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是历史变迁，沧海桑田呢。光是一战和二战就已经把世界打了个重组秩序，更别提人类在千百年之间的各种纷争和迁移，以及地理变化。
醍醐灌顶啊，王佳佳被问住了。她将目光从电影屏幕上收回来，在幽暗的电影院里看着骨相出挑的淳勉，满脸疑惑地问：“你不看电影，和我瞎研究北冥的地理方位干嘛？我花钱买票是让你看电影，享受现代的娱乐氛围，放松身心，不是让你和我探讨学术研究的。”
他要讨论不会看完电影再讨论吗？非得现在说，买电影票的钱不是钱呐？
淳勉沉默了，他能感受到王佳佳对于他在电影院里话太多的不满。
不说就不说嘛，他拿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好家伙，一嘴的气在他的味蕾上像是炸开了花似的，让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好不容易硬生生咽下去，一个气嗝涌了上来。害怕当众打嗝不礼貌，他便紧闭双唇，用手捂住嘴，将这股气压了下去。
王佳佳的余光留意到了他此刻的异样，她将他捂嘴的手拿了下来，并在他耳边轻声说：“可乐喝了就是会打嗝的，你打出来也不要紧，没人会说的。”见他双唇依旧紧闭，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像是一条河豚鱼。好笑之余，她故意抬手捏住他的面颊，拇指与食指和中指发力，逼着他把嗝打了出来。
到底是太子，就连打嗝也是文质彬彬的。只听他的喉头发出一声悠悠的汽声，好似是夏日汽水被慢慢拧松了瓶盖放出了汽，有趣好玩。
如此好玩的情形也只有王佳佳享受到了乐趣，被迫打嗝的淳勉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当他瞧见王佳佳的笑脸时，他便又觉得窘迫又如何，能让她高兴就好了。
“姐姐是真坏。”他佯装幽怨，目光可怜地看向她，轻声抱怨说。
此刻的王佳佳突然对电影没有兴趣了，她侧着身子向着淳勉，肘关节支在座椅把手上，支着脑袋笑看他。她很乐意做这个坏姐姐，见他害羞吃瘪似乎很能满足她的玩乐欲。
如果现在不是在电影院里，淳勉心想，他可能已经将她搂抱在怀里，反转报复她了吧。瞧瞧她扬起的唇角，还有坏笑的眼睛，他暗想且让她好生等着。
“认真看电影，别浪费钱。”两人目光交汇，他有意先于她将视线收回。宛如一位正人君子，他坐正看着眼前的幕布，仿佛刚才是王佳佳影响了他观影。
好一招先发制人，王佳佳眼神瞥向他，笑骂道：“假模假样……”
说时，她逐渐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拿起手边的可乐喝了一口。也就是一口可乐的时间，身旁的人在电影光影的明暗交错之间消失了。
当她打了一个嗝，想借着变亮的光线去再看看身旁的人时，隔壁空空荡荡，只留下了他还没有喝完的可乐。
原来，快乐肥宅水也有不能让人快乐的时候呀。
她心里沉沉的，想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像这个结果她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算了，她一个人喝两杯可乐也不是喝不下。她将他的那杯拿了过来，一边喝一边看电影，看得比以谁都认真，但却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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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北冥，大雪深夜。
淳勉站在雪地里，寒冷刺骨的冰雪落在他的身上和肩头，他抬头去看这宫墙之内的风雪，木然地伸出掌心让它落下。它依旧是那么地冰凉，凉得他恍惚以为所有在现代的景象就是一场梦，一场他遥不可及的梦。
此刻，他突然明白了王佳佳说的，当一切消失之时，他可有解决的办法？
望着这翻滚如羽的大雪，他所有的快乐终将消失于这雪夜。
是啊，幽暗冰冷的北冥皇宫才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那五光十色的现代就是他的幻想，是他对于人间烟火的渴望。
失望吗？当然失望，因为他要与他心爱的姑娘分隔于两个世界。明明，刚才他们还在电影院里浓情蜜意。不过是转念一瞬，他便就像是打回了原形，周遭的光景就如同是幻影，全部消散。
他该何去何从？他要如何去做？他又要做些什么？
站在这茫茫大雪之中，他心底的欲望似是苏醒了一般，他想要握住他想要的，不想再让无力吞噬自己。也许，只有成为能主宰一切的人才可拥有选择的权利。而他，不想再被选择了。
东宫大殿，亥时。
吉子与梨花点亮了大殿里所有的灯盏，这一夜，他们异常地安静，一丝往日的吵闹都没有。
“殿下到底去哪儿了？”梨花点亮最后一盏灯，她转身看向吉子，担忧地问。
吉子将他手中的蜡烛归位于灯盏，回想起昨夜在雪地里所发生的情景，他茫然地摇头，压低声音回答：“我只是去捡伞，回头时他便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但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已然偷偷翻遍了皇宫，却一无所获。
“昨夜你随殿下去皇后寝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走到吉子跟前，焦急地问道：“殿下不是小孩子，他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会不会是他走了你没有看见？”
她想到了那些在深宫里死得悄无声息的皇子皇女，巨大的恐惧几乎要把她压垮。心里着急却什么也不能做，她便情绪失控地指责吉子，道：“你应该一步都不离地跟着他的，你为什么不跟着呢！”
梨花的嗓门越拔越高，吓得吉子连忙捂住她的嘴。“你疯了吗？你是把姜皇后说的话给忘记了吗？”他惊恐地看向大殿门口，拼命压低声音，警告梨花说：“若是想保住殿下的命，你不可再胡言乱语！”
昨天夜里淳勉消失于雪夜的事情吉子不敢独瞒，他第一时间就去了皇后寝宫。原以为姜皇后会知晓淳勉去了哪里，没想到她也不知道。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做一出空戏，用皇后深夜前来东宫看望染上急病的太子来掩盖淳勉的消失。从而，今日早朝便可在皇帝面前有理由继续瞒着。
除了姜皇后与董娥，还有吉子与梨花，整个北冥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不见了。
为了能让东宫安然无恙，也为了不让觊觎东宫的那两宫皇子有机可乘，姜皇后警告他们把嘴闭上，把门也给关紧了。如果透露了风声，他们就都别想活。
梨花不敢忘记姜皇后的警告，可她就是忍不住地要担心。她看着这一屋子被她和吉子强行装点出来的敞亮，心中暗想这空荡的书案后面本该坐着的人到底是死是活？
‘吱呀’，伴随着风雪呼啸的声音，大殿的门被推开。他们一直想要找的人就这样突然回来了。
“殿下！”梨花一把推开吉子，奔向正推开门进来的淳勉。
以为是眼花，吉子揉了再揉，可那温润的太子殿下越走越近，直至站在他的面前。
“傻了吗？瞧见本殿好生回来很是意外？”淳勉看着一脸惊愕的吉子，故意扳着面孔吓唬他。
吉子活像是见鬼似的，他瞪大眼睛，几乎是能用惊骇来形容他此刻的心理。“殿下，您……您……”他指着淳勉，只见主子浑身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好似昨夜所见的一切是他的幻觉。他张大着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会不停地念叨，“您……您……”
不同于吉子的表现，梨花则是欣喜万分。她围着淳勉转了两圈，见主子什么问题都没有，毫发未伤，便高兴地问：“殿下，您这一天一夜到底去哪儿了？我和吉子满皇宫地找都没找到，您是去了宫外吗？”她到现在都认为是吉子跟丢了淳勉。
淳勉去哪儿了？他想，那是一个多彩的世界。想起那里的人，他便不自觉地挂上笑颜，心头的柔软和牵挂成了他心坎里的一抹明亮月光。
“我去了王姑娘家。”他越过吉子，走到书案后坐下，淡淡回答道。同时，他看着表情高兴的梨花，又看向表情复杂的吉子，只觉得此刻情景很是混乱，又很是好笑。
亥时！对，就是亥时！吉子像是想通了似地，他猛地冲向书案，跪坐在淳勉的书案前，低呼说：“昨夜王姑娘直至亥时都没有来北冥，便是因为您去找她了。而今夜她还是没有来，因着亥时您要回来。您与她，只要她来北冥，您便就不能去；可当您去了她那边，她便也就来不了。”
淳勉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他眼神看向梨花，与她说：“去准备一壶茶来，我口渴了。”
梨花应声去煮茶，殿中只余吉子与淳勉。
“昨夜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消失于雪夜？”淳勉不想此事有太多人知晓，便谨慎地问吉子。
“如若隔墙无耳，便就只有姜皇后与董娥，还有梨花。”吉子叹声回答，不知主子去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儿。他好生打量太子，瞧见他的玉冠不见了。“您昨夜是休息于王姑娘的住处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淳勉留意到吉子的眼神，他浅笑一记，直言：“那是一个有四季的地方，所有的衣食住行与北冥皆是不同的。连着人……也不一样。”
吉子见淳勉说时满脸的眷恋，似是不舍离去，他便又问：“您是与她睡了吗？”
好直白的话，直白到淳勉语结，不知要怎么回答才能说清他的人品。“我……我们只是同床共枕……但并未行……”
“我说的是房事。”吉子补充解释说。
淳勉的面孔顿时就烧了起来，他回想昨夜的旖旎，紧张地说：“周公之礼这……我与佳佳昨夜虽坦诚相见，但……”
行了，吉子看明白了，他家主子还是个雏。他随即抬手打断，并叮嘱说：“您下回记得把玉冠带回来，毕竟那是宫里的物件，不能随意流落民间。”
吉子是在瞧不起他吗？淳勉心头咯噔，不爽地说：“玉冠而已，丢了便就丢了，你倒是把玉冠看得比你主子还重要。”
吉子见淳勉微怒，他便解释道：“我只是想提醒您，您别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王姑娘不是北冥的人，您想纳她恐怕都难。如若她有了身孕，而她日后又突然不能再来，您要拿她怎么办？她又要拿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啊，淳勉叹息了一声，心想如此一来一去的光景应当如何才能改变呢？他舍不了她，万分不舍。
“母后说了什么吗？”他将个人情感先放于一旁，想起吉子说皇后知晓他昨夜消失的事，便问道。
“皇后昨夜特地前来东宫看望殿下，因着您染了急病，她不放心。您病得厉害，连今日早朝都没有去。”吉子将姜皇后交代的内容全部都告知淳勉，希望他别说漏嘴。
真是安排得滴水不漏，是他母后的风格。淳勉怀揣着一丝冀望，他问吉子，“她可有问我去了何处？”
吉子摇头，无奈地说：“皇后警告我与梨花，不许让第三个人进东宫内殿，不许透露风声。”
她的眼里果然只有姜氏，没有他。淳勉曾荒唐地设想过，假设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母亲是否会毫不犹豫地舍了他，拥护能为她所用的人坐上东宫的位置？其实，到底是谁做太子在她看来或许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能保住姜氏，能让她保住皇后，甚至是太后的宝座。
血脉亲情在权力的面前，当真是一文不值的吗？
“殿下，茶来了，您当心烫。”梨花推开大殿的门，她端着新煮的茶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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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王佳佳在一个人喝完两个人的可乐后，没等电影散场就提前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只觉得电影里的搞笑情节在她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笑，她看得无趣又无聊，索性就不看了。
回到出租屋，她看着还留有淳勉痕迹的屋子，仿佛是有一种无力的割裂感在拉扯她的神经。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到底什么又是虚幻的，所谓的穿越时空它虚无缥缈得让她抓不住又放不开，似是一条麻绳将她牵扯得身不由己。
安静的屋子里最终也只能容下一声叹息。她该收拾屋子了，把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痕迹清理一下，将该收拾的也都收起来放好。
无论如何，她都应该继续生活下去。
2017年10月15日，星期天，上海。
王佳佳周日不上班，这是她一周七天里唯一的一个休息日。按照以往的习惯，她会睡懒觉，然后吃个BRUNCH。一顿BRUNCH之后，她就会打开电脑码字，把她下一周要上传的内容写完。
与往日都没有差，她依旧是按照以往的生活节奏开启这一天。
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经历比较特殊，她的心境比起之前是更加地混乱。坐在电脑前，她删删减减，添添加加，想写的有很多，却在一通忙活过后，什么都没有写出来。
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暗暗问自己。
他不过是来过她的世界，而她也不过是去过他的北冥，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
要谈恋爱吗？她想，这明显就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她和他显然都不是那种会为了对方放弃自己原有生活的人。况且，哪怕他们愿意为了彼此付出，可他们终有会消失于对方人生的一天呐。一旦付出了，未来要怎么走？难道真要为了一时的快乐而不去想以后的悲哀吗？
她做不到，也不愿意自己陷入情感的苦海。
在理智上，她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应该怎么走；可情感上，她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唉声叹气，着实是难受得厉害。
算了吧，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与自己说。
卯时将过，北冥的天空刚刚才撤下青白，日照的光亮把上朝的路给照得发白。
淳勉穿着朝服，走在这条亮得发白的路上，往宣政殿赶去。
“殿下。”宣政殿外，姜丞相看到了淳勉，他上前低声与自己的亲外孙讲话。
早就想到会与外公在上朝前碰见，淳勉并未回避。他看着站在一旁低着头，对他十分恭敬的外公，心里很是复杂。“这几日天凉，外公身体可还好？”对比姜丞相的态度，他则是用小辈关心长辈的口吻和对方说话，并表现出了亲近。
淳勉的亲近让姜丞相心里的忐忑倒是安定了几分。这几日朝中与皇宫里的暗流涌动他都知道，皇后那边他也特意不去走动，今日早朝他故意借机会与淳勉说话，是想再探探淳勉那边的意思。现下，他见外孙没有异样，反而还与他亲近地叫外公，他暗想情况还算不得严重。
“外公什么都好，就是不放心你。”姜丞相自然是愿意和淳勉亲近的。他也展现出他的关心，说：“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的膝盖还好吗？这么大的雪，你惹怒你的父皇干嘛，还糟践自己的身体。昨日你未上朝，你母后说你染了急症，我不放心想来看看你，但……皇宫不比宫外……”
淳勉听出来了，这是在旁敲侧击地问皇上对姜氏的成见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我都好了，是母亲太紧张。”他浅浅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外公这几日才是要好好注意身体，该休息的就休息，别太操心政务了。这雪越下越大，地上不好走，您年纪大了，万一滑了一跤，不值当的。”
这两句话是淳勉给他外公的提点，让他近日都小心一点，别一步走错，马失前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