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薛珪还不肯签字画押。”雷不闻道,如果签字画押了,薛珪承认了所有的罪行,那也便没有活路了,拖一日不签,兴许还有转机。
“这个好办,兴许薛珪房中有他与驸马的来往通信,只是……。”兰玉支支吾吾道。
雷不闻猜到兰玉的心思,他担心的无非是定南帮其余帮众:“若能找到,我定向林老爷求情,尽我最大努力帮定南帮其余人从轻发落。”
兰玉听毕欣喜,忙站起身来,拜了一拜雷不闻:“兰玉先谢过雷兄了。”
“林老爷一向秉公办事,但是如果有参与过杀人越货的,我就无能为力了。”雷不闻实事求是道。
定南帮名头响,□□一些低级的买卖他们是不做的,但是真正参与杀人的除了薛珪手下的几个人,其实也并不多。
兰玉松了口气道:“那是自然,一会儿回去我便让曹垣去搜一搜薛珪的房间。”
余成安应和道:“薛珪让人带给我的信我也都留着呢,如果需要,我也去带来。”
雷不闻点了点头:“薛珪一直不肯签字画押,无非是想等有人来救他,昨日他在被抓之前已经派人去京城了,可惜,这人被衙门在半路上抓回来了。”
余成安冷笑了一声:“哼,薛珪这次真是糊涂了,还指望驸马来救他?!他虽然给驸马办事多年,但也不过是驸马操纵的一枚棋子,若真知道薛珪被抓了,驸马怕自己被供出来,杀人灭口还差不多。”
兰玉嘴角咧起,和雷不闻视线碰了个正着,他微微一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让薛珪尽快签字画押……”
雷不闻对他的心思猜了个差不多:“你是说……扮成驸马的人假装去杀他灭口,让他对驸马心灰意冷?”
兰玉点了点头:“正是,此事我可以去!”
余成安摆了摆手道:“你从小生活在薛珪的眼皮子底下,他对你是再熟悉不过了,你去倒容易弄巧成拙。我虽然听命于他许久,但是也只是在几年前见过一面,倒不如我去,最合适不过。”兰玉毕竟是定南帮的人,万一去了衙门再被认出来抓住就坏了,余成安好不容易和兰玉相认,不能让兰玉去冒这个险。
兰玉觉得余成安说得在理,便问雷不闻道:“牢房里你可还进得去?”
雷不闻想了想道:“晚上进去应该不难,只是这事情我们不能贸然行动,我要先跟林老爷讲一下才行。”牢房的守卫不是吃素的,若不征得林老爷的同意,万一被当成真的刺客给衙门抓了,那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几人算了算,进京再返回南山,就算快马也要个五日,现在算来,还有四日。
雷不闻当晚便去了衙门跟林老爷说了这一想法,林老爷听罢觉得想法不错,可以一试。当下便是要安抚住薛珪,但也不能让他察觉出异样,每天还是照常审问,只是签字画押一事便随他了。
林老爷增派了几个人看守薛珪,薛珪在进定南帮之前做过捕头,身手不错,也不是没有逃跑的可能。
第四日深夜,牢房看守已经沉沉睡去了,余成安蹑手蹑脚的翻进了衙门,跳上了牢房的墙。见薛珪躺在牢房地上的草堆上,余成安拍了拍打窗上的铁栅栏,薛珪被惊醒,朦胧中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黑衣人在窗边叫他,月光从黑衣人身后照过来,看不清黑衣人的脸。
薛珪以为是驸马派了人过来,本来他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此时他心里对逃出去的渴望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不禁感慨道,前几日挺过来没签字画押是对的,驸马果真派人来救他了。
薛珪吃力的攀上了墙,正准备接受驸马带给他的指示,余成安隔着铁栅栏,对准了薛珪心窝上口刺了过去,薛珪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惨烈的叫声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紧接着薛珪重重的跌落在地,声音惊动了牢房的看守,看守提着灯跑了过来,只见薛珪左侧胸口已经被血染湿,一个黑影在窗口闪了闪,便消失了。
林老爷之前派人跟牢房看守打过招呼了,看守见了黑影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急急的让人找了郎中过来给薛珪止血,千万别耽误了时间让他流血过多死了!
第二日,薛珪缓缓睁开眼睛,左胸口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朝疼痛处摸了摸,摸到了胸口包着的纱布,他手脚仍旧被铁链锁牢,但所在之处已经不是昨日的牢房了,他定睛看了下周围,看见几个捕快站在床边,见他醒了,其中一个捕快急急的跑了出去。
随后,林老爷进了来,看了薛珪问道:“薛二当家,昨晚你被刺了,你命大,郎中说差一点就刺中要害了,你可知道刺你的是何人?”
薛珪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是他病急乱投医了,驸马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薛珪犯险?
林老爷见薛珪这幅样子,心里有了八成的把握,道:“你在牢里不安全,这些日子你就先住在这间房里,东西摆在桌子上,你如果想通了,叫人给你拿笔!”林老爷用手指了指屋子中间的桌子,便起身要往外走。
薛珪顺着林老爷的手看了过去,厚厚的一叠纸摆在桌子上,是他和定南帮其他一部分人的口供。
没等林老爷走到门口,只听身后薛珪说道:“大人,我签!”林老爷心里暗笑一声,让随从去拿笔给薛珪。
薛珪反应极快,若不签,驸马知道了他还活着,还会派杀手过来了结他的性命,若签了,虽然可能下辈子出不去这牢房了,但是也未必会被杀头,好死不如赖活着!
薛珪接过笔,在纸上签字画押。
林老爷拿了薛珪的笔录,来到书房,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过不了几日,他将亲自带着弹劾奏章去京城。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若此次能弹劾驸马,雷家的仇也算报了,雷不闻心情好,脸上露出平日难见的笑容。他迫不及待的要去告诉耕棉了。
耕棉此时正在酒肆,家具已经做好了一半,掐指算一下,照着这个速度,再过个半月差不多就能开张了。
谁知雷不闻还未到十七街,马车便被拦了下来,雷不闻拉开车帘,林武慌慌张张的朝他走过来。
林武贴近雷不闻的耳朵道:“少爷,南珠城有人来,说是小姐想来陪林老太太,让您派车去接她。”
想来陪外祖母?必定又是姚春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了。雷不闻掐指算了算,如今雷不语的身孕已经六月有余,南珠城距离南山虽然不算远,但是也要在路上颠簸半天,他怕下人过去不知深浅,雷不语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怎么办!当即便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明日一早,你随我过去接小姐过来。”
雷不闻来到了酒肆,耕棉刚想往回走,雷不闻把要回南珠城接雷不语的事情告诉了她,耕棉也好久没见到姑姑了,便央求雷不闻带上她。
俩人商定好,明日一早便出发回南珠城。
第48章
第二日中午,雷不闻的马车到了南珠城姚府门口,薛珪被抓,事情目前正朝着预想的方向进展,也没有必要再跟姚家隐瞒行踪了,雷不闻让林武上前敲了姚家的大门。
姚家守门下人开了门,林武说明雷不闻要见雷不语,守门下人立马进去跟姚老太太禀报。
姚老太太听到雷不闻上门的消息,有些不敢相信,京城到南珠城少说也要三四日,姚春亭前日刚又撒了酒疯,雷不闻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莫不是是她杯弓蛇影了,难道不是因为雷不语被打之事?又或者看门下人听错了?姚老太太跟着守门下人,亲自出门来,开门后见到雷不闻立在大门口,这才确信守门下人眼神儿没问题。
姚老太太见到雷不闻立即脸上堆笑,出门迎了出来:“雷少爷,快请进!怎么今日突然回南珠城来了?”
雷不闻跟着姚老太太进了院子,听了姚老太太的话,也不绕圈子,直接回答道:“今日我来接姐姐回家,还请姚老夫人通知一声。”
姚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紧张,知道事情藏不住了,之前去青石岛接雷不语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的说姚春亭不会再动手了,事不过三,这要如何解释!姚老太太强行镇定道:“不语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好好的,怎么要给她接回去?况且京城路远,一路颠簸下来,我怕她吃不消。”
雷不闻冷哼了一声:“是不是好好的,把人叫出来不就知道了。”雷不闻见姚老太太只管扯些别的,没有让下人去叫雷不语,便对林武说:“你过去把小姐叫出来。”
林武得了令,便向游廊方向走去。
姚老太太忙对雷不闻说:“你们远道过来,不麻烦林武,我让下人去叫。”说完,对身边的婆子递了个颜色,婆子会意急忙追上了林武:“你歇着,我这就去叫。”
姚老太太见雷不闻此次态度不善,便猜到必是雷不语派人去给雷不闻报信了,这搬去京城不太可能,必定是个附近的地方。
姚老太太故意问道:“春亭跟我说你们搬去了京城,这京城到南珠城要个三四天的路程吧?”
雷不闻也不想隐瞒:“最近一直住在南山,离姨母家近,也有个照应。”
姚老太太心道,怪不得得了消息这样快就赶过来了,这回姚春亭要有得受了,可能待到雷不语肚子里的孩子出世时,都未必会回来。
毕竟是姚家的骨肉,若是生在别处,姚家脸上挂不住,姚老太太试探问道:“南山倒是近,要么不语回去住上几天,陪陪林老太太,我再让春亭去把她接回来?”
雷不闻毕恭毕敬回应:“是否回来,让姐姐自己决定吧。”
雷不语昨日晚上早已经收拾妥当,婆子过来喊她后,先让云鬟把包袱送到了雷家的马车上,她自己跟着婆子来到了前厅。
雷不闻坐在前厅桌边,听见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想必是雷不语怀胎月份大了,脚步都比以前要沉了。
雷不闻抬头,婆子先进了屋,跟在她后头的雷不语脚步有些不利索,看着像是受了伤,左侧靠近嘴角的脸上还有一块青紫。
雷不闻看了雷不语的样子,心里叹息,嫁给姚春亭这等败类,还不如和离的好。
雷不语见到雷不闻不禁委屈,眼泪泛上了眼角,姚老太太见状,怕雷不闻要找姚春亭麻烦,姚春亭整日游手好闲,流连烟花柳巷,身子远不如雷不闻结实,若真的动手起来,怕是姚春亭的半条命要交代了,忙说道:“不语啊,我也担心你日日待在家里憋闷,倒不如去南山转转。”
还未等雷不语答话,雷不闻起身道:“东西收拾好了的话现在走吧!”
姚老太太见雷不闻没有要找姚春亭,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面上功夫要做足:“怎么这么着急?吃过午饭再走吧!”
雷不闻闷哼了一声,强忍着怒气道:“恐怕等吃过午饭见了姚春亭,就走得迟了!”
姚老太太听罢心里一紧,不敢再张口挽留。
上了马车,雷不语不禁落了泪下来,姚春亭前日又发疯,云鬟一人在屋内收拾东西,姚春亭见了,便对她动起了手脚,云鬟脾气倔,不从,姚春亭被惹急了,便动手打了云鬟,此时,雷不语恰好回来,姚春亭以为云鬟不答应一直是雷不语从中作梗,便连雷不语一起打了。
嫁入姚家十几年,雷不语从未因为受了委屈自己要回娘家,但是现在不同了,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她深知姚春亭的秉性是改不了了,到时候孩子在姚家生了出来,若是个男孩,姚老太太定是不会放她走的,即使她走了,孩子也要留在姚家。
雷不闻知道雷不语走出这一步着实不易,便试探的问道:“还打算回来吗?”
雷不语摇了摇头:“我怕孩子生出来受姚春亭的影响,他既然死性不改,那我也没必要回来了。只是,过一阵,姚老太太肯定会带着姚春亭过来寻我,不知外祖母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催着我回去。”姚春亭怕姚老太太,每次打了人认错态度都极好,但是没过几天又变回老样子。
雷不闻咬牙道:“这次你放心,我自会回应他们母子,断不会让你再回去受罪了,外祖母此次见了你,必定会知道姚春亭的真面目,不会再要你跟他们回去了。”
几人在路上吃了午饭,马车在路上晃了一下午,终于在日暮时分赶到了南山。
南山是云鬟的家乡,她八岁的时候随父母逃荒离开南山,此次是她离乡之后第一次回来,马车走到十七街,云鬟拉开窗帘往外瞧。太阳落山,华灯初上,十七街上的客栈和饭馆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不时还有小贩叫卖。在云鬟的记忆里,她小时候的十七街萧条冷清,大部分店家怕有人盗抢,还未等日落都早早的关了门。
雷不语随着云鬟的视线向外看去,十七街不长,但是此时烟火气很浓,时不时飘来街边饭馆的饭菜香气。
云鬟眼里掩饰不住归乡的喜悦,指着前方转身对雷不语道:“我小时候就住在十七街最南边转过去的柳公巷内,再往南去,就是我爹种地的地方,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我家的房子还在不在。”
雷不语顺着云鬟手指的方向看去,十七街的尽头,也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炊烟袅袅,充满了烟火气息,雷不语对云鬟道:“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安顿好我陪你去走走。”
云鬟高兴的点了点头,阔别十几年的家乡,今日终于有机会回来了。
马车转到五道巷内,雷不闻唤林武将雷不语的东西拿到西厢房内,林老太太和耕棉闻声赶过来,雷不闻出发之前怕林老太太担心,没跟她讲。
林老太太见到是雷不语,先是一惊,后便眉开眼笑,几个月不见了,见到外孙女当然开心,况且雷不语的腰肢圆润,林老太太看着她甚是喜悦,说了几句话才发现,雷不语头上有伤,脚上似乎也有伤,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老太太看着雷不语,抹了一把眼泪叹了口气道:“姚春亭这小子说过的话就是放屁,这次无论他们怎么上门来求,我也不会让你再回去了!”
耕棉帮雷不语安顿好后,让喜翠给雷不语添了几床新被子,又让厨房给雷不语熬了牛乳粥,雷不语吃好又跟耕棉说了会儿话,才躺在床上睡下。
雷家在南山的宅子虽然比不得青石岛上的雷府,青石岛大而空旷,这里相较而言略有局促,但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也似乎比在青石岛上热闹许多。
第二日,耕棉陪着雷不语和云鬟来到了柳公巷,云鬟凭着她年幼的零散记忆来到了一户破败的小宅子前,当地潮湿,房子多年无人居住,木门的一角已经腐烂,窗棂也折断了不止一两处,冬日的冷风吹进了破败的屋子,发出了一阵阵的低号声。
云鬟推门而入,屋内还是记忆中的摆设,灰尘积了十几年,都没处下脚了,云鬟暗自叹息,南山空置的房屋多,乞丐都要挑一间屋况好的进去住,像她家这种低矮,狭小的房子,连乞丐都不来住。
耕棉看着屋内,又看了看沉默的云鬟,知道云鬟睹物思人,便宽慰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好房子还在,明儿我让林武找几个人来收拾收拾,还和以前一样,你如果想家可以常常过来看看。”
云鬟谢过了耕棉,俩人搀扶着雷不语往十七街去了,耕棉给雷不语看了正准备开张的酒肆,木匠收益娴熟,速度快,桌椅已经快要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