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了多少钱?”韩舒明把马克笔放在白板槽里,他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直接问。“我和你说,去云顶的钱你得自己负责,组织上是不会提供也不会报销的。”他这是丑话放在前头,希望对方到时候事情结束别来要钱。
李毅成冷嘲一声,他注意到浴室的水声停了,便就转过身子靠在阳台边,面朝室内。“把你们都卖了估计也进不了云顶。”他就没打算要韩舒明去报销,“你放心,我不会问你要钱的。事情结束后,我就是要你们给我一个公正。”
韩舒明听见对方财大气粗的话语,很高兴,立马拍板说:“行,只要你别和你爸一样迷失自己,我是不会说什么的。但是,我有言在先。就算是去了云顶,你还是要及时和我报备你所有的行踪,以及你发现的所有事情。不然……”
“你放心,我保证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公民。”李毅成知道韩舒明要提醒他什么。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可以。”韩舒明对李毅成还是满意的,至少和那些不入流的线人对比是好了太多。想起今晚听来的事儿,他好奇问一嘴:“对了,听说你今天花了大价钱包小姐,还是个新来的。”
李毅成看浴室的门打开了,被韩舒明提及的人正穿着一身浴袍,一头湿发垂在肩头。他看着她干净的面庞,浅笑着与对方轻声说:“她不是小姐,她是被人骗进去的。你去查一查,最近华金A大有没有一个大四女生失踪的案件。这个案子应该可以用调查‘人口失踪’的由头来帮助你们正大光明地进入华金不夜城。”
韩舒明没想到李毅成会有这条线索,他赶紧拿起马克笔,连忙问:“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被什么人诱骗?还有,你确定她是被骗的,不是自愿的?你要知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好乱说。”
“我不确定,但是你们可以先去查华金A大有没有一个叫‘倪裳’的大四女学生。‘倪’是‘倪萍’的‘倪’,‘裳’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裳’。你们只要确定她是意外失踪的,那我这里的消息也就对上了。但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留她有用。”李毅成需要一个内应,这个女生或许可以做到。
韩舒明快速记下这些信息,打算赶紧联系A大片区的人去调查。他满脑子都是不夜城的案子,本来要和他说今晚他包小姐的钱不报销的事儿就给搁置了。
李毅成把电话挂了,他从阳台走到室内,顺便把阳台门给锁上。他将手机不动声色地放在电视柜上,走到倪裳身旁,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头发,问:“怎么不吹头发?”洗去一身劣质香水味的她变得很清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香氛让人感觉很愉悦。
后退两步,倪裳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她微微抬头看他,发现他刚刚严厉的面容已经转变回了温柔的样子。不知道是房间里的暖气太热,还是她刚洗完澡的原因,她觉得有点不自在。“我找了一圈,浴室里没有吹风机。”她抬手用手里的浴巾擦拭湿发,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窘迫,很滑稽。
“在浴室隔壁的房间里应该有。”李毅成带着倪裳去到那间房间。在占了半面墙的镜子前,他拉开抽屉,找到了吹风机。他帮她把插头插上插座,试了试吹风机的热度后,调了一个中高档给她。
“谢谢。”接过吹风机,倪裳有意再次拉开与李毅成的距离。他很细心,很会照顾人,可是她在心理上却没办法完全接受,就算是他的好意。
李毅成能感觉到她对他的介意,但他并不介意这个,所以他把空间都留给她。“头发吹干一点,不用着急的。慢慢吹,我在卧室等你。”出去前,他与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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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站在镜子面前,倪裳左手拨弄着一头湿发,右手举着吹风机去吹干它。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素颜的面容,卸去一脸所谓的初恋妆,觉得好像是卸下了包袱一样。可这个包袱能完全卸下吗?她想到了卧室里的那个人,还有她接下来有可能面临的糟糕生活,所有的力气在一瞬间都被抽干。
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头脑嗡嗡一片空白。直到右边脑袋上传来一阵热痛感,她才回过神,才知自己陷入了思维的死循环。她将吹风机关了,手指将被吹烫的头发拨开,试图散开热气。发根还没有干透,可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吹头发了。
2:30,李毅成这一个晚上很累。他躺在卧室落地窗边的沙发上闭眼,他生理上想休息,可心理上却烦躁的厉害。伴随着浴室那边吹风机的声音,虽说是噪音,可对此刻的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宁静。头靠在沙发垫上,他忽然有些困了。
倪裳没有心思继续吹头发,她摸了摸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将吹风机插头拔下,然后绕起电线,将它放置在镜子前的抽屉里。她走到浴室去拿了一把梳子,对着镜子把头发梳顺,虽然不愿意出去面对外面的人,可她总不能在浴室里待一夜吧。要是她不配合,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会凶她。心里暗叹,放下梳子,将睡袍衣襟拢一拢,便出去了。
倪裳走到卧室的时候发现李毅成已经睡着了,他的睡颜很安静,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是真的睡着了。站在卧室口,她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就在此刻转身开门,然后逃之夭夭。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机会,她不知道如果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下一次机会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她当机立断,立马转身。因为担心脚步声会将他吵醒,所以她尽量放慢脚步。走到房门口,她回头看他,发现他没有醒,便试着抬手捏住锁扣。她尽量放轻,慢慢地向右转动。心里焦急,额头就冒出了许多汗,她想尽快离开,想着只要锁扣转开,她就能逃离地狱了。
一半的锁舌头已经离开了锁孔,倪裳暗想,只要她今天走了,她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报警。
“你在干什么?”当吹风机的声音停下后,李毅成就醒了。
“啊……我……”高度集中注意力,身后突然传出说话的声音,倪裳被吓得浑身一颤。她连忙松手,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她不敢说她要跑,脑子里飞速旋转说辞,最后扯谎:“我听见门外有声音,以为有人。”
李毅成当然知道她在说谎,他听见了刚刚锁舌头弹回锁孔的金属撞击声。她是个不听话的女孩,至少骨子里是这样的。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屋子里推。“有人来你也用不着转动锁扣,猫眼里看一下难道很难吗?”他将门上的猫眼挡板推开,瞥了一眼屋外,什么都没有。他下意识的低头检查门,发现她只是动了锁扣。
“我以为是HOUSE KEEPING。”倪裳看了一眼门,注意到他检查门锁的动作。她心里很慌乱,不敢抬头多看他,所以继续给自己找补。“我没有想走,我很听话的,李少。”被不夜城的人打怕了,当她看到他脸上的阴沉,脑子里马上显现出在不夜城被痛打的情景。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打她,她很怕他会告诉不夜城里的人她想逃的事情,她知道不夜城的人肯定会下狠手揍她,直到她真的变成听话的人。
李毅成是不高兴了,可他没有想过要动手。看着她惊恐的眼神,他本意并不是要她害怕。“到床上躺着去。”轻揉眉心,解去一些疲乏,他取过丢在桌上的药,然后陪着她一起进卧室。药被放在床头柜上,他坐在床边一边准备药,一边问:“身上哪儿疼?他们打你哪儿了?”他打开红花油,将整个棉签头都浸满药水。
倪裳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他并没有,仅仅只是说话的声音和表情很严肃。她瞥了一眼药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好?“后背和腰腹上都有……”坐在床沿,她觉得他们这样太亲昵不是很好。“我自己可以上药的,不必麻烦李少。”她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什么都有。
李毅成回看她,看她不知所措,仿佛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把浴袍脱了,趴在床上。”他看她不情愿,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干脆就起身转过去背对她,说:“我转过身,你好了叫我。”
“我……我们这样……其实……”倪裳还是不愿意,“……其实……不好。”
“你在想什么?你要是想做那档子事儿就直接和我说,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满足你。”李毅成见她扭扭捏捏,便就有意吓她。他低头用余光向后看,发现她的小手正紧紧抓在床沿。一改刚才的态度,他轻笑问:“只是上个药而已,你在紧张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男人?还是,你就是想……”
话没说完,倪裳大声打断他说:“我不想!”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她便又解释说:“我知道李少要求高,所以……我不会多想的。”她将浴袍褪下直至腰间,然后听话地趴在床上。“我好了,李少。”
李毅成转过身,当他看到她的后背的时候,饶是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倒吸凉气。乌青一片连着一片,在原本雪白无暇的皮肤上显得十分狰狞。别说是后背,就连肩膀上都几道。他看向手里的棉签,对比她身上的伤,似乎这东西完全不够用。“他们用什么打你?你的伤几天了?”坐在床沿,他看着她的后背,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才能不弄疼她。
倪裳感受到床沿陷下去,她知道他坐在她身边。心里有忐忑,可却当他轻柔地将药涂抹上她的肩头之时,她却莫名安定了。讲道理,除了在不夜城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对她说了两句荤话,他对她其实算是很好的,恐怕要比生活中的很多男人都做的好。药油在肩头发烫,让她的心也舒展了。她闭着眼,轻声回答说:“他们用木棍和铁棍打我。从我进去那天开始,他们一直打我,直到我听话。我不记得伤了几天了,因为我被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不知道昼夜。我记得我是5月1日晚上被带到那个地方的。”
今天是5月4日,不,确切说已经是5月5日了。所以,倪裳身上受的伤少则2天,多则3天。“他们是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把你带走的?还有,你记得那里是什么地方吗?”他需要知道更多以方便提供给韩舒明,他要帮他把没有证据的事情变得有证据。
他的手势很轻柔,倪裳越来越放松。她很累,很困,防备心也几乎要卸下了。“那里是不夜城,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个女孩子。李少你见过的,就是王经理第一个介绍的那个。”她还是不能信任他,所以有些细节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她也不明白说和不说会有什么区别。
肩膀上涂抹好药油后,李毅成没有接着涂抹,而是把药和棉签都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去把中央空调打开,把室内温度调高一些。他去浴室取了一条干净的浴巾,折叠两下后调整成合适的大小盖在倪裳的肩头。“冷的话就和我说,我会尽量抹的快一些。当然,你要是疼了也和我说,我会轻一点的。”他把垃圾桶搬到床头,将刚刚用过的棉签丢进去。坐回床沿,他取了一团棉球压在红花油的瓶口,倾倒大量的药油在上面,然后向下涂抹她肩胛位置的乌青。
“那个女孩和你一样也是华金A大的学生?”顺着倪裳说的,他继续问。
“我不知道。”倪裳都无暇顾及自己了,哪里还顾得了别人?她叹了一口气,回答:“她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她比我晚两天关进去,我们也不说话。”比起那个女孩,她在性格上就稍显怂讷。
棉球似乎也不是很好用,李毅成索性将棉球也扔了,转而直接把红花油倒在手掌心。“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带进华金不夜城的吗?带你的人你还有印象吗?”他注意到她很困,很累,所以就趁着她脑袋可能会糊涂的时候回到这个关键问题上。
他的手掌心温温热热的,比起沾了凉药油的棉球和棉签,他手心的温度让她患处的疼痛减轻了更多。“5月1日傍晚17:30,我下了兼职在火车站旁的麦当劳等我的室友,我们约好那天晚上要出去搓一顿好的。后来没过一会儿,有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妪坐到我对面吃盒饭。我和她说了一会话,她说她腿脚不好,吃好饭就让我扶她去麦当劳对面那条小巷子的报亭去买《良友》。其实,那个报亭不是卖报纸的,我在帮她翻找报纸的时候被她和报亭里的男人强行带进去,他们给我闻了一个东西,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等我醒来,我就已经被关在了不夜城的那间屋子里了。”
这段记忆是倪裳这一趟悲剧的开始,当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她忍不住颤抖。心里的难受,懊悔,以及对自己的单纯善良都觉得厌恶。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她很无助,很想有人帮她。
李毅成听见了她小小的抽泣声,她的遭遇完全可以用无妄之灾来形容。红花油将他的手掌心刺激的热辣,感受着他掌心下的肌肤被揉的逐渐发热,他把折叠盖在她肩头的浴巾拉下来覆盖在她肩胛的位置上。“不哭了,擦一擦。”右手上沾了红花油,他用左手替她取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倪裳接过纸巾,胡乱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她微微支起身子,把脸朝向他那一面转。“李少问我这些是做什么?”她发现相比较做普通嫖客爱做的那些事儿,他的兴趣点似乎更多的在她和不夜城上。
李毅成把她攥在手心里用过的纸巾给扔到垃圾桶里。他看她两个眼睛湿漉漉的,但却带着好奇。“我就是对你好奇,所以随口问一问。”他看她这样怪可爱的,忍不住用左手食指指尖轻点她的鼻尖,玩笑说:“你看我干什么?你也好奇我吗?”
倪裳被他这个亲昵的动作弄的一愣,然后腾地把脸换到另一边去。“我……我……”她就算好奇也不敢问。
注意到她耳朵一下就变得通红,李毅成发觉她在害羞。“我不伤你,只要你听话。”他能感觉到她不是个坏心肠的女孩子,所以不会伤害她。
“李少是要我做什么吗?”他们都要她‘听话’,她不知道要听谁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听话’才叫‘听话’。
李毅成又倒了一点红花油到手掌心上,他轻轻地附上她的腰背,一点一点地揉开这上面的乌青和瘀血。“你不用做什么,你只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可以了。当然,我和你之间的所有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做到不和外人说分毫。只要你能做到这些,我会尽量护着你,甚至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带你离开不夜城。”离开不夜城,他想,对于倪裳应该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毫无疑问,他抓住了倪裳的‘命门’。“李少,你说真的?”她指的是带她离开不夜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腾地从趴着的姿势转变成坐起来的样子。顾不得羞耻和羞愤,她满脑子都是她能离开不夜城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拉着对方的手臂,反复问:“只要我听话,只要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把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告诉第三个人,你就会带我离开不夜城?”
这一记,李毅成被她吓住了。在她起身坐起来的那一刻,他承认他很惊慌,眼睛完全不敢看她。他赶忙把落在地上的浴巾捡起来给她披上。“是,我说话算话。”他轻轻拍她的肩,示意她趴回去。
“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就只是听你的话,对吗?”倪裳太想走了,所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他们之间的窘迫。
李毅成无奈别过脸,他点头说:“是的,我不会让你做不好的事情。”余光瞥见她眼里有泪花,他不忍心见她这样可怜,只能硬着头皮帮她把披在她身上的浴巾裹紧。“还没上好药,你先趴回去。”他轻抚她的后脑和发丝,细声安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