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上门来,何必急着还,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用她是不会用的,还她也不还,这是桓筠祯算计她该得的。
三人在公主府议事议了大半日,才各自归家而去。
危静颜刚一从公主府出来,就被一管事摸样的人拦了马车,那人没耽搁多久,将东西交到乔幽手里,就迅速离开,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乔幽捧着东西进入马车,脸色为难地说:“是慎王府的,硬塞到我手里,推都推不掉。”
这次送来的礼,木盒上没有任何显示身份的印记,危静颜经过前事,也不会再被桓筠祯有目的而为的“体贴”所感触了。
她太懂其中的含义,这是想表达怕她不收,又怕给她惹麻烦,看着是温柔体贴地为对方着想,其实是他洞悉人心,知晓如何做能让人心生好感罢了。
同样的事,危静颜自己做的也不少,自是懂的。
“还说了什么?”
危静颜对木盒中的物件兴致缺缺,比起外物,她更想知道他还想玩什么把戏。
乔幽将管事的话复述了一遍,“慎王听闻小姐病了,亲自上门探望,碍于礼节不能相见,他心中关切,遣人来送上滋补药材,特意给小姐补身体。”
对于受挫之人,怀柔是很好的办法。
若不是被他欺瞒算计了,保不齐她还真的会信。
危静颜不打开看一眼,也不打算还回去,她就看着桓筠祯用各种手段,她不接招,也不回绝,她尚未定下亲事,将来所嫁之人是谁,尚无定论,她犯不着得罪三皇子,也不想和他走的近,她最近的行事很冒尖了,不如趁此机会低调一阵子。
该争,该斗的,不是她,是他们。
她久久未有回应,乔幽犹豫着问道:“这些滋补药材,小姐要如何处理?”
“收着,锁入库房。”
先搁置起来,后续再慢慢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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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王府书房之内,程元章唉声叹气,对现状很不满。
“三司会审,跟废太子之死有关的人要不出了意外,要不就是一问三不知,这还审什么?别说我爹了,我都受不了。”
因桓筠祯的积极配合,以及刑部尚书,也就是程元章的父亲,尽力澄清下,废太子之死,桓筠祯洗清了嫌疑,然幕后黑手却不简单了。
桓筠祯淡定地摆弄着手中的碧玺桃花金簪,回道:“别嫌麻烦,继续查,孤有他用。”
不是他做的,剩下的不是辅佐五皇子的臣子,就是皇帝本人,后者可能性更大。
皇帝记恨皇后母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十年了,良妃之死,皇帝仍未放下,那位嚣张跋扈又怀有身孕的宠妃亡于元宵夜宴,禁足良妃让她无法参加夜宴的皇后,成了唯一的嫌疑人,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皇后所为。
那晚,遇刺的不止良妃,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她们被利器所伤,而刺客查无踪迹。
桓筠祯对这桩恩怨了解颇深,他看着裂缝清晰的金簪,不由轻笑了一声,两种可能,结果都是一样,都希望脏水泼到他身上,然后让桓筠祁毫无阻碍地当上太子。
不管是谁,选择的都是桓筠祁。
桓筠祯指节微微转动,金簪收入盒中,他笑道:“给恪王一党找点麻烦,太干净了,孤看着不高兴。”
程元章来了兴趣了,“交给我,我正想寻点别的事做做。”
说完,他见盛放金簪的木盒久久未曾阖上,显然桓筠祯对待危家小姐过于特殊了,他好奇着,又有些担忧,“危小姐那边,你就只送礼,自己不亲自出面吗?”
送礼能送出个啥来,国公府小姐也不缺那些东西。
“不是不出面,而是不能,孤答应了她,不能纠缠,要等着她自己亲自来找孤。”
桓筠祯没有毁约的打算,答应了她,他就遵守,危静颜对他的防备过深,要瓦解戒备,需一步一步慢慢来,截断了别的路,她自会自动朝他走来。
程元章不怎么放心,“东西她收了,回信一个也没有,你怎么笃定她就会主动来找你?”
能跟桓筠祯周旋多次的国公府小姐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的目的想到达成,也不是轻松的,至少程元章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有任何明显的进展。
桓筠祯不急,他通过危静姝对莘国公府的过往有所了解,危静颜和莘国公府之间并不和谐,她需要助力。
“你多上心些,专心对付恪王一党,恪王没了指望,她就算不情愿,也会主动来找孤。”
他有耐心,等她自动送上门来。
第65章 给她说亲
程元章应下了桓筠祯的要求, 比起五皇子本人,他身后的曹家和暗中偏向他的皇帝势力更令人忌惮。
若非废太子之死被桓筠祯闹大了,三司会审加上朝野议论,五皇子就距离太子之位不远了。
也正是如此, 废太子之死已经开始被逼着草草结案, 然桓筠祯仍占着“长”, 占着“贤”,优势并非一概倒向五皇子。
程元章有了成算, 想起另一桩事来, “对了,平阳王世子代父入京述职, 昨日已抵达。”
平阳王是皇帝的异母兄弟,驻守平阳郡, 任昭义节度使。
桓筠祯对平阳王亦有忌惮, 当年景王代替皇帝顶罪而亡后, 平阳王就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 颇受重用,近些年来,平阳王恭敬侍上,而平阳郡征调的府兵逐年增多,在边关屯田的规模一年大过一年, 这等举动不光是他, 连皇帝也都开始对平阳王有成见了。
“他居于何处,进奏院?还是私人府邸?”
进奏院是地方官员进京后的起居之地, 也是洛京城与地方消息传达之所。
程元章明白他的意思, 回道:“进奏院, 平阳王世子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进奏院自是不如私人府邸舒适, 平阳王世子年纪轻轻,不图享乐,选了进奏院,恐怕也不单是为了低调谨慎。
桓筠祯轻点着桌面,隐患是要及早查清楚的,“告知进奏院中我们的人,留意一下平阳王世子在进奏院内打听了什么消息。”
地方各处进京述职或是上书奏折皆通过进奏院,那处是最好打探消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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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已深,草木展颜,枝繁叶茂,遮阳庇荫。
冰槛中水滴越快,凉气渗出。
危静颜手执古籍,倚于竹塌上翻阅,她近来不怎么出门,有被门房拦住之故,也有举棋不定,尚未想好对策之故。
若按照她的计划,她应当主动去找五皇子,这么些天了,他的气该消了不少,兴许还有谈话的机会。
可五皇子那边没有传给她任何音信,生气、怨恨或是其他的,他都没有,这让危静颜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去接近五皇子。
她理亏,又负了他的心意,主动纠缠怕会适得其反,而三皇子那边,他的回馈都是给得很足,台阶也给她找好了,她是不愿意走入他精心布置好的圈子里。
左右为难,寻不着法子,也只好窝在清葭院读书静心了。
屋外,甘棠快步走了进来,她面有愁容,不复之前的志得意满,小姐被国公爷禁足在府中,轻易不得外出,那些看菜下碟的又开始不敬了起来,她在府里被其他下人恭维的日子还没过够,就走起了下坡路。
甘棠心有不甘,又捉摸不透小姐的心思,她干着急也于事无补,她凑到跟前,对危静颜汇报道:“二小姐来了,一会就进来了。”
危静颜放下手中大的古籍,柔声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人已是来了。
危静姝笑盈盈地走到危静颜的跟前,装作亲热地跟她说着话,“姐姐还能静下心来看书,看来是我白为姐姐担心一遭了。”
危静颜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不劳妹妹担心,找我何事?”
危静姝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她,必是有什么目的。
危静姝当然不是为了关心而来,她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幸灾乐祸地说:“听说姐姐的亲事不顺,王妃梦破碎了?妹妹担心姐姐想不开,特意来探望姐姐,姐姐也不要伤心,虽然姐姐被两位王爷嫌弃,但背靠着国公府,总不至于嫁不出去。”
她阴阳怪气地说着,探望是借口,实则她是来看危静颜笑话的,慎王看不上她,只借她打听危静颜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不会来娶危静颜。
经过这些事,想必祖父也不会再看重危静颜,而是会把希望转放在她身上了,危静姝心里痛快了,终于让她等到了危静颜丢脸的一天。
然而,她并没有如愿在危静颜脸上看上她想要看到的羞愧、难受和尴尬地神色,她只淡定地拿起书,好像她说的话并没有伤到她半分一样。
没能让危静颜难堪,危静姝笑容都消下去不少了。
而危静颜重新拿起一旁的书,缓缓回道:“妹妹多虑了,不说别的,就论我父亲如日中天的名气,我的婚事就不劳妹妹忧心,就算成不了王妃,有什么好的姻缘,祖父也只会优先考虑有出息的儿子的女儿。”
“危静颜,你敢骂我爹爹没出息?”危静姝被戳中了痛处,都是国公府的小姐,不同的爹在世家夫人眼中,差别就大了,她的亲事不上不下,也是源于此。
危静颜笑道:“我什么都没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危静姝冷哼着道:“你别得意,家里还有长辈在,祖父祖母均在,不一定就能轮到大伯做主。”
危静颜已经得罪了祖父,祖母也不喜欢她,大伯是男人,儿女亲事这些未必十分伤心,谁的亲事更好还说不准呢,反正祖母向着她,好的肯定是要给她的,危静姝暗自说服着自己。
危静颜见危静姝单蠢又藏不住事的模样,正欲说上几句时,又有人走进了房中。
“父亲/大伯。”
危静颜和危静姝同时起身行礼。
危俞培卸下了在外头的严肃,和蔼地说道:“一家人不用行这些个虚礼了。”
而后他看了看危静颜,又转头对危静姝道:“静姝,我有事要跟你姐姐商量,你先回避一下。”
危静姝扭捏着不想走,大伯亲自跑来清葭院,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她笑了笑,装作毫无察觉地天真样子,问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不能听的呀?”
危俞培在女儿跟前,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就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事关你姐姐的亲事,不适合你这个尚未定亲的女娃娃听,你听话,先回去。”
危静姝当即就青了脸色,这距离她说大伯做不了危静颜亲事的主还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大伯就亲自主动前来跟危静颜商量了。
她捏着手里的帕子,匆匆离开,心里不由恼恨道,她的爹怎么就不是大伯了,都是都是国公之子,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
她不是输给了危静颜,是她的爹输给了危静颜的爹,可这怎么能让人甘心,危静姝气得差点撕破了手里的丝帕。
遣走了旁人,屋内只余父女二人,危俞培说明了来意。
“颜儿,你的亲事不宜再拖,为父有一人选,正是合适,想来听听你的意见。”
危静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危俞培,他说是来听取她的意见,他的神色看起来倒不像是来商量,而是来说服她的。
自五皇子在老夫人寿宴后,一直没有上门来提亲,府里就已知晓了五皇子的意思,她的亲事也迟早是会被府中的人列入考虑,或者是利用中来。
又因来说亲事的人是危俞培,危静颜对他还不算失望彻底,但她也没打算顺着危俞培的意思来,“我回国公府住了不足一年,父亲就急着把我赶走吗?”
拒绝有很多种说法,她尽可能地选择了温和些的说辞。
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国公府里的人闹起来,父母之命在这世道并不是说说而已,要真被他们用长辈的身份来压她,她可能就要被迫接受三皇子的镇纸了。
危俞培好脾气地劝道:“为父没有那个意思,你已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早定下来早安心,你若想在府里多住也可以,先定亲,婚事可以延后些。”
危静颜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有备而来,是不会让她轻易回绝。
好,就让她听听,什么是危俞培口中合适的人选。
“是哪家的公子得了父亲的欣赏?”
她有了兴趣,危俞培喜道:“是平阳王府世子,平阳王是为父一好友,两家均有此意,他儿子这两日正好来了洛京,明日要来府中拜会,正好能见上一见。”
平阳王世子?
危静颜快速在脑海中搜寻着此人的信息,平阳王似乎实力也不俗,要不要见,是个值得思考的好问题。
第66章 平阳王世子
危静颜想了一会, 并不打算跟平阳王府扯上任何干系,奈何她父亲危俞培相劝不停,言语中表露出已是看上了平阳王世子的意思,几番推脱未果。
她又思及自己还未在两位皇子中最初最后的决定, 借平阳王世子做个挡箭牌, 堵住莘国公的嘴, 似乎也不是不行。
印象中那个狐狸眼的少年,不是个会过多纠缠的人。
于是, 她随危俞培于第二日就见到了平阳王世子桓承煊。
桓承煊笑意盈盈, 主动跟危俞培说话:“危伯父,我代父王向您问好。”
“世子客气了。”危俞培热情招待于他, 两人说了些客套话,危俞培才向他介绍其自己的女儿来, “颜儿, 来见过平阳王世子。”
危静颜闻言上前, 微微行了一礼。
桓承煊回了一礼, 狭长的狐狸眼露出些兴趣盎然来,他先和她说了话道:“危小姐,长久未见,你过得可还好?”
“托世子的福,一切都好。”
危静颜不太想见平阳王世子, 是因为她跟此人两年前有些来往, 后来有了摩擦,她坑了他一把。
尴尬倒不至于尴尬, 都过去两年了, 也只是在生意上坑了他一次, 应该不会记仇如此久, 后来她也和平阳郡做过生意,平阳郡内的人并没有为难。
不过她父亲给她说亲的对象是桓承煊,感觉上还是有点微妙,她还摸不准桓承煊是为了何种原因而没有推脱掉这桩硬是撮合的亲事。
危俞培略感意外,“你们认识?”
这事他怎么不知道,他父亲莘国公也不知道。
桓承煊见危静颜没有解释的意愿,就自己接过了危俞培的话,回道:“小姐是安乐公主的伴读,前些年我随父王进京,见过小姐多次了。”
他特意强调了“多次”,却是说给危静颜听的。
危俞培心中愧疚又起,他常年在外行军打仗,对女儿知之甚少,连她认识哪些人都是不清楚的,仔细一想,她自小跟在安乐公主身边,皇亲贵族,大抵认了个全,不太可能会不认识平阳王世子。
他干巴巴地说:“认识很好,这也是一种缘分了。”
危静颜不怎么相信她跟桓承煊是有缘分的,而是担心这人是来讨债的,她也不接话,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危俞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