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退半步,避开了桓筠祁突如其来的吻。
猛然后退撞到小腿,她顾不得疼,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完蛋了。
“不是,我不是要躲,我是被吓到了,殿下,你听我……”
“不必说了,你走吧,这府里不欢迎你了。”
桓筠祁弯下的身体,僵硬着恢复身姿挺|立的状态,她的反应已说明了一切。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又是如何如何地看重他,都是她惯用的达到目的的伎俩,但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她对他是真的无意。
他堂堂王爷,最受宠的皇子,已被她羞辱到了这等地步,也该够了。
危静颜是真的急了,她真不是故意的,她不是在躲他,是她在思考解决之法,一时没顾得上五皇子的动作,她被惊到了,自然而然做出的反应,不是她有心为之。
桓筠祁转身不理会她,危静颜跟在他的身后,身后去拉他的衣袖。
抬手间,她一阵眩晕,朝前栽倒下去,前面的桓筠祁是习武之人,反应很快,随即转身,长臂一伸,将人捞住。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危静颜反应是有些迟钝了,脸上是病态泛红,被误解的委屈以及生病的难受,她再强的心态也有些受不了了,眸中已凝聚了些雾气。
她看了眼腰间的有力的臂膀,又抬头望向了桓筠祁,闷闷地说:“多谢殿下。”
桓筠祁暗恼着,怪自己动作太快,又见她双颊染粉,秀眉蹙凤眼垂,眸中含泪,泪珠不落,妩媚之态显露,勾得他的心神不宁。
不会是她巧言令色说不服他,便行这等美□□惑之事?
在她眼里,他就是此等肤浅之人吗?
桓筠祁越想心越堵,骤然撤回了手,危静颜没了支撑,摔倒在了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在他心上插刀子的人,说出的话也不留情了,“别再做无用之事,本殿已看透了你,赶紧从本殿眼前消失,莫让本殿狠下心,轰你出去,使你面上无光。”
过去的,他都愿意不跟她计较,可她总得见好就收,都闹成这样了,还待在他府中做什么,继续欺他,骗他,轻视他吗?
危静颜,她到底有没有心。
桓筠祁不忍再继续和她待在一处,便也不管倒在地上的人,从此地落荒而逃了。
他惹不起,他躲总行了。
第61章 真心可容
桓筠祁衣袖一挥, 已是离开了。
摔倒的危静颜身上泛力,手撑在地上,试图起身,身体使不上劲, 又再次倒了下去。
“小姐……”
乔幽急着上前, 将人搀扶起来。
危静颜狼狈地靠着乔幽, 她阖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难受, 从身到心的难受,不管是五皇子的态度, 还是将来的迷茫,都堵在了心口。
未几, 她恢复了些许力气, 说:“回去吧。”
希望还是落空了, 再纠缠着桓筠祁, 也是令她和他都不好过。
她伤了一份真挚的感情,也阻碍了她们谋划的将来。
回程的马车上,危静颜靠着车壁,恹恹地问乔幽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利用感情这种事,怎么都说不过去。
然不利用感情, 利用什么, 国公府里能为她筹划的有谁,她想要的东西自己不去争取, 谁又会巴巴地送到她的跟前来。
她是女子, 无法和男人平等地合作, 她带有天然的劣势, 最佳的合作方式也就是联姻了,这是最稳固,也是最利益相关的方法。
莘国公府不能指望,家世不靠谱,安乐公主的势力是暗地里的,是她的底牌,她不能明晃晃地搬上明面,也只剩下感情能算计了。
一次、两次,皆是落败而归,这条道路究竟能不能行得通?
乔幽坐在她身侧,随时照看着,听了她的问话,轻叹地回道:“生病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小姐因身子不舒服,才有此等脆弱的想法,等小姐好了,自是不会这么想了。”
乔幽打小跟着她,是苏文茵特意为她挑选的,最了解她的也是乔幽了。
危静颜虚弱着问她:“你说说看,我寻常会怎么说?”
接连的打击,让危静颜的理智和镇定都失了不少,此时更是垂头丧气着,规划好的谋算被现实的变故,搅和成了如今这样一番狼藉之势,她无从下手,不知如何收场了。
乔幽回道:“小姐会说,不是错了,是棋差一着,输了一局,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危静颜被这话逗笑了,颇有苦中作乐的意思,她低声问乔幽:“我有如此自信和傲气,说过这等话?”
她不是向来低调,待人和气,不会轻易让人对她有成见的吗?
“虽不曾说过,小姐心里必是想过的,没点傲气的人怎会怀凌云志,与日月争辉。”
乔幽是相信自家小姐的,多少风雨都过来了,是不会轻易被眼前的困境所束缚住。
危静颜自嘲地笑了一笑,阖眼休憩。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下一局,棋盘又在哪儿?
回了清葭院,危静颜强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藏于平静之下的暗涌,随着她的好转,开始涌上了水面,掀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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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了,曹贵妃故意拖着没给桓筠祁答复,他竟也不催,这可不像他的性子。
曹贵妃打量着来请安的桓筠祁,还是没忍住,问他道:“你的亲事怎么不上心了?”
她考虑过了,和国公府联姻有隐患,也是有好处的,再加上自家儿子确实喜欢,成全一下也是好的。
阮丞相府那边,要怨也只能怨他家的小姐,机会给足了,是阮芷萱自己把握不住。
闻言,桓筠祁顿时拉着脸,赌气说道:“成不了,还上什么心。”
他这一恼,曹贵妃还以为是耽搁了太久,他心里不痛快,便不再拖延,“本宫知你心有不满,这样吧,一会将你父皇请了来,让他给你赐婚,让你把喜欢的那个危家小姐娶回来,这总行了。”
这下,他应该就不会闹脾气了。
曹贵妃并没有料中儿子的反应,她一片好意,他反而更加不高兴了。
桓筠祁垂眸,冷哼道:“不必了,上次是说着玩的,我不想成亲了,什么危家小姐、阮家小姐的,本殿都不喜欢,谁爱娶谁去娶。”
一个个的,都没个真意,口口声声说在乎他,愿意嫁给他的,实则别有所图,根本不在乎他本人。
他要娶也要娶真心实意喜欢他,而不是他的身份的女子。
桓筠祁猛然灌了一口酒,苦涩之味从口入心,难受得紧。
“酒喝这么猛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曹贵妃很是关心,一看他这样就是不对劲的,是谁跟他说了什么,还是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别让她查出来,否则她会让那人好看。
桓筠祁放下酒杯,沉声回道:“没什么,是突然发现我并没有多么喜欢危大小姐,不想娶她了,想寻个更好的王妃。”
被人骗了感情这种事,他说不出口,他也说不出危静颜不喜欢他这种话来,说一次,心就痛一次。
他一会回去就把柄紫檀长弓给毁了,留着没意义,平添烦恼。
曹贵妃听得直皱眉,一会非闹着娶,一会又不娶了,婚姻之事弄得跟儿戏似的,这哪能成,便劝道:“别总由着性子胡闹,国公府大小姐还过得去,依本宫之间,就她好了,你若再有别的喜欢的,再纳几个侧妃也不碍事,只王妃之位不许再挑来挑去了。”
他少年心性重,曹贵妃担心再让他自己挑挑拣拣,不知道后头他还会选什么人家的女子,世家贵族的也还好,万一看上个小门小户的,帮不上忙不说,反成了他的拖累。
“说了不娶,就不会娶,这事就到这儿了,母妃以后莫要再提,就当是为我好。”
提一次,就是在他心上戳一刀,半个月过去了,他依旧放不下,也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来忘记那个没有心的女人。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娶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他一片真情,换到的也必须是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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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王府中,程元章惊讶地发现桓筠祯半个月来都在勤勤恳恳地处理公务,不似之前三天两头往外跑了,莫非他事成了?
程元章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就对桓筠祯的感□□起了兴趣,他也不在意会不会打扰正在批阅公文的桓筠祯,直接问道:“危大小姐那边,你都已经处理好了,她和恪王是不是没可能了?”
不然,以他的性子,他不会如此淡然。
桓筠祯难得没有不理会,他放下公文,说道:“一半,接下来如何应对危静颜还在考虑之中,不过桓筠祁性情犟,眼里容不得沙子,要说动他很难。”
危静颜的口才是很好,人也聪慧,桓筠祯多次或用言辞或用计谋,都没能让她放弃桓筠祁,那时他并不着急,正是因为他掌握着桓筠祁的弱点,破坏桓筠祁和她之间的感情很容易,难得是如何拉拢危静颜。
可惜了,危静颜和桓筠祁进展太快,婚事将成,桓筠祯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危静颜动摇,让她主动对桓筠祁放手。
程元章啧啧了两声,调笑道:“你就不怕危小姐动了真情,恪王回心转意?”
倔脾气的人固守着某种原则,相对应的,满足了他的原则,也就能将人顺毛,那两人未必没有和好的机会。
桓筠祯嘴角微扬,嘲讽一笑道:“不会,危静颜不会交付真心,她不敢赌。”
她若敢赌,当初在他明显占有优势的情况下,她不会脱身那么快的。
她其实是更输不起,赌不起的人。
“所以,我们只需等着她自动送上门就好?”
年龄和实力都符合的就桓筠祯和五皇子,剩下的皇子里,仅有一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六皇子,其他人里再无适婚的皇子。
桓筠祯微微眯着眼,他轻点着手中的公文道:“未必,她没那么容易屈服,所以孤才权衡良久,是再逼她一逼,还是再等等。”
猫急了是挠人的,他也是被挠过的,因而想再训一训,他难以得到她的心,总要得到个乖顺点的人,不然时不时挠人,亦是犯愁之事。
程元章略感惊讶,他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占有中带着些偏执和疯狂,他以往收买人心时,可不是这样的,“你对危家小姐花费的心思比旁人多了好几倍了,你是不是动真心了?”
“真心想得到,算真心吗?”
桓筠祯以前只有一个势在必得的目标,那就是皇位,现在多了一个,是她危静颜。
他要得到她,就如他势必要得到皇位一样。
第62章 最糟情况
忧思难解, 危静颜病了半个月,总算是痊愈了。
病一好,悬而未解的问题迎面就来。
一如眼下,她乘着马车出行, 却在侧门处被门房拦下。
她正想出府见一见席若昭, 无故被人拦着, 她未曾下车,只在车里疑惑问道:“为何拦着马车?”
西侧门的门房收了她不少好处, 出入府皆与她行方便, 最近的银子也没少给,不应该拦着她的马车。
“国公爷有令, 大小姐不得随意出府。”
车外是陌生的回话声,而非她着人收买的门房。
危静颜掀开车帘一观, 门房果换了人, 换成国公府的侍卫了, 两配剑的高大护卫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他们身后的大门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
门房换了人,以前的事不做算,危静颜朝乔幽使了个颜色,就放下车帘,重新坐回车内。
乔幽会意, 对二人说:“大小姐车辆一向从此门而过, 府里的主子均未追究,二位新上任, 不知这其中的规矩, 大小姐不会怪你们, 还请二位快些开门, 误了大小姐的事,二位是担当不起。”
先是一通威压,又给了个甜枣,乔幽从荷包中掏出两锭银子,侧身挡了一下,递到两侍卫跟前:“大小姐不是要为难二位,这点意思,是小姐体谅二位辛苦,特意犒劳。”
过往这一套,没有不灵的,今日不大一样了,两侍卫都对乔幽的银子视若无物,只恭敬地朝马车说:“我等有令在身,不敢违背国公爷的意思,还请大小姐回去,莫要为难我等。”
这两人不是一般的侍卫,大抵是莘国公培养的亲兵,银钱不能指使他们。
今日出府是出不成了,僵持在此地也是浪费时间,危静颜心一沉,说道:“乔幽,掉头,今日不出去了。”
她重金打通的西侧门都是这样了,别的门基本也是出不去的。
乔幽进了马车,车身掉头,她不解地问道:“小姐,府里是发生了什么,无缘无故地,怎么把门房换了,国公爷是在防着谁?”
不会是防着她家小姐吧。
危静颜蹙眉,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和恪王联姻未有成效,莘国公已没了耐心,今后免不了行动受限。”
她的信任程度,和可靠的水准,已经在莘国公那儿大打折扣,她回府经营了许多,如今是快要回到刚从公主身边回府的时候。
颇有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意味了。
虽也不是完全没有退路,但是危静颜实在是不想跟桓筠祯低头。
败于他手,被算计至此,她这时候要是软了脾气,低声下气和他再谈合作,她今后在桓筠祯面前就再无优势,一直抬不起头来。
危静颜还不想认命,更不想按照桓筠祯设定好的道路去走,总会有别的办法的,她宽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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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国公危胥搭着拐杖,眼神凌厉地扫过危俞培,他微微转动着拐杖,不满和问责显而易见。
危俞培立于下首,气势上并不输,特别是他父亲对他女儿有成见之际,危俞培越是不肯退让了。
两人对峙,莘国公冷笑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国公府的继承人,未来的家主,你看看你自己,都办了些什么事。”
莘国公不满的不止危静颜,还有危俞培。
早就做了决断,国公府要和慎王府结亲,有利于国公府未来之事,他们父女俩同时变了卦,非要改成恪王,以致两头都不讨好,错失了良机。
危俞培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亦是一个父亲,也不觉得国公府的未来要全担在颜儿身上。”
哐哐哐,莘国公连砸了几下拐杖,气道:“你就记得你有个女儿,你可还记得你有父母,有妻与子,有兄弟姊妹,有族人吗?你将来是一家之主,你要为整个家族谋福祉,舍一人而利全族,你就该当机立断地取舍,未来不是担在哪个族人的身上,是担在家主的决断之上,百年之家,你是要它毁于你之手吗?”
后继无人,是凋零的开始,到了这一代,唯有一个危俞培,下一代的出色的苗子还不曾出现,怎可不及早筹划,寻一道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