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欺君——非扶【完结+番外】
时间:2023-07-19 23:21:46

  兰沉璧愣了一下,视线落在她身边的酒坛上,皱了皱眉。
  没走近他就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他在君怀瑾身边坐下,捡起一个空坛闻了闻:“这酒很烈。”
  “嗯,烈酒入愁肠,可解百忧,一醉解千愁啊!”
  君怀瑾举着酒坛笑了起来。
  兰沉璧:“……你是不是醉了?”
  他边说边仔细的观察起君怀瑾,总觉得她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
  君怀瑾摇摇头:“没醉。”
  兰沉璧:“……”
  这话你信吗?
  “我就是有点微醺。”君怀瑾说话的时候条理还是挺清晰的。
  兰沉璧沉默一会儿,忽然伸手捧住君怀瑾的脸把人扭向自己这边,面对面盯着她看了半晌。
  君怀瑾疑惑的看着他,眼神清澈又明亮,像极了此时的月光。
  兰沉璧慢吞吞的点点头:“是没醉。”
  “我真的没醉。”君怀瑾拨开他的手,坐直身子手搭在膝盖上,晃了晃酒坛,“我还得处理凤凰门的事,喝酒误事,我有分寸。”
  这话也不知怎么就戳到了兰沉璧,让他有种难言的微妙情绪。
  君怀瑾的长发有一缕被风吹到了兰沉璧面前,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可下一刻就被风带走了,指缝间只留下淡淡的凉意。
  他怅然若失的收回手,看着君怀瑾身边还有两坛没开封的酒,他拎起来一坛,打开给自己灌了两口。
  君怀瑾闻声冲他举了举酒坛,兰沉璧和她碰了一下。
  “铛”的一声脆响后,两人相视一笑,一齐仰头灌了一大口。
  “哈哈哈哈——”
  君怀瑾笑了起来,指尖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哼起了诗:“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1)”
  兰沉璧侧目:“这不像是你会念的诗。”
  君怀瑾偏头看着他,神色舒展,“那我该念什么?”
  兰沉璧抿唇不语,良久后喝了口酒,抓了一缕君怀瑾的长发在掌心摩挲,“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2)”
  君怀瑾默然片刻,抚掌而笑,但念及客栈里还有人,她笑的声音不大,笑了片刻就靠在了兰沉璧的肩上,举起酒坛和他碰了一下,“我若有大诗人那般洒脱,我也可做当世文豪。”
  她笑够了,声音渐渐低下来,“可惜,我身居高位,喜万民之喜,忧万民之忧,注定不能一身轻。”
  兰沉璧手一顿,诧异的看着她,这是打算和自己坦白了吗?
  果然,下一句君怀瑾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兰沉璧:“……嗯。”
  “呵呵呵——”君怀瑾轻笑,“我没刻意瞒你,你能猜出来也不奇怪。”
  “为什么要说出来,不怕我告诉旁人?”
  君怀瑾把酒坛里最后一口喝完,坛子放到一边,转头笑着看向兰沉璧:“你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把你自己划入我的人范畴了,又怎么会与‘旁人’说?”
  她刻意咬重了“旁人”二字,听得兰沉璧耳朵微热。
  “你我同生共死多次,若非你千钧一发挡住了那人的暗箭,现在受伤的就该是我。”
  说着她忽然直起了身子,“你少喝点,还伤着呢。”
  兰沉璧颇觉好笑:“你不也伤着?”
  “我不在乎,更重的伤我都受过。”
  君怀瑾说的云淡风轻,眼里一片空茫,“我身为女帝,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眼,都盼着我能从那个位置上跌下来,但我偏生就不如他们的意,我这人天生反骨,谁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他膈应一辈子。”
  话虽如此,但她到底没再拿酒,只是直起身子仰头观月,颇为稚气的举起手去抓,却只抓住了指缝间的月光,“我在宫里的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爬到屋顶上去看月亮,年年如此。”
  兰沉璧想起凤凰门那些糟心的玩意,叹息一声:“今日为何?宋茹?”
  君怀瑾摇摇头:“甄灵、宋茹、宁鸢,她们都是无辜的,生于世间,并未作恶,却落得如此下场,申冤无门,求助无处,就算我为她们做主了,但她们失去的那些,也并不能弥补。”
  “所以我在想,要是我做的再好一点,是不是能减少这样的事情发生?”
  ——题外话——
  1.《自遣》罗隐
  2.《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李白
  3.今天请假,一更
  4.看了眼大纲,好像写不了那么长,大概还有两个副本结束
第134章 初交心
  兰沉璧沉默,随后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在高堂上,看得远,看的高,但那些琼楼玉宇之下,阴影遮蔽之处,你如何能看见?”
  君怀瑾双手往后一撑,仰起头在风中眯起眼:“是啊,山高皇帝远,那些呼喊、求救、祈祷,都被丝竹之音覆盖,我也听不到,眼盲耳聋,不见悲苦,谈何爱民?”
  兰沉璧似有所觉,问:“所以你是故意出来的?”
  君怀瑾颔首:“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很省力。”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教我为君之道时便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要想做好皇帝,就得时刻把百姓放在心里,忧民之忧,乐民之乐。”
  之前她隐藏身份,很少提到家里人,但说到父母的时候,眼里满是钦佩和孺慕。
  兰沉璧此时联想君怀瑾的身份,忽然意识到一点——她的母亲不就是云国上一任女帝?那个搅弄三国风云的大乾摄政王吗?
  好像是叫……萧钰?
  “令堂是个很厉害的人。”
  兰沉璧发自内心的赞叹,纵使那些酸儒怎么背地里讥讽萧钰的身份,但她的功绩和手段却毋庸置疑。
  “是啊,我母亲很厉害,我若是有她十分之一,也不用发愁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励志要向她学习,做一代明君,是以早早就有了微服私访的念头,我和左相提及此事,他也很是支持,所以这次满庭之死,就是个契机。”
  君怀瑾在兰沉璧面前彻底没有遮掩了,说明自己这次的来意,“我就是要走一走云国的疆土,看一看真正的百姓生活。”
  “能做到这一点你就已经比很多皇帝都强。”
  兰沉璧喝了一口酒,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君怀瑾笑了下,不置可否。
  俩人并肩坐着看了会儿月亮,都没再说话,就这么听着风声在大街小巷里穿行。
  ……
  “我说完了,你不打算说说你吗?”
  君怀瑾侧过脸来看向兰沉璧,他的侧脸在月光和阴影交织下,有种浓墨重彩的沉静。
  兰沉璧沉默一下,随即勾唇轻笑:“你这么聪明,早就猜到我不是女子了对吧?”
  君怀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兰沉璧便又问她:“我自觉这么多年伪装的功夫还算不错,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的破绽在哪儿?”
  这点他后面想了很久,但一直没想明白。
  君怀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看的兰沉璧忍不住怀疑自己脸怎么了。
  直到君怀瑾伸手轻轻的在他眉心点了点,兰沉璧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下,眉心微热。
  “你本是男儿身,伪装的再好终究会露出破绽,我第一次起疑应该是……”君怀瑾眯起眼回忆,手指不自觉的摩挲。
  “我躲避凤凰门追杀跑到你房间的那次。”
  兰沉璧这回是真的惊讶了:“那么早?”
  随即他又觉得不对,凝眉问:“我当时露出什么破绽了?”
  “也不是破绽,而是一种感觉,你我都是女子,而且你是个在青楼里长大的姑娘,那应该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了,就算是完璧之身,但看也该看过很多,不至于对我的突然靠近几次三番显得那么戒备紧绷。”
  “尤其是在知道我是女子的时候,你明显更紧绷了,当时你没看到自己的模样,耳朵和脸都红了,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你过于害羞,那就只能说明你要么不是女人,要么……你对我有意思。”
  兰沉璧正拎起酒坛喝酒,听她说这句话,一惊之下,不小心呛到了,猛地别开脸咳了起来。
  君怀瑾见状眉梢微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意味深长,她轻轻的拍了拍兰沉璧的背,“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兰沉璧:“……”
  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忍住痒意,转头看向君怀瑾的时候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烫,让他坐立不安。
  好像再看两眼,他那些连自己都瞒着的心思就会被揪出来,摊开在月色下。
  他垂下眼,努力维持镇定道:“当时你就怀疑我了?”
  “嗯,当时只是怀疑,后来就留心观察,越看越觉得不对,每次你都不敢直视我,上药还总是让怜香来,这不是很奇怪吗?直到我看你跨火盆,你的脚……”
  君怀瑾的视线落在他的锦靴上。
  兰沉璧:“……”
  是了,其他什么都可以伪装,但是脚不行,他可以说是因为自己长得高,所以脚大,但还是会比女子大一些。
  单独看不能构成证据,可君怀瑾这种人精,把所有的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基本就确定了自己是男子。
  想透这一切后,他看着笑吟吟的君怀瑾,发自肺腑的说:“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厉害,也很——可怕。”
  “那你怕我吗?”君怀瑾几乎想都没想就问出来。
  兰沉璧摇摇头:“不怕,你不会害我,没什么可怕的,但凡你对我动了杀心,我都活不到现在。”
  四目相对,君怀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不会害你,所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伪装女子吗?你之前说的兰城主的事……其实你就是兰城主之后吧?”
  “瞒不住你。”兰沉璧活动一下换了个姿势,站起身望着城主府的方向,沉声道:“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兰沉璧,年二十,是兰念生城主之子。”
  “果然。”
  君怀瑾也站了起来:“你是想替他们报仇?”
  “嗯。”兰沉璧目光幽深不见底,“我既苟活至今,便只有一个念头,彻底铲除凤凰门,揪出幕后黑手,为城主府的五十二口人报仇。”
  “会的,我会帮你。”君怀瑾冲着兰沉璧抬起手。
  兰沉璧看了一眼,随后伸出自己的手,和她一击掌,什么都没说,但无需多言,彼此都明白。
  这是一种默契的,无须出口的承诺。
  “夜深了,该就寝了,明日还有更多的事等着我们。”
  君怀瑾转身把酒坛都捡了起来,兰沉璧帮她拿,两人原路翻回去,各回各的房间,心事说开后,两人都轻松许多,这次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一夜到天亮。
第135章 那一个吻是秘密
  谁都没有谈水下的那个吻,就好像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绮梦,醒了便散了。
  但有些东西即使表面上没有痕迹,却早已在心底扎根。
  ……
  翌日,君怀瑾和兰沉璧确实忙的不可开交,大牢那边的审问有了结果,秦九州和路惊寒一起整理好供词呈给君怀瑾。
  君怀瑾看完之后脸色阴沉,怒极反笑:“好一个不知,他们倒是藏的够深。”
  路惊寒面无表情的说:“怕是只有每一个分部的门主才知道上面对接的是谁,副门主也不过是负责管理门中琐事,对接门主和长老,而长老负责的就更琐碎些,各种掌事,各种财务支出,这些都归长老管。”
  秦九州坐在圈椅里,喝着浓茶提神,即使困得快坐不住了,他还是挺直脊背,姿态优雅,名门公子的礼仪刻入了骨子里。
  “他们这般纪律严明,简直比大云的朝廷还有序。”
  秦九州忍不住感慨:“若是这些人能把心思放在正地方,为朝廷效力,何愁大云不振兴?”
  君怀瑾视线落在供词上,唇角噙着冷淡的笑意,“那还得抓住门主了?”
  路惊寒摇头:“据副门主所说,他只知道上面的是个三品以上的大员,具体是谁不知,怕是只能去抓门主,可门主去哪,他也不知道。”
  秦九州蹙眉沉吟片刻道:“不可,没有门主的线索,想在云国抓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此举太过耗时耗力,而且变数极多,得不偿失。”
  “而且,”君怀瑾指尖在案上一敲,抬眼肃然道:“一个门主,看似是凤凰门的上层了,可在整个链条中,也不过是被支配的一方,他们手里的线索也很有限,与其如此,不如彻查朝廷,揪出大员。”
  她站起来,左手抬起,右手于下横切,冷声道:“从关节处断了他们的联系,上命无法下达,下事无法上报,如此凤凰门便成了丧家之犬。”
  秦九州和路惊寒对视一眼,“此法可行,只是大员怕是不好抓,能在朝廷中隐藏这么多年,必定是心思城府极深之徒,见状不好,只会藏的更深。”
  闻言君怀瑾忽然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二位还记得螳螂捕蝉的故事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主子的意思是——”路惊寒眯眸若有所思。
  秦九州倒是明白了,他立刻站了起来,强烈反对:“不可!陛下乃万金之躯,怎可拿自己做饵?这太危险了,一旦有个万一,我们皆是罪人。”
  路惊寒一愣,主子是要拿自己作饵?
  君怀瑾倒是平静的很,她看向秦九州,温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一直这样周旋下去,且不说他们能坚持多久,朝廷那边我就不能离开太久,到时候肯定是我先回去,凤凰门若是不能一次连根拔起,说不定何时又会酿成大祸。”
  秦九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担心:“可陛下若是露面,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绞杀陛下,而陛下若是调兵保护自己,他们不露面,反而彻底打草惊蛇。”
  君怀瑾微笑:“所以,就要演好这出戏。”
  秦九州看着她胸有成竹的表情,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这不是在和他们商量,而是已经决定了,甚至有了完整的计划。
  他无奈的笑了下:“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臣等誓死保护陛下。”
  ……
  另一边,沈时清和兰沉璧分别行动,沈时清去了绣安堂,兰沉璧则是回了折袖楼一趟。
  折湘妈妈此时在绣安堂里,折袖楼由怜香在打理,兰沉璧事先没让人知会,加上昨晚君怀瑾让人封锁了消息,所以城中寻常百姓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自然也就不知道君怀瑾一行人的动向。
  折袖楼照常开门,怜香发髻挽起,穿着一件芽黄色对襟襦裙,淡青色披帛搭在臂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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