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四强调道:“小十一和小十三不在房里!”
刘氏和王氏白了他一眼,“瞎,我当什么事,咱家男娃娃多调皮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是天没亮跑出去玩了。”
“对啊,老四,别大惊小怪的,爹娘可再禁不起事儿了。”苏二边套着马车边说道。
苏老四急得满头大汗,晃着手里的纸张,抓耳挠腮,“不是,我没有大惊小怪,你们瞧,小十一和小十三留了信,离家出走了!”
“我看看。”正巧苏啾啾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她晓得大多数家里人不识字儿,赶紧接过来看了看。
从头到尾,将小十一和小十三的鬼画符识别辨认了一番,最后苏啾啾抬起头对家里人说,“十一弟弟和十三弟弟在信上说,他们走了,要去从军。”
一时间的静默,清晨的苏家,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可听得一清二楚。
半响,哇的一声嚎哭。
刘氏面色扭曲,眼泪鼻涕口水一块往外流,“从军?从军??天爷啊!你杀了我吧,别再让我承受这种事情了,我的小十三!”
“我的小十一!”王氏白眼直翻翻,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晕了。
刘氏一想到从军上了战场的男儿,十有八九得死,只有少数才能挣军功的,她的小十三要去从军?
她不活了!
刘氏四平八仰,呈大字姿势倒在地上,跟着王氏一块晕了。
苏啾啾眉头紧皱,奶奶才刚醒,怎么又轮到二伯娘三伯娘晕了?
咣当一声!
这回轮到苏老头站不稳脚跟,手里的烟斗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老五,快!快套马车,去找!!”
两个孩子的脚力一般,现在肯定没走出境内,去找的话应该来得及,总之不能让孩子们去前线送死。”
“弟弟们要去参军,那绝对不会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一定会有的放矢,思来想去能够帮他们从军的人,只有六哥。”
“弟弟们大概率会去找六哥,爹爹,你不用去追寻他们的足迹,直接去六哥那里看看吧!”六哥回来没多久,就回军营,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对对对,没错!”苏老五立马驾驶着马车,朝镇上疾驰赶去。
家里再一次陷入了哀嚎之中,苏啾啾看着泣不成声的爷爷奶奶,还有昏迷过去的二伯娘三伯娘,深深叹了口气。
都什么事呀!啥时候去参军不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银子,你说昨天晚上我没有阻拦弟弟他们离开,是不是错了?”苏啾啾不由疑惑。
“是他们自己做的选择,哪有对和错的说法?他们想去从军,那是他们心之所向,姐姐,你不用自责。”
银子对这些事情比较看淡,可它却知道,趁年轻,想做的事就去做,没什么不好的。
苏啾啾抿着唇,“你说的对,我应该尊重弟弟们的想法,希望他们在军中一切平安。”
她没有跟爹爹说的是,她昨晚是见到的弟弟,现在是第二天,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如果他们真的去找了六哥。
六哥带他们上路的话,现在怕是早就直奔京城了,哪还见得到弟弟们的影子?
事情如苏啾啾设想的那样,中午苏五回来之后,冲着家里面的人摇摇头。
“那去追啊!呜呜呜,我的小十三,才七岁,怎么能参军?”刘氏一想到这,眼前便是阵阵发黑,好不容易醒过来,差点又晕了。
事到如今苏五也不得不关上门,跟家里人说亮话了,
“皇帝现在昏迷不醒,六郎是北上救驾,若把事情闹开了……”
“此事到这吧,六郎北上乃是家国重事,若因咱们家一己之私乱了计划,那是遗臭万年的罪人!”
刘氏和王氏也晓得事情严重性了,眼角挂着泪水,“爹,那小十一和小十三怎么办,他们年纪这么小,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我相信,我们苏家的子孙不是孬种,既然他们有保家卫国的心愿,我们做长辈的,应该觉得自豪!”
说完这番话,苏老头像是老了好几岁,脊背也弯下来了,反正人已经走远了,他们找又找不回来。
身为长辈,能做的便是祈祷老天爷和祖宗先辈,保佑苏家的孩子平平安安。
“请问这里是苏小十一家么?”
外面传来陌生的嗓音,让悲伤中的苏家人迅速反应过来,苏啾啾走出去开门。
“谁呀。”
“是我。”
门打开后,齐仲伯作揖一礼,大为震惊地对苏啾啾说道:
“丫头,你说的没错,榴莲闻起来臭,吃起来却是极甜,我想应该是误会了,你家中几个弟弟,都可以来我育才书塾求学,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会和榴莲一样,看似臭了,但实则内里是香甜的。”
苏啾啾扬起晶亮的眸子,看着眼前齐仲伯,听完他的话后,立马跑到角落里抄出来一把笤帚,狠狠冲齐仲伯的身上拍了下去。
“你才闻起来臭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说自己是读书人,脑子不机灵了是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等着看你的笑话
苏啾啾快气死了,但又不能说完全怪齐仲伯,因为没阻止弟弟们离开的人是她,她能做的,就是发泄发泄自己的不满。
齐仲伯被扫把打得满院子乱跑,“冷静!丫头你一定要冷静啊,唉哟,我的屁股,有辱斯文呐!”
被苏啾啾追着满院子打,着实尴尬,齐仲伯身上的月白色儒衫很快染上了一些灰扑扑的颜色。
苏家大人们整理好脸上的情绪,赶了出来,苏五一见吓了大跳。
“齐山长,哦哟哟,闺女,这个可不能打。”苏五连忙上去阻止,他虽然是个农户却也知道,齐仲伯是举人老爷,半个官身,打了举人,那是要抓去衙门挨板子的。
“爹爹,他说咱们家弟弟臭!”
苏啾啾扛着小扫把不断往齐仲伯脸上招呼,打不着,但给齐仲伯留下了极深的忌惮。
“齐山长哪里是什么坏人,呵呵,他就是嘴贱罢了。”
苏五听到这话阴阳怪气地看着齐仲伯说了句,随后将扫把夺过来扔到一旁,把闺女塞进王氏怀里,才不阴不阳的看着齐仲伯,“这么晚了,齐山长过来所为何事啊?”
齐仲伯拍了拍狼狈的衣摆,闻言立刻拱手作揖,
“我过来是想通知各位,您们家三位令郎通过了育才书塾的审核,明日起可收拾东西去书塾住着学习。另外便是费用问题,每人每月二两银子,自带二十斤粮食。”
“昨日你不是说不要吗!”苏五皱着眉头,声若洪钟问道。
齐仲伯并非蛮不讲理的人,“昨日是齐某坐井观天,口出恶言,今日登门一是为了通知入学消息,二是为了跟令郎赔礼道歉。”
他看到小十二等三人,一甩广袖,抱拳弯腰作揖,“昨日是为师不明事理,特向你们赔罪,万望海涵。”
一个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放下身段和他们苏家这些白身道歉,可见齐仲伯并非小人一个,苏啾啾立马推着小十二站出来。
“弟弟,齐山长向你道歉了,快接受呀!”
小十二郎三人笨拙地学着齐仲伯行了个礼:“齐山长不要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只是……我们真的能去读书了吗?”
齐仲伯重重点头,“自然是能的。”
双眼周围四顾,齐仲伯皱起眉头,“不过我记得是三个孩子,怎么现在只有一个,另外两个呢?苏小十一和…苏小十三对吧,他们在哪,我要亲自向他们致歉的。”
苏啾啾:
“我两个弟弟知道不能去育才书塾求学,连夜离家出走,决定去从军了,所以之后只有我一个弟弟读书。”
“从军了?”齐仲伯听到这个消息后,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反倒夸了起来。
“好男儿志在四方,无论文武,只要能报效朝廷,为黎民百姓造福祉,都是云朝的好儿郎,齐某佩服。”
从军之人,都是以身躯性命做盾牌,挡在黎民百姓身前,为黎民百姓的安定生活筑起一道高墙堡垒,值得敬佩,这么看来,他确确实实错了,错在没经过调查,便说苏家兄弟品德有失。
思及此,齐仲伯敬重的向苏家长辈们鞠躬,赔礼道歉。
苏家数人见举人老爷那么客气,激动得一时间忘了小十一小十三从军带来的悲伤,连忙福身或作揖回礼。
“那什么,齐山长大老远跑过来,天色又不早了,吃了饭食再走吧。”
苏老头是男人,又向来崇拜读书人,这时候略显紧张,结结巴巴地邀请齐仲伯留下用餐。
齐仲伯摇头,“不了,我还得赶回书塾为这个孩子准备课本。”
“准备课本的事情晚上再弄也不迟,就一顿饭的时间。”
刘氏是个粗人,她听到举人老爷说自家小十三是为黎民百姓造福祉的好儿郎,心里自豪了很多。
上前拉着齐仲伯进屋,刘氏继续笑呵呵说道:
“我给你做最拿手的臭臭面,臭臭面可是咱们家最有特色的吃食,吃一次保证你喜欢上,每日都要吃上一碗!”
“臭臭面是何物,这位嫂子,男女授受不亲……唉哟!”
齐仲伯被摁着坐在了椅子上,苏家人太热情了。
苏啾啾解释道:“臭臭面是我们家的特色,是一种闻起来很臭,吃起来很香的面条,和榴莲一样。”
“这?那好吧,既然各位盛情相邀,齐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齐仲伯吃过榴莲一次后,就爱上了这种怪味的东西,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但为什么这般多的人不识货呢,唉。
刘氏手脚麻利,很快把臭臭面做好了。
“面来咯!”
就一碗,放在齐仲伯面前,苏家十来口人坐在对面,笑呵呵望着齐仲伯。
一时间齐仲伯都开始怀疑,留下来吃饭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因为这臭臭面……
真的很臭!
比熟透的榴莲还要臭上几分!
“齐山长,吃呀,可好吃了!”苏啾啾犹如邀请凡人吃毒药的小恶魔。
齐仲伯抖着手拿起筷子,颤巍巍夹了一筷劲道有弹性的面条,闭气认命张开嘴,将臭臭面吃了进去。
“唔?”咀嚼一阵后,齐仲伯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吃!没想到这天底下,竟有如此美味的食物,今日齐某真是不虚此行啊!”
刘氏那是相当有自信,毕竟她的臭臭面在城里都很受欢迎。
齐仲伯吃完臭臭面就走了,屋里也安静了下来,苏老头和苏老太太挥挥手,“我和你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
“爹娘,您们说,我们听着。”
“我最近身子骨不太爽利,地里家里的事儿都要忙,所以我跟你们爹商量过了,家里的事情,以后全交给你们几个妯娌办吧。”
苏老太太这话相当于要把管家权放出来了。
苏家儿媳们一个激灵,“娘,您身子骨硬朗,怎么可以把管家权交出来,传出去,外头不知情的人,岂不是要埋汰死咱们?”
“日子是自家人过的,冷暖自知,外头人的埋汰算个屁。就这么决定了,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管家里银钱采买,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的手艺好,负责家里每日的吃吃喝喝。
至于老五媳妇,礼数周全以后家里的人情往来都由你准备,我老婆子安心管好地里的事儿就成了。
这个家交给你们五个,该怎么安排分配活计,你们妯娌间商量着办,我就不插手了。”
苏老太太轻飘飘几句话,把肩上的重担甩出去,倏地觉着,当个甩手老太太可比端婆母的谱儿轻松多了。
“娘,要不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儿媳还年轻,怕管不了这么大一家子。”
大房说出了几个妯娌的纠结,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做。
或是帮丈夫理货,开馆子的开馆子,哪哪都忙死了。
严格算来,时间人力真的不够用。
苏老太太铁了心要把掌家权分出去,乐呵呵道:
“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现在不磨练,便永远都不会做,我说了,具体怎么安排,你们几个儿媳商量着办,是统统交给一个人,还是各自做各自的事儿,与我老太婆没关系了。”
“这……”妯娌几个陷入了两难之地,一边是事业,一边是家庭,真的好难扶择。
刘氏揪着手帕,不自然道:
“各位嫂子若是放心的话,不如把管家的差事全都交给我吧,嫂子们尽管去做生意,我定会把家里上上下下,打点妥当!”
刘氏这番说是有思量的,婆家对她恩重,嫂子们也待她极好,平日里连重活儿都不让她干。
如今嫂子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办,管家权分那么散碎,定然会影响到她们的生意。
反正她没事儿做,倒不如,把这份差事揽下来,让嫂子们有更多的时间打拼发展。
横竖她嫁给苏四之前,娘家父母是教过她理事算账的。
“只是嫂子们在前,我一个四媳妇儿拿了管家权,传出去别人会说闲话,冒犯嫂子们罢了。”
刘氏最担心的是这个,她想帮家里人尽可能分担一些,却又怕言语不当,有拉踩亲嫂子的嫌疑。
几人听刘氏那么一讲,大喜,拉着刘氏的手,
“你如果愿意管家,真是太好了,嫂子们确实那不开身,至于别的破烂事儿你放心,娘不是说了么,外人的闲话莫理会,自家日子,冷暖自知,就是怕管家委屈了你。”
别看他们是农户,但人口多,事儿不仅多,还杂碎,只怕刘氏本就弱的身子,会雪上加霜。
“既然嫂子们没意见,那我便自荐管家了,若以后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娘多多指点。”刘氏站起来,冲家里人福了福身子笑道。
“好说好说。”
有儿媳揽下这个累活儿,苏老太太满意极了:“好了,都去忙吧,我累了,要歇着。”
昨儿个后半夜没睡,今儿个又因为小十一和小十三从军的消息,弄得没能偷摸睡个午觉,苏老太太早都累坏了,回屋沾了枕头就睡。
苏啾啾回了屋里,进了招财神府,从藏书阁中取了医术典籍,在银子的指导下,如同一块缺水的海绵,疯狂汲取着知识……
夏去秋来,深秋时分,转眼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京城那边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裴斯年带领的军队攻入京城,勤王救驾,将被困的皇帝救了出来,把叛军赶出京城,却没能一绞而尽。
叛军首领袁淳逃向疆州,自立为王,立国号东安,自此天下版图中,又多了一个只有三座城池,叫做东安国的国家。
苏啾啾出神的时候,小十二背着书袋冲了出来,
“我们跟齐山长告了三天假,这段时间可以安心留在家里帮忙秋收,等咱们家的姜挖出来,肯定能赚很多银子,还有马铃薯,我迫不及待想要尝尝马铃薯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