺着苍白着脸的女子已死了多年,虽容貌和尸身依旧无异,可那分明是带着诡异的僵白,而自己最方时闻见的诡异之香便是来源于此。
“费渡,你……”
柳依依面色惨白,费渡要他们寻的人早已死了,甚至尸身也被费渡自己藏于此地,那为何上次费渡要和公子做交换,要公子找到林清离的下落?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费渡不理会少女眸中的震惊和恐惧,他自顾自道:“你可知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狗皇帝!叶德稳!他花言巧语将清离掳走,又任由几个畜生活活将她侮辱致死!他真该死啊!”
费渡眼眸变得猩红,干枯的面变得扭曲,“他真的该死!”
“你说什么?贤德帝?”
“呸,狗屁的贤德,他就是狗彘不如、昏庸无道的昏君!”费渡越发失控,紧紧攥着少女的肩,譬如鬼魅般的面目狰狞扭曲。
“清离死的时候,你知道有多惨吗?衣不蔽·体,满身的血和伤痕……哈哈……她怎能是如此的结局?!你告诉我!
我至在心尖多年的人,竟如此遭人践踏!你说我该不该恨!这十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恨!恨不得对其抽骨饮血,将其做成人彘!不过好在,那几个走狗已被我一个一个处理了干净!”
桎梏的力道钳得柳依依痛出泪花,不断震在石台上的后背也被磨得火辣辣的痛。
“所有,你之前给出的画像只是为了利用我们查下去?查背后的指使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你倒也不算蠢,不错,这些年,我和大理寺合作,他予以我线索,而我给他炼制的毒物,只可惜,也只查了出那几个老猪狗,可背后指使的真凶我一直不知道是谁。
这还得多谢你们,将一切引向了叶德稳那畜生!我从未想过,杀害清离的竟是他!可怜清离还刚为人母,竟被人逼到如此绝路!”
“你说什么?她在宫里有过孩子?是……叶德稳的孩子?”
费渡有些怆然,叹道:“那孩子刚出生便被送走了,我也不知是谁的孩子,若当真是那狗皇帝的,纵使他是畜生!也怎会对自己孩子下手!”
费渡紧凝着石台上的林清离,呆愣怅惘着没再说话。
柳依依吸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如何确定,这一切都是……叶德稳?”
“哼,这你就不用管了。”说罢,费渡阴恻着笑,自袖袍中掏出一把利剑。
“你要干什么?”
少女瞳孔紧缩,颤抖着问:“你又要取我的血?你身上背负着几条人命,你取血究竟是要干什么?”
柳依依紧瞪着他,费渡费尽心思取众多女子身上的血,最后是为了干什么?
蓦地,少女视线落到团团簇拥靡丽的血斛之上,柳依依一阵晕眩,那血腥之气似猛得扑来,激得她有些反胃。
“你……”柳依依喘了口气,“你是取人血来饲养血斛?”
话一说完,面前的人面色更为可怖和幽悚,布满褶皱的面扭曲在一团,费渡发出一串阴恻恻的长笑,“小丫头片子,是我低估你了,
不错,女子的血至纯至性,用以饲补血斛最好不过,你还不知道吧,这血斛除却那花叶能制毒之外,最宝贵的地方是乃其花蕊,可保肉身永久不腐不灭。”
“所以为了留住她的尸体这一己私欲,你便残害别人家的姑娘,别人家的女儿?”柳依依凌厉着眸,强忍着其中流转氤氲的恐惧。
“你懂什么!”费渡低吼一声,“若不是叶德稳那畜生,清离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
“可十年前她也不过二十有余,你的年纪,怎会和她在一起?”
话音刚落,费渡笑了起来,随后将手探到枯槁发白的发丝之后,不过稍稍,柳依依被眼前之景怔得呆在原地。
她看见一层皮囊自半百的老人面上寸寸掀开,似古木老树枯涸的树皮一般褪却,内里展露的是年轻而俊朗的皮壳。
“你,你……”
“这才是真正的我。”费渡阴恻恻的笑着,“你将永远被我囚于此地,也不妨你看见我的真面目。”
说罢,费渡俯身抚了抚林清离早已僵白的面颊,缱眷着喃着:“清离,等我回来,等我杀了那狗皇帝!”
刺杀贤德帝?
不,不对!
费渡仅他一人,今日乃国之重要祭祀,朝堂之臣大多聚集于此,仅凭他一人如何能成功,况且如此可疑的他竟在那般情形之下通行畅阻,还将她顺利带走,莫非还有人帮他?
“费渡!”见人要走,柳依依忙追了上去,“你说清楚帮你的还有何人?”
早已恢复老者模样的费渡停了下来,阴鸷着一双厉眸狠狠囚这她,柳依依不寒而栗,往后退去,然不过撤离几步,便是被男子一掌劈晕。
少女娇小的身躯径直栽在了地上,再无意识。
“哼,是个有脑子的。”
费渡将人扛在了肩上,往外撤去,随后摁在石壁的机关上,内里的血斛和林清离的身影完完全全隐藏之时,费渡才放心将人扔在了一石台之上。
随后他自袖中掏出一瓷瓶,捏开瓶盖,将那粉沫子点于少女身上。
似尘埃般的粉末子在落在少女身上的刹那,登时变得无形。
费渡冷眸眯了眯,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孤家二公子也是个人才,只可惜,他已和人做了交易,为了清离,他什么都可以舍下!
费渡一拂袖朝外走去,抬起手正欲触及机关时,面前的石墙却抢先一步被人自外打开。
费渡迟疑了几秒,随即却是笑了起来,即使还未看到人,他也知道这是鱼儿上钩了。
“好久不见啊,孤大人。”费渡噙着隐晦不明的笑,“竟未想到,你这么快便找来了。”
此处石洞看似不可测,难以寻觅,实则便在那人骨画壁的背后,触及那机关,便可打开。
“依依呢?”
孤淮凛冷戾着眸,周身萦绕着浓郁的寒冽之气。
费渡竟敢在祭祀大典上出现,更是光明正大掳走了依依,可他竟在祭祀结束之后才发现!
来不及和陛下众臣寒暄,他自祭台上下来便匆忙离去。
费渡视线在满是寒戾之气的男子身上扫了扫,笑道:“孤大人今日这身份可不方便吧?如此贸然离场也不怕那皇帝降罪与你?”
“少废话,快让开。”孤淮凛冷冷道,长指攥着的利剑早已出鞘。
“孤大人别急,人就在里面,我可以将人交给你……”
话未说完,男子竟是执起利剑迎了上来,如此模样,倒是引得费渡一阵怅惘,曾经,他也为了清离这般失了理智。
费渡笑了一声,“孤大人,人就在里面。”说罢,便摁动另一机关,跃了进去。
孤淮凛幽眸微暗,今日的费渡怎如此蹊跷?依依不是他的真正目标?
然男子一心在少女身上,自然无心追捕也无暇深究费渡的深意。
“依依!”
男子方一进入,便看见躺在石面上的少女,他将少女扶坐起来,揽在臂上,“依依,你醒醒。”
一贯沉稳端方的模样早已慌乱失态,今日这一切都是他的疏漏,才让费渡有可乘之机将小丫头掳走。
从未有过的惊慌氤满心间,幻化为一阵一阵的刺痛,孤淮凛的手有些颤栗,这才想起自己曾经也跟着府上的费医师学过一些医书。
他探到少女腕上,察觉无碍后,紧皱着的眉眼总算散开,心有余悸松了口气。
小丫头只是晕了而已。
此处蹊跷,孤淮凛连将少女横抱起来,往外撤去。
待两人背影消失在幽黑尽头的那一刹那,费渡和一玄衣黑袍的男子现出身来,紧紧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费渡冷笑道:“此计实为秒计,就是残忍了些。”
萧策转过身来,微勾了勾唇角,“诡大人也会觉得残忍?你可是手上染了不少女子的血呢?”
“哼,这就不劳萧王费心了,萧王较我而言,也是过之而犹不及,”
在狗皇帝底下多年,这萧策竟是说叛便能叛得,如斯之人,自是应当提防。
“您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助我杀了那狗皇帝吧。”
萧策冷笑一声,俊逸的面在幽暗的石穴中更加晦暗不明。
谁是狡兔,谁是走狗,一切都还未有定义呢。
……
第84章 中药
◎他看着她,乞求而低呢:“依依,帮帮我。”◎
清风掠过花色, 日光透过树枝照射在地上幻为残影,幽幽密林中,偶闻几声虫鸣鸟啼声。
被男子抱于怀中的少女终于醒了, 如蝶翼般的浓长纤细的羽睫扑闪几下,柳依依颤颤睁开了眼, 入目不再是那幽黑阴冷的洞穴, 而是暖白的日光,清丽的绿。
还有头顶那俊美天颜宛若画中谪仙的男子, 清清冷冷中多了些惊慌和急切,他仍穿着那身祭祀之服, 可发顶的玉冠和礼帽早已褪去,她知道,公子这是马不停蹄便来找她了。
似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孤淮凛忙垂下眸, “依依, 你感觉怎么样?”
他方才已检查过,少女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势, 除了那玉颈间被费渡一掌劈下的印痕。
“嗯, 公子,”柳依依眨了眨眸, 认真的感受自己身上可有何不适的地方, 半晌,少女将手探到了颈脖之处,“这里有些疼。”
是费渡一掌劈的。
孤淮凛寻了一快山石, 山石历经风雨雕琢, 倒也平坦光滑, 然男子仍是不舍得将怀里的人儿放下去。
他坐了下去, 随后将人放在了腿上,柳依依对男子这般亲昵的举动漾的有些心痒,眨了几下眼儿不敢看他。
岂料下一刻,她便是又被男子抱进了怀里,孤淮凛抵着少女的雪颊耳迹,紧紧揽着她,方才找不到人时的惊慌失措现在也仍心有余悸。
“依依,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他太过疏忽,依依怎会被掳走?若是他再晚一步,他不敢保证他的依依……
“依依……”
如清流漾于雪山般的清冽嗓音里此刻晕满了浓浓的自责,柳依依抬起手同样也抱住了男子有力的臂膀,“凛哥哥,这不是你的错,是费渡太阴险了,是他太胆大包天了。”
说到此处,柳依依想起了洞穴中耳闻目睹的一切,她探出身来,潋滟的水眸凝着清隽的男人满是凝重,“凛哥哥,我在洞穴内见到林清离了。”
“林清离?”
“嗯,我看到了她的尸首……”
风吹叶落,饶是日已正天,被高大树丛掩盖的林间也感受不到刺人的日光。
孤淮凛紧蹙着眉,费渡为那女子已极尽癫狂,可今日无缘无故掳走依依又是为了什么?
看见男子凝紧的神色,柳依依也没再说话,不过稍稍,前方密林间却是传来阵阵悉索声。
是一群人。
柳依依心一紧,攥紧了男子的衣袍,不会是来杀他们的人吧。
孤淮凛握住了少女的手儿捏了捏,随即缓缓抬眸看向了前方被绿丛隐隐掩住的黑色人影。
不由片刻,那俊拔的人形而出,急忙唤着:“大人,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