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潮流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虽说时代不同,但不过是换了个媒介。
一个面熟的女生握着遥控,跳起来喊:“快看,你上电视了白栀!”
白栀被众人推到电视前,懵懵的。
点播台最下滚动的大字赫然写着:叫江一中的白栀到电视面前来!
白栀伸头凑近,手指点着,又看了一遍,被江燃的骚操作震到了。
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办法?
她……她该往哪挖洞?
白栀脸通红。
然后更让她虎躯一震的事情发生了。
下面还在滚她的名字,电视界面一级一级跳转到【金曲热播】,然后响遍大街小巷的潮流神曲《猪之歌》闪亮登场。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
……
旁边的人都在起哄,把宿管都引来了。
手机震动,白栀接起来,江燃在电话那边笑:“听到了吗?”
白栀:“听到了。”
江燃:“好听?”
白栀捂住脸蹲到地上,一想到全市人民都看到了,瞬间血液逆流,心底拔凉,“好听到我想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在电话那头笑得过分。
歌播完了,他又点了《那小子真帅》的电影片段,郑多彬饰演的韩千穗去找智银圣,穿着斑马纹卡在铁丝网里,就剩个屁股在拱。
救命。
白栀受不了了,握着手机弯腰喊着“借过”,挤出人群。
电话还没挂断,江燃让她到偏门,这里的铁门用链子锁着,但中间还有缝隙,少年抱着刚刚彩信里的超大桶冰淇淋出现,白皙纤长的指抠进来,递了个木勺给她。
两人就这么隔着道铁门,把冰淇淋分完了。
江燃:“下周……好好考。”
白栀:“你也是。”
江燃:“想抱你,狠狠抱。”
白栀拉住他的指,勾了又勾,江燃也不肯放开,许久拉着女孩的半截手放到唇边咬了一口,“白栀,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银杏树下的约定。
分手的那个,不得好死。
白栀用力点头。
接下来拍完毕业照就不上课了,她在学校,江燃在家,考完之后,人生将迈入下一个阶段。
白栀在流星划过时许愿:希望江燃此生一切平安。
她不要再看到他满身烧伤的扭曲模样。如果按照玄学的说法,命里有劫是躲不过的,那么她愿做他挡灾的玉,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第99章 毕业
“同学们,祝你们金榜题名,前途远大!”
最后一节课结束。
主任进来讲话,为大家的高中生活画上句点。
英才班总共十来个人,在后面画着红旗的黑板报前匆匆用数码相机拍了张,这就算毕业了。
早上已经开过毕业典礼,两个小时的典礼,有一个半小时都在讲话,这个讲完那个讲,学生代表用了一千字精美的排比句来抒发情感,大家却在底下偷偷笑他今天喷了发胶,头发那叫一个油亮。
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该合照的合照,该找同学老师签名的签名。
白栀去办公室借了推车,跟两个住宿舍的同学合力把书运回寝室,然后大家就各回各班了。
白栀抱着签字本,满教学楼找任课老师签名,其他人也差不多,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有人爬到四楼,从露台往下扔书页折成的纸飞机。
上面还有字呢——
【刑满释放,改造成功】
【一定要过本科线啊】
【xxx,我宣你♡】
【xxx 上厕所从来不洗手!!!】
……
一楼的捡起纸飞机看了,笑得人仰马翻,老师伸手重重指了调皮捣蛋的一伙人,但也就说了两句,没上去抓人。
白栀绕半天,除老周外,都签完了,她往上走,碰到季雨晴拉着几个女生火急火燎往楼下跑,一副要去干仗的架势。
白栀喊了声,“小晴,怎么了?”
“哎呀,有人在一楼厕所告白,速速围观!”
她学什么法律啊。
就该进娱乐圈当记者造福吃瓜群众。
白栀稀里糊涂跟着跑到一楼。
挨着教学楼,旁边有个独立的旱厕,最老的样式,灰墙,上方留着花型通风孔,进门处有个矮墙挡视线,里面全是没有门的开放式滑坑。
平常学生都不来,除了抽烟和约架的。
白栀站在人群外踮脚。
凭她的身高,明明什么也没看到,但就是莫名兴奋。
季雨晴跟个土拨鼠一样挤到最前面了,见白栀想看又拉胯,一点战斗力没有,恨铁不成伸出手来,连抓带扯把人生生拉进去。
白栀被踩了一脚,生疼。
但是能近距离吃瓜,踩就踩吧。
几个女生围着一个瘦高的男生,不像告白,像刑讯逼供。
看起来很眼熟,但是都叫不出名字。
男生手上还沾着洗手的水,裤子也没提好,表情既害羞又尴尬,“对不起啊,我有喜欢的人了。”
告白的女生刷一下就哭了。
白栀从没见过人的脸能这么红,几乎是猪肝色,红里有黑,黑里透紫,五官像是拧紧的抹布,死死扭在一起。
天呐。
白栀心想,她就不该在考前告白,多影响考试心情啊,但是过了今天如果没有共同的朋友,好像也就错过了。
剩下的几个女生替告白的女孩子打抱不平。
“你喜欢谁啊?别是借口吧!”
瘦高男生的目光忽然朝白栀的方向看来,白栀一惊,不想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立马躲进人堆。
要让江燃知道,她就惨了。
不过……好像是她自作多情。
瘦高男生看的是她背后一个小麦色肌肤的男生。不过小麦色肌肤的男生显然是个铁直男,根本没有同性之间的雷达,还没心没肺哈哈笑起来,“你看我干嘛啊,人家问你喜欢谁呢!”
女生们集体“哦~”了起来。
大家或多或少都看过耽美小说,但男生们就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们在“哦~”个什么鬼。
现场好混乱。
甚至比刚才告白还混乱。
白栀把签名簿放到洗手台上面,绕到女生厕所尿尿。
走到后面男女厕共用的高墙,却停住了脚步——
学生时代总有一些很惊悚的传言。
黄谣。大概是其中最深入人心的一部分。
比如某些选秀出道的人气歌手,被人骂是校鸡,给钱就能过夜,价格还传得有鼻子有眼。比如某些花钱大手大脚还跟男生们打成一片的爽朗女生,总说人家脚踏几条船,勾完这个勾那个。
在看到这面墙之前,白栀以为,江城学生里的传言独属于顾轻轻,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份。
虽然栀字看不清,但她还是认出黄谣的主人公是谁。
【白x堕胎三次,睡大哥,装纯钓富二代】
【周末不回家在河边打野泡】
泡字划掉了,又补了个“炮”。
旁边还画着两个扭曲交叠的小人。
这些恶毒的谣言本该在学校传得人尽皆知,然后让她抬不起头,但是有人提前发现,制止了一切。
硕大的粉笔画猪头覆盖了谣言,只剩一点不细看就察觉不出的痕迹。
底下还有异常清秀的题字:by 江燃(敢涂老子的大作头给你拧掉)
白栀上完厕所,跑到教室摸了两只粉笔,然后在巨大粉红猪头的旁边画了一只毕加索风格的懒羊羊。
她也题字:by 白栀(小甜羊要永远和粉粉猪在一起ʚෆɞ)
他都没有跟她提过这些恶心人的烂话。动不动就吃飞醋的一个人,竟然忍得住女朋友有这种不要脸的“嫌疑”。
江燃到底是什么人啊。
白栀抱着签名簿蹲在角落,感觉自己对他的了解远远不够。
少年好像不可一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又好像洞悉世事,即便吃到砂子硌到牙,依旧能面不改色吞下。
欧阳月打来电话:“白栀,你在哪,轮到我们班了,快来操场拍照!”
“哎,来了。”
白栀跑到操场。
老周穿着崭新的西服站在学生中间,平常总是黑着脸,此刻却笑得像个烂番茄。
其他科任老师也在,间歇爆发笑声。
她跑过去找老周签名。
又过一会儿,江燃跟几个男生搬着凳子来了。
凳子放前面,是给校领导和老师坐的,不知为何,要跟(3)班合照的领导特别多,其他班够用的椅子到他们班,还差七八张。
前排直接站不下。
老周谦让校长坐中间。
江燃放了椅子,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凳子一按。
老周指他,“你小子……”
江燃皱眉道:“我 18 了,周老师,小子小子,叫个没完了。”
老周拍他的背。
江燃跑开,像牧羊犬一样神气活现站在前面指挥大家站位。高的往后,矮的朝前,女生把头帘掀起来,是拍毕业照不是拍贞子,不要比剪刀手,土不土啊,斜着站,挨紧点。
很快队伍成型。
江燃把白栀从欧阳月身边拉到最外面,然后理所当然站她旁边。
有人喊:“江燃,你这么高还跟女生站一排啊?”
江燃偏头,“要不,我过来跟你站一起?”
“啊!别!”
说话的男生住了嘴。
开玩笑,嘴快就这么一说,跟他站一起照毕业照,出了校门就要被打成稀饭。
摄影师让大家数 123,然后喊“茄子”。
白栀老老实实跟着数。
却在异口同声的“茄子”当中听到了江燃喊“栀栀”。
照片拍完,他搂住她的肩膀自拍。
蓝天白云,操场。
身后是源源不断滑翔的纸飞机,身前是红旗飘飘的国旗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过来,白栀拨了拨刘海,咧嘴傻笑。
拍完,江燃问她:“哪个考场?”
“三中。”
“起早点。”
“嗯。”
三中在老城区,那边道路狭窄,早上很容易堵车,要是碰上下雨,更是水泄不通。
白栀问他在哪,江燃说在附中,两人完全是不同的方向,三中在北,附中在南。
南辕北辙。
各奔东西。
少年徘徊着不肯离去。
白栀拉他坐到早已凋谢的迎春花台,他在台下,不肯上来,双手插袋,问:“栀栀,你喜欢我哪一点?”
如果是钱。
不会临近毕业才对他青眼。
如果是脸,很久很久以前就该一见钟情。
她的喜欢来得突兀,像个谜,因为不知道谜底,所以江燃总在怀疑和否定,生怕哪一天,她就忽然换了心肠不再黏他。
一直在地狱,不怎么的。
最可怕的是见识过天堂光影又重新堕入阿鼻。
那不如杀了他。
白栀双腿并拢,杵着花台,“喜欢眼前的你,将来的你,不曾对别人展示的过去的你,另一个世界的你。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江燃呼口气,踢了一脚花台,“怪会说的。”
白栀瞄准他,纵身一跃。
把自己当成自投罗网的鱼。
江燃目光一颤,张开双臂接住,“干嘛!”
女孩抱住他的脸磨蹭,“阿燃乖乖,你不知道你委屈的模样多让人心疼,我超喜欢你,超爱你,超级超级离不开你。”
江燃眼眶微红,搂住怀里万般黏糊的女孩,“白栀,你要是敢走,我恨你一辈子。”
白栀抵住他微凉的额头,感觉心与心交融,魂与魂颠倒,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温暖柔软。
“笨蛋阿燃。”
女孩笑着叹息。
第100章 高考
大家都去看考场了。
白栀前世就在三中考,印象深刻,就没去。
她到小卖部买了个透明文件袋用来装文具,想了想明天可能用到的东西又买了两罐红牛维生素饮料和几支备用笔。
当夜,当然是睡不着的。
不止她睡不着,对面的女生宿舍也是,很晚了,还能看到充电台灯亮着。
白栀设定了五个闹钟还不放心,让隔壁的实习老师明早起床叫她一声。
床变成铁锅。
而她就是铁锅上的蚂蚁。
过往种种如跑马灯般闪过,她想,自己只是重新参加一次高考,又不是要死了,怎么还有这种玩意儿出来。
一夜铁马冰河,一夜辗转流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没遮严实的缝隙洒进,白栀望着被面上跳跃的光斑,伸手去捉。
一瞬,她好像真的捉住了光。
还放到眼前凝望。
仔细看,掌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闹钟还没开始响,隔壁的老师已经敲门喊她了,白栀应了声,翻身坐起。刷牙、洗脸、整理文具,再把昨夜备好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书包。
楼下已经传来人声。
早起的学生在空地上拉伸筋骨和看书,着急的已经背着书包出寝室了。白栀到学校食堂买了个包子,喝水只敢喝两口,生怕进考场又想尿尿。
校门口有两个交警执勤。
遭了,忘记江一中也是考点,住宿的考生要出来,赶考的考生要进来,两边挤得不可开交。
公交是指望不上了,站台挤满人,应该是很久没来过一趟了。
志愿司机整整齐齐排在路边,免费送学生赶考,可是车里都坐满了,整个街道的车却不怎么动。
喇叭按得震天响。
交警也焦头烂额,拿着扩音机嗓子都喊哑了。
白栀的情况比较急,三中距离一中是所有学校中最远的,老城区本来就堵,即便现在时间还早,过去也很可能堵上一两个小时。
会不会迟到,谁也说不好。
她站在路边,有一瞬脑子空白,站了站,去校门口的文具店问老板能不能借她一辆自行车。
老板一拍大腿,“你也是去三中?我家的已经让人借走了,你去隔壁问问还有没有?”
白栀转去隔壁,出了一手心的汗。
怪不得整夜噩梦,原来今天是这种状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