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停片刻又补了句,“过年回不回来,爷爷特别想你。”
江燃塞筷子肉进嘴,闷着。
白栀在桌底悄悄握他手。
江燃抠着掌心,正烦,甩了一下,白栀一颤,继续不依不饶握过来。江燃被细软的小手摸得没脾气,默了默,对苏芸说道:“告诉外公外婆,小年我过去一趟。”
“这还差不多。”
苏芸展露笑颜,继续吃东西,席间,又给白栀夹了点肉,“你家做什么的?”
“打工的。”
苏芸一愣,有点噎,对白栀忽然有了好感。
“住哪啊?”
“幸福佳苑。”
“哦……你跟燃燃是一个班?怎么好上的?他追你?”
白栀正要细说,江燃毛了,“你查户口呢,白栀你也是,她问什么就答什么,有没有那么好欺负?”
苏芸不服气,抢在白栀前面说道:“哟哟哟,急什么,不就是问两句细节,怎么,心里有鬼啊?”
江燃啧了声。
也是对面坐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否则碳炉都要掀人脸上。
虽然是表姐弟,可是两人像亲姐弟一样吵得有来有往针锋相对,特别有意思。
白栀还没见过这么气又这么憋屈的江燃。
她吃块烤五花,不疾不徐道:“我追的江燃。”
苏芸怔住,“啊?”
江燃看向白栀,眉峰微不可见地挑起。以前不是不承认么,说她追他还要翻脸。
苏芸砸吧嘴,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追燃燃的女生那么多,怎么就你成功了?”
江燃的脾气要别人捧着、贡着,可以说是臭屁到令人窒息,但就算忍气吞声都做到了,他也不可能因为感动跟倒追自己的女生在一起。
他只要自己喜欢的。
反过来说,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算是往他身上插两刀都行。
白栀停顿片刻,面露茫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功……芸姐,我是不是跟阿燃前女友长得很像啊?”
苏芸一惊,眉毛都跳起来。
别说,白栀还真像顾轻轻,特别是眼睛,圆且明亮,不过白栀的神要更凝一些,一眼看不透,幽幽冷冷的很深邃。
顾轻轻的眼睛则有着肉眼可见的世故和狠辣。
说像吧,就是得罪人,谁愿意和谁像啊?
说不像,又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芸望向江燃,不妨,江燃也正看着她。
刚才还挺聒噪的两人双双沉默。
白栀吸吸鼻子,眼中似有泪光,樱粉色的唇嗫嚅两下,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低头扒拉碗里的剩菜。
数九寒天冻死在地里的小白菜都没她可怜。
苏芸面露难色,掐了江燃一把,“我先走,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哄,小崽子,花心花出报应了吧。”
店里只剩江燃和白栀。
江燃冷道:“装什么可怜,不是说了我先认识的你,要说谁是影子替身……”
白栀转过头来,“说啊,怎么不说了?”
“白栀,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
看他不敢在苏芸面前乱来,干脆就跟苏芸告状。
聪明成这样,真叫他惊讶。
白栀沉默片刻,小声道:“要是我说,在你之前,我跟过一个男的……”
她说不下去了,江燃的眼神要吃人,生吃。
“谁啊,住哪?”
少年点根烟漫不经心问道。
“没有谁,瞎编的。”
“什么意思,嗯?”他站起来,夹烟的手捧住女孩低垂的下巴猛地往上一拉,“除了陈舟,你他妈还喜欢过谁?!”
第57章 阴谋
餐盘洒落一地。
不锈钢筷子和夹子飞出老远。
服务生抓着红围裙在拐角干站着,根本不敢过来。四周顾客投来惊吓的目光,看江燃,像看一个疯子。
白栀下巴生疼,紧蹙的雾眉凝出丁香般的幽怨,沉默片刻,知道要糟,温温柔柔伸手环住江燃的腰。
“你再凶我一句。”
少年钢筋般的指一僵,青筋收敛,暴戾暂退,桃花眼变得阴森犹疑。
白栀仰头,唇色苍白,一张一合间却露出蜜红的舌和贝壳般的牙齿,憔悴无助的小脸平添一分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
“凶死我,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江燃捏她鼻子,“胡说。”
“没有胡说。”白栀撇过脸,“我胡诌一个不存在的男人你就要掐死我,明摆着是玩腻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要甩了人家,到时候……好去找你最爱最想的顾轻轻是不是?”
“放屁!”
江燃气死。
白栀旋他一眼。
少年坐下来捏她俏生生的小下巴,咬牙切齿道:“白栀,你真是丁点儿良心没有,我妈的遗物都交给你了还要怎样?把心掏出来喂你吗?”
白栀胸口骤紧,虽然猜到翡翠戒指的来历不简单,但听江燃说出来,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
女孩嚣张的气焰陡然矮了半截,脸上隐隐浮现心疼。
江燃握住她紧张的小手,拉到唇边咬了口,“傻妞,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在乎我,不许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不舒服,老子还恶心顾轻轻呢……小气包怎么越说尾巴越翘?噘嘴给谁看,再噘,信不信老子亲死你。”
“好多人呢,你敢!”
白栀捂住他的嘴,又急又气:“不噘了,别舔我!”
江燃呸了声,扔下钱拽她出去,“谁乐意舔你的小脏手?”
白栀“啊”了一声。
他冷笑起来,“怎么,脏还不许说啊?”
送到小区门口白栀磨蹭半天死活不进去,最后不依不饶说道:“阿燃,阿燃……以后只能想我,心里除了我不准装其他人,听到没有?”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祖宗。”
“好好吃饭,太瘦了。”
车灯由远及近。
排气管吐出黑色尾气,很熏,还辣眼。
江燃仰头缓缓呼出白气,喉结滚了一下,双手插兜毫无征兆弯腰凑近,如同触碰易碎的水晶,嘴唇只沾了一下女孩叭叭的小嘴就草草撤开,桃花眼漫出吊儿郎当又异常认真的笑意。
他揉她脑袋,狠狠的。
声音在夜色中分外清冷。
“知道了,小缠人精,老子心里时时刻刻都只想你,够了没?”
……
不远处,几个戴线帽的男人跟顾轻轻站一堆,指着江燃和白栀说说笑笑。
“吻得这么纯情啊,江大少爷。”
“这不废话吗?那可是江一中的校花,学习好,会弹钢琴,金贵着呢,又不是两包烟就能搞上床的小太妹……”
顾轻轻斜了说话的人一眼。
那人也不怕。
敢做还怕人说啊,以前是个什么价别人不清楚,他们哥几个还不清楚吗?
几人笑得肆无忌惮。
顾轻轻面色铁青,抓紧包带,忍了忍,问道:“什么时候能办她?”
“随便我们办?”
“别出人命就行。”
“哦,那好办。”矮个子男人吐泡口水,搓搓手,“就这两天,引到黑地儿,哥几个亲自办了她,保证周到。”
说罢,男人们发出猥琐的笑声。
……
白栀回到家,白永刚和刘丽又去打麻将了,家里黑漆漆的,只有白露一个人环着抱枕坐在电视机前看快本。
后来装疯卖傻跳大神的著名女主持这时候还不疯,在镜头里显得青涩拘谨,待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人啊,怎么后来能变那么多?
白栀打开灯,掏钥匙。
白露忽然说道:“姐,你这回考了年级第七呢,徐颖阿姨会给你寄什么好东西啊?”
白栀没答。
徐颖不撕了她就烧高香了,还敢要东西,找死啊。
白露唇边勾起玩味的笑,又问:“这回考这么好,怎么不舍得拿给爸看了?”
“我不给爸看是为了谁,你还不知道吗?”
白露一僵。
这次期末成绩出炉白栀没往家里拿,她还以为考砸了,屁颠屁颠找人问高三的情况,没想到,竟然比往回都好。
班里第一。
年级第七。
更没想到,白栀这种死脑筋竟然会为了家庭和谐装谦虚了。
妈耶,真叫人恶心。
白露调高电视音量,一副不想继续说话的死样子。
白栀拧开房门,想了想,还是发出最后的告诫:“露露,有空琢磨我,还是对自己上点心吧,一是身体,你经常熬夜迟早出问题,二嘛来年文理分班,最好早做打算。”
爱作弊的学生就算没揪出来,其实老师们心里门儿清。
别到时候一个班都进不去又要求爷爷告奶奶。
白露撅着屁股不咸不淡应道:“知道啦,姐——”
门一关。
白露立马哼出口气,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抱枕都差点拧烂了。
以前的白栀讨厌归讨厌,总有办法治她,现在的白栀绵里藏针,还有江燃当靠山,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拿捏不住,真是太恶心了。
电视节目还在继续。
白露手机一震,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发来的短信。
尾号 4381 :要不要教训一下你姐?
第58章 八婆
白露:你谁啊?
尾号4381 :你姐不该惹的人。
白露:……怎么做?我帮你会被发现吗?
尾号4381 :不会,你只需要在17 号把她带到华鼎游戏城。
白露:说得这么简单,要是江燃发现,我就死定了!!!
尾号4381 :放心,到时候最想撕了白栀的就是江燃!
白露:哦。
她大概明白对方想怎么做了,抱着手机又发两条,敲定好具体细节后,白露满面油光和痘痘的脸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
原来看不惯白栀的不止她一个人啊。
……
半夜,客厅吵了起来。
两人揣出去八百,输光了不说还倒欠三百,灰溜溜回来。刘丽越想越不过意,还想回去扳本,白永刚却怕了,一个月工资加上加班费不过三千块,一家人吃喝,还得还房贷,哪有钱去跟那些人赌。
刘丽骂他没出息,是窝囊废,别人家的老公怎么样怎么样……
白永刚先是闷着不说话,骂得烦了,好像跟刘丽动了手。
摔杯子、砸手机。
刘丽的哭喊一声比一声长,就像掐住脖子的鸡。
白栀缩在被窝,冷冷望着天花板上被箱子挡了一半的白炽灯,睡是睡不着的,但她也不会出去劝。
反正人到中年不是在牌桌上赌就是在股市里跳。
刘丽胆肥,喜欢梭哈。
白永刚瘾大胆小,发不了大财,但也不至于输光家产。
两人互相制衡,败不了家,就这样吧。
白露原先也没吭声,听到她妈喊起来才出来劝,她会哄,一会儿就把白永刚说走了。刘丽在客厅拉着女儿骂骂咧咧,邻居过来敲门问家里怎么了,这肥婆姓马,不吃猪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大半夜还跑人家里来看热闹,看也就罢了,不关她的事却要跟着瞎几把叨。
“我说小刘啊,夫妻之间的情谊越吵越薄,大半夜的,有什么过不去非要动手呢?哎……怎么只有露露陪你,你家老大呢?”
“谁知道哪去了!成天见不到人,我不仅要伺候白永刚还要伺候那个小祖宗,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马姐……你是不知道他们爷俩多不叫人……”
马肥婆瞬间来了精神,“我看经常有个男娃送白栀回家,牵着手,还抱呢,小小年纪,玩得花枝招展,啧啧……”
“有这回事儿?什么样的男娃?露露讲我还不信……”
咔嗒——
白栀打开储藏室的小门,出来,望了一眼,进到卫生间。
马肥婆动作一僵,笑不出来,两只爪子在大腿上摆来摆去。
三人岔开话题,声音也变小了。
白栀洗手出来。
白露招呼道:“姐,还没睡呢?”
“是啊,三点了你们也还没睡呢?哟,马婶也在。”
“刚爸妈吵架……”
“哦,他们吵架了?”
“是啊,那么大动静你竟然听不见?”
“我戴着耳机在听英语材料啊,今天成绩出来,听力失了两分,本来不丢分可以进年级前五的。”白栀叹口气,遗憾得厉害。
一番话,三人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白露还没跟刘丽说成绩,根本不想提这茬。刘丽没想到白栀能考进年级前十,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越发上火,要知道,那可是江一中的年级前十,985 稳了啊。
马肥婆脸皮怪厚,笑了笑,“你们这两天放假,闲着也是闲着,来帮我家小超补补课嘛。”
“那可不行啊,马婶,我忙着写作业还得约会,就是你经常看到的那个送我回家的男生。”
……
空气骤然安静。
特别安静。
马肥婆一瘪嘴,讪笑。
刘丽扶着腿转向她,摆出家长的架势,“怎么早恋啊栀栀?”
“零用不够,找个冤大头给我买早餐。”
“现在是特殊时期,要专心学习,钱不够你可以跟我们说。”
“下学期我申请了住校,住校费 600。”
刘丽不作声了。
今晚还欠着 300 赌资没给,夫妻俩的口袋比脸还干净,要她拿私房钱给白栀住校,白日做梦。
刘丽又说:“走读不是挺好吗?费那个钱干嘛?”
“特殊时期,要专心冲刺,您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住校可以省掉每天两个小时的路上时间。”就是要单独给住宿和生活费,花销大。
白露打个哈欠,“啊,好困,妈,我们快睡觉吧,这么晚了。”
刘丽站起身,“是啊,都三点了。”
马肥婆讪笑一下,盯了眼白栀。白栀也盯着她,笑得温柔礼貌,“马婶还不走吗?要不在我家住下得了。”
对方甩手走了。
白露和刘丽也回到房间。
白栀收拾客厅,该扫的扫,该擦的擦,这些脏活向来都是她做,晚倒一天垃圾就会被刘丽指桑骂槐。
还口口声声伺候她。
到底是谁伺候谁?
刘丽说天天做饭给这一家人吃,辛苦得很,白栀倒是想做,可所有橱柜都是上锁的,她就是嘴馋想喝杯蜂蜜水都要跟刘丽申请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