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太美了!”
“沉璧姑娘!看看我!”
“美人!再来!”
笛声暂歇后,又一次强势的介入,鼓点、琴声和笛音交织纠缠,共谱一曲热血战歌。
兰沉璧借用腰力起身,整个人弓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双手往后一甩,水袖飞出后他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后翻,缓缓落地,再轻搭水袖回眸一笑。
“咚!”
鼓声最后一敲,音收舞歇。
兰沉璧停了片刻,缓缓站直,冲着众人欠了欠身:“折袖楼沉璧,献丑了。”
第31章 竟然是人?
话音未落就被湖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盖了过去,若非有锁链拦着,那些疯狂的人怕是得跟饺子似的落在水里。
君怀瑾有片刻的失神,连兰沉璧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还是对面的刘世荣唤了一声:“沉璧姑娘。”
她方如梦初醒的抬眸看去,正好和兰沉璧的视线对上,他冲着君怀瑾微微一笑,随后欠了欠身没有多留,直接走了。
亭子里人多,兰沉璧的目光停留的又短,没人知道他是在看谁,刘世荣还以为兰沉璧是在对自己暗送秋波,心里那叫一个美,之前在小巷里的不快经历全都被他抛到脑后,眼神露骨的恨不能把兰沉璧的衣服都扒干净。
君怀瑾不动声色的看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垂眸时唇线却抿紧了。
演出还在继续,还有很多家姑娘没有上场,可李绣芳忽然起身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下,快结束了派人去叫我。”
“家主?”君怀瑾疑惑的看着她,正打算跟着站起来,李绣芳却按住了她的肩膀说:“你难得出来一次,不是很想看花魁大比吗?就在这儿看吧,不用管我,没什么事。”
君怀瑾在她面前表现出的向来是个会看眼色的,听她这么说就没有多纠缠,依依不舍的目送她离开。
心里却犯了嘀咕,这人无端离席,定然是有事,不然来的时候还面色红润,怎么忽然不舒服了?
她转回身子,看似盯着台上,实则余光一直在盯着在座众人。
不到半刻钟,神秘的白衣女子也起身离席,甚至一句解释都没有,也没人敢问。
城主和副城主对视一眼,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君怀瑾心中疑虑更甚。
怕是去找李绣芳了?
这么想着,她也坐不住,趁着丫鬟端菜来的时候,仗着天黑,在桌下借着凳子的遮掩,绊了丫鬟一下。
“啊——”丫鬟惊呼一声向着君怀瑾这边倒下来,君怀瑾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免得她摔倒,但她手里端着的梨汤稀稀拉拉的洒了君怀瑾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公子,都怪我笨手笨脚的,这……”丫鬟回过神来吓得不轻,一个劲的给君怀瑾道歉。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城主和副城主,俩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刘世荣幸灾乐祸的说了句:“有些人啊真是倒霉,坐着都有祸从天降。”
君怀瑾脸色不大好看,但没有对丫鬟发作,只是站了起来,借着廊下灯笼的光,众人这才看清,她的衣裳从肩头蜿蜒往下,浸湿了一大片,在浅色的衣衫上看着十分惹眼。
丫鬟急得快哭了,君怀瑾无奈的安慰了她一句:“别哭了,没事,我去换一身干净的就行。”
说着她起身和城主副城主告辞,城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这就走了?”
君怀瑾面露尴尬,副城主出来解围:“哎,你老跟个小孩较什么劲?一会儿李绣芳出来了还不跟你急?”
提到李绣芳城主的脸色更难看,但到底没再刁难君怀瑾,转头看表演去了。
君怀瑾感激的看副城主一眼,起身快步出了八角亭。
她拐进一条小巷,把外裳脱掉了,随意的扔在地上,今夜过后,她多半是不会回李府了,所以暴露也无妨。
她里面穿的赫然是一件夜行衣,趁着无人经过,她掏出黑布蒙在脸上,随后借着角落里的杂物爬到了墙上,在屋檐之间腾挪跳跃,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之前她一直留心李绣芳离开的方向,这人倒是没遮掩,直接进了这边的一家酒楼。
估计这酒楼就是李绣芳的产业,所以这么明目张胆。
君怀瑾纵身一跃,无声的落在房顶,轻巧的蹲在屋脊上,屏息凝神,静静的听着下面的动静。
酒楼大堂里人多眼杂,谈事肯定不会在那儿,多半是在二楼哪个雅间里。
说来也是她运气好,李绣芳的雅间就在她脚下。
君怀瑾眸光锐利,缓慢的爬到那一块屋顶上,十分小心的揭开一块瓦,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底下的人也没发现。
她垂眸一看,坐在桌边说话的两人正是李绣芳和白衣女子。
君怀瑾的心快速跳了起来,有种即将拨云见日的兴奋。
白衣女子摘下了面纱,君怀瑾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是像谁。
就听她说:“怎么样,最近有什么进展吗?满庭那事,没人再追问了吧?”
李绣芳脸色是罕见的肃然:“没有,风平浪静,满庭那确实是个意外,他就是个花楼里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
“死人才什么都不知道。”白衣女子冷漠的说:“城主和你说了吧,上面对上批货很不满意,怀疑你们生了二心。”
“怎么可能?我们对主子的心日月可鉴!”李绣芳急急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如有半句虚言,必教我不得好死!”
君怀瑾心下一动,货物?终于说到正题了吗?
白衣女子面色无波,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说:“我此次来,就是上面的意思,让我来看着你们。”
李绣芳赔笑:“原来如此,我说大人怎么忽然来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上面不是说已经找到了七分相似的货物吗?还不能以假乱真?怎么还不停的找呢?”
提及此事,白衣女子也有几分倦怠,“上面那位要求苛刻的很,身形要极为相似,高一点矮一点,胖一点瘦一点,都不行,肤色差一点就成了废棋,虽然我们日日训练,送了一批又一批去,最后也只能留下一两个,但还是不中用。”
李绣芳讪讪的笑了笑:“这天下是大,可要找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何其困难?还要身量气度处处相似,这……说句不好听的,不就是难为人吗?”
白衣女子见她抱怨,斥责了两句,君怀瑾没听,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李绣芳的话——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他们口中的货物,其实是人?
第32章 死鸽子
这个念头一起就盘踞不去,君怀瑾甚至听到了“嗡”的一声。
心里浮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她侧耳细听,白衣女子又道:“……也不是完全无用,只要与那人有三四分相似,随便拉出来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行情好着呢,有的是地方去。”
李绣芳点点头,随即笑了起来:“这倒也是。”
白衣女子眼珠子一转,忽然道:“说起来你新收的那个公子,长得倒是有五六分像,不在皮囊而在骨,若是生成女儿身,上面那位准满意。”
君怀瑾从脚底往上冒起了一阵寒气,冻得她一个激灵。
这话当初李绣芳也说过,彼时她不解其中意,此时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正当她神思恍惚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风声。
她抬眸一看,一只灰扑扑的鸽子忽然落在了瓦片边,四目相对,场景有些尴尬。
君怀瑾紧张的绷紧了身子,在心里默念:这位鸽兄,千万别乱动,求你了!
然而祈祷失败,鸽子忽然咕咕咕的叫了起来,随后扑腾着要往下面去。
动静不小,顿时惊动了底下对坐的两个人,白衣女子起身厉喝一声:“谁?!”
君怀瑾气得不轻,也反应过来了,这鸽子就是找下面的人,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信息,自己说不上是倒霉还是幸运,正好撞上了。
“来人——”
白衣女子屈指在唇边吹了一声响哨,君怀瑾立刻察觉到了有人在往楼上来。
来不及想那么多,君怀瑾出手如电擒住了鸽子,咬牙道:“你坏我好事,我拔你毛不过分吧?”
她直起身子,拔了一把鸽子毛,险些把它薅秃,另一只手直接把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拽了下来,在有人爬上屋檐的时候,她直接把鸽子当暗器扔了过去:“还你——”
“哎——”
鸽子扑棱棱的撞在了来人的身上,成功拖住了她的脚步,她伸手一摸鸽子腿,脸色立刻变了,转头冲着下面的人喊:“不好了!密信被那人偷走了!”
“还等什么?追啊!”
“务必拿下她,抓不到活口就地格杀!不留后患!”
白衣女子翻上来一招手,后面一群人立刻追了上去。
君怀瑾把密信藏进袖袋里,后面的人穷追不舍,好几道危险的气息锁定在她身上。
她眸光渐冷,这些人全是高手,应该是当杀手培养的,杀气很重。
眼看着有个轻功特别好的要追上来,君怀瑾嗤笑一声,故意放慢了速度,背后之人察觉到了,以为她体力不支,立刻加速追上来,眼看着俩人的距离不断拉近,君怀瑾忽然回眸,笑着说:“喜欢鸽子毛吗?”
对方一眯眼,下一刻就见鸽子毛扑面而来,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暗器,还摆出架势格挡,可她伸手一抓,是一根灰色的翅羽,她脸都绿了。
再抬头哪里还有君怀瑾的身影?
女子气急,“兵分两路,一路跟我在上面,一路去下面搜,告诉孙敬,让他调兵!”
“是!”
……
君怀瑾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到了一处小巷子里,现在回不去李府了,也不能回,到时候想脱身更难,趁这个机会彻底摆脱桃儿的身份吧。
她左右看看,想从巷子里出去,可前面忽然跑过了一行白衣人。
君怀瑾呼吸一窒,立刻闪身躲到了杂物后面,巷子另一头是死胡同,她只能从前面走。
等白衣人跑过去,她立刻起身,刚到巷子口,一柄剑就贴着她的咽喉滑了过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子顿住了,不然怕是要血溅当场。
“把东西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我们还能饶你一命,不要负隅顽抗。”
为首的女子也是白纱蒙面,要不是眼睛不一样,她差点以为和之前的是同一个人了,这个组织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全都打扮的一样。
“什么东西?鸽子腿上的信吗?”君怀瑾轻笑一声,“我要是给了你们,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吧?”
一群白衣人把巷子口堵得水泄不通,君怀瑾边说边往四周看,寻找突破口。
为首之人以为她束手无策了,哼了一声:“交不交都一样,交了还能让你死个痛快。”
“是吗?可我这人最恨被威胁了。”君怀瑾前面还笑意盈盈的,忽然语气一沉,眼神一凛,抬手扬起一阵香风。
“小心!”
白衣人们纷纷捂面,君怀瑾趁着这个功夫抬起一脚踹在了眼前人的身上,顺手在靴子上一抹,掏出匕首,招招狠辣的攻向了这群人。
白衣人边打边退,但君怀瑾整个人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手,根本抓不住,而她又十分擅长贴身近战,白衣人们拿着剑反而不方便,施展不开。
“别跟她纠缠!把她围起来!别让她牵着鼻子走!”
有人喊了一声,白衣人们立刻变换阵型,君怀瑾眸光森寒,丝毫不慌,匕首划破一人的手臂后,便有了突破口,她直接冲了过去,两柄剑横在身前,君怀瑾立刻一个下腰屈膝从地面上滑了出去,一转身砍在两人的手腕。
“嗯……”
没想到君怀瑾力气如此之大,两人手腕一痛,立刻没了知觉,“当啷”两声,剑落在了地上。
君怀瑾抬脚在剑柄上一勾,长剑飞起,她抬手握住,一个转身猛地甩了出去,寒光湛湛,来势汹汹,直奔最中间的白衣人而去。
“小心!”
众人立刻手忙脚乱的去挡,君怀瑾嗤笑一声,转身便跑。
哪里人多她就往哪儿跑,没一会儿白衣人就没了她的踪迹。
君怀瑾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她跑进一处暗巷,边走边把头发上的布带拆掉,青丝立刻散开,她随手扎在身后,又扯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匕首也被她插回了靴子里。
刚走到巷口又听到一阵喧哗,她面不改色的走出去,就见一群官兵举着火把跑了过去,有人看到她还往这边瞥了一眼,见她神色自若便没理会。
君怀瑾站在街边看了看,花魁大比估计是进行不下去了,百姓们全都往回走。
她想了想,扭头快步往折袖楼去。
第33章 慕名而来,劫个色
今年的花魁大比绝对是周城有史以来最精彩也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明明表演的好好的,城主忽然让人疏散人群说不比了,有贼人混入了城中,要捉拿贼人。
百姓们不满,“什么贼人啊?这么厉害?要这么提防?”
“就是,我还没看到我心仪的姑娘出场呢?这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啊?”
“嚷嚷什么?”衙役头头凶神恶煞的喊了一嗓子,重重一敲锣:“赶紧哪来的回哪去,把门窗都关好,没事不要出来乱走,被当贼人砍死不论。”
这话听得更让人不爽,有人当即要抗议,结果衙役们齐刷刷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佩刀映着清冷的月色,雪亮森寒。
百姓们立刻老实了,纷纷往家里跑。
岸边轿子里的姑娘们也觉得晦气,准备了那么久,结果突然告诉她们不能上场了,这事黄了,谁心里都不舒坦。
兰沉璧眯了眯眼,坐在轿子里掀开帘子往外看,正巧芍药从外面回来,正准备上轿,看到她笑了下:“沉璧姑娘作何感想?”
“没什么可想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回去睡觉才是上策。”
兰沉璧说的漫不经心,芍药也不在意,上轿前提醒了句:“小心刘世荣,他之前看你的眼神不对。”
“为什么提醒我?”兰沉璧挑了下眉,不明白这忽然来的善意是怎么回事。
芍药站在灯笼边,红裙明艳,衬的她气色极好,她不屑一笑,颇显傲气,“我虽看不上怜香,但更看不上刘世荣那种沉溺声色的蠢货,自以为风流潇洒,也就怜香傻才会上当,好心提醒你一句,也是我觉得你与怜香不同,但这不妨碍我视你为对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躬身上了轿子,轿夫立刻抬起她往回走。
兰沉璧的丫鬟闻言小心的觑着兰沉璧的脸色:“姑娘……她说话也忒难听了,怜香姐姐被骗已经很可怜了,做什么还要踩她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