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多时,矮个子男人果然向酒肆这边来了,林武见了便迎了上去:“小店今天头天开张,这位客官随便请,酒水今天免费。”
男人瞥了一眼林武,不客气的喊道:“叫你们老板娘出来!”
耕棉正和林老太太、雷不语还有于林苑边吃边聊得欢,听见男人的喊声,耕棉放下手中的筷子向门口走了过来。
只见男人五短身材,脸上坑坑洼洼,面色不善,林武刚要去报官,耕棉走到门口拦了一把。
这人好生熟悉,耕棉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莫不是……巷子东头那个整天偷鸡摸狗的王二……
“这位可是南珠城的王二哥?”耕棉问道。
男人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雷大少奶奶不记得我了。”这人整日游手好闲,惯会小偷小摸,前几年为了过活把女儿卖了,老婆之后也跑了,石板街附近的老街坊见了他如见瘟神,怎么会不记得!
耕棉讶异,此时,他怎么会在南山?又怎么会知道这酒肆就是她开的?
男人一脸横肉,嗤笑道:“你这丫头,平日品行不端,没想到却飞到了枝头变凤凰!”
林武见男人口出不逊,便要动手。
男人见林武这架势,怕一会儿挨了打,想说的不能说出口,不仅皮肉吃了亏,钱也拿不到,便立即高喊道:“这酒肆的老板娘,专会勾人,之前在南珠城,有个相好的,相好的走了,便勾搭上了有妇之夫,后来啊,搭上了她现在的相公,便把之前的两个甩喽!雷公子,你擦亮眼睛看看,可千万别被她给蒙了去!”
屋内各桌上的客人纷纷向门口看过去,有几个好信儿的已经围到了酒肆门口,指指点点:“这老板娘仔细一看,好漂亮的一张脸。”
“不漂亮能蒙这么多人!”
“人不能貌相啊!”
雷不闻刚刚在厨房,厨房在开火,炒菜的声音大,没有听到男人在门口的喊声,出了厨房才发现客人都在看热闹。
林老太太和雷不语面面相觑,见雷不闻过来,林老太太起身,着急道:“快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雷不闻走到门口,王二见雷不闻出来,又把刚才的话大声的说了一遍。
耕棉气道:“王二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从南珠城大老远的跑来冤枉我,是受了谁的指使,拿了多少钱?”
王二狡辩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水性杨花的性子。”
雷不闻脸色阴沉,跟林武道:“林武,马上去报官。”
王二听闻之后,提脚向后跑,林武追出去了几米,被雷不闻喊住:“先让他去吧!”这人知道他们在南山,肯定是熟人告诉他的,若是真报了官,怕是要牵连出某些人。
雷不闻又私下跟林武说:“找两个人盯住他,看看他回去是向谁拿钱。”
于林苑坐在酒肆内,见男人跑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听雷不语跟林老太太道:“外祖母放心,这人一看就是收了钱办事的,耕棉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呀。”
林老太太点点头。
于林苑此时既觉得解恨又害怕,哪怕让雷不闻的心有一丝动摇也是好的,但是如果王二被抓住,供出了姚春山和她那该如何是好呢?
第51章
王二走了之后,早归酒肆内继续人来人往,耕棉和雷不闻也好似并未受到影响,林老太太在酒肆用过午饭后和雷不语,于林苑一同回了五道巷的宅子内。
雷不语这些日子身子愈发沉了,还有两个月即将临盆,她此时躺在床上,胃部隐隐有压迫感,便索性不午睡了,起身坐在了床上。
时近隆冬,窗子、门关的严实,屋里略闷,雷不语让云鬟支起了窗子,南方的冬天,虽阴冷潮湿,但是窗外还是有片片绿色。雷不语用手支头,刚刚那王二在早归酒肆闹事,真是把她唬了一跳,直到现在,肚子里的那个小的还在里面翻腾。
知道雷家搬来南山的有谁呢?雷不语拿起了手边的热水,微微有些失神。
酒肆的几个小二是雷家原来的下人,刚刚从南珠城过来,但是雷家一直待他们不薄,就算是搬来南山的这几个月,依旧给留在南珠城的下人们发了月例银子,下人们也都知恩图报,对雷家也一向忠诚,想必不会……。
姚春山!前几天姚春山刚刚来过南山。雷不语不禁手抖了一下,热水洒在了她的手指上,她不禁“嘶”了一声。
云鬟闻声过来:“呀!大少奶奶,你手指烫红了。”云鬟对着雷不语的手指吹了吹,把水杯推拿到一旁,随即转身到床旁边的箱子里拿烫伤膏。
雷不语却好似没有感觉到疼痛,悠悠的对云鬟说道:“前几天二少爷刚来过,今天就有石板街的无赖找上门,若说不是他找的,都让人难以相信。”
云鬟从箱子里拿出烫伤膏,给雷不语细细的擦在手上道:“这人冲着少夫人来的,不知道意欲何为?少夫人不像和人结梁子的人。”
意欲何为?当然是拆散杨耕棉和雷不闻了……想到这里,雷不语一愣:“难道是于林苑?”
云鬟道:“二少爷来的那天我还真看见他和表小姐一道出门了。”
雷不语皱眉道:“俩人一起出门?他们这么熟悉么?”于林苑这几年在南珠城只待了短短一阵子,不至于和姚春山关系亲密至此。
云鬟想了想:“之前二少爷不是和少爷还有表小姐他们一起去了黄狮村赏桂花!”
雷不语恍然大悟:“这就对上了。今天酒肆开张,不闻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不行,云鬟,你陪我再去一趟酒肆吧!”姚春亭、姚春山这兄弟的品行她是知道的,姚春山前一阵还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还未娶亲,让她这个做嫂子的帮他张罗一二,她当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似乎是对于林苑有意,那他拿这个讨好于林苑也不是没可能。
云鬟应了一声,拿起披肩给雷不语披上,二人出门去了早归酒肆。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酒肆门口的人依然络绎不绝,雷不闻在酒肆里正在帮掌柜算账,雷不语让林武进去叫雷不闻一声。
雷不闻放下手中的账本,来到了门口:“姐,你不在家好好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雷不语道:“我问你,上次你们去黄狮村,姚春山是否对苑儿有意?”
雷不闻虽对这些事向来不敏感,但是姚春山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看样子,有这个可能。”
雷不语继续道:“前几日姚春山刚刚来过南山,今日酒肆开张就有南珠城的人来闹事,你觉得有何不妥?”
雷不闻并未惊讶,他在心里已经想过此种可能:“我已经着人盯着那王二了,是不是姚春山指使,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
雷不语又道:“你对苑儿无意,为何不直接跟她讲明?今日之事多半是因为你说话不清不楚,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让你媳妇受了委屈。”
雷不闻委屈:“我何曾没说过。”
耕棉见雷不语在酒肆门口,也迎了出来,正好听到了雷不语和雷不闻的话:“多谢姐姐替我着想,我可以给不闻作证,他确实拒绝苑儿了。”
雷不语叹气:“姚家人惯会惹事,如今都算计到你们的头上了。”此时她已经暗下决心,要和姚春亭和离。
雷不闻安慰雷不语道:“姐,你现在的身子不宜生气,云鬟,扶你大少奶奶回府休息。”
雷不语道摇了摇头和云鬟回了雷府。
第二天,傍晚时分,盯着王二的两个人来报:昨天入夜,姚春山偷偷的去了石板街找了王二,今日中午,王二喜滋滋的从家里出门,去了春熙楼。
雷不闻冷笑一声,果然是姚春山搞得鬼。
于林苑刚从林老太太的房里出来,夜色之中上了于府的马车,车夫闹了肚子,去解手,于林苑和丫头在马车上坐等,突然听到车外有脚步声,于林苑以为是车夫来了,刚要催促,便听到小厮和雷不闻的对话。
于林苑听闻之后一身冷汗,查到了姚春山,那就不难查到她,她只是想搓搓杨耕棉的锐气,让雷不闻和她产生嫌隙,并未想到雷不闻会派人跟着那无赖。
“小姐!小姐!”丫头见于林苑愣愣的,便喊了她一声。
于林苑反应过来,用手指在嘴前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雷不闻听到马车中的声音,知道了马车里面有人,他冷冷的朝马车方向瞥了一眼。
车夫解手回来,挥动马鞭驱车朝县衙后院驶去,于林苑坐在马车内,似乎魂魄俱已丢尽。
她爹离开南山已经半月有余,若事情顺利,再过十几天应该就回南山了。雷不闻和他爹交好,除了有这层亲戚关系在,也算是忘年交,二人无话不谈,且雷不闻一向心思深沉,知道了这事情是她做的也未必会当面质问她,若是,他和她父亲说了,她父亲绝不会轻饶她。
马车颠簸,于林苑坐在车里忐忑的铰动衣角,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姚春山,让他别把自己供出去。
于林苑一刻也不能等了,她拉开车帘,让车夫停车。她让丫头一人回府,若是于夫人问起来,就说她在雷府陪外祖母,已经睡下了。她和车夫二人赶往南珠城找姚春山。
车夫诧异:“小姐,现在已经入夜了,现在世道乱,若是路上遇到匪徒,那可如何是好啊!”
于林苑执拗道:“你若是怕死,不去便下车,我自己去!”
车夫拗不过于林苑,只好趁夜带着于林苑往南珠城去。
入夜起风,天空星子渐隐,眼看要来一场凉雨了。
于林苑不禁催促道:“再快点。”
车夫暗自叹息,无奈的掖了掖衣襟,快马加鞭的往南珠城赶去。
到了南珠城已经是子时三刻,天上已经淅沥沥的飘起了雨点。
马车停在了姚府门口,于林苑顾不得夜雨寒凉,提裙跑下马车,她怕吵醒姚母,便轻轻的敲了敲门,好一会儿,小厮打着哈欠,不耐的在门里喊了一句:“谁呀!深更半夜的。”
于林苑表明身份,里面小厮去屋内叫了姚春山。
姚春山睡得正沉,听说于林苑来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小厮撑了一把伞,跟着姚春山来到了门口。
于林苑见到姚春山,仿佛看到了救星,见小厮在一旁不方便讲话,伸手拉过姚春山到门旁。
姚春山见于林苑果真出现在眼前,不禁眉眼风流,细细的打量起于林苑:头发被雨水打的半湿,有两缕贴在额前,因为着急呼吸急促,如春葱般的手指还拉着他的手腕:“于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了?我……我不是做梦吧?”
于林苑单刀直入:“我表哥派人盯了王二,知道是你找他去酒肆闹事了。怎么办?”
姚春山也愣了一下,但随即便镇定下来:“放心,说是我他有证据么!”
于林苑道:“雷家小厮看见你去石板街找王二了。”
姚春山不疾不徐:“南珠城身形和我一般的公子哥多了去了,苑儿你不必担心。你大半夜从南山过来找我就是为这个?”
于林苑见他镇定,心里也有了几分底:“那便好,我也就放心了。”
于林苑说完,径自转头,往马车走去。
姚春山一把拉住于林苑:“这么晚了,你回去我可不放心。”
于林苑道:“我娘不知道我来南珠城,若是被她发现,非剥了我的皮。况且这个时间,想必也没有旅馆会开门了。”
姚春山笑了一声道:“这还不简单,我在城北面有个宅子,驱车过去也就一刻钟,里面没人住,你等等我,我进屋给你拿些被褥便送你过去,你且在那边将就一晚吧。”
于林苑身上半湿,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她此时又困又冷,若真的回南山,也确实受不了路上颠簸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天一亮便起身,中午便能到了,偷偷回府,她母亲中午要午睡,也不至于发现。
没过多久,姚春山让小厮搬了一个箱子到车上,便打发小厮回去了,他跳上车,指挥着车夫往北走。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于林苑便和姚春山到了城北姚宅,这宅子很大,是姚家祖上传下来的,任这些年姚家如何亏空都没敢打卖这宅子的主意。
宅子里没有人,一片死寂,姚春山把于林苑带到东厢房内,点了灯,亲自把被子替她铺好,便关门去了另外一间。
车夫一路赶车,到了姚宅,便一头睡下了。
于林苑关好门,突然觉得头晕,随后迷迷糊糊中便感觉有一双手将她抱到了床上。
第52章
来不及细细思量和打量下今晚睡下的这间房间,于林苑脑子已经停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气,像桂花香气,像芍药香气,像胭脂水粉的香气……却又没有那花香和胭脂气味柔和,香气混合着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贯穿了她的身体,让她头晕,她想挣扎,却四肢无力,挣扎不得,在这气味的作用下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席卷于林苑的全身。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四周漆黑不见人影,只有路边的店招随风哗啦啦的晃动。夜色中的景物渐渐在眼前清晰了起来,这不是她小时候的石板街吗?那时她和外祖母住在雷家在的老宅,经常往返于后山和石板街码头之间,她表哥性格内敛,不喜欢见外人,从不轻易出岛,她虽然在老宅陪着外祖母居住,但是还是时常惦记着表哥,她要回青石岛见表哥,陪表哥说话,给他解闷。可是今天,为何码头空无一人,虽有雷家的大船停泊在岸边,但船上却半个人影都无,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表哥!”她朝着眼前的船低声瑟缩的喊道。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海水随大风嘶鸣呜咽,也许是她声音太小,被风带过了,也许是表哥根本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她喊了许久,一个高大宽肩的黑影从船舱走出,迎风立在甲板上面,似乎在向她挥手,可是看不清人脸。
“表哥……”她试探性喊道,那人却好似没听见,牵了另外一个姑娘的手,俩人说说笑笑,雷不闻转身一跛一跛的和那姑娘朝船舱内走去。“表哥别走,表哥救我!表哥!表哥……”于林苑着急,但是动不得。
晨光微熹,点点光亮从窗子照了进来,姚家老宅在的这块地方,在南珠城郊外,周围居住的人少,早上静的连个鸡鸣都听不见。
听见于林苑的叫声,姚春山被惊醒,他用力伸了个懒腰,昨晚一夜好眠,让他早上精神辈儿足,他翻了个身,看着眼前的美人,肤若凝脂,眉眼姣姣,雪白圆润的臂膀搭在胸前,随着呼吸上下律动。姚春山正想再上前缠绵一番,只听于林苑梦又叫了一声“表哥”,姚春山内心不喜,皱了皱眉头,日后可要板一板她这臭毛病了,不过姚春山知道,她心仪雷不闻多年,暂且给她些时日让她适应一下身边换成他这件事,今日心情好,就姑且饶了她。
“咳……咳……咳……”姚春山故意拉了长音咳了两几嗓子,伸出手在于林苑的鸦鸦鬓发上抚摸着。
于林苑抽泣声仍未停止,姚春山闻声有些不耐烦,手顺着于林苑的发间下移,四指扳住了于林苑的下巴,大拇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让她不便再开口:“于小姐,做了什么梦了?梦见了谁呀?喊得如此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