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钱,田勇就精神了:“等等,我进去洗把脸。”
嘿,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说不定厂长也会来给他们家道喜。
门外。
苗主任被委以重任,面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紧张。
这李大妮和田勇,怎么还是这么磨蹭。
邻居们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这一层的走廊,大家不敢说话,就用眼神交流。
多年八卦的默契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田家两口子大白天关啥门呢?
——肯定在做坏事呗。
——平时不做亏心吃,半夜不怕鬼敲门。他们肯定心虚来着!
“在家吗?”苗主任又拍了一次门。
李大妮整理了一下衣服:“来了来了!”
田勇:“等等,我弄弄衣领。”
想到即将迎来的被羡慕的场景,夫妻俩都有点激动。他们打算一雪前耻,极力营造出一个和谐的家庭关系,让之前看他们笑话的人无地自容。
李大妮笑着开门,一看见外面站着的人,瞳孔紧缩。
然后!
手比脑子更快,想要重新关上门!
然而,她的敏捷度当然比不上专门训练过的官方工作人员。
门没关上,一股强有力的力度控住门,并且趁机锁住李大妮和田勇的手。
“关什么门?看到我们就关门?”官方工作人员目光犀利,直指要害。
“肯定是心虚呗。”
人群中不知道谁小声说了句,偏偏现场很安静,一下子全部人都听到了,看李大妮和田勇的眼神都不对起来。
官方工作人员:……就,这里的群众嘴巴怎么这里有厉害呢。
他们整理了一下表情,正色道:“李大妮,田勇,是吧?”
李大妮和田勇目光躲闪。
“回答我!”
李大妮和田勇这才不情不愿点了头。
官方工作人员瞪了他们一眼,“你们涉嫌一起拐卖人口的案子,现在请你们跟我们到派出所,配合我们的调查。”
啥?
一向沉稳的苗主任脸色骤变,大惊失色。
而后面的群众,比起她的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个个差点惊掉了下巴。
人群骚动不已。
“啥?我的老天爷!我没听错吧?”
“快,掐我一下!哎哟,好痛啊!看来是真的!”
“jing察同志,他们拐卖谁了啊?”
“我们家孩子还天天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晃悠,我真是……杀千刀的,这夫妻俩简直丧良心哦!”
李大妮死命扒拉着门框不放手:“你们……你们乱说,我没有!我没有!”
最后一声都破音了。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而是事实说了算!”官方工作人员冷凝押住李大妮。
田勇表面上装作顺从的样子,然后,走到了外面,突然趁其不备,一个用力,挣脱开桎梏。
然而,人群密密麻麻,他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人墙,后面的工作人员“咔”一声锁上镣铐。
他根本逃不了!
“还想逃?”
田勇绝望了,双眼无神被夹住。
李大妮像是装上了弹簧和发条,拼命靠近她的人。
田勇则是逃跑未果后,像条死鱼那样不发力,就不走。
夫妻俩简直是绝配,都一样难缠。
官方工作人员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两人往楼下带。
家属院呸呸地往这两人身上招呼。
“居然朝孩子伸手,把监牢坐穿吧!”
“就是,上天都看不过眼,收了你们!”
“和你们这样的人当邻居真是晦气!”
官方工作人员并未透露具体信息,大家并未往田恬身上想。
李大妮和田勇自然也不会自揭其短。
两人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走出家属院。
与此同时。
一中教学楼。
“田恬,出来一下。”牛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尽量平静地喊人。
田恬正被同学询问问题,听到牛老师喊她,并未察觉出异样。
她还和同学说了声抱歉,这才走出教室。
“老师,怎么了?”
周围都是同学,牛老师并未多言:“来,去楼道那边。”
田恬奇怪,跟着走过去。
转角过后,当她看到穿着制服、代表正义的官方工作人员时,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心倏地狂跳。
是那封信吗?
是查到真相了吗?
是她找到亲生父母了吗?
“田恬同学是吧?”jing方特地派了个女同志过来,女同志露出亲切的笑,“别怕,不是坏事,是你的身世终于查清楚了。”
掌心传来刺痛,田恬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明起来。
她收敛住脑中种种思绪,微微点头:“对,我是田恬。”
她是田恬。
是写信的田恬。
是想将坏人得到惩罚的田恬。
是无时无刻都想找到亲生父母的田恬。
…
派出所。
齐韵和田东成不住往门口张望。
田蜜站在父母身边,踮起脚,伸长脖子,双手交叉握住,紧张得手指甲都发白了。
一家三口,脸上的焦急之色肉眼可见。
“姐姐什么时候来呢?”田蜜像是念咒语那样,一直重复这句话。她不是问问题,就是忍不住一直念叨。
齐韵的手一直在颤抖,要不是田东成握住了,她估计连力都使不出来。
田东成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夫妻俩纯粹是相互支撑。
两辈子了!
两辈子!
天知道,当看到DNA检测结果出来的那一瞬,他们的心情是多么地复杂难言,百感交集!
激动、狂喜、心痛、庆幸、悲愤、内疚……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夫妻俩抱头痛哭!
他们终于不用再重蹈覆辙,再次承受上辈子的遗憾。
他们提前找到了女儿!
他们找到了!
夫妻俩几乎是踉跄地跑去jing局,请求jing方帮助他们!
他们等不及了,恨不得立马飞去女儿身边。可他们更怕出意外,更怕他们再次见不到女儿。
耐着性子等到所有程序走完,他们一家三口没有出现任何车祸等问题,平安到达了这里,他们才松了好大一口气,才有要见到大女儿的实感。
他们终于要见到大女儿了。
齐韵这一刻反而踌躇起来,担心大女儿不喜欢自己,担心大女儿埋怨自己,内心特别煎熬。
有官方标识的车往这边来了。
车停了。
齐韵屏住呼吸。
下车的不是她想象中的女孩子,而是一对夫妻。
那对夫妻脸色黝黑,方形脸,厚嘴唇,和她视线相触,似是受到了惊吓,倏地一下挪开。
齐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拐走女儿的人贩子!
她气势汹汹上前,如果眼神能化成实质,那么对面两人早就成了筛子!
“齐女士,冷静,”女Jing出来拦住齐韵。
田东成面色沉沉,但比起打坏人,他更不想妻子受到伤害。
“媳妇,听工作人员的。”他压着声音低声道。
齐韵胸口起伏两下,这才赤着眼睛走开两步。
这时,一道身影灵活地蹿到李大妮和田勇身边。
田蜜想打人来着,可是她没打过人,不知道该怎么打,只能怒目而视:“大坏蛋!你们是最最最坏的坏人!”
她颤着声音,带着哭腔。
田蜜只要一想到姐姐就是把这两个大坏蛋带走的,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姐姐一出生就被抱走了,可是就算是小婴儿,离开父母身边,也会害怕的吧?
听妈妈爸爸说,是姐姐勇敢地写了信,来寻找他们。
姐姐发现身世的时候,发现亲生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会有多害怕呢?
一定很害怕吧!
她无法想象离开父的日子,可姐姐却这样过了十四年。
他们斩断别人的家庭幸福,他们是最可恶的刽子手。
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小妹妹,听姐姐的,坏人一定会收到法律的制裁,所以,你一定不能为了惩罚坏人,自己却当了坏人,那样和坏人有什么区别呢?是不是?”jing方小姐姐苦口婆心地劝,生怕祖国的花朵受到污染。
齐韵和田东成压下这口恶气,有孩子在,他们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这样。
他们要保护好孩子。
“蜜儿,”田东成哑着声音道,“听jing察姐姐的,回来。”
田蜜这才不情不愿走到齐韵和田东成中间。
父母立马紧紧握住她的手,田蜜这才发现,父母的手很冰凉。
她有点担心。
jing方同志适时道:“齐女士,田先生,要不我们进去房间等吧?”
齐韵道歉:“好的,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工作人员摇头。
这都是小意思。
有很多被害者家属叫上亲戚,豁出命去也要打嫌疑犯,那才是大场面,甚至全部人手都出动才能控制得住。
不过也能理解。
凡事进来这里解决的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啊。
进了会议室,齐韵看上去平静了点,知道面前的陪同的同志叫杜娟后,她提出一个想法:“杜同志,我们能去听一下他们怎么说吗?”
这个他们显然指的是田勇李大妮。
“这个……”杜娟犯难。
齐韵眼眶红红的,轻声道:“我就是想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抱走孩子,为什么要抱走我们的孩子。”
这是他们的心结。
杜娟不太怕胡搅蛮缠的被害人和被害人家属,就怕面前这种保持理性,将情绪压住,配合他们工作,但又小心翼翼提出自己需求的家属。
因为总是不忍心拒绝。
对方已经这么难了,还这么配合,她如何能让他们失望?良心过不去啊。
杜娟抿唇,“我出去请示一下。”
齐韵和田东成眼前一亮。
“但不一定能成。”杜娟瞥见他们怀抱希望的神色,急忙补充。
“谢谢,谢谢,你去问问就成。”田东成和气韵深深鞠躬。
田蜜见状,连忙跟着鞠了个躬,抬头巴巴望向这位好看的jing察姐姐:“姐姐,拜托了!”
小姑娘清澈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一面镜子,能照出人心。
杜娟双手紧贴裤缝,真的拒绝不了啊。
杜娟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田蜜小大人似的,紧着脸安慰齐韵田东成:“爸爸妈妈别担心。”
齐韵坐在椅子上,搂紧孩子。
不担心是不可能,但有孩子在,就算是担心,也不会表现出来。
杜娟一出现,齐韵和田东成立马站起来,眼中充满希冀。
杜娟微微一笑:“你们可以去观察室旁听。”
领导也十分理解齐韵和田东城的心情。
齐韵眼睛噌地亮了,田东成握拳轻轻一挥。
“但只能听一小部分,就是刚才你们想知道的那几个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
杜娟看向田蜜:“孩子还太小……”
“不行,我要去,”田蜜走过去晃了晃杜娟的手,“jing察姐姐,我想知道坏人为什么做坏事,求你了。”
杜娟无法,看向小姑娘的父母。
齐韵沉吟片刻,坚定道:“带她去吧。她一直跟着我们寻找大女儿,我们能承受得了,她也能。”
田东成摸摸孩子的头:“蜜儿,你可以吗?”
“我可以!”田蜜道。
她想要知道姐姐身上发生的事情,姐姐都那么坚强,她也要坚强。
审讯室里。
李大妮和田东成被分开审讯。
李大妮被锁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脸色惨白。
她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啊,到底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明明他们保守秘密保守得很好。
李大妮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就在李大妮陷入到恐慌无法自拔时,门终于开了。
李大妮仿佛见到救星,嗓子哑,声音却大,如同巨大的锯齿在拉动,有种矛盾的难听:“冤枉,我冤枉啊!你们肯定抓错人了!”
她试图拜托抓捕,费了很多力气,现在浑身无力,只凭一口气吊着。
“啪!”文件夹拍在桌上,一脸正气的jing方同志严肃坐下。
什么都没说,李大妮就打了个寒颤。
“坦白从宽,恐惧从严,别以为能隐瞒。”同志沉声道。
官方工作人员也是有备而来。
抓捕现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光看田勇完全不在意李大妮自己一个人逃跑,就知道这夫妻俩的感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牢不可破。
他们特别有技巧地找了个突破口:“你以为你丈夫会守口如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