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栀——人间天糖【完结】
时间:2023-07-19 17:13:54

  她正要开口,平房的小巷里飞出一辆银白机车。
  “阿燃!”
  她心里和嘴上同时叫了一声。
  江燃摘下头盔单手抱着,见到她没点好脸色,“操了,还说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这只小猪崽子这么早就出门了,还在这蹲我。”
  白栀蹦过去,使劲晃他,“不早了,路上堵车……你怎么会来?”
  江燃给她按上头盔,“别人家的考生都有车接送,我怎么可能让你干看着。”
  他……是当满大街的志愿车不存在吗?
  不过没人送考是挺难受的。
  白栀前世也没人送考。
  考前,自己坐公交。
  考后,看着别人家的家长笑逐颜开领着孩子吃大餐,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白栀爬上后座抱紧他,颤声道:“走吧。”
  江燃问道:“吃过没?”
  白栀点头。
  江燃又问了一遍,“老实回答,不许撒谎。”
  白栀掀开挡风罩,张嘴哈了口气,“你闻嘛!”
  江燃偏开头,“你怎么又去吃牛肉包子啊?”
  又腥又辣。
  一个女孩子口味这么重。
  白栀抿抿唇,嘴干得厉害,“我倒是赶上了,你呢?你不是在附中考?”
  “调了一下。”
  白栀反应了一会儿,“啊?”
  江燃拿出准考证晃了晃,上面赫然写着三中的考场号。
  好家伙,高考这么轻易就换了考场?
  咱就是说他家这么叼,他到底为什么还要念书,是来体验普通人怎么痛苦的吗?
  江燃没走正路。
  带着白栀在小巷里穿行,路过一家早餐店,还下来买了块桂花米糕,自己吃还不行,吃两口还要喂白栀。
  白栀又好气又好笑。
  真是的。
  她都要急死了,他还在玩。
  他们骑车走了大半个江城,看到了老机械厂开得满墙都是的红色三角梅,也惹了两只看门老狗追在后面汪汪汪,路过趴在地上玩弹珠的小屁孩,也路过清晨在家门口扫地的老奶奶。
  太阳照在他们身上。
  金红色。
  白栀说:“朝霞不出门,晚上可能有雨……你带伞没?”
  江燃漫不经心道:“晚上我开车接你,要什么伞?”
  不过二十来分钟。
  平常坐车都得四十分钟的路程竟然就到了。
  江燃把车停进民房改的停车场,拉着她站到三中门口。这所学校本身也是文物古建,进门就是一位清朝大官的衣冠冢,整体阴森森的,刮的风也是沁凉的。
  在这上学,真的是上坟。
  学生越来越多,挤得水泄不通。
  大家都举着书在看,白栀也掏出笔记本,上面都是重点背诵的古诗词。
  她看,还要拉着江燃看。
  江燃说:“语文临时抱佛脚没用吧。”
  白栀答:“有用。”
  江燃挑眉,“真的?”
  白栀踮脚勾住少年的脖子,啪的一声,将人强行拉到纸页面前,“看。”
  江燃,“……”
  此时,某位少爷的家庭弟位已经初见雏形。
  江燃望会儿她认真的侧脸,叹口气,乖乖跟着看起来。
  学霸的笔记本就是不一样。
  不仅摘录了重点背诵的古诗词,还把容易写错的字都标出来,这么用功,她考不好,谁能考得好?
  到时间了。
  保安开始放人进去。
  白栀急忙拿出证件,然后被江燃牢牢握着穿过岗亭。
  路线图前,两人考场所在的教学楼不同,得分开。
  江燃先走。
  白栀后走。
  女孩回头,看到少年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侧身看她。
  对上目光,江燃笑了笑,氤氲桃花眼中酿的陈酒便流进了她不安跳动的心脏。
  白栀掐两把虎口,坐进考场,黑板正中的时钟滴滴答答,广播里在宣读考场守则,而她嘴里泛出桂花清冷迷离的香气。
  对了,这是江燃喂她吃的蒸米糕。
  铃声响起。
  她落笔如神。
第101章 出糗
  数学考完出来,天阴沉沉的,空气中都是闷人的潮意,明明才下午五点,但却跟晚上七八点一样,家长们站在校门口打着手电不停张望。
  白栀站在停车场门口,挨着绑满乌压压电线的混凝土杆子,听周围的人讨论选择题答案。
  没多久江燃来了。
  头发搔得乱糟糟的,一看就是绞尽脑汁,一滴也没有了。
  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倾盆大雨到达。
  一把把伞撑起。
  人群呼啦散开,各寻遮蔽。
  江燃一愣,站到屋檐下望着满地激起的水泡,傻了眼。
  雨来得好快啊。
  白栀撑开伞,努力举高罩着他,“阿燃,别骑车了,我们走出去吧。”
  “这么小的伞你自己打就行了,别走了,鞋肯定浸湿,我叫司机来接。”
  “好。”
  没多久,司机到了,打电话说车身太长进不来。
  从三中走出去还有几百米,不过半小时,狭窄的巷道变成小河,浑浊的黄水拍打台阶,商家们赶着收东西,学生们捞起裤腿深一脚浅一脚趟出去。
  白栀有学有样,去捞裤腿。
  江燃直接踩进水里,背对她弯腰,手指催促地勾了勾。
  “上来。”
  白栀卷到一半的裤腿又放了下来,在旁人惊讶艳羡的目光中爬上少年清瘦但是格外有力的背。
  她举着伞搂住江燃脖子,心疼得说不出话,只在他耳边一口重过一口地呼气。
  雨声嘭嘭嘭。
  像流星炸地球。
  打得伞布震颤,往里凹陷。
  几百米的巷道走了十几分钟。
  终于站到台阶,江燃都湿到大腿了。少年攒起布料拧水,哗啦啦的黄水砸在地砖,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攀着白栀肩膀,脱鞋一倒,甚至放生了一条不知道怎么钻进去的泥鳅。
  雨太大,河水倒灌了。
  老城的排水系统向来拉胯,一到暴雨天就是小威尼斯。
  江燃低声骂:“靠,老子成鱼缸了。”
  司机出来撑伞,急得够呛,“少爷,早知道水这么深,你就该让我进去背你啊……”
  江燃摆摆手,皱眉,“我又不小了,哪还需要背啊。”
  白栀小声道:“我也不小了。”
  九月满十八,但是算上前世活的岁数,两辈子加起来都快五十了,结果让江燃小孩似的背出来。
  真是的。
  这么宠她干嘛。
  江燃拧她小腿,“别扭什么,你看看你自己,豆芽菜一样,水一冲就跑了。”
  白栀拨乱少年半湿的发,又气,又暖。
  她想起些前世刚进公司,给大 BOSS 送东西,来着大姨妈的还在路口的暴雨中等了两小时。
  那种痛,沁着凉。
  回家后小肚子剧烈绞痛,捂在被窝里骨头都在寒颤。
  她不是不能吃苦,独自长大的孩子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但如果有人遮风挡雨,她原来也不必长出柔韧的茎叶抵御暴雨。
  温室里的花朵不是什么好词,但野草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想求个温室好好生长吧。
  白栀回宿舍。
  江燃回家。
  第二天见面,他有点流鼻涕,但是身体素质太好了,也仅仅是有点流鼻涕。
  白栀的考场此起彼伏都是咳嗽声和擤鼻涕的声音,她想起来了,前世也是这样的状况,一场暴雨害得许多考生都感冒了。
  当时她淋了雨没有咳嗽,就是头晕,浑浑噩噩的,注意力很难集中。
  白栀当时还小,体会不到冥冥中的“考运”,现在却明显感知到了,江燃,带给了她“考运”。
  早上,她迅速写完理综还有余力检查两遍,下午最后一场英语也是,写完作文放笔还有四十五分钟。
  暴雨过后,放晴了。
  她的位置能晒到太阳,白栀像只猫咪趴在桌上一边检查一边开心,开心什么呢?
  考多了,都有预感的。
  她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超常发挥了,出考场,狠心用流量登录 qq,看同学们七拼八凑的答案。
  失误几乎没有。
  懵的竟然都对。
  就……幸运到离谱。
  操场上人头攒动,等监考老师核对完试卷,保安开门,大家蜂拥而出。
  有的没写完抱着父母哭到晕厥,有的聚精会神讨论答案,为个知识点争得面红耳赤,还有的就知道傻乐,考完在空中甩着衣服学人猿泰山嗷嗷嚎叫:
  放假啦!
  浪起来!
  去happy呀呀呀~
  出了三中的巷子,外面马路好多车。
  挤得水泄不通。
  太阳火辣辣炙烤地面,空气都变形。路边有几个小摊,卖冰水的、卖卷包的、还有卖酸萝卜的,酸萝卜切开撒上红通通的细辣椒粉一拌,特别好吃。
  白栀一见酸辣的就走不动道,反正要等江燃,果断走到对面,问了价钱,然后掏出五毛巨款。
  摊主是个手脚利落的中年妇女,忙得笑开花。
  好些女生围在旁边,买到了,提溜着小小的塑料袋用竹签戳进嘴里,嚼两口,脸皱到一起,然后辣得不停吸口水。
  白栀终于买到了。
  才吃两块,嘴皮就像《东成西就》里中毒的欧阳锋——脸上挂了两根呆萌肥香肠。
  “好辣……”她眼泪都出来了,不停往嘴里扇风,“辣死了辣死了……再来一块……”
  叭叭——
  车喇叭震天响。
  白栀回头,忙去捂脸。
  江燃开着跑车到了,后视镜上还绑着一把粉色和紫色的心形氢气球。
  彩色卷带缠着气球在空中花枝招展,浪漫得不像话。
  好多人都在看。
  “哇,跑车……看后面的排气管,天呐,好拽啊啊啊啊!!!”
  “开车的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哎,谁啊,这么有钱。”
  “来接女朋友的吧?”
  “我的天,他长得好绝,女朋友该有多漂亮啊?”
  四面八方投来灼热的八卦视线。
  下半身长裤板鞋,上半身粉色体恤还套件江一中校服的白栀瞬间无地自容。
  他好拉风啊。
  衬得她像只土狗。
  江燃摘下墨镜,从窗户伸手拽白栀胳膊,“装看不见?!”
  白栀挡着嘴,“没有、没有!”
  绝对没有!
  江燃面露狐疑,打开车门抓住她的手,狠狠往下拉,一看白栀红通通的肿嘴皮,雾黑的圆眼盛满泪光,鼻尖红得像圣诞老人的驯鹿,顿时笑得直不起腰。
  她捶了他一下。
  他没好气道:“背着我偷吃还有道理了,栀栀,你嘴上怎么挂着两根香肠,哈哈哈哈——”
第102章 嚼碎
  白栀弯腰坐进车,忽然笑起来。
  江燃瞥了一眼,“笑什么?”
  女孩拎高五毛钱买的酸萝卜,眼睛又亮又圆,像两颗意外坠落地球的星子,“酸萝卜也没想到这辈子能坐上百万跑车。”
  江燃笑了声。
  桃花眼和她一般明亮。
  他们心意相通,如此相衬,就连笑的弧度也有蜂蜜的黏着和夏日汽水的香气。
  车在道路缓慢行进,挂在外面的气球歪了又歪,像是不肯走路的熊孩子,被线扯着跟在车屁股怠惰地追。
  白栀吃完,团了垃圾,够在窗边往垃圾桶瞄准。江燃拍了下她拱高的屁股,打开车顶。
  这是辆硬顶敞篷车。
  车顶一开,全世界汹涌而来,人们好奇又不敢太好奇的目光,闪闪烁烁,白栀被看得虚荣心膨胀,但扔完垃圾,注意力立马转移到气球上。
  其实如果能抛开物质,女孩子永远是浪漫生物。
  紫色和粉色的爱心气球飘飘荡荡。
  昨夜暴雨洗过的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多好的天气啊,心胸和天空都融到一起了。
  她解下气球,将线悉数绑在手掌,拽着气球像个五岁毛孩一样兴奋地啊啊叫。
  江燃按响喇叭。
  遇到红灯,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喊:“我们毕业啦——”
  白栀跟着喊:“我们毕业啦——”
  四周坐满考生的汽车跟着鸣笛,远远近近响起各种各样的呼喊,今天考试的人都在说:我们毕业啦。
  离开种满梧桐的老街,跑车速度加快,风像水一样在指间和发间流淌,白栀打电话问季雨晴在哪。
  季雨晴说在团结中学门口,欧阳月也是这个考点,两人坐在路边对答案呢。
  白栀还记得和她的约定,朝江燃说道:“我们去团结中学吧,小晴一直想坐跑车。”
  江燃一调头,直奔目的地。
  车到了。
  季雨晴都傻眼了,站在人行道,抱着草稿纸和书包使劲蹦跶,欧阳月眼睛都看直了,却没有第一时间走近。
  白栀站起来,“班长,小晴,快来呀。”
  季雨晴疯婆子似的奔过去,回头看欧阳月缩手缩脚不肯靠近,摸一把车身又跑回去拽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别怕,跟我上!”
  两人坐到后排。
  季雨晴到处摸,到处看,嘴巴呱唧呱唧像是青蛙附体,什么都要问。白栀哪知道啊,只得看向江燃,江燃哪有这耐性,回答两句,直接说道:“以后你自己买一辆就知道了。”
  季雨晴双眼一翻,差点呕死,“我买得起?”
  江燃杵着车沿,慵懒道:“你才十八啊,这么看不起自己?”
  季雨晴一想,也对。
  她才十八岁啊,十八岁都不敢做梦,难道等五十八去梦吗?
  在社会将她按在地上毒打之前,就要梦个大的!
  季雨晴瞬间膨胀,拉着正襟危坐的欧阳月去跟白栀讨气球。女孩子都这样,一个有什么,其他人也要学,倒不全是攀比,就是觉得好玩,要一起玩。
  白栀给她们绑手上,还系了蝴蝶结。
  三个女生坐在敞篷跑车,在最美好的年纪享受最奢靡的青春,欧阳月也忍不住咧开嘴,不怎么说话,但就是一直在笑。
  江燃带她们满城兜风。
  要所有人见识他们有多快活。
  大家不约而同给家里打电话,说不回去,也没吃大餐,就在肯德基里啃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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