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瑾下了最后的指令,士兵们便把所有人都带走了。
……
出了村,在不远处的小路上停着两辆大马车,君怀瑾看一眼便知是沈时清让人准备的。
果不其然,沈时清说:“车里有干净的衣服和茶点,你们上车换上后我们就可以回周城了。”
“还是时清想的周到。”
君怀瑾看向沈时清,就见她被路惊寒连人带轮椅一起抬上了后面的马车,沈时清坐在轮椅上冲她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
君怀瑾促狭一笑,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路惊寒。
若是这俩能成,好像也不错,路惊寒的人品她再清楚不过,总归是比她那个未婚夫要强不少的。
不过,这事还是讲究两情相悦,她不插手,看看这俩人能走到哪一步吧。
想着她一回头,就见兰沉璧站在马车边,正看着她,偷看被抓个正着,兰沉璧也有些尴尬,他不自在的垂下眼帘,沉声问:“你先去换衣服吧。”
“好。”
君怀瑾先上了马车,里面放着两套干净的长袍,穿上倒是方便许多。
君怀瑾再一次感慨沈时清的细心。
她脱下自己身上半干不湿的中衣,里面的小衣之类的也得换,她翻到长袍下面,都准备好了,她拿出来一件件穿上,顺便把之前藏在衣服里的东西都一样样装回去。
给她的衣服都是特制的,处处都有暗袋,方便她装药和暗器。
白色的长袍穿上之后,君怀瑾解开发髻,用发带随便的把长发绑在身后,然而在收回手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去翻了下给兰沉璧准备的衣服,果不其然,在下面也摸到了一套小衣。
她看着那淡粉色的小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东西,他怕是用不上了。”
不过,她还是挺期待兰沉璧看到这件衣服的表情。
啧,一定很有趣。
紧绷了一晚上的心弦一放松,君怀瑾骨子里那恶劣的天性又开始咕嘟嘟冒泡了。
她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她确定自己穿戴好了,抄起一旁的折扇,用扇子撩开马车帘,一本正经的对兰沉璧说:“我换好了,你上来吧。”
“好。”
兰沉璧侧开身子让她下来,君怀瑾长腿一跨下车,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兰沉璧上去,确定他看见衣服后,君怀瑾提醒道:“我不知道衣服给没给你备齐,你翻翻看,缺了的话我去问问时清有没有备用的。”
她的语气太正经,兰沉璧丝毫没有起疑,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衣服,最上面的是外袍,他拿起来一看,大小合适,没什么特别的,然后他视线下移就看到了底下的中衣,再拿起,下面……
看着那粉色的小衣和亵裤,兰沉璧脸色霎时变得丰富多彩。
君怀瑾:“哈哈哈哈哈哈——”
她扶着马车壁笑的前仰后合。
兰沉璧:“……”
他看不是缺了什么,是有点缺德。
第129章 恶趣味
兰沉璧一把夺过车帘,没什么杀伤力的瞪了君怀瑾一眼,君怀瑾笑的快直不起腰。
他把帘子放下,自己在里面脱了衣服,思量半晌,盯着那件小衣,恨不得用眼神把它烧成灰烬。
最后他还是没穿,他的身份现在,暴露不暴露好像没什么关系了,又一次同生共死,君怀瑾对自己已经不掩藏身份,自己要是继续扮女装,对她实在是不公平。
而且他自己也想和君怀瑾坦白,欺君的事,做一次就够了,再来第二次,他都怀疑自己是长了九个脑袋。
……
君怀瑾笑够了,就这么站在马车边,看着士兵们来来往往,以为预料到了要抓人,所以这次他们带了囚车过来,此刻正一个个的往囚车里赶。
但那些姑娘们该如何处置就犯了难,她们没犯罪,但……也没给她们准备合适的马车。
士兵来请示君怀瑾,君怀瑾:“那就暂时让她们坐囚车,权宜之计,不用给她们上镣铐,等进了城把她们安顿在绣安堂。”
“是。”
士兵领了命正准备去,忽然听到马车里传来动静,他本能的抬头去看,就见帘子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随后露出一大片云彩似的衣角,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士兵恍然大悟,这是之前和小姐一起的那位姑姑姑姑姑——娘?!!!
兰沉璧站在马车上,直起身子,露出了张俊美中带着点阴郁的脸。
虽然还是很好看,但这张脸和女气半点不沾边,明显是个男人!
线条利落,轮廓立体,眼神锐利中带着点肆意生长的野性。
还有那突出的喉结,处处都彰显着他男人的事实。
士兵彻底懵了,他看看兰沉璧,再看看没多少意外的君怀瑾,开始怀疑是自己做梦,忽然抡圆了手就给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他清醒过来,“嗷”的叫了一声。
君怀瑾:“……”
你倒也不必如此实在。
“这是我的人,不用惊慌,下去。”
君怀瑾折扇一展,轻摇慢晃,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士兵立刻脸色一肃:“是!”
他顶着被自己扇红的脸快步离开,脱离君怀瑾的视线后立刻跑到了自己的同伴身边:“我的祖宗!我看到了什么!”
同伴们立刻围上来,大家兴致勃勃的开始八卦。
这边君怀瑾转身打量着兰沉璧,看了好几眼后,笑着说:“我之前还在想你男装会不会和女装差不多?没想到区别还挺大的。”
兰沉璧挑了下眉,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不一样了,女装时的他看起来艳若桃李,虽然气质冷淡,但一颦一笑自有妩媚风韵,如今却是不同,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反倒是染了几分肆意。
女装美艳,男装清俊,还真是判若两人。
“其实五官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妆容方面做了改动而已——”
兰沉璧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君怀瑾的手忽然抚了上来。
他抿唇注视着君怀瑾,就见她笑了下,得寸进尺的捏捏,“这样真实多了。”
兰沉璧:“……”
他忍了忍,闭眼的一瞬间,水里的一幕幕再次涌入脑海,他没忍住,睁开眼一把攥住了君怀瑾的手腕,在君怀瑾讶异的视线中稍稍用力,“上来。”
君怀瑾足尖在地上一点,纵身跃起,稳稳落在马车上,俩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车厢。
最外面的门一关,君怀瑾打了个响指,青鸾卫立刻现身坐在驾车的位置上,一扬马鞭,“驾——”
马车就动了起来。
长长的队伍逐渐走上官道,路惊寒带着青鸾卫骑马在前面开路,马车后面是囚车,囚车倒是颇为壮观,装得满满的。
后面又是士兵,密不透风的把他们围在中间。
夜幕四合,沉沉压下,旷野上寂静无声,衬的他们这一行越发的吵闹。
但有车壁隔着,听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君怀瑾坐在车窗边,端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兰沉璧坐在她对面,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最后就是四目相对,彼此沉默。
不过很快兰沉璧就发现,君怀瑾不是没话想说,她是真的累了。
喝完茶放下杯子没多久,她就靠着车壁在晃晃悠悠中闭上了眼,没一会儿就开始点头。
马车压到了一块石头,车子剧烈的颤抖一下,君怀瑾差点倒下来,兰沉璧立刻伸手去扶,君怀瑾的额头就这么磕在他的掌心。
兰沉璧无声叹息,起身走到君怀瑾身边,扶着她的头,小心靠在自己肩膀上。
等她休息好再说吧。
……
到了周城府衙时,兰沉璧也差点睡过去,马车忽然停下,把他晃醒,他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就听青鸾卫隔着车门低声唤道:“主子,府衙到了。”
兰沉璧正想说你主子还没醒,君怀瑾就直起了身子,“知道了。”
兰沉璧一愣:“什么时候醒的?”
君怀瑾捏了捏眉心,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入城的时候便醒了,太舒服,不想睁眼。”
舒服?兰沉璧垂下眼帘,摸了摸鼻子,“睡够了吗?实在不行……”
“够了,下车吧。”
君怀瑾推开车门率先走下去,兰沉璧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五味杂陈。
她是这些人的主子,是主心骨,这个时候谁都可以缺席,她不行。
君怀瑾下了车,发现身后没有动静,不由得回眸看向兰沉璧:“怎么了?不下车是在等我扶你吗?”
她笑了下:“也不是不行。”
说着她伸出手,素白的掌心向上,打趣道:“沉璧公子,请——”
兰沉璧刚升起的那些怜惜之情顿时烟消云散,这家伙故意咬重了“公子”两个字,简直不能再恶劣!
他哼了一声,故意顺杆子爬,把手搭在君怀瑾手心,“有劳碧心姑娘。”
他咬着“碧心”两个字,算是对君怀瑾的回礼。
旁人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对视片刻,不由笑出声来,纷纷别开脸。
你扮男来,我扮女,兜兜转转还是你。
第130章 疯婆子的真实身份
青鸾卫在一旁恭敬侍立,而沈时清早就被路惊寒连着轮椅一起抬下来,
此时正在和侍从交代事情,“去准备些姜汤和茶点,再寻些衣服鞋子来,厢房那边备上热水,收拾好后再叫人去审问,不要惊扰了她们。”
沈时清感叹一声:“都是可怜人,多呵护些。”
“是,属下这就去办。”
“嗯。”沈时清摆摆手。
她的侍从立刻去和看管囚车的士兵交涉,士兵知道沈时清和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闻言看向了刚好下车的君怀瑾,君怀瑾轻轻颔首,士兵们便把装着甄灵和宁鸢等人的囚车交给了沈时清的侍从。
侍从引着囚车往绣安堂去。
兰沉璧感叹:“沈姑娘确实心善。”
“时清对女子总是多宽容些,想必是推己及人。”君怀瑾看着沈时清在昏黄的灯光下平静柔和的侧脸,温声说:“你不知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花了多少功夫,又吃了多少苦。”
兰沉璧视线落在轮椅上,“能猜到一二。”
君怀瑾便笑了,“走,进去。”
……
一行人进了周城司府衙,君怀瑾坐在上位,秦九州接到消息便从大牢赶来。
“如何?撬开他们的嘴了吗?”
君怀瑾把玩着手里的惊堂木。
“村里的那些不是硬骨头,几道刑具下去,就都哭喊着招了,但凤凰门的人嘴硬的很,晕了几个,还是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秦九州也有些头疼。
“秦公子不必自责,你是正人君子,审问犯人终究是差了些,术业有专攻,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
君怀瑾说着看向了身侧的路惊寒,路惊寒会意,立刻拱手离开。
秦九州恍然大悟,他怎么把这个忘了,青鸾卫最擅长刑讯,让他们去也许更有效果。
他忙对路惊寒说:“我给路大人带路。”
“有劳。”路惊寒淡淡的应声,两人先后离开府衙大堂。
沈时清坐在下面,捧着茶盏慢慢的喝着,这一晚她也累了,此时隐见疲态。
君怀瑾心疼她:“时清,接下来的事有我,你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沈时清摇头:“我想听一听,不然今晚睡不着,何况,哪有小姐连夜审案,而我去偷闲的道理?”
她意味深长的看君怀瑾一眼,君怀瑾莞尔:“行吧,那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回去,不用和我说。”
“好。”
兰沉璧坐在沈时清对面,见她看向自己,忽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
沈时清温和一笑:“世人多有难言之隐,公子既扮做女子,想也知道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恢复男子之身,可喜可贺,无须与旁人解释。”
“姑娘通情达理,豁达平和,我自愧不如。”兰沉璧发自内心的说。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君怀瑾对沈时清格外不同,这样的人,不管是做朋友还是下属,都让人很舒服。
“来人——把临水村村长带上来。”
“是——”
衙役领命而去,片刻后就押着村长和疯婆子一起回来了。
大堂内的烛台全部燃起,虽能看清人,但光线到底不如白日明亮,照的整个大堂肃穆阴森,心中有鬼的一进来,就倍感压力。
“跪下——”
衙役从后面踹了村长一脚,村长膝盖一软,跪在大堂中央,两侧都站着衙役,后面坐着的也都是君怀瑾的人,村长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算是知道自己他踢到什么样的铁板了。
而疯婆子走过来,衙役刚想开口,君怀瑾便一敲惊堂木说:“她就不用跪了,站着回话。”
“是。”
衙役退下,疯婆子看着上位的君怀瑾,眼神复杂,感激有,但更多的是释然。
君怀瑾正色问:“宋夫人,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装疯,与村长又是什么仇怨,你一样一样慢慢说。”
疯婆子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脸色灰败,唯独目光灼灼,让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活气。
“大人,民妇宋茹,丈夫方云,乃是临水村的村民,民妇今年五十有一,丈夫……已过世多年。”
君怀瑾点点头,没打断她,让她继续说。
“他——”
宋茹一指村长,村长禁不住一个哆嗦,低下了头,心虚的很。
“他叫方一念,是流浪的孤儿,原本是关外来的,乞讨到我们村子,我与丈夫见他可怜,又念及我们夫妻二人多年无子,遂收他为弟,养于家中,可谁知,竟是养了条白眼狼!”
“嫂子……”
村长抬起头想说什么,可这两个字却戳到了宋茹的,她猛地红了眼眶,抬手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闭嘴!你也配叫我?”
村长脸被打得一偏,嘴唇里面破了口,有血流出。
他捂住自己的脸,怨怼的看着宋茹。
宋茹被刺激的狠了,呼吸急促,君怀瑾见状怕他们再打起来,便给两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便把村长拖到一边去。
“宋夫人先冷静,你把事情说完再打他也不迟,小姐在这儿,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沈时清好言相劝,宋夫人见她坐在轮椅上,言谈举止却自成风韵,便知她身份不俗,她沉默片刻,忽然跪了下来。
“是民妇莽撞了,只是多年之恨,属实难消。”
宋茹说着泪如雨下,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