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言看着府尹眼神眯了眯。
呵!听候发落?怕是个缓兵之计吧。
所有人都知晓其中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可一个案子就被这样定了性。
惹草刚要上前,就被沈思言拦住了,对她摇了摇头。
“府尹大人,”沈思言上前一步,“民女斗胆一问,大人要如何处理此人?”
沈怀远作为沈家家主,府尹平日里应该拿了他不少好处,若是把家主的夫人处理了,他的油水自然要少一些。
吕九娘虽出身不好,但毕竟是沈怀远的夫人,若是吕九娘背上了买凶杀人的名号,沈怀远的面子也没了。
府尹被沈思言的话一堵,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事还需商讨后再做决定。”旁边的师爷反应很快,对沈思言说道。
沈思言看了眼师爷,冷笑一声:“民女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府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揉了揉眉心:“讲。”
沈思言看了眼吕九娘,又看了眼沈怀远,说道:“不若牢狱之刑减少,当众打她三十大板,以警示众人妄想通过不正当途径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也顺便提高了京兆府的威慑力。”
第9章 不可强迫
“不行。”吕九娘大叫一声,朝府尹那里爬了几步,“大人,民妇知罪,愿意坐牢,望大人不要听信此女说的话,她分明是在公报私仇。”三十大板,那她半条命都没有了。
老爷说过,她不过是去狱中住几日,他在外面会打点好一切,不日便会来接她。
沈怀远看到吕九娘的动作,直接黑了脸,羞愤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当初为何娶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外面站了许多百姓,不停地有人对着吕九娘指指点点。
府尹惊堂木一响,百姓瞬间安静了不少:“沈思言,本官还不需要你来教我如何断案。”
沈思言嘴角一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得教人不舒服。
“大人,您应该知道我这人,最爱去些烟花柳巷。”这若换是寻常女子,莫不是要说,怕连门口都不敢进,但听着沈思言这口气,去烟花柳巷的地方还是值得人骄傲的事情了。
府尹凝眉,一时搞不清她要表达什么。
沈思言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抬步踏上了台阶,来到了府尹面前,微微福身,保持一个和府尹相同的高度。
“今天这事儿你我心里都清楚,事实究竟如何,你说我要是哪天心情不好,找美人的时候顺口抱怨了几句该如何是好?”
沈思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府尹,府尹缩了缩瞳孔:“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青楼和茶馆向来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尤其青楼,不少达官贵人都去那里消遣,若是有人借着此事上报朝廷,那就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了。
更何况,沈思言名下就有一个酒楼和一家茗楼。
沈思言站直了身子,无辜的耸了耸肩:“民女不敢。”
府尹犹豫了两息的功夫,改了话:“就照沈小姐所言,吕氏买凶杀人,应当众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两道灼热的视线都落到了府尹身上——沈怀远和吕九娘。
但府尹已经不打算更改,让人把吕九娘带了出去。
“老爷,救我啊老爷。”吕九娘还在那里大喊,沈怀远原本想要叫住府尹,但听到吕九娘狼嚎一般的嗓门又止住了步。
冷哼一声,越过人群回了沈府,完全没有理会大喊大叫的吕九娘。
人很快就被绑在了木板上,两根男人手臂粗的棍子横在两侧,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吕九娘的撕心裂肺的喊叫。
沈思言啧啧嘴,早知道把拈花也给喊来了,这样的名场面不看真是可惜了。
“小姐,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惹草愤愤不平,她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若非小姐幸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已经做足了准备,若非那天小姐醒来,那晚就是沈怀远的死期。
沈思言看向远方,目光深沉:“自然没完。”
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会帮她报仇。
“我们要回府吗?”惹草问道,那人声音着实难听,实在有些伤耳。
沈思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摇了摇头:“不,我们去听竹园。”
惹草看了沈思言一眼,以往不都爱去云雀楼的吗?不是不爱看那个红鸾吗?
“让人给拈花报个信儿,说今日住在听竹园不回去了。”
惹草走神间,沈思言已经走了很远,惹草边应着边跟了上去。
听竹园。
这次两人没有换装,沈思言穿了件粉白相见的奔月高腰襦裙,眉心点了一颗朱砂,一双桃花眼含着笑,将那画里的仕女图都比了下去。
茗楼来的男女皆有,不仅是男子,不少女子的目光都黏在了沈思言身上,若非顾忌沈思言的名声,凭着沈思言的相貌那提亲的该踏破了沈府的门槛。
“言妮子你终于来了。”红鸾见到沈思言就像是见到了活菩萨,一双妩媚的眼中硬生生挤出了两滴泪水。
红鸾身上依然是那呛人的胭脂味,沈思言皱了皱眉。
“怎么了?”
“你可别提了,那人实在难搞,你快去看看吧。”说着就搂着沈思言的肩膀往楼上走。
走路时,话不断的往外冒:“我前几日去找你,拈花惹草说你一直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连她们除了吃饭都见不到你的面。”
这话倒是真的,她写稿时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有时候能把自己关一个月不带出门的。
“今日我又去找你,拈花说你不在,可把我急死了,你说我这好不容易心善大发救个人,竟是个冷血的。”
越说越觉得自己当初多管闲事儿,一个吃白饭的,睡她的地方吃她的饭竟然不干活?岂有此理!
“为何不给他点银子把他打发走?”
沈思言瞥了她一眼。
红鸾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大:“他长得如此好看,送走了岂不可惜?”
那样的样貌,只管往那门口一站,路过的女子怕是魂都要勾走了。
只是不知为何,任凭她说破了天,那人也不踏出房门一步。
沈思言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红鸾,红鸾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们不做强迫人的买卖,别整日里整的我们这里像开,妓、、院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她解释一个现代人的思想,但既然这是她的地方,她是这里的老板,就应该有应有的底线。
红鸾没趣儿的撒开了她的肩膀,敷衍的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三人走到了门前,红鸾敲了两声门就离开了,惹草也留在了门口,沈思言独自走了进去。
那人正坐在椅子上品茶,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本书,正细细翻看。
三千发丝随意散了下来,只用一根发带微微拢着,一身白衣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明明是个男子,却生了一双极美的美人眼,但许是常年生病的缘故,眼睛里总少了那么几分活气儿。
“在干什么?”沈思言坐了下来,自来熟的问道。
美男总是赏心悦目的,哪怕……他看你的眼神仿佛看傻子一般。
沈思言看到他手里的话本也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干咳了两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索性换了话题:“你家哪儿的?”
君策还是静静地看书,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思言头趴在桌子上看了眼书名——《論治世之道》
一本政治性这么强的人竟然看的津津有味。
“你真叫李大柱啊?”她还是觉得配不上他,可能是小说看的多了,她总觉得他名字得带个什么霆什么夜的才配得上他,哦不对,像这种风一吹就倒的,该有个言之类的字。
第10章 贿赂
君策继续翻了一页,沈思言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急了,直接上手把书夺了过来。
人终于有了些反应。
“你是聋子吗?”沈思言瞪了他一眼。
“何事?”嗓音清淡,像磨圆了的石头,让人听了如饮甘泉。
何事?他竟然问她何事!合着她刚才的问题都白问了呗。
沈思言也不装了,直接说道:“你的医药费,住宿费,饭钱还没给呢,我这不是什么收容所,都是要钱的。”
对方也是个脸皮厚的,直接摆烂:“没钱。”说完一双白皙的手又捂着嘴喀了两声。
沈思言都要被气笑了,没钱?他当她好欺负的吗?
“没钱就要打工赚钱。”说话间沈思言下意识的看上他的手掌,她前世也学古琴,手上有和他一模一样的茧子。
“不会。”对方说完就把手伸出来,示意沈思言把书还给他。
沈思言这人没别的优点,九十斤的身材八十八斤都是反骨,他想要她偏不给。
“我看你手中有练琴练出的茧,不如这样,我也不要求你日日弹唱,就隔个一两日在那台子上弹上一曲如何?”
沈思言露出两颗小虎牙,眼里闪着精光。
就像红鸾说的,这么好的相貌不用着实可惜了。
君策原本昏沉的眸子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冷冷的看着沈思言:“我若说不呢?”
“那你也休想走出这听竹园半步。”沈思言声音也冷了下来,对上君策的眸子丝毫不惧。
原本她还想着实在不行给他点银子让他离开,可今日他的态度让她改变了想法。
救了他他还跟二大爷似的,她长得很像冤大头吗?
对方听了沈思言的话不气反笑,淡淡说道:“我都可以,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银子。”细听语气里竟然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沈思言:“……”很好,她被拿捏了。
沈思言勾着淡淡的痞笑,站了起来,一双玉葱般的手指缓缓绕过君策的后背,低头附在他的耳边,暧昧的气息洒在耳尖:“不弹也行,你可以考虑贿赂一下我,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的放了你。”
这话说的大胆,就差直接明说“我要包养你了”。
君策握紧了手,努力忍住自己要动手的冲动。
躲在房梁上的人尽量降低的存在感,希望自己不会因知道的太多而被灭口。
主子啊,你的一世英名啊。
“放手。”君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像是被覆盖了万年寒冰。
沈思言笑了笑,更加过分,直接趴在了君策的背上,轻轻拂过君策的脸颊,紧接着是脖颈,衣裳,直到停留在腰带处。
流云紧紧盯着沈思言的动作,剑被稳稳握在手里,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他就立马把人打晕。
“你真想如此?”君策反客为主,虽体弱多病,但力气却不小,一个反身便把人压在了桌子上。
流云and沈思言:???这怎么和他/她想的不太一样?
君策不放过沈思言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看着从一开始的蒙圈到红晕渐渐爬上脸庞,不由得一笑。
“没想到堂堂沈家大小姐,竟也会害羞。”
说完便放开了沈思言,站到距她三尺远的地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沈思言也猛地起来,看了君策半天也只骂出一句“登徒子”便离开了。
惹草看到自家主子气急的模样皱了皱眉,朝门口看了一眼。
“我饿了,去吃饭。”
沈思言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一半羞涩一半气。
“小姐小姐。”楼下的拈花穿了件书童的衣服,头上的两个包子变成了一个包子,看到沈思言激动的招了招手。
随后两步并成一步快速爬上了楼梯。
“你怎么来了?”沈思言看着气喘吁吁的拈花有些惊讶。
拈花颇为委屈的抽了抽鼻子:“您还说呢,带着惹草出去不带奴婢,竟然还要带着惹草在外面过夜。”
说完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沈思言:“……”这样显得她好像一个花心大萝卜,领着一个姑娘逍遥自在,冷落了另一个姑娘。
沈思言拿出帕子给拈花擦了擦泪:“好了好了别哭了,这次是我不对,下次一定会带上你。”
拈花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了沈思言的话立马抬起头:“真的?”
沈思言无奈的点了点头。
沈思言在听竹园有自己的房间,但今天却要在了君策隔壁的房间,在门外还特意大声对远处的红鸾说道:“给我找几个唱曲儿弹琴的过来,模样一定要好看。”
屋内正翻页的君策听了动作一顿,评价道:“轻浮。”
房梁上的流云更是差点掉下去。
以前只是听说沈家大小姐平日做事不拘一格,今日算是真正领会到了。
“下来。”君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走神想事的流云心瞬间凉了半截,完了完了该不会要算账了吧。
“主子。”流云稳稳落在了地面,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些人走了吗?”君策问道。
流云把头低的更低了:“没,没有,甚至不减反多了。”
君策皱了皱眉,自身散发的低气压好似把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流云也有些欲哭无泪,没想到那些人这么难缠。
而此时隔壁沈思言的房间,上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几名男子穿红戴绿的走了进来,身子妖娆,比起女子也不逊色半分。
沈思言对此甚为满意。
但本着好物就要分享的原则,沈思言敲响了隔壁的门,推开了一条缝。
“喂,你要不要来我房间吃饭啊?还有曲儿可以听,不妨来听听与你的琴艺相比如何?还……”
未等沈思言说完一本书就扔了出来,沈思言赶在书出门前及时关上了门。
伴随着书的还有里面那人的声音:“滚。”
沈思言摸了摸鼻尖,对着房门踢了一脚:“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很好,成功气到他了,很开心。
哦吼!
“家人们,都给我使劲儿的弹使劲儿的唱,甭管声音好听与否,重要的是响亮。”沈思言双臂一扬,气场直接两米八。
君策听着隔壁传来的噪音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流云在心里默默为沈思言点了三根蜡烛。
沈小姐,您自求多福吧。
第11章 日日为她弹琴
这一弹就从申时弹到了戌时,琴弦都要冒烟了,声音也远不比刚才那般响亮。
几人坐在一起都快哭了,可对面是老板,也只能忍着。
“叩叩叩”敲门声非常规律,每敲三下便停一次,等一会儿没人开门就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