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栀——人间天糖【完结】
时间:2023-07-19 17:13:54

  白栀惊叫推拒。
  陈舟面色骤白,单臂勒住江燃的脖子企图勒昏。
  高翰跪在江燃旁边吼道:“不要这样,阿燃!”
  屋里的人惊恐外逃。
  有人都吓哭了,边跑边抖,鞋都掉了。
  江燃如困兽,手用力一扯,白栀的灰西装外套便被扒下。猩红虬结疤痕附着蝴蝶骨,如翡翠当中掉价的裂纹。
  烧伤。
  这是重度烧伤。
  与此同时,江燃的手袖也被劝阻的人撕破,从胳膊蔓延到小臂的疤痕露出来,断口处和白栀蝴蝶骨的疤痕没有一丝差错地重叠。
  他伸手对比,一瞬了然。
  是了,火海中,同扇门板压住某人的背,也灼烧他的手臂,有人牢牢护住他,如神明降临。
  曲薇在救护车上说是她救了他。
  江燃一直不信,哪怕曲薇腰间真的有两道烫伤。
  后来孟晓丹也跑来展示大腿的烫伤,说是她和曲薇一起救的他。
  太多人“救”过他,索要这,索要那,将信赖都磨空,导致他以为白栀也是一样的伎俩……他恨她,哄他都不知道选个好点的借口。
  他暴跳如雷,恶言相向,结果却诬蔑了她的一片真心。
  如今一体的伤痕分隔许久,终于重逢。
  江燃停手。
  白栀战战兢兢拉拢西装碎片遮挡身体,她看到了江燃手臂的伤,看到了伤疤像枝干,四周纹满盛开的栀子花,看到他戴着本该扔在垃圾桶的刺绣护腕,她知道他没有忘记过她,甚至夜夜都在想她,只是太刚愎自用,太……不愿意信任她。
  可那又如何。
  白栀现在,只是恨他。
  他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对她?
  撕衣服、乱摸……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白栀脸上的泪不停流,江燃脸上的泪亦然,他来捧她的悲伤绝望的小脸,颤抖道:“栀栀……栀栀……对不起……原来你没有扔下过我……”
  白栀摇头后退。
  避他如蛇蝎。
  “栀栀,求你,别这样看我……”
  放弃反抗的江燃在陈舟的紧勒下失去意识。
  最后一眼,还想用眸光圈住他朝思暮想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梦里花。
  可惜,梦里的栀子花终究是让他亲手点着,一把大火燃成灰烬。
  没有比被最爱的人背叛更难过的事。
  但要论绝望,还是比不过亲手毁了一生所爱。
  往后她在面前,江燃不敢拥抱,只问余生要如何去跪,才能在某一日安息于白栀曾经付出的拳拳爱意之中。
  ……
  栀栀。
  栀栀。
  唤你一千遍。
  心便痛一千遍。
  不要原谅我,我不配,但请不要移开目光,就算只剩恨,也请看着我。
  我在你的目光中活过来。
  你移开目光,我便死路一条。
  请看着我。
  哪怕我是如此丑陋不堪。
  请看着我,栀栀啊。
第138章 熄灭
  深夜,办公室。
  江燃的经纪人和律师带着各自的翻译在同校方代表交涉。
  五个人有来有回,甩着合同唇枪舌战。
  保卫处的干部鹰隼似的盯着将将苏醒的江燃,校内打人、侮辱女生……一桩桩一件件,让这个退伍军人无比愤怒。
  “什么明星球员,简直是个小畜生!”男人骂道。
  江燃恍若未闻,颈间一道淤红的印子,是陈舟的杰作。
  高翰紧张地观望。
  可惜中英文夹杂的交谈太复杂,他听不懂,但同是球员,高翰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不能私了,江燃将一辈子无法在国内活动,国际声誉也会受损,大好前途也许就此滑坡……
  高翰自责不已,“如果不是我非要拉着你玩,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江燃冷不丁问道:“老邱呢?”
  邱教练从初中时就带着高翰和江燃训练了,当初因为顾轻轻劈腿,害得钱杰跳楼,他对江燃失望至极,一巴掌亲手将得意门生踢出球队。现在旧事重演,听到消息恐怕已经甩手走了吧。
  他总这样。
  一遍遍让爱他的人受伤。
  江燃的眼神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涟漪。
  高翰回想片刻,说道:“邱教练刚和学校的人一起到的,只怕……在隔壁房间。”
  隔壁办公室坐着白栀和陈舟。
  辅导员在了解情况。
  江燃站起身推门,反锁了,他毫不犹豫一脚踹开。
  里面的场景让男生的脸纸一样白。
  邱教练跪在地上,情绪激动,“江燃不坏,真的……他只是一时冲动,小姑娘,求你不要毁掉他,叔叔给你跪下了。”
  高翰屏住呼吸,脸跟江燃一样白。
  邱教练……怎么……
  白栀披着陈舟的外套,一脸愕然,迎面撞上江燃的目光,苍凉笑起来,“江燃,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让爱你的人提心吊胆,卑微求人?”
  “江燃,你真是厉害!”
  是。
  苏素心的死确实给他造成终身阴影,很难与世界和解,可是那么多人都爱他啊。
  苏芸、江卫东、班主任老周、徐老九、曾经的老教练、高翰和小虎他们……谁不是宠着他,护着他,一门心思为他好?
  白栀拉起跪在地上抬不起头的邱教练,“今天的事我不会追究,也不会跟任何人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江燃的经纪人走进来,脸上透着不耐,问白栀有什么条件,说着已经敞开西装准备掏支票了。
  钱钱钱。
  就知道用钱砸人。
  不愧是江燃的经纪人,跟他一样简单粗暴。
  白栀冷道:“我不要你们的臭钱,我只要他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径直出去。
  陈舟追上,搂住她的肩膀,女孩有一瞬的僵硬,感受到江燃投来清冷哀恸的目光,心一硬,没有拒绝,甚至主动往他怀里靠。
  陈舟知道白栀是在演戏,仍旧甘之如饴。
  有些戏,演着演着就真了。
  他可以等假戏真做的那天。
  江燃下意识去追。
  高翰狠狠抱住他,“阿燃,阿燃!你要干什么?不要自毁前途!”
  江燃停住。
  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停住了。
  当事人不追究,甚至连钱都不要,这种好事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经纪人底气硬了起来,又开始和校方的新一轮舌战。
  邱教练有气无力道:“你们两个坐下,我有话要说。”
  高翰拉江燃坐下。
  江燃便果真像个木偶坐下。
  他的心,已经随白栀走了,身体留在这里,随便怎么摆弄也没关系。
  邱教练张口道:“我在你们 13 岁的时候将你们领进篮球场……该教的都教了,却没告诉你们怎么做人。”
  无论哪行,做人是第一位,做事才是第二位。
  事做得好,好一时。
  人做得好,好一生。
  做人,尤其是做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乱搞男女关系。
  “年轻都爱玩,我也年轻过,但上了年纪才明白家庭是最坚实的后盾。江燃,你尤其爱招桃花,性格又烈不知道转圜,这是你第二次栽在女人头上,万幸人家没追究……你真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邱教练坐在两人对面。
  膝盖上两个明晃晃的灰印,是刚才跪出来的。
  跪天跪地跪父母。
  他今天为江燃的前途跪了个陌生小姑娘,属实是把老脸扔了。
  高翰埋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
  江燃不说话,表情木讷。
  邱教练拍他脑袋,“江燃!你听见没有,要么乖乖收心,要么变成废物!”
  “可教练,没有白栀我就是废物啊。”
  他想比她高,所以才踏进篮球场。
  他想引她回心转意,所以才疯了似的在异国训练。
  江燃本来就是一无是处的东西,爱玩、爱装、爱面子……只不过遇到白栀才勉强支棱起亮光,现在她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他当然就熄灭了。
  没有白栀的江燃,要怎么活?
  邱教练和高翰不约而同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悲哀。
  绝顶的天赋,极度脆弱的灵魂。
  上天怎么会造出这么矛盾的人?
第139章 疯魔
  舞会当天在场的学生都被约谈了,不允许私下传播当天发生的事。
  白栀请了两天假,躲在宿舍哪也不去,就连吃饭都是室友打包。
  她心惊胆战。
  但大学始终不是高中,选课制和丰富的课外活动给了学生极大的自由,就算一个班,可能也就说过两句话,大家都是熟悉的陌生人,流言并没有传开。
  也可能,大家都知道了,但不屑摆到明面讨论。
  等手机响起的频次减少,事情有平息的迹象,白栀终于敢下楼。
  宿管阿姨坐在房间里看电视,见到白栀,瞟了几眼,拉开玻璃窗指着信箱说:“你有东西寄过来,好多信哟,邮差一天跑好几回。”
  白栀说过谢谢,跑去走廊开信箱。
  一堆雅思传单和校报没地方放,溢了出来,她赶紧收到胳膊夹着,然后翻出一沓白色信封。
  没有邮戳,没有地址。
  从外面看什么都没有。
  白栀心里一咯噔。
  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走出来,阳光正好,收纸板旧书的大爷在门口台阶揪着尼龙绳绑东西。
  白栀推开门,顺手把校报和传单给他。
  东西虽少,但能卖一毛是一毛吧,她留着也是扔垃圾桶。
  大爷笑笑,说有想要的旧书自己拿,都在三轮车里。
  白栀心里一松,轻轻摇头,心头的阴霾散去些,握着信封走进林荫道,边走边拆。
  信封打开,是一张张黑白照片。
  风景照,上面是间隔很宽的小别墅,像是国外。也有别的照片,好多狗在玩,她花了很大功夫才在一只只膘肥体健的大狗当中找到还没有人家脚高的小旦旦。
  白色卷毛小狗绑着冲天鬏。
  一颗地包天的牙齿雄赳赳露出,看起来好屌啊。
  白栀来回抚摸照片,但光滑冰凉的触感哪里比得上小狗柔软的毛毛?
  球场、餐厅、人来人往的街道、滑板公园、草地上的聚餐……
  所有照片全是黑白,看起来像上个世纪。
  最后一张终于是彩色,也是所有黑白照片中唯一的彩色。
  照片是江一中厕所后墙,毕加索风格的懒羊羊挨着巨型粉猪头,墙上的字还很新:小甜羊要永远和粉粉猪在一起ʚෆɞ。
  白栀停住脚步。
  回忆没有淹死她。
  一双手从后面死死抱住她。
  “啊!”
  女孩惊叫半声,嘴便被捂住,火与雨的味道汹涌袭来,刺得鼻头酸涩,胸腔胀痛。江燃像一具腐烂的尸找到了新鲜的血肉,贪婪地抱住她。
  白栀喊不出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只能无助地乱转。
  他抱她跨过灌木丛,钻进一早剪开的铁丝网,一路穿行。
  路边停着辆车。
  后座用遮光帘盖得严严实实。
  白栀拼命攀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无声的泪汹涌而下,灌满他手指的缝隙。
  他扳开她的指,颇为无奈:“哭什么,我来带你走了啊,栀栀。”
  白栀咬开他的手,崩溃大喊:“江燃,你疯了吗?!放开我!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
  江燃将虎口的血擦在女孩脸上,如同给献祭的羔羊化妆,他与她顶鼻子,语气宠溺,一如往昔,“你先招惹我的,现在又来叫我放手,不嫌太晚吗?”
  白栀哭着抠他脸。
  防狼技巧当中有一招就是找机会照着暴徒的眼睛摁。
  再强壮的人,也不可能武装到眼睛。
  可是白栀按不下去,江燃直勾勾看着她,指腹压到眼球都不闭眼。
  他甚至还有一丝欣喜,主动往前凑,“按么,栀栀,我不疼。”
  白栀吓得缩手。
  江燃面露失望,把脸迎过去,笑出两颗稚气的虎牙,“要不然你扇我两巴掌?”
  白栀用力搡他,“江燃,你疯了!”
  江燃收起笑,桃花眼冷得像冰,眸光却偏偏透出一丝不死不休的灼灼妖气。
  “你不要我,我肯定发疯啊。”
  打也好,骂也好。
  就是两刀戳进去,取了他的命,也好过从此陌路。
  他不想离开她。
  死也不想。
  迎面来了一个晨跑的学生,手握红色手机,戴着耳塞。
  白栀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挺直身体,疯狂招手。
  江燃按住她挥舞的小手,弯腰将人箍在怀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栀栀,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白栀根本不看他,张嘴喊道:“救命——”
  曾经她也爱喊救命。
  江燃也爱救她的命,无论刀山火海,只要她喊,眼都不眨。
  那时互相拥抱,紧得没有一丝缝隙,一天不见都想得要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燃捂住她的嘴,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白栀脸上。
  白栀一颤,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眼。
  晨跑的学生停下,歪头招呼道:“同学,刚才是你在喊吗?你们怎么啦?”
  江燃哽咽道:“她不要我。”
  声音委屈得像只得不到小鱼干的猫。
  白栀:“救……”
  江燃在她耳边哄道:“喊一声救命,我就捅陈舟一刀。”
  白栀睁大眼,像被海巫婆夺走声音的小美人鱼。
  江燃眼神暗了暗,继续委屈,“我做错事,她生气了,栀栀,我给你跪下好不好?求你不要不理我。”
  “哎呀,多严重的事怎么还下跪,都什么年代了。”晨跑的学生观望片刻,笑了笑,好心道:“大清早就吵架啊,别吵啦,吵架伤感情。”
  江燃点头,“就是。”
  送走人家又来捏白栀的脸,“你听听!”
  白栀喉咙发干,侧过头,“江燃,你不要这样。”
  江燃点头,乖道:“嗯,我不这样,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不是什么就不是什么,我肯定听话。”
  白栀鸡皮疙瘩都起来,吼道:“你别这样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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