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惊寒瞧着,薄唇微启,又闭上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兰沉璧一会儿一挪,一会儿一挪,马上要贴到君怀瑾身上了!
这下他忍不了了,重重的咳了一声:“咳——”
兰沉璧和君怀瑾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路惊寒:“……”
他面无表情的说:“属下嗓子痒,主子见谅。”
君怀瑾点点头,复又垂下头,随口道:“回去让人熬些梨羹喝。”
路惊寒颔首:“是,属下记住了。”
兰沉璧看他一眼,莫名其妙的转回去,然后发现自己眼前是一片乌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君怀瑾靠的太近了,连她细腻脖颈上一层极细小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稍稍退后一步,耳垂有些发热,不自在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又看向路惊寒,他怀疑这人刚才是故意的。
然而路惊寒没看他,抬起头看起了上面的横梁。
兰沉璧:“……”
他被这主仆俩弄的没脾气,站在安全的距离专心盯着画。
轮廓有了,大体的五官有了,君怀瑾换了枝更细的笔细细勾勒,很快,一位美人便跃然纸上。
可等兰沉璧看清美人的脸,猛地瞪大了眼睛,“这是……”
君怀瑾画完最后一下,把笔一扔,没什么起伏的说:“绣安堂里二十位碧玉年华的少女。”
兰沉璧的心毫无预兆的重重一跳,让他呼吸发紧。
第45章 兰沉璧再次起疑
即使君怀瑾没有明说,但兰沉璧明白了她的话外音,“二十位都长如此模样?”
君怀瑾拎起画抖了抖,“大差不差,”随后她展开画端详片刻,对路惊寒扬了扬下巴,“你也过来看看。”
路惊寒满腹疑惑的走近,视线落到画上后面色剧变。
“怎么……他们怎么敢?”
太过震惊,路惊寒差点喊出君怀瑾的真实身份,好在及时管住了嘴。
兰沉璧死死的盯着画中人,周身一阵阵发冷,他控制不住的转头去看君怀瑾的表情,君怀瑾侧脸对着他,从他这个角度看,更是真假难辨。
正面只有六七分,但从侧面看,有八分了。
“二十多人都长着一样的脸,他们想做什么?”
他心里隐隐能猜到,但实在是太荒谬可怕,他还是难以置信。
君怀瑾侧过头来看着他,在他复杂的眼神中莞尔一笑,语调似是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当然是想取代我啦~”
兰沉璧瞬间头皮一紧,她现在这样,有点瘆人,明明在笑,可是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像两汪幽深不见底的寒潭。
路惊寒在旁边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脸色铁青,“主子,下令吧,属下带人踏平绣安堂,把这些人都抓起来,重刑之下必有人受不住先招。”
兰沉璧看他一眼,不赞同的说:“你能调来多少人?若是人手不够,逼得狗急跳墙,你们的处境才危险。”
路惊寒瞥他一眼,“沉璧姑娘且看着便是。”
兰沉璧对他的态度有点不满,看向君怀瑾,却见君怀瑾还是那一副高深莫测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心里更难受,忍不住掐了掐君怀瑾的脸,“别摆这种脸色,丑死了。”
君怀瑾没想到他会捏自己的脸,懵了好一会儿,瞪着眼睛稀奇的看着他。
路惊寒的眼珠子承受了不该承受之震惊。
他微微启唇,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主子还说自己不纵容他?看看,这都直接上手了!其他人谁敢啊?怕不是嫌项上人头太沉了?
兰沉璧没注意到路惊寒的表情,捏了两下后看着君怀瑾诧异的表情,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他从她手里把画取走,随后当着君怀瑾的面,两手各捏住一边,猛地一用力——“嘶啦”一声,整幅画一分为二,上面的美人也变成了两份。
君怀瑾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兰沉璧哼笑一声,凤眼轻挑,带着几分凌厉的美,“山鸡再像也变不了凤凰,赝品而已,留着作甚?碍眼。”
君怀瑾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是啊,赝品而已,何足挂齿?”
她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兰沉璧把她的画撕的稀巴烂,最后扔到香炉里烧了干净。
“我有一事不明,但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兰沉璧撕完画就在桌边坐下,目带探究的看着君怀瑾,“这些人大费周章弄了这么多和你相似的姑娘做什么?想取而代之?为什么要取代你?”
君怀瑾竖起三根手指:“你这是三个事。”
兰沉璧轻笑一声,按下她的两根手指说:“追根究底是一件事,他们布局多年,就为了找个你的赝品,我觉得不太划算啊。”
君怀瑾垂眸看着他的手指,反手握住用指尖在他的指腹上抠个小月牙,随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怎么不划算?我可是女帝的心腹,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丞相之实,却有丞相之权。”
她坐下来说:“若是找个人冒充我潜伏在女帝身边,将来想做什么都很方便,说不定能刺杀女帝呢?若是成了,女帝无子女,太上皇无血脉,就该轮到别人受益了。”
兰沉璧唇边的笑意瞬间消失,迟疑道:“你说对方最后的目标是女帝?”
“不然呢,如果仅仅是为了对付我,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她姿态随意,神情自若的一摊手。
兰沉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从她脸上找到半点破绽,虽然她说的很像那么一回事,他还是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过她如何,与他无关,他想要的,只是给兰家报仇。
思及此,他收敛情绪,点点头说:“如此,你打算如何应对?”
君怀瑾叹息一声:“原本不打算打草惊蛇,可再不打怕是没机会了,凤凰门等不得,那些姑娘更等不得,我已经让路大人去联系人了,等他们到了,咱们里应外合,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兰沉璧嘴唇刚动,君怀瑾就猜到他要问什么,给他一个眼神说:“放心,人手肯定够。”
见她如此自信,兰沉璧便没有再问。
君怀瑾转头去看路惊寒:“你一会儿……你什么时候站那么远的?”
被点名的路惊寒站在门边说:“属下明白主子的意思,这便去部署。”
君怀瑾狐疑的看他一眼,也没多想,摆摆手:“去吧。”
“是。”
路惊寒从俩人身后绕过,恨不得绕出八里地。
君怀瑾:“……他今天怎么了?”
兰沉璧失笑,“大概觉得在我们身边碍眼?”
翻上屋顶的路惊寒听到这句话仰天叹息一声,谁愿意站你们旁边呢?多站一刻都牙疼。
……
城主府书房。
“绣使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孙敬坐在下首,讪讪的问,“那贼人,至今没有踪迹。”
绣使石长宁坐在上位,脸色阴沉,闻言直接摔了手边的茶盏,怒斥道:“抓个人都抓不到,要你何用?要是我们的秘密泄露,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一片碎瓷落在李绣芳脚边,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脚。
“绣使大人息怒,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让贼人趁虚而入……”
她主动认罪,石长宁却半点不领情,横眉冷目的质问:“我说过多少次,你好色可以,但分清主次,务必查清楚人的底细,那么个来历不明的你都敢往家领,你色令智昏了吧?”
李绣芳被骂的头都不敢抬。
副城主是个聪明人,从头到尾抠手指头,就是不插话。
坐了好一会儿,石长宁的火气弱了些,她冷声道:“人肯定没出城,说不定正躲在哪儿,继续加派人手,给我挨家挨户的搜!可疑的统统抓回来!”
第46章 你们还能再蠢一点吗
孙敬闻言立刻起身拱手道:“绣使放心,这次我让副城主亲自带人挨家挨户的搜。”
抠手指被点名的副城主:“???”
他茫然的抬起头,还有他的事呢?说好的兄弟呢?你这就拉人下水了?
石长宁才不管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只要最后的结果。
她缓缓站起来,玄色罩纱垂落,衬得她身形修长。
石长宁脸色阴鸷的说:“无论如何,都得有个人被揪出来,你们明白吗?”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副城主和孙敬对视一眼,心思各异,嘴上倒是答应的痛快,“是,定然不会让绣使失望。”
“我失不失望不重要,得给上面一个交代,这边的事肯定瞒不过那位的眼线,若是他怪罪下来,可就不是挨几句骂这么简单,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石长宁绷着脸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孙敬几人起身相送,等人走远了,副城主立刻扯着他的袖子问:“哎,老孙啊,绣使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绣芳瞥俩人一眼,“还能是什么意思?如果抓不到人,就找个替罪羊顶上。”
“啊?还真是啊?”副城主直起身,为难的搓了搓下巴:“可随便抓个人,哪那么好糊弄过去?”
“那就是你要担心的事了,要是能抓到人,你就不用愁。”
李绣芳面色极臭的坐回椅子上,盯着地面出神。
孙敬看她一眼,冷声对副城主说:“你赶紧去吧。”
“行吧。”副城主愁眉苦脸的出了门。
书房里就剩孙敬和李绣芳俩人,孙敬也不装了,讥笑着问:“瞧瞧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执意把那什么桃儿留下,也不会酿成如此大祸!”
李绣芳猛地抬起头,瞪着他:“我愿意,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孙敬,你以为你是谁?”
孙敬脸色一沉,咬牙道:“我是谁?我是周城城主,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捧起来的,怎么?现在看不起我了?李绣芳,你有没有良心?”
“呵——”李绣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又如何?你是白捧我吗?是谁当初醉酒后乱性,夺了我的清白?”
她一步步走到孙敬面前,目光阴郁的盯着他:“我的一切都是被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毁了,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吗?我用美色换权力,你用权力换美色,谁比谁高贵?你颐指气使什么?”
孙敬额角青筋暴起,控制不住的一把揪住了李绣芳的衣襟,一个转身重重的把人按在了桌案上。
李绣芳被勒的呼吸一窒,仰面倒下去的时候腰咯在了镇纸上,疼的闷哼一声,脸色骤然白了。
孙敬见状忙松开了她,眼里闪过几分慌乱:“碰到哪儿了?”
李绣芳恨透他这种阴晴不定的德行,她猛地扯开孙敬的手,毫不留情的甩了他一巴掌,“我就是死也和你没关系,少假惺惺的。”
她趁着孙敬愣神的功夫,一把推开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夺门而出。
“李——”孙敬懊恼的伸出手,想挽留,却只抓到了满手夜风。
……
石长宁一脚踏进绣安堂的大门,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副使带着守门人和一众侍卫在门后等着,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大人回来了。”
石长宁眯眼觑着她:“说吧,出什么事了?”
副使诧异的瞪眼看着她:“大人为何这么问?”
“哼,我还不了解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捅了什么篓子?”
石长宁边走边问,并没有把副使的异常放在心上,这人平时也总闯祸,时不时的就打死个人,或者打残一个,好在这里的人大多流离失所,没有父母亲人,死了也无人知晓。
所以这些在石长宁看来都不算什么,小惩大诫一下便是。
副使见状缩了缩脖子,没敢在院子里说,等石长宁进了正厅坐下,她才“噗通”一声和守门人一起跪在了石长宁面前。
“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这下石长宁的脸色变了,她摩挲着扶手轻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门人伏在地上不敢起来,飞速道:“今儿有个疯婆子在外面砸门,说她的孩子在这里,非要进来看看,不给看就不罢休,百姓们不明所以也跟着呼喝,属下没办法,就去请示副使……”
石长宁冰冷的眼神顿时落在了副使身上,副使打了个颤说:“是,属下怕他们闹大了不好收场,毕竟大人一直让我们低调行事,无奈之下属下就放她进来了,但只让她在前院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就把她赶出去了!”
“是吗?”
“是!大家都看着呢,谁也不敢让她往后院去啊!”
副使说着回头看了眼守门人和后面的侍卫们。
大家忙不迭的点头。
石长宁见状,没再多问,“嗯,没去后院就好,但这种事再发生,不用管,直接把人赶出去,绣安堂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她摩挲着扶手问:“那人只是赶出去吗?”
“属下本想让人去把她解决了,可……半道被她跑了。”副使没什么底气的说。
“什么?跑了?”石长宁声音一下子拔高,“你们一群人抓一个都能让她跑了?”
“跑哪儿去了?怎么跑的?”石长宁大步过来,一把抓住副使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
副使生的人高马大,能拆成两个石长宁了,可她竟然单手就把人提了起来!
“她……当时侍卫正准备杀人灭口,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侍卫们害怕惹事就跑了,回过劲去找,人就没了。”副使脸憋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
“废物!”石长宁狠狠的把人往地上一甩,脑中快速的闪过了什么,愣了片刻,她猛地抬手一指:“你们几个,立刻去告诉孙敬,那人未必是男子,男子女子都一样可疑!但凡身份不清不楚的,全都给我抓起来!”
“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是!”
侍卫拔腿就跑。
石长宁手捏的咯咯作响,犹不解气的重重捶在旁边的柱子上,“可恶,竟然被他耍得团团转!”
“等我抓到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第47章 杀!
这一晚,注定不太平。
刚解除的禁令不久,忽然又下旨封城,整个周城的守城兵调了一半进来,城池被围的水泄不通,里不能出,外不能进。
百姓们怨声载道,可迫于官兵的威压,敢怒不敢言,只能躲在自己家里。
但凡不服管教出来乱晃的,一律打一顿再放回去。
火把如游龙,穿行在大街小巷,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呼喊喧闹。
“都出来,搜查!”
“这是谁?”
“我只是来探亲的啊……官爷,你们抓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