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成把手机放回口袋，他看对方高兴的样儿，心里暗想刘秘书倒是挺会安排的。“客气什么，你照顾我妈妈，我给点小红包是应该的。以后还要麻烦你去买点用的吃的，我还要给你的。”他出手大方，就是希望对方知无不言，“对了，刘老板给你出多少钱一个月？”
护工可太喜欢这种大方的年轻人了，她笑眯眯地伸出手，比了个6的手势，小声回答说：“6000呢！好多的！”钱壮怂人胆，她凑上前，低声问：“刘老板是您亲戚吧，你们都是好人。”
李毅成双手插兜，轻笑一声，“不算，他是我叔叔。”他胡诌一番后，说了一句让护工高兴翻了的话，“我叔叔呢给你开6000的工资，我看这样，我每个月再给你4000的奖金。你正好凑个一万整，讨个好口彩，万事大吉。”
这对护工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给她砸的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不敢相信地问道：“真假的？一万块钱的工资啊？比坐办公室的都不差咯。”
“真的。就是得麻烦您以后要告诉我谁来看过我妈了，还有我妈今天胃口怎么样呀，她心情好不好啊这些。虽然都是杂事，但是我工作忙，也就只能通过这个方法知道点我妈的近况。我看你应该也是有孩子的，子女么，都想事无巨细地照顾父母，只不过碍于工作。”李毅成说的还算是直接，可给的理由却又和他的真实目的八竿子打不着。
护工才不管这么多，她只管拿钱办事。“行行行，我都给您每日微信汇报。”
李毅成笑了笑，装作无意的样儿叮嘱护工：“别和我叔叔说，他不喜欢我花钱大手大脚，被他知道后你那4000可能就得泡汤。所以，你偷偷地和我说就成。”
第16章
2017年5月5日，上午10:45。在回到不夜城后，倪裳遇上的头一件事就是被王长明盘问昨晚的细节。她被安排进一间没人的包厢内，坐在沙发上与王长明面对面。
“李毅成昨晚和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王长明把烟灰缸放在自己手边，一边叼着烟头一边靠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倪裳。
倪裳很不适应王长明现在的姿态，和他狗腿地讨好‘李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一股浓浓的龟孙气扑面而来。“您说的是李少？”她还不知道昨晚带她走的男人的全名，所以有点不确定。
王长明吸了一口烟，看倪裳这一脸不聪明的样子，不懂她是不是在装疯卖傻。“昨晚待了一夜，搞得他对你难舍难分，你连个全名都不知道？”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倪裳脑子有问题，还是李毅成装的好，他嘲讽地说：“我可不管你使了什么手段在华金首富的儿子身上，是装清纯，还是装傻……这些在我这儿都不好使。甭管你是得了多高的枝儿的青睐，你得记得你自己是什么位置的人，别忘了你是谁。”
听出来了，这是在敲打她做小姐要有小姐的样子，得了便宜不能卖乖。倪裳连连点头，她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装作老实的样儿回应说：“王经理说的我懂，我不会恃宠而骄的。”她所说的‘恃宠而骄’，指的是李毅成的宠。这话一说出口就让她觉得羞耻，可耐不住对面那王经理就喜欢听。当然，她也没有想到昨晚的李少竟然是首富的儿子。
“挺好，你比另外那个聪明多了。果然，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王长明抽了一口烟，顺嘴夸一句倪裳，“说说吧，昨晚你和李毅成都干了些什么？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倪裳回想了一下昨晚他们交流的内容，她有所挑拣地回答说：“昨天李少带我住了华尔道夫的海景套房，然后还带我去了一家潮汕粥铺吃了宵夜。我吃了甜粥，他吃的是咸粥，我们还吃了虾饺和马蹄糕。然后，吃完了就回酒店去了。今天早上，他又送了我一套新衣服，还带我……”
“行了行了，这些破事有什么好说的。你就说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不正常？”王长明听着倪裳流水账一样的叙述，连忙打断。他不要听这种没用的信息，也没有耐心和她耗在这种事儿上。
见王长明不耐烦，倪裳就果断地摇头。她对于离开不夜城还是抱有希望的，至少现在她的希望在首富儿子身上。与其被王长明安排招待客人，不如赌一把首富的儿子能把她带走。“王经理说的不正常是指哪一个方面的？是那个……还是别的？”她微微低头，表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操！妈的，老子说的是他这个人！你他妈想什么东西呢？”王长明看倪裳这羞羞答答的样子，嗤笑地猛抽一口烟，“他老子死在不夜城，这事儿是我心里的疙瘩。我就是问问你，他有没有提及他老子的事儿？还有问你不夜城里面的情况？”虽然他知道倪裳说不出什么的，但他就是想知道李毅成是什么目的？寻欢作乐，还是说来卧底复仇？
这下解释通了，倪裳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嫖客那么不正常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妥妥的一个富少复仇记啊。有了王长明的这句话，她更坚信李毅成会端了不夜城，然后她就能自由了。讲道理，她觉得他干这个卧底的事儿挺男人，挺带劲儿的。“没有说什么，他就是做了男人都会做的事儿。”她肯定是帮李毅成的，所以不会和王长明透露一分一毫。
王长明看她姿态放得很低，又是个听话胆小的怂包，倒是没有过多怀疑。他把烟头撵灭在烟灰缸里，看了一眼倪裳，厉声威胁说：“记住，在不夜城里，只要看到或是听到任何不利于我们的事儿就要及时和我说。不然，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鲨鱼。”
‘喂鲨鱼’这三个字倪裳听了浑身一抖，她相信他们可以做到，所以她是真的害怕。“我知道，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她嘴上讨饶，心里希望李毅成可以尽快把这里都给端了，把这群枉顾法律道德的人全部都赶到监狱里去牢底坐穿。
下午14:30，耀宏大楼的会议室里。李毅成原定上午10:30会到，结果他姗姗来迟，惹得等了他一个上午的股东们很是不满。他坐在以前他父亲会坐的位置，整个后背都靠在椅背上，看着会议桌两旁的股东们，他笑了笑，说：“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刘昌黎坐在李毅成的左手边，作为总裁秘书，他有必要帮这位公子哥圆个场，说个场面话。“各位股东们，毅成他刚回国，时差还没有完全倒好。希望各位不要和晚辈太过于计较，通融并且理解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说完，他带着笑打算开个场，便侧头看向李毅成，问：“毅成，你看叔叔伯伯们都等你老半天了。大家都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都甘愿放下手头重要的工作，从上午等到下午。你也是，以后要恪守时间，不要再迟到了。”
李毅成回看刘昌黎，他听出来这个人说话挺有风格的。圆滑里带着几分敲打，敲打里还有那么一点训斥。他笑着点了点头，并表示他不反驳。他看向各位股东，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轻蔑。他知道他们今天愿意耗着等他主要就是想听听他对于他父亲后续股权以及公司职务的继承问题。
“关于迟到这件事儿我还是要道个歉的。刘秘书说的在道理，我以后会谨记在心，在座的各位股东也可在日后作监督。”他态度诚恳，说的也是有情有理，姿态放的也很是谦卑。
李毅成这句话不是简单的就迟到这件事情道歉，他给出了一个他会留在集团的信号。坐不住的股东就直接发问：“你是打算接手你父亲没有完成的工作？”
“主要看各位叔叔伯伯的意思。”李毅成把问题丢给他们，他有意看了一眼刘昌黎，见他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他不知道他是真没听到，还是装作没有听到。
“什么叫做看我们的意思？今天大家来就是要看你的意思。你父亲去世之后，有关于公司里的职务还有他的股权，你做了什么打算？我们是没有权力做决定的，所以得听听你的想法。”坐在李毅成右手边的股东提出了他的看法。
这个人说的很委婉，但是皮球又被巧妙地踢了回来。李毅成抿唇，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憋着一口气，可他就是想要戳破他们的这口气。“论资历，我没有资格坐我父亲的位置，这个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论年纪，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都比我大，你们看得多，对公司也是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你们给我这位晚辈提点建议和看法我觉得也是应该的。所以，我想看看各位的意思。”他不表态，他要他们先表态。
这就是一场心理博弈，谁先表态谁就先表露立场。立场一旦是相对的，先表露的就先输。李毅成话音刚落下，整个会议室都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之后，刘昌黎倒是开口首先打破沉寂。“嗐，都是看着毅成长大的，就当是一家人吧，大家说说倒也没什么。”他话语直接抛向最开始提出继承问题的那个股东，笑问：“陈总，你要不先说说？”
陈总的股份不多，他虽然讲话直接，但他不傻。他看了一眼坐在李毅成右手边的股东，笑着摆手，含糊说道：“我和王总的意思一样，就是想听听毅成在今后的规划上是怎么做的？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是有什么疑问，他都可以和我们这些长辈说一说，看看我们是不是能出谋划策，帮一把。”
老姜说话就是辣，撇了自己不说，还把球丢还给别人，一副伟光正的模样倒也是良苦用心。李毅成心中轻笑，面上却带着十足的谢意，语气也不乏尊敬的意思：“陈总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晚辈。您呀，就是一个实诚人，我知道的。”
正话反说，小狐狸的尾巴快要憋不住了，刘昌黎对自己的这一记激将法走的很是满意。他哈哈一笑，看了眼李毅成右手边的股东，笑着回应：“陈总让王总先说倒也是可行，毕竟王总是毅成的亲舅舅，一家人说不了两家话。”
所谓的王总，正是李毅成那躺在VIP病房不高兴回家的亲妈的亲哥哥，王祈铮。除开李奎霖和王丽敏各自占有的股份，集团内排到第三位的大股东就是他。的确是一家人，集团大权这种事儿，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最终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刘秘书这个话说的就不对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王祈铮不接这个话茬，他还是要李毅成先表态，并带着慈爱的口吻说道：“毅成虽然是我的外甥，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的。”
李毅成余光瞥向刘昌黎，然后浅笑看向王祈铮，见对方也不过是笑笑。不用多说，这一屋子的人都心怀鬼胎，并且这个鬼胎也多半是和他在对立面的。心里大概有了数，他就直接开门见山，不含糊地说：“既然长辈们都把我当自己人，那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了。”他有意看向左手边的刘昌黎，带着麻烦他的口气说：“以后要辛苦刘秘书了，我日后在耀宏的工作还是需要你来支持一下的。”
王祈铮对于这个结果不意外，李毅成接手李奎霖的职务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轻瞥一眼刘昌黎，看见他眼神里有略微的不可置信。“那行，既然毅成说要好好做，那我们也就帮着你一块儿弄。在工作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刘秘书肯定能帮忙解答，他是你爸爸手里的老人。当然，需要我们这些股东们的时候，我们也不含糊，全力支持你就是。”
刘昌黎听了王祈铮的话后，原本的不可置信被藏在了心里。他顺着王祈铮的话，很尊敬地回应李毅成，“李总太谦虚了，我肯定也是全力支持您的工作的，让耀宏蒸蒸日上。”有眼锋的他赶紧把称谓改了，今后得叫这太子爷‘李总’。
“行啊，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李毅成该说的都说了，他想看的也都看到了，这群人他谁都不信，尤其是王祈铮。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那一章。
第17章
2017年5月6日，早上9:00。华金市中心火车站，韩舒明站在麦当劳门口。他不声不响，就好像是个普通的路人甲乙丙丁站在路边休息一样。他嘴里叼着烟，眼睛盯着对面小巷子里的那家报亭。
“诶，你怎么可以在麦当劳门口的甜品站抽烟？影响多差劲啊，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小孩子，你这不是带坏孩子嘛！”一个带孩子来吃麦当劳的妈妈看见韩舒明正在吞云吐雾，心有不满就直接冲他发火。
吸烟有害健康，这句标语的目的在这个时代已经被深深地刻入了每一个人的血液和头脑里。“哟，对不起了！我这工作压力大，没注意这里有孩子。抱歉，抱歉。”韩舒明赶紧把烟拿开，连连给这位母亲以及她的孩子道歉。
他原本是下意识地想要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的，可看到小孩子正盯着他看，对方纯真的眼神让他羞愧又遗憾。他看了一圈，瞧见左手边就有个垃圾桶。在丢烟头之前，他再次给那孩子道歉，然后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不能乱丢垃圾！咱无论丢什么都得往垃圾桶里扔，为了市容市貌，也为了减轻环卫工人的工作任务。”他嘿嘿一笑，又补了一句：“还有，长大了别学叔叔抽烟，不好。”说罢，他就把烟头在垃圾箱上的金属外壳边碾灭，然后丢进去。
孩子妈妈就是随口一说的，没有想到这个人还挺配合，是个讲道理的。韩舒明这么一顿操作让她反而不好意思了。“嗐，别说孩子，大人也是少抽烟的好。抽烟对人的身体是真不好，你以后得好好改了。”她这一下说话的态度就很温柔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太冲，所以想缓和一下，也给对方一个台阶。
“您说的都在理，道理我也都懂。”韩舒明见对方是个心直口快的，也不去较什么真儿。他把夹克领子拢了拢，无奈一笑说：“不过，生活就是有很多糟心的事儿，烦也烦不过来。有时候倒不是真的要抽烟，就是想让自己稍微喘口气，放松一点儿。”
当妈妈的人多半感性，也知道人生不易，她叹了一口气，安慰对方说：“这过一天是一天，何必自己揪着自己？你呀，还是看不开。”
也许吧，他就是太揪着自己了。韩舒明笑了笑，不否认，但也不承认。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报亭，像是故意岔开话题一样地问：“瞧您的装扮应该就住附近吧。我向您问个事儿，就是这对面巷子里的那家报亭，您去过吗？”
“巷子里那家？”突然转变的话题让那带孩子的妈妈有点儿转不过弯。她不知道对方干嘛要问这个，她努力搜索回忆，摇头回答：“没去过。一般我都去路口那家，因为靠近小孩子的辅导班。”
看来这报亭还真是挺不起眼的，不起眼到附近居民都没注意过它。他暗想，这才叫‘大隐隐于市’啊，干什么勾当都可以‘光明正大’。“原来是这样啊。那行，谢谢您。”他不去解释刚才提的问题，也不过多和人哈拉，扭头就去路口的人行道前等着红绿灯。
跟着拥挤的人群穿过马路，他装作是不经意的样子路过那间不起眼的报亭。目光没有直接而热辣，他用余光在路过它的时候瞥过去。大概就是3秒左右吧，他注意到报亭一直关着门，就好像是关门歇业的样子，可在报亭的外面却摆上了不少报刊。他留意放在最外面的一本美容杂志，脏旧不堪不说，上面赫然写着：2016年5月刊。
敏锐的职业嗅觉让他觉察到这个报刊有问题，而且是有很大的问题。
“有打火机卖吗？”他走到巷子尾，发现这里有一条小路通向临近的小区。仿佛是走错路了，他折回来，停在这间报亭门口。他走上台阶，一边往嘴里塞烟，一边敲门问里面的人买打火机。抽烟是假，探看里面的人才是真。他用力敲门，一副低素质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