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刚才兰沉璧倒是想过了，“明日一早就放出消息去，让她装作是我的远房表妹，来投奔我的，她这张脸和原本的差距很大，一般人联想不到一起去，倒也没有那么危险。”
折湘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看看这俩人，再垂下眸子，沉思良久。
君怀瑾见她犹豫不决，说：“妈妈放心，我也不是孤身一人，有一部分势力在周城，现在不宜露面，不过等我拿到证据，就可以把周城这些人一锅端。”
她眼神灼灼，看着十分可靠，“届时，你们都将是协助破案的功臣，事后我会上书皇上，为你们请功。”
这话说到折湘心坎上了，她有些动摇，若是真能如此，她们在周城就彻底站稳脚跟，不怕再遇到什么磋磨。
“沉璧，你觉得呢？”折湘又问兰沉璧。
兰沉璧点点头：“我觉得可以，而且说不定兰氏灭门一案也能查出些线索。”
“好，我知道了，那就按你们说的来，明儿我就让人把消息传出去，不过今晚没时间给沈姑娘收拾房间了，沈姑娘要不去我那边将就一下？”
折湘自然是不能让君怀瑾和兰沉璧一个房间。
可君怀瑾不知其中内情，摆摆手：“怎么好劳烦妈妈呢？我和沉璧挤一下就行，是吧？”
她看向兰沉璧，兰沉璧坐在床边，一左一右站着折湘和君怀瑾，气氛哪里都怪怪的。
“我……”
“不行吗？我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和你还熟悉些。”君怀瑾没想那么多。
兰沉璧是想的太多，可眼下强硬拒绝反而容易让人生疑。
折湘想出来打圆场，兰沉璧忽然道：“行，那就和我将就一晚，隔壁是个空房间，明天收拾出来你就可以搬过去。”
折湘：“……这……”
她欲言又止，兰沉璧给她个眼神：“不早了，妈妈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好，那我回去了，你们记得把门窗关好。”
折湘无奈转身离去。
君怀瑾去把门闩上，折身回来没急着熄灯，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纸。
兰沉璧眸光倏地一沉。
“这是什么？”
君怀瑾没有瞒他，“一份是我的人传来的消息，一份是我今晚从白衣人的信鸽腿上抢下来的。”
她边说边展开信纸，见上面没提到兰沉璧的事松口气，但看到兰氏灭门一案时又皱起了眉。
兰沉璧走到她身边坐下，君怀瑾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把密信递给他：“看看。”
第36章 抵足而眠
兰沉璧对她的坦诚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须臾之间便想通了，她现在寄人篱下，可不得拿出点诚意？
他接过信纸展平细细看来，“凤凰门，江湖门派，创立时间无法确定，仿佛一夜之间忽然出现，门下众人行踪成谜，很少参与江湖活动，所以信息极少……”
“怎么会这样？难道就没人对凤凰门好奇去查吗？”
兰沉璧一手执信，一手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
君怀瑾摇摇头：“一个几乎不露面的门派要怎么查？云国那么大，连他们的藏身之处都不知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兰沉璧不置可否，很快被下面的字吸引了注意力。
“兰氏灭门案——疑仇家寻仇，查不到凶手，已被判为悬案，无果……”
兰沉璧瞪大了眼睛，忽然感觉自己不识字了。
“查不到凶手？他们查了吗？”他忽然就站了起来，力道之大，差点把身下的凳子带倒。
得亏君怀瑾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你先坐，这件事显然没那么简单。”
兰沉璧紧紧捏着手里的纸，没说话，又看了一眼，下面还写了一行：此案如此恶劣，却没有上报朝廷，在十五城司被压下来了，十五城司也没有相关记录，只留下语焉不详的两句话，若要查此案，必牵连甚广，没有证据，忌打草惊蛇。
写信之人一手瘦金体颇有风韵，落笔力度适中，一看便是深谙此道，兰沉璧看着竟慢慢平静下来。
他失魂落魄的坐回椅子上，君怀瑾就把一盏茶推到他面前。
“喝点水，你先不要激动，陈年旧案想查不容易，既然牵连了凤凰门，还是得先从此入手。”
“至于十五城司那边……”君怀瑾眯了眯眼，冷声道：“还没到开刀的时候，但也蹦跶不了多久。”
十五城司是直属明都的一个官署，掌管云国十五城的大小事宜，算是起一个监督筛查的作用。
看似可有可无，实则权力很大，若是十五城司的人和地方勾结，那皇上坐高台，便什么都不知道。
她早就想废除十五城司，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若是兰氏一案查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裁撤它。
兰沉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手指在细细的发抖，半晌才说：“我知道，没想到区区一个周城，竟卧虎藏龙至此！”
他面露讥色，一点点收紧手，像扼住周城一干人的咽喉。
君怀瑾打开另一封密信看，小小的纸条被她抚平，上面的字看起来十分费眼，密密麻麻的，怕兰沉璧看不清，她就边看边读：“上一批人已经送入大小官员府中，目前已经建立了初步的网，继续加大力度搜查，大人要的很急，三个月内，必须定下来。”
“什么人？”兰沉璧不解。
“这就是我今晚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君怀瑾抬手把两封密信在油灯上烧了，一点不剩才吹灭，拉着兰沉璧去床上。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并肩躺在一起，兰沉璧没有那么抵触，身子也放松许多。
君怀瑾察觉到了，在黑暗中弯了弯唇角，想起要说的话，笑意又淡了些，“我跟踪李绣芳，听到她和白衣人又一次提到货物，为了这些货物，整个周城的大小官员都参与了进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货物会是什么，直到今晚才彻底明白。”
兰沉璧看着床顶，沉声道：“是人？”
“对，是人，是替身，他们要找的是女子，且必须和某个人气度容貌身材一致，要求极为严苛。”
君怀瑾边说边回想当时的场景，补充道：“听她们的意思，已经找到了极为相似的，但还是有瑕疵，所以上面的人不满意，让他们继续找，除此之外，没被选中的姑娘就会被当做棋子用于其他途径。”
兰沉璧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侧过身看向君怀瑾，“她们到底要找谁？”
君怀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我不知道，但现在可以把这些串起来了。”
兰沉璧抿抿唇，脑中一片清明，“先是兰氏无故被灭门，凶手与凤凰门有关，随后周城这些地头蛇勾结在一起，拐骗女子，送给所谓的大人，背后经手的，还是凤凰门。”
心里闪过什么，兰沉璧蓦地坐了起来，眸子在夜色中也隐隐有光，“难道当年兰城主就察觉到了凤凰门的目的，或者说凤凰门试图收买过兰城主，但是没成，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就杀了兰氏老小，彻底灭口，踢开绊脚石。”
“八九不离十，或许兰城主知道的更多。”君怀瑾双手枕在脑后，越发觉得背后的阴谋深不可测。
“耗时十二年，甚至更久，就为了找替身，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兰沉璧躺回去，想的头都疼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君怀瑾蓦地出声。
兰沉璧：“什么？”
君怀瑾凑近他问：“他们动作这么大，每年要送走不少女子，那这些人从哪儿来？买的吗？可哪有那么多卖孩子的？除此之外呢？”
兰沉璧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她的线外之意，后背发凉：“你是说——骗或者拐？”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若是总有人丢孩子，肯定经常有人去报官，你听说过吗？”
兰沉璧摇摇头：“很久之前好像有，但后面就没再听说。”
君怀瑾抽回手臂，若有所思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对了，绣安堂呢？周城的绣安堂好像没什么人提起，按理说丢孩子女人的事应该归他们管。”
“绣安堂在城西，很偏僻，我从未去过，你怀疑绣安堂有问题？”
君怀瑾低低的笑了下：“一池浑水里，你觉得还有什么干净的鱼吗？”
“谁说是鱼，就不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兰沉璧反问一句。
“是什么还得查了才知道。”
君怀瑾豁然开朗，确定了下一步的计划后就放松下来。
屋内重归寂静，方寸之地只能听到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说正事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安静下来，兰沉璧又有点不自在了。
一闭眼，他就不受控制的想起之前的一幕幕。
可身边的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细细的分辨片刻，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
兰沉璧：“……”
心这么大吗？就不怕自己半夜对她做点什么？
第37章 你要杀我？
事实证明，君怀瑾是真的不怕，她已经开始做梦了，兰沉璧还盯着她目不转睛，最后挫败的叹息一声。
要是他也能有如此豁达的心胸，就不会午夜梦回总被惊醒了。
不过……心胸……
蓦地，在门口被君怀瑾抓着自己的手按在他心口的场面又浮了起来，指尖也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兰沉璧一个激灵，猛地一个翻身把自己贴在了墙上，借着冰凉的墙壁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乱想，不要乱想，形势所迫，形势所迫，都是假的，假的……”
他喃喃自语片刻，快把自己说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想起君怀瑾没盖被子，他又挣扎着在身侧摸了摸，把压着的被子拽出来，随意的往君怀瑾身上一甩，多看一眼都不敢。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哪个姑娘同床共枕过，他娘不算。
把自己盖好，裹得像个蚕一样，兰沉璧就一动不动了。
可坚持不到一刻钟，他烦躁的坐起来，臭着脸，转头幽幽的盯着君怀瑾。
这人已经侧过身低着头，睡得十分香甜。
他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手不听使唤的把被子拉起来给君怀瑾盖好，犹豫一下，又掖了掖被角，确定不会漏风，他才松口气，躺回自己那边。
之后就再没动过，不知何时也酣然入梦。
……
翌日一早，君怀瑾睡到自然醒，浑身都软了，躺在床上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有点懵。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看来兰沉璧早就醒了。
君怀瑾揉揉眼睛，翻个身，掩着嘴打个哈欠，结果刚睁开朦胧的泪眼，就看到自己床头坐了个人。
君怀瑾：“！”
她倒吸一口凉气，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个正着，剧烈的咳了起来。
兰沉璧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君怀瑾便见他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另一手拿着个帕子在擦。
剑身雪亮，倒映出兰沉璧面无表情的脸。
君怀瑾：“……”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手撑着身子往后退了退，“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兰沉璧弹了下剑身，“叮——”
“你说什么？”
君怀瑾：“！”
不会吧？她难道睡着之后真的对兰沉璧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不然为什么一大早就拿把凶器啊？真的很吓人的！
“我……”
君怀瑾又往里退了退，退到贴在墙上，她才有了点实感，“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把剑放下。”
兰沉璧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看自己的剑再看看君怀瑾紧张的模样，忽然笑了下：“啊，你以为我要杀你啊？”
君怀瑾：“呵呵。”
兰沉璧因为大清早鸡还没起就被难言梦境弄醒的火气一下子就散了，从昨晚他就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窘迫也消失不见，仿佛扳回一城的感觉让他心情大好。
他故意拿着剑在君怀瑾面前晃了晃：“这个不是要杀你的，是我自己的习惯。”
君怀瑾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那你的习惯还真是很与众不同呢。”
“心中有恨，时刻不忘，早起擦一遍，提醒我兰氏惨案还没昭雪，我不能行差踏错。”
这话他和折湘妈妈也说过，但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很沉重，这次说出来好像没那么艰难了。
说完他就起身把剑插回剑鞘里，把剑挂回墙上。
君怀瑾看了一眼剑，忽然道：“兰家有你，就还没有灭绝。”
“嗯？”兰沉璧转过来看着她，不明所以。
君怀瑾曲起一条腿，被子随意的搭在腰间，看起来有点慵懒不羁，她眼里含笑的说：“你的身上，寄托着兰家的希望，你就是兰家的生机。”
兰沉璧被会心一击，愣了好一会儿。
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君怀瑾已经移开视线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气无力的说：“我好饿，什么时候吃饭？”
兰沉璧对这人跳脱的性子和变脸的速度叹为观止，时常觉得哭笑不得，他放下帕子说：“我这就去让人端上来。”
“好。”
君怀瑾躺说着又靠着墙闭上眼养神。
……
兰沉璧刚一出门，就被一只手拽住拖到了楼梯拐角的隐秘处，前后左右都没人。
“嘘！”
兰沉璧：“……”
他扒拉下折湘的手，无奈的问：“妈妈，你要改行做贼了？”
“胡说什么？”折湘瞪他一眼，又探出头往走廊上瞄。
“没出来，她没衣服，在床上坐着呢。”兰沉璧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
折湘缩回头，手指抵在他的肩膀处，小声威胁：“说，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昨晚我没好当着人小姑娘的面直接问，你必须给我交代清楚！你们两个……你们在床上……”
饶是在青楼里混了快二十年，见惯了大风大浪，折湘妈妈也没法淡定，毕竟眼前人是她的养子。
“我们什么都没做……”提起这个兰沉璧也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眸子说：“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做，她……她亲了我。”
折湘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
兰沉璧立刻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唔——”
“您别叫那么大声啊！”兰沉璧头疼的看着她，“您先冷静冷静，她一直以为我是女子，所以觉得自己不算占我的便宜，当时又乱，才除此下策，您别对她有什么偏见。”
听到这话折湘顿时不乐意了，“啪”的一声拍掉兰沉璧的手不说，还柳眉倒竖的捏住他的耳朵，“我对她有什么偏见？一个姑娘家能混入李府还不被发现，那是她的本事！还占你便宜？你多大脸？她一个姑娘家占你什么便宜？你占她便宜还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