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成绩出来,我要看田恬同学的成绩。”厂长临走前,落下这样一句话,显然是帮着田恬的。
田勇苦着脸,唯唯诺诺应下。
李大妮哭丧着脸,心里却已经算起来了,这要是高中三年……她的钱啊!
田恬垂头敛去表情。
她现在能力不够,必须要拉上别人才能行程足够的威慑力,这里的每一个帮助她的人,她都记在心里。
第22章
省城。
田东成一天看N遍门口, “邮递员怎么还没来?”
自从那天李洁和他们说过有个姑娘打电话来询问寄信那事后,他和齐韵激动又紧张,还特地跑邮局确认了一番, 认清了以后要给他们送信的邮递员的样子,记住了派发时间, 这才放心。
齐韵扯住丈夫的耳朵:“你要是没事干,就进去帮我处理一下文件。”
“有事干啊,”田东成比齐韵高, 却心甘情愿侧着身子弯腰被齐韵扯着走, “我要等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这都好几天了。”
“该来的时候, 肯定会来。”齐韵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带了担忧。
现在的物流,是真的慢。
她一是担心万一那真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会不会在受苦?二是担心信封丢了。
呸呸呸,不能做乌鸦嘴,老天爷有怪勿怪。
他们早就决定好了, 要是一个月后, 信件还没来, 那他们就去那个电话亭区号的地方,仔细找一找, 找个一年半载。
有一点机会, 他们都不想放过。
眼看快要到了平常邮递员派发信件的时间,夫妻俩都身在曹营心在汉,大脑都跑到外面去了。
齐韵轻咳了声。
田东成体贴道:“工作是干不完的, 媳妇儿,你要劳逸结合, 我们出去走走吧。”
齐韵微微点头,优雅起身。
工厂现在的样子已经和一开始荒芜的样子有了很大变化,道路两边种上了行道树,树下还有椅子,大门口有保安亭,出入都要登记。
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们亲手和工人们一起讨论建设起来的。
他们上辈子为了挣钱,去过黑心工厂打工。
这辈子,他们有能力,也想为大女儿积德,于是就萌生了一个想法,让员工们在工厂里感到快乐,可以快乐地工作。
齐韵眼尖,她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
“那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邮递员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老板,有你们的信!”
田东成刚想张嘴回答媳妇刚才的话呢,就感觉身旁刮过一阵风。
再一眨眼,哪儿还有齐韵的身影?
她都跟风一样冲出去了!
邮递员就没见过这么激动的收信人。
齐韵手颤抖着接过信封,看到上面的字,瞪大眼睛,徐徐念出声:“田恬……”
田东成一下愣住了,箭一般飞快跨到齐韵身边。
居然姓田,还和他们曾经给大女儿起的名字同音!
这是缘分啊!
齐韵猛地眨了眨眼,想要眨去眼底冒出的泪。
她太想太想大女儿了,就算只看到和女儿同音的名字,心都痛了。
田东成不敢催促媳妇快点打开信封,因为他的手也和齐韵的手一样颤抖。
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齐韵稳住心神,展开信封。
【尊敬的齐女士、田先生:
我叫田恬,现住在XX县XX镇的棉纺织厂,今年刚读完初三。
据我现在的爸妈所说,我今年十四岁。
我之所以要写这封信,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我与父母长得不像。
二、我在某日,无意中听到了父母的谈话。他们亲口承认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指着一家人食品上你们的照片,说这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寻求你们的帮助)
三、父母从小重男轻女,对我并无任何亲近。
我希望我能寻求到真相……】
齐韵越看越心惊,当看到第二点时,她的心口怦怦直跳。
这……真是太巧了,连上天都在帮助他们吗?
她都没看完,激动看了眼田东成:“马上!”
田东成立马意会:“老刘,走,开车!”
他们要去DNA检测机构!
田东成和齐韵现在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根本开不了车。
再三嘱咐厂里专职司机开慢点,夫妻俩坐在车上,再三阅读这一封信。
田东成动作轻柔地摸着上面的字迹,不住夸赞:“这孩子的字写得真好看,写得简洁,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齐韵赞同点头。
透过这一封信,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短发的姑娘,坐在书桌前,安静提笔写字的样子。
她紧紧捏住田东成的手,“等结果一出来,我们就去这里。”
要不是害怕上辈子出车祸的事情重演,他们现在就冲过去了。
“放松,放松,”田东成给齐韵压住虎口,“我们一步一步来,等结果出来了,我们就去找官方机构,让他们接洽当地的jing方。”
事实上,田东成自己的心脏也在怦怦直跳。
不知为何,他们好像已经打心底里认定这个孩子和他们很有缘分。
说不定,或许,应该,可能,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两人一路忐忑,到达机构。
工作人员还要检测一下这些毛发能不能用。
齐韵坐立难安,不停张望工作人员离开的方向。
最后,工作人员终于在他们的期盼中出现,并且点了头。
齐韵长长舒出口气。
突然,她被一把抱住。
闻着熟悉的味道,齐韵抬头,对上田东成难掩喜悦的眼神。
“媳妇,我们终于见到曙光了,对不对?”田东成此时此刻十分需要有个人出来肯定一下,他亟需自信心。
“对,对,对……”
齐韵既是在告诉对方,也是在告诉自己。
…
田恬不知道信件到了哪里,她每天都在祈祷,信封可以快点送到,她可以快点收到消息。
厂长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田勇和李大妮收敛了一些,但没完全收敛。
两人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当然,也没忘记恐吓她,威逼利诱,各种手段都用上,还想给她洗脑。
李大妮十分心疼钱,要是真让田恬读高中,那就没钱给田冲买玩具零食了。
她蹦哒得最起劲。
“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家里真的没钱。”
“我们供你长大,已经仁至义尽了。”
田恬抬头,眼眸射出锐利的光芒:“我是因为谁,才到这个家?”
她再也不忍了!
以前还是暗戳戳地怼,现在她要明目张胆地怼。
李大妮有一瞬间都觉得田恬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骇得本能转移视线。
但转念一想,没人告诉她,那死丫头怎么可能知道?
于是,李大妮定了定视线,扯开刚才的话题,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你爸之前都是胡说八道的,等你以后出嫁,我们肯定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
田恬十分冷静地拒绝:“这个就不用了。”
李大妮内心一喜,这丫头不会是不屑于要他们的嫁妆吧哈哈哈哈。
还没高兴一秒,就听到田恬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既然你们有能力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那不如现在就把这笔钱给我,让我继续读书,以后你们不用给我出嫁妆。”
田恬十分不理解:“你们寄希望于让我嫁个虚无缥缈的人,还不如寄希望于面前的我,起码我是活生生的,看得见摸得着,未来也有目共睹。”
在她看来,女人结婚,回报应该比较低才对。
她见过家属院里的女人,很多女人因为结婚怀孕生孩子了,不得不离开工作岗位,损失了部分工资以及晋升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有爱,她觉得,结婚生孩子还是要慎重。
按道理说,李大妮和田勇喜欢钱,她这个当女儿的,单身才能挣更多钱,可他们居然也赞成她结婚。
田恬不太明白他们的脑回路。
不过没关系,她也没兴趣了解他们。
和李大妮田勇摊开对立这一面后,她活得恣意随心,更快乐了!
比如说,他们吃饭她转桌,他们休息她唱歌,他们进门她关灯,他们喝水她惊出,他们站立她拖地。
“哎呀,”李大妮跳脚,躲避来自田恬的地拖攻势,“没看到我站在这里吗?”
田恬装作这才看见,惊呼:“哎呀,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我还以为是个黑心鬼。”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她都是跟李大妮学的。
这就是好的不学学坏的吧?可是,她有时候发现,对付一些人,就不用用正常的手段,你越正常,他们越得寸进尺,你一发疯,他们就正常了。
李大妮再一次被拖把戳到,叉腰怒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好怕啊,”田恬道,“既然妈你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今天你就做饭吧。”
说完,将拖把往李大妮怀里一塞,潇洒转身,走到外面和婶子们聊天。
“我妈刚才和我说,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我就等着今晚她做的大餐了。”
李大妮:……她是这个意思吗?!
李大妮闷闷不乐,有苦难言,田恬最近跟吃了火药似的,行事不按常理出牌。
关键是,现在她出门和别人说田恬有多过分,别人都不相信!怎么说都不相信!她和田勇就跟虐待继女的后爸后妈似的!
咳咳,的确不是亲妈亲爸。
总之李大妮郁闷了,她和田勇诉苦:“那死丫头真不是省油的灯。”
田勇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都郁闷得不行。
那天喝醉酒,在那么多人面前没面子,最近他都不和别人说话了,别人瞧他的眼神都像是在取笑他,他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说说说,整天就知道说,长舌妇都没你能说,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嘿,田勇,你说谁长舌妇呢?”
“谁应就说谁!”
田恬回房前,听到夫妻俩的争吵声。
很好,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吃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吃亏。
田恬考虑这样改变,还有一个原因。
周围的人已经帮了她很多次,继续求助,是人都会感到厌烦。所以,她是时候改变形象了,从被人同情的小可怜,变成自立自强的大姑娘。
而后者,才是她的本色。
她能担事了,大家就会下意识把她当大人看,之后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就不会问李大妮和田勇,而是问她。
老田家大舞台每天都在上演新戏码,家属院里的人每天都在看热闹。
“不孝女”这种称呼都是轻的了,周围人却都不信李大妮抹黑田恬的说辞。
“谁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呢?”
“肯定是想我们不帮田恬。”
田恬不怕李大妮在外面说闲话,她的群众基础可比李大妮好。
不就是比谁更疯吗?她比李大妮和田勇更豁得出去。
她每天喊着找厂长、报jing,这恰恰是田勇和李大妮的死穴。
他们对厂长和报jing有所忌惮,再加上要面子,到后来都不敢大声骂,只敢小声嘀咕。
到出成绩前,两人都没敢弄什么幺蛾子。
就是两人的后槽牙都肿得鼓起了包,不知道是急得上火,还是慌得上火。
去学校拿成绩的前一晚。
田恬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暴雨雷声,打了个哆嗦。
自从小舅爷那事发生后,她对雷雨天似乎有了阴影,总能想起朱翠花小舅爷的眼神。
她试图忘记,但如果能这么轻易忘记,也就不足以成为阴影了。
轰隆——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天际,也照亮了房间。
田恬不知道自己脸色在闪电的映衬下有多惨白,只是觉得有点冷。
她深呼吸,拢紧被子,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信寄出去那么久了,还没收到回信。
她不是不焦虑,但焦虑似乎也没用,事情的发展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不知道信件到了哪里,被谁看过,进行到哪一步。
她只能先做好自己面前的事情。
如果没有回信,那明天的成绩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关系到太多太多。
她强迫自己好好睡觉。
模模糊糊的时候,田恬觉得自己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晨光熹微。
田恬艰难睁开眼。
今天居然有点冷,她打了个哆嗦,穿上了校服外套,这才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