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谅,颜儿你说,我该怎么弥补才好?”
至少让他将来在九泉之下,不再被文茵怨恨。
“很简单,舍弃莘国公府里的一切,只留着你那个右领军卫大将军的职位,别的人和名利都不要了,我原谅父亲,我娘亲也会原谅她的夫君。”
危静颜给出了她的要求,她知道他不会同意的,只是想试着给危俞培一次机会,给莘国公府一次机会。
危俞培猛地起了身,酒都被她的话震醒了,他不可思议地道:“危静颜,你是要我抛妻弃子,罔顾天伦,舍弃家族?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他的双亲,兄弟,妻子,族人都属于莘国公府,他担负着整个家族的重担,万不能舍弃。
危静颜失望地说:“我没说父亲不能拒绝,也没说父亲一定要弥补,我不会强人所难的,你就继续和以往一样,无视我便好。”
除了失望,她连一丁点的伤心都没有。
其实她娘亲临终前有一个愿望,希望她能帮她实现,她听了娘亲的愿望后,自己也萌生了一个念头。
苏文茵的心愿是将来有一天,从莘国公府的族坟中迁走,她不愿死后一直被禁锢在误了她后半生的莘国公府。
而危静颜的念头,是当上皇后,拆了整座莘国公府邸,撤销莘国公这个爵位,彻底让苏文茵恢复自由。
她筹备了很多年,再等着几年,她们母女的心愿都将实现。
第89章 他着了道
再次相会于沐风水榭, 三座卧于水面的亭子并列而立,这一次,左右两榭没了木质镂空屏风遮掩,除了中间亭榭, 左右两榭皆无他人。
水面清圆, 荷花已残。
约在此地, 个中意味,危静颜也察觉一二了。
侍女上了热茶点心, 悄声离去, 亭榭内只余她和三皇子。
她浅饮一口茶,这茶是峨眉雪茗, 味道初尝为苦,而后越品越甘甜, 实为茶中珍品。
坐在她对面桓筠祯也同样轻抿了一口茶, 笑道:“你丝毫不好奇孤为何约你来此处, 想来以你的聪慧, 已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孤没说错吧。”
危静颜放下手中的茶盏,直面他道:“殿下之意已是很明显了,沐风水榭是你我决裂之所,在此处结束, 想必是想从此处开始, 再加上先苦后甘的峨眉雪茗,岂有不明之理。”
处处都在暗示了, 也亏得他一个皇子能想出这些来动摇她。
三皇子如此执着她, 还以沐风水榭作为新的开始, 看来她当初跟他的割席, 伤害到了他那高贵的自尊,他非要重新夺回来不可。
除此以外,她也想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他为何死活不愿放手了。
桓筠祯笑意越深,聪明人就是很交流,很多事,不需要额外点明,她便知其中之意了,果然,除了她,没有别的女人配跟他并肩。
“危大小姐真是聪明,看来孤为何选择今日来邀你,你心里也有数了。”
危静颜淡然回道:“当然,公主入宫侍疾,并不影响我从公主府拿到那方镇纸。”
太后病了,公主侍疾,三皇子挑这个时机,也是在顾及她不好联系安乐公主,行事不便。
这点三皇子有些杞人忧天了,以她和公主的关系,公主在不在府里,都不影响她拿到她想要的,毕竟公主早已将公主府的令牌交给了她,她随时都能便宜行事。
太后一病,公主的势力是最紧张的,也是她最该选择三皇子的实际,可她并没有那么做,才会让三皇子约她来此,整了这么一出。
她对他仍有顾虑,“我有一事要问殿下,我希望殿下如实回答。”
要合作,还是得有些基本的信任。
桓筠祯泰然自若,举手投足间皆是君子风度,“请说,孤必以诚相待。”
他越是温润谦逊,危静颜心里越是没底,不知多少人被他谦谦君子的假面给骗了,如今的洛京城里还传扬着他的美名,他的每一句话,她都要谨慎辨别,以免误信了他。
她目不转睛地等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问道:“虞子烨是不是你的人?”
“是。”
他毫不遮掩,也无一丝愧疚。
还真是他干的,危静颜气的牙痒痒,怒而起身,双手撑在木桌之上,厉声斥责道:“派人暗中潜入,窥探我们的私隐,你多次算计,几番威胁,这就是慎王殿下合作的诚意?是我见识浅薄了,从未见过这等不留情面的诚意。”
见鬼的诚意,他口头上说着看似为真的实话,实际上心里别有算计,对他半点都松懈不得。
桓筠祯不慌不忙地说道:“危大小姐要跟孤翻旧账?小姐曾经所为,不会比孤更光明正大,更何况,孤派出虞子烨是在你我决裂之后,又在重新合作之前交代清楚了,于情于理,孤并没有对不起小姐。”
危静颜当下就拉着脸,不想跟他说话了。
这个人的口才不在她之下,狡辩本事更不比她弱,口舌之争多半是费力不讨好的。
“又生气了?孤向你保证,绝不会用虞子烨探听到的消息来威胁你们,如何?”
桓筠祯半垂着眼,让人看不出里头的深意。
危静颜看了眼桌上的茶水,忍了忍,压制住了她想将其泼到他脸上的举动,冷静,要冷静,他再怎么说都是皇家中人,是势力正旺的慎王。
把人得罪死了不好收场,他是有用处的。
她在心里不断地劝诫着自己,将心头之火强制压下,她愤愤地坐了回去,咬牙道:“都做出这等事了,慎王殿下不会还以为自己值得他人相信吧?”
怎么信他,这可是关乎席若昭生死的重大秘密,他抓住了如此大的把柄,她便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危静颜怒容未消,桓筠祯将一切收入眼底,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些许,原来如此啊,她在太后病了之后没有主动接受羊脂白玉镇纸玉狮,此时又对他大动肝火,一切的原由都出自虞子烨。
虞子烨肯定发现了公主一党人的重大秘密,虽不知他为何没有跟他和程元章说明,但那个秘密一定威胁了公主一党人里某人或是某些人的安危,不然一贯冷静的危静颜不会如此激动。
桓筠祯面上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他缓缓说道:“孤若是以此为要挟,以你对你们一党的重视,早就会委屈自己跟孤合作了,不是吗?可孤并没有威胁,也没有逼迫,给足了时间给你来考量,孤有很多次机会,可孤一次都没有真正地伤害你,这还不足以令你信任?”
他本还疑惑以虞子烨的本事,不可能几个月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看来是他低估了他的能力,高估了他的忠诚。
危静颜不屑地冷嘲道:“殿下口才出众,蛊惑人心之语信手拈来,真叫人自愧不如。”
做了坏事,还能硬说成他留了手,他对她额外开恩,她不会被这等避重就轻的话给忽悠的,本来就是他的错,狡辩也没用。
她的态度是愈发不恭敬,甚至是嘲讽了,桓筠祯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孤说的都是实话,是危大小姐要孤以诚相待,孤做到了,这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来的。”
危静颜都要被气笑了,他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因为他是她唯一能选的吗?
不过,他既然执意执着于她,也就意味这她同样是有筹码的,她或许可以试一试,他为了他不甘认输的高贵的自尊心能做到哪一步。
他是她唯一可选的没错,她暂时也是他唯一想得到、想挽回败局的存在,她还不算被他压制,尚有周旋的余地。
危静颜沉下心来,认真说道:“我愿与殿下联手,不过介于殿下多番算计,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
她有了计较,一一道来,“第一,我要殿下的令牌,可随时调动明面上属于殿下的部下,第二,我要掩画楼,第三,我要殿下所有势力,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所有人员名单,只要殿下同意,我们就定亲。”
话说的再有理,再动听,她依旧只相信实际到手的利益。
她这几个条件一提,桓筠祯温和的假面维持不住了,这是一笔相当亏本,又极其不划算的买卖,即使她是安乐公主的军师,也绝对远不值这个价。
理智在阻止他,然心底那股陌生的情绪却在催促着他同意。
很神奇,很特殊的体验,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等感觉,她真的很不一般,总会给他带来新奇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带有刺激,又不受控的感觉。
运筹帷幄当然好,却从来比不上充满风险和挑战来的刺激。
不过,强烈的情绪动荡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他多少要为他手底下的人考虑,在至尊之位还未到手前,他的仁善君子假面还不想被拆穿。
“前两点,可以,第三点,不行。”
“好,把第三点换了,换成接下来,无论我做了什么,殿下都不准生气,也不准放在心上。”
危静颜没有坚持,一定要他同意所有,一开始她就知道,第三点他是绝不会同意的,她有其他的目的,要用第三个不可能被认同的条件来做个铺垫而已。
没了无法接受的第三点要求,别的再拒绝也不合适,而且桓筠祯因她起了兴致,随即点头应道:“可。”
他是很想看看,她接下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桓筠祯被挑起了好奇心,他分了心,等那一杯茶水泼到脸上,敛了笑意,染湿了发丝,浇熄了兴致时,武艺高超的慎王殿下因失神,着了她的道了。
“王八蛋,你活该。”
这杯茶,危静颜是为席小侯爷泼的。
第90章 他想要的
茶水顺着桓筠祯轮廓分明的脸庞滴落, 他慢条斯理地拿出锦帕擦拭,擦净后,他抬头,目沉如水地盯着危静颜。
“孤待你和善, 不是因为孤脾气好。”
他是完全没料到她会做出这等大胆的行径来。
危静颜放下手中的茶盏, 这一泼一斥多少发泄出了她部分怒火, 她恢复端庄温婉的模样,笑着说道:“殿下品性如此, 我深有体会, 我可是事先征求过殿下的同意了,也是殿下自己说能让人信任的, 殿下不会出尔反尔吧?”
她提第三点要求就是为了报私仇,不要以为他是皇子, 权势比她大, 她会对他的出手而自认倒霉。
桓筠祯额角青筋隐隐浮现, 也依旧忍着没有发火, 她有趣过了头,也刺激过了头,凡事过满则溢,过重则折。
他将锦帕泄气似的摔在桌上,压抑着语气里的怒意道:“都是合作, 你以前对孤, 对五皇弟都不是这个态度,危大小姐不觉得自己该给孤一个解释?”
她和他其实已是谈妥, 得到她只是时间问题了, 然这一杯茶, 浇出来的不止是生气, 更有匿于心底的不满足。
是他贪欲过剩,还是他没有得到他真正想要的?
得到她的人,得到她的合作,这些似乎还不足以填满他的胃口,要怎么做才能扬汤止沸,平息心底叫嚣着的渴望。
他望着眼前毫无愧意,坦然自若的女人,陷入了困惑之中。
危静颜自顾自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三皇子的衣襟上残留着水渍,观此场景,这第二杯茶可比第一杯尝起来甘甜多了,她狡黠一笑,回道:“我不是解释过了吗?”
“什么时候?”
“方才。”
她的解释,竟然是“他活该”吗?
她可真知道如何气人。
桓筠祯被她一挑衅,反而冷静了下来,“既然合作,危大小姐提了三个条件,孤应该也能提三个条件,等价交换,大家才都不亏,危小姐以为呢?”
他还有条件?
危静颜下意识地就拒绝:“我不同意。”
桓筠祯瞬间严肃了起来,沉声道:“你提要求,是因为孤算计过你,可你也算计过孤,危小姐不也该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吗?”
他的旧账禁不起翻,她亦是。
危静颜在这事上找不到借口来开脱,她转念一想,不妨先听听他的条件,不亏的话,她勉强能接受,“殿下先说来听听。”
贸然答应这种事她不会做,还得防着他给她设圈套。
她有所松动,桓筠祯还算是认可她这个态度,不让她亏,他的要求,她就会同意。
“你走到孤跟前来。”
走近些,走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或许他就能看明白,他的不满足来源于什么。
危静颜对他的一言一语都很谨慎,“这算第一个要求?”
“算。”
要求是其次,他更想要弄清楚心底莫名的情绪。
在她呈现出防备的神色,烦躁在心底蔓延,狠厉暴动在翻涌,桓筠祯有些后悔了,他应该早点占有她的,在她中药那日,他顺势得到了她,此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难以控制的情绪了。
危静颜起身一步一步靠近他,她在忐忑不安着,第一个条件如此简单,只怕后面的不好应对,三皇子又不是什么肯吃亏的。
“呀……”
在靠近他后,一股强大的力道拉住了她,危静颜一声轻呼,来不及反应,眨眼之间,人已困入三皇子的怀中。
健壮有力的胳臂环住她的腰身,她坐在他的腿上,抵着他的肩膀,逃脱无门。
淡淡的沉香味包裹着她,任何肌肤相接触的地方都令她非常不自在,她又羞又恼道:“殿下过分了,这可不在我应允的范围内。”
他的第一个要求里没说这个,她也没答应。
然力量悬殊实在过大,她一个力道弱小的女子,怎会是他的对手,她无奈提高了音量,试图味自己找回气势,逼迫他放开他。
桓筠祯非但不听,手臂间的力道更大,促使她更加贴近他,“都要定亲了,孤哪里过分了?再者,孤的第一个条件如此简单,这点小事,你不该顺着孤的心意吗?”
危静颜假笑着,要不是打不过他,要不是她在他怀里不敢乱来,担心激怒了他,她高低要再泼他一脸茶水。
但她人在他手里,事关安危,危静颜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气道:“接下来两个条件可不能再有额外的要求了,否则就一拍两散。”
被这么拥入怀中,她别扭得很,只想三皇子赶紧说完,赶紧放开她。
就在她逐渐不耐烦时,桓筠祯拿出他的令牌,交到了危静颜手里,“孤的令牌给你,你凭此物能随意出入慎王府,调遣所有已宣之于众的归顺孤的官员,也可随意到孤名下的商铺支取银钱。”
金灿灿的令牌置于掌中,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主意,她爱不释手地摆弄着令牌,就这么一块小东西,威力是不小的,慎王府和银钱先不论,能命令明面上归属三皇子的官员,这里头的文章可就不小了,有了它,什么虞子烨,什么莘国公府,她都可干脆利落地舍弃了。
值,很值,她看着是越看越喜欢,以致就要忽略掉一旁的三皇子了。
她一心扑在令牌上,桓筠祯自是不高兴,他擒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目光转向他,“孤的条件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