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听懂了，这是说了他也说了学生，反正大家都得全面顾及到位。不作他想，他点了点头，应下说：“谢谢王组长的关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王昌年见杨奇聪明，他很高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笑呵呵地说：“5点了，准备下班吧。”
工作就是这样，再简单的事情也会透露着一些小复杂。也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杨奇看了眼手机，他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5点，便收起笔记本和笔，打算收拾一下就下班。
早上买的早饭他并没有吃完，还留了一根油条和两个包子。不浪费粮食的他将吃的全都装进背包，打算带回家当晚饭。另外，他把笔记本和笔也塞了进去，决定利用假期好好地研究‘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体育老师’。当然，今天中午换下的脏衣服他也一并折叠好，放进背包带回去洗。
“杨老师，一起去车库吗？”杜光照例约他下班去自行车车库骑小电驴。
“行啊，走吧，杜老师！”杨奇刚好理好包，他把拉链拉上，将包背到身后便与杜光一道儿出办公室。
“叫什么杜老师啊，以后就叫老杜！”杜光还蛮喜欢杨奇的，觉得这个年轻人挺朴实，人不错。为了展示他的诚意，他指着杨奇，热络地说：“我就叫你小杨了！”
别说杜光喜欢杨奇，其实杨奇也挺喜欢杜光的。千万别误会，就是同事好友之间的喜欢。
有一说一，杨奇觉得自己真是踩了狗屎运，不单单是借尸还魂，还能在陌生的工作上遇到一个愿意耐心教他的老师傅。这种好运，也许是他老杨家烧过高香才能有的吧。
下午5点，钱青收拾好包准时在校门口等姚璐璐来接她。昨天晚上约饭的时候她俩说好了，今天一下班就去试伴娘礼服，顺带帮着姚璐璐看一看新娘妆。
“噢哟，今天怎么是曹总亲自开车呢？”钱青看见今天是曹生开车载姚璐璐过来，便忍不住损他两句。
姚璐璐坐在副驾驶，她探出脑袋笑眯眯地指向后座，为自己老公长面子，说：“曹总掌舵，你赶紧上车！”
不用说，钱青看他们俩这样就知道他俩小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现在又黏在一块儿了。她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曹生道谢：“谢谢曹总百帮之中抽空，亲自开车带着小娇妻来接我这个大电灯泡。不好意思，耽误你今晚应酬了哦。”
曹生知道钱青嘴巴厉害，也预料到他今天肯定会被她说。转动方向盘，他自知理亏，只能叹气认栽，说：“钱老师，我有错，请你别骂了。”
“我怎么可能骂曹总呢？曹总一杯酒就是好几百万的生意，连你太太都没办法叫你回家陪陪她，我骂你哪够资格呢。”钱青怎么会放过曹生，他欺负姚璐璐这笔账她是肯定要说道说道的。
看向坐在副驾驶偷笑的闺蜜，钱青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姚璐璐今天让曹生开车就是为了叫她来训人的。算了，恶人都是她做，曹太太永远都是善良可爱，楚楚可人的小娇妻。
钱青的一字一句就像是个棒槌，捶得曹生心惊肉跳，感觉自己十恶不赦，是个负心渣男一般。他把车开到路口掉头，求饶道：“钱老师，求您别开金口了，行吗？我以后应酬都把璐璐带上，绝对不让她和你一样独守空房。”
“钱青怎么是独守空房？她是单身贵族！”姚璐璐听曹生要反击，她便立马站到钱青那一队，替姐们儿说话。
独守空房也好，单身贵族也罢，这不都是同一个意思，说钱青是单身狗嘛。钱青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一对夫妻给下了套儿，怎么听都不觉得姚璐璐在帮她说话。她撇了撇嘴，指着姚璐璐啐道：“小没良心的！我帮你帮到狗肚子上去了？”
随着这一声咒骂，车里顿时就爆发出了响亮的笑声。顺着这些笑声，所有的问题都彻底被化解开了。
汽车掉头的时候重新路过GB的校门口。杨奇骑着他的绿毛驴，他原本是没有注意这辆车的，可就在他转弯进大马路的时候，眼睛就是匆匆那么一瞥，他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提速跟上这辆车，并伸长脖子不停地往里头张望。
当汽车驾驶室的司机被他看了个真切时，过往的记忆顿时就如云海翻涌，全部涌入了他的脑海。
正好路口是红灯，他看汽车停在了斑马线后面，便拼命加速去追车。刚刚追上，信号灯就又从红灯转成了绿灯。
“曹生！曹生！”像是浮萍抓住了水草，他伸出手去敲打汽车，并扯开嗓子喊叫，想要让车里的人停下来看他。“曹生！曹二少爷！”眼看着汽车在他面前开走，他加足马力去追。
可能是好运被消耗掉了，绿毛驴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杨奇站在十字路口，怎么发动都没用。他看向已经开远的那辆车，无奈大喊：“你他妈还欠老子一块瑞士手表呢！你跑个屁啊！”
车流量太大，杨奇只能推着他的绿毛驴到路边去。比起去找他嘴里喊的‘曹二少爷’，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的绿毛驴给弄好。他不知道这车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明明开的时候没感觉有问题。
“哔哔！”一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在杨奇身后响起。同时，汽车里的人探出头，对他说：“杨连长，你出门骑电瓶车都不检查电的吗？”
说话的是曹生，他又掉了个头折了回来。他是真没想到，就帮老婆接一下闺蜜的功夫，他都能遇上老朋友。
好一副兄弟久别重复的画面，钱青呆愣地看着他们一个下车帮忙抬小电驴塞到后备车厢，一个笑中带泪好像是见到了死去多年的亲人重新复活一样。她看向姚璐璐，指着车外的那两位，问：“你说，这算不算是穿越的？”
第14章
婚纱店里，钱青把试好的伴娘礼服交给店员，并扭头与等在一旁的姚璐璐低语：“我刚刚看了一下大众点评，这家婚纱店每一件衣服都是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会不会有点儿贵过头了？”礼服虽然好看，但是作为只能穿一次的衣服，的确是有点儿贵了。
姚璐璐瞥了一眼礼服，搞不清楚蚕丝还是牛奶棉的质地在她心里也觉得，的确是有些超出普通老百姓的性价比范畴了。不过，结婚嘛，就是一个一生一次被人宰的机会，就当是讨个好彩头，图个一生一次的奢侈快乐。她作为新娘是这样，更别提是好闺蜜的伴娘了。
一把勾起钱青，她在她耳边轻笑回应：“没事儿，我老公买单，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出出血吧。一生一次，你也就这次能占一回他的便宜。”
“什么叫做‘一生一次’？我是伴娘，又不是新娘。”钱青揶揄姚璐璐，眼神一勾，大有‘你二婚我还做你伴娘’的意思。
“滚！你会不会说话！”姚璐璐就知道她说不出好听的，便一把打上她的肩头，逼着她原地跳三跳，就当是‘童言无忌’。
钱青听话地照做，并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祝福词，仿佛是给自己刚刚说错话特地弄了个找补。“呸呸呸，我闺蜜姚璐璐和她老公曹生一辈子幸福美满，大富大贵！”
这话顺耳了，姚璐璐嘴角扬起，指挥着下一个内容，说：“走，跟我去定新娘妆。”她弯起钱青的手臂，对着边上服务她的店员也讲：“帮我的伴娘也定一下，给她也上一个全妆看看。”
还是闺蜜想得周到，伴娘装都要来一套，这简直就是神仙待遇。钱青顺着杆儿，对着店员玩笑提要求说：“给我画成妖艳贱货！让我这个伴娘不要输新娘啊！”
一旁的店员听得哈哈笑，虽然点头说‘好’，但也清楚这无非就是好朋友之间的玩笑话。要说真定伴娘装，那肯定是不能压住新娘风头的。
化妆镜前，钱青看着镜子里正在化妆的姚璐璐，回想今天晚上下班时的那件事儿，忍不住问：“他俩真认识？你和他也认识不？”她说的‘他’，是指杨奇。
“我不认识，但是曹生肯定是认识的。”姚璐璐回答钱青，并且还添了一句：“不过，他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她回想这两天钱青老问她穿越的事儿，本身还觉得奇怪，现在联想杨奇，她好像是摸到了一点儿头绪。带着好奇，她透过镜子回看对方，反问：“你今天中午微信找我问了一堆有关‘穿越’的话，是不是就和他有关？”
钱青点头，并且把自己的疑惑一一吐露出来。“我10号入职的时候在食堂和他见过，还加了微信。那个时候他就挺拽的，也有点儿装，性格和这两天的他完全不一样。”
“怎么拽了？又是怎么装的？”姚璐璐看钱青皱眉，便忍不住低笑，并嘲讽：“你10号不是还给我发微信说他挺帅的嘛。什么一米九的大高个，小麦色的皮肤，浑身都是肌肉，汗水从肌肉纹理上流淌着，笑起来很性感……”她当时还以为闺蜜是喜欢的意思。
“外貌和个性是可以分开讨论的，这个不妨碍他的个性讨人厌啊。”钱青挠头，她当时的确是对杨奇这个人的行为和说话方式没有好感，但是不妨碍她欣赏他的颜值和身材啊。“我就是就事论事，你别岔开话题。”她让姚璐璐打住，现在就讨论眼前的这个杨奇。
“昨天我们校长开会，我和他正好坐一块儿。他听不懂英文，也不知道什么是NBA，什么是CBA，好像职业篮球运动员的常识性知识在他身上突然消失了。然后，今天早上我上班的时候碰到他买早饭，他拉着我帮他弄手机支付，还搞不清什么是微信，什么是支付宝。到了体育馆上课，他又问我为什么现在不用法币？还提了什么委员长……”钱青把令她感觉到奇怪的事儿全都说出来，想让姚璐璐鉴别一下，杨奇到底是不是穿越来的。
姚璐璐耐心地听，一开始她也就当个稀奇听听，可当听到‘法币’和‘委员长’时，她的神经一下子被激了起来。“‘法币’这题我会呀！”回忆着当初她魂穿1937年所经历的种种，结合历史，说：“我去那边的时候用的就是法币！”
钱青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基本是有数了。“你是37年去的，那他是什么年代来的？”她眉头紧皱，求真地问，想让姚璐璐这个过来人给说个大概。
“这我哪里品鉴得出来啊，你得问他。”姚璐璐只是有经验，但不是精通。“问你，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时间？就像曹生刚出现在我浴室那会儿，他就自报家门说了他基本是打什么时间来，又是从哪儿来的。”
“他就说他是1909年，宣统元年生。”当钱青把这个时间说出来时，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她俩现代人，坐在婚纱店里一边化妆一边说这种光怪陆离的话题，都快和讲鬼故事差不多了。也许是要面子，她顾忌在场还有别人，便就补充了一句：“不过他说他在和我开玩笑，改口讲他是1990年的，属马。”
姚璐璐看向钱青，她思路清奇，来了个题外话。“我说……你俩接触挺多的，你还把每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你说……”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俩当成了你和曹生？”钱青一个白眼翻过去。她即刻否认，撇清说：“我俩纯属就是这两天意外地有那么几次接触，究其关系，就是普通同事而已。还有！你说我细节记得清楚，那是因为他不正常啊！但凡他是个正常人，我能有那么多的疑惑吗？”
“我就随口说说，你那么激动干嘛。”姚璐璐撇撇嘴，转溜两圈眼珠子，风轻云淡又带着‘你可别越描越黑’的口吻，浅笑回应。
钱青看她满脸都写着‘我要吃瓜’的表情，她简直是无语，只觉自己是沾了湿手面粉，甩不掉也说不清楚。“随便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光明磊落，一身正气！”
说得像是入党宣誓一样，搞得姚璐璐像是纪检委来的。她看钱青这在乎的面孔，抿唇低笑，举了个例子说：“一般呀，越是把自己说得清清白白的，他就越是不清白。就好比，贪官都爱装廉洁，醉汉都说自己没喝醉。”
“行，我是贪官，我喝得酩酊大醉。”钱青不解释了，她觉得这玩意儿就是‘越描越黑’！“反正现在他和你家曹生待一块儿，他呀，归你家曹生了。和我，没关系！”
姚璐璐开她玩笑开上瘾了，她连连点头，故意说：“是，是，是，你家杨奇归我家曹生管。我家曹生到时候让你家杨奇做伴郎。婚礼上，你俩男的俊，女的靓，而且还有最萌身高差。”
“诶！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乱点鸳鸯，非得让我和他凑一对？”钱青感觉自己怎么就入了姚璐璐的套儿了呢？明明是她在问闺蜜杨奇是不是穿越来的，怎么最后就成了闺蜜硬要把她和他凑成一对呢？“我说，我的要求是精英男好伐！不是说让你家曹生选几个让我挑的嘛，怎么这会儿你就把我随便打发给一个老古董了呢？”
对于钱青的控诉和不爽，姚璐璐啧啧嘴，来了一句玄学。“这就老天派的，我没办法，你也没办法。”
姚璐璐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她才不信这一套！“噢哟，你赶紧去拜师学艺做尼姑吧。这话说得，你都成仙了。”损这一句还不过瘾，她阴阳怪气地接着说：“师太，您每天都是喝露水的吧，一点儿都不食人间烟火呢。”
“可不。”姚璐璐张嘴涂口红，带着一股僵硬的阴森，故意回怼：“贫尼吃斋念佛，就是为了收你这个妖孽！”
那边在谈论神与佛，这边则是在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毕竟，他俩都曾是第33旅的，一块儿打过淞沪。
“曹二少爷，你挺厉害的呀！搁这儿都要结婚了？”杨奇来到这个世界虽说才一天半，可他却感觉好像是穿越了一个世纪。陌生和迷茫，无助和焦虑……种种滋味他真是说都说不清楚。不过好在，他现在是遇上了老朋友，心里也算是有了底气。
曹生听了后，大概也能猜到杨奇的心理活动。想起他自己，记得他刚来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段适应的时间。“行了，别损我了。”他选了一套西装递给他，指了指试衣间，与他说：“你去试试这套。”
杨奇接过衣服，手掌触碰到布料便知这是好东西。“哟，这使不得呀。你是新郎官儿，我就最多来讨杯喜酒喝，衣裳可不需要你破费。”
“得了吧，就凭你我的交情，我能让你随随便便地喝口喜酒？”曹生挑眉打趣，他有话故意不说，就爱看杨奇露着疑惑。
杨奇脑筋转弯儿，笑问：“哟，这是要我出大红包的意思啊！”由于他昨天刚拿了年终奖，这会儿心里可有底气了呢！他豪气地回应，就像是个乡间富绅一般，“兄弟我有钱，昨天刚入账6万块！红包你放心，我一定不小气！”
曹生看他那豪横的样儿，当即就笑了。他一盆冷水毫不犹豫地冲着杨奇脑袋泼下去，直言：“2018年可不比你那1942年，通货膨胀得厉害。你那6万块钱放到现在，那还真不算多。就说现在的上海滩，你买个房子少说得有个五六百万吧。想住市区，又想像样点儿，那至少得准备个千把万才行。”
乖乖，这可不是通货膨胀，这他娘的是抢钱呐！杨奇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是个穷光蛋的卑微感。一扫刚才的豪气，他挠头，收敛地说：“你倒挺好，重生在上海还能有你哥哥那会在上海滩置办的产业和房子。要真是按照你说的那样，我这……还挺真挺那啥的……”
“去！你真当我要红包？”曹生见他低落，便笑着解释：“解放以后，我哥当初置办的那些东西全都上交了。我和你一样，谁都没靠上，只能靠自己。”就在他试新郎西装的时候，他已经把现在的中国简要地解释给杨奇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