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异常熟悉呢,原身是根本没来过这儿的,这原本是风无涯的住所,他经常在大殿中接待宾朋,也在这里给过月乌啼一剑。
那时乐昀寂刚刚斩杀四边静,身上的肃杀之气还没散干净,得知风无涯的客人中有一位与四边静暗中勾结,还残害了数十名同胞,她的金乌魂火肆虐根本无法控制,当即失去了理智杀到了这里。
风无涯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众目之下不能让她在这里大开杀戒,只能祭出一剑拦下了她。
星月广场如今被用来当做极星宗前后数百年历程展览,从祖师爷开始历代宗主、长老和有突出贡献的弟子的生平都能在这里看到。
关河下意识把月乌啼拦在身后,只听得殿中有一道威严的女声传来:“月乌啼,你可敢进来测一测你的修为?”
月乌啼并不识得女声的主人,但是她看到风敲竹也在殿中,于是放心地迈步进去了。
殿中人还不少,颇有那天省戒堂的架势,不过除了极星宗的人,多了一些别家的弟子。
风敲竹身侧是一名青衣女修,看模样三十岁上下,精致的发髻梳的一丝不苟,面容也冷淡严肃,整个人显得是个刻板的倔脾气模样。
风敲竹笑眯眯地对月乌啼道:“这位是岳拂门的紫苓长老,在十二境颇有地位,她认为你与黎皎小友的比试存在些许疑问,提出想测试一下你的修为。”
紫苓瞥了一眼风敲竹,“论地位本君比不得风宗主。况且我也只是对月小友的修为等级有疑虑,并不是对比试结果有什么不满。”
她这一番话可谓是夹枪带棒好不留情面,风敲竹是仙门百家最年轻的领导人,这么多年来礼尚往来从不树敌,别人也愿意给他几分面子,月乌啼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对他这样。
她不由得盯着紫苓看,再三确定自己和原身都是第一次与她见面,也没有暗中得罪过她。
紫苓又瞥了一眼月乌啼,对殿中的试金石一颔首,“我听说黎皎与你打了个平手,又听闻你是个融合期,觉得黎皎不会对你放水,所以对你的修为存疑罢了。你且去测一测。”
嗷原来如此,那确实应该有疑虑,月乌啼在去飞沧岛之前的修为是融合大圆满,与黎皎的金丹大圆满犹如天堑,紫苓会这么想也是情理之中。
月乌啼见风敲竹给了她一个放心大胆去的眼神,只得走到试金石前伸出右手缓缓贴上去,运转体内的灵力。
试金石上金光点点,光格一格一格长满一阶三小节、二阶三小节…最终在六阶三小节稳定不动了。
“金丹大圆满!”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回过神来,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响起谈论声来。
“我的个乖乖,可了不得,第二个年纪轻轻就金丹大圆满的天才!”
“可不是嘛!你们看那石上的金光!这光芒也太纯粹了,我摸试金石时的光黯淡又浑浊……”
“为什么天才这么多啊,为什么要让我生在这个时代啊,我恨!”
“我若是找机会摸摸她的衣摆,是不是也能吸到点天赐良机什么的?”
月乌啼迎着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笑盈盈地问:“紫苓长老,可有解惑?”
紫苓还是那副高冷的模样,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已至金丹大圆满,怪不得黎皎说他并未收敛实力。我对你二人的比试并无他意,只是我不能任由他人议论我岳拂门的首席大弟子与融合期打成平手,希望你理解。另外,若你养好了伤路过岳拂门,欢迎来做客。”
月乌啼向她一礼,“那少不得要叨扰一二。”
星月大殿的事情比省戒堂金乌魂火的消息传开得还要快,没等月乌啼和关河回到三参峰,红娘子就火烧屁股一般在半路拦住了月乌啼。
“小师妹!走走走,我们五色峰还有几个三参峰师弟在后山架火烤鸡喝小酒!你另外两个师兄也在!”
路人只听见这一段话,眨了个眼的功夫,路上的红娘子已经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月乌啼与关河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18章
后山是一大片平原,有梅林竹林松树林枫树林,大片的花圃把林子划分成四个格局。
竹林中已经炊烟袅袅,有人在高声侃侃而谈,有人在商量是否加大火…
众人见月乌啼到了,纷纷招手让她入座,关河的杂粮饼已经失宠,他就着梁霄燃的手啃了一口滋滋流油的羊腿。
还没等鸡架子烤好,黎皎长剑未收一般路过,看样子是在附近已经练过几套剑法。几人面面相觑,红娘子捅了捅月乌啼的腰侧,拼命给她使眼色。
月乌啼还记得初见黎皎时红娘子的循循教诲,硬着头皮道:“这么巧啊黎道友,看你已经要走我就不……”
红娘子心中已经翻起了白眼,恨月乌啼不成钢,只得去拍她的大腿,月乌啼灵光一闪说出口的话生硬地转了个弯,“不…得不留你了,你瞧我们马上就能开席,你要是不嫌弃要不就坐下一起享用吧!”
红娘子鞠了一把泪,叹道孺子可教!自家的小白菜终于会拱猪了!
可惜月乌啼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这事也不好拿到明面上说,于是用眼神指责红娘子,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他小白脸让我离他远点!!
月乌啼琢磨着,他应当是不屑于同自己这帮狐朋狗友(不是!)一起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嗯?不是,我只是客气一下,你怎么就收剑走过来了?还坐下了!
众人高谈阔论随风而歌,等到月上枝头马上就要敲亥时的钟声了,才三三两两的搭伴散去。
几人中只有黎皎、廖智、月乌啼和一个五色峰师姐没有醉酒,廖智双手分别提着关河和梁霄燃,满脸的嫌弃,月乌啼跟五色峰师姐并肩站在一起,双双痛苦面具看着满地的牛鬼蛇神,黎皎扶着一个早已经睡昏过去的三参峰师弟。
一个五色峰师兄攀着关河的大腿,口齿不清地对月乌啼道:“还…嗝——还没恭喜小师妹结丹…”
关河突然道:“这是我小师妹!”
五色峰师兄道:“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
关河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一边,两个五色峰师兄勾肩搭背,其中一个道:“你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你有两个脑袋?”
另一个答:“你他娘的喝多了吧,我分明有三个脑袋!”
这个又说:“嗯?奇怪,我数了数明明是四个脑袋。”
……
最终两个人互相数着脑袋走远了,月乌啼长叹一口气,“都醉得不清,这样吧,黎道友麻烦你把这位师弟送回他房中,师姐就负责红师姐了,大师兄负责二哥和三哥吧,我看剩下的几位师兄弟们还能自己走,我护送回去吧,都送到家了我再去跟大师兄报个平安。”
月乌啼紧走两步跟上了互相数脑袋的两位师兄,点了一下头上的蝴蝶发钗,银蝴蝶煽动了两下翅膀追着另外几个人去了。
还没等她跟着这两人进传送阵,身后传来黎皎的声音,“我陪你一起。”
月乌啼回过身去,见黎皎已经两步走到了她身侧,她疑惑得左右看了看问道:“那个睡着的师弟呢?”
黎皎与她保持着一个君子的距离,道:“已经送回去了。”
月乌啼惊道:“送回去了?这么快?你不会开瞬移给他丢到床上就完事了吧。”
黎皎顿了一下,心虚得偏了一下头。
月乌啼心中好笑,但是没表现出来,毕竟这可能是岳拂门首席大弟头回做这种事,不能笑出来,让人家尴尬。
二人一个白衣翩翩,一个红裙曳地,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两道身影和谐的并肩而行,谁也没有说话。
等四人过了传送阵,两个五色峰的师兄结束了互相数脑袋,开始轮流往地上出溜,月乌啼无奈地上前刚要伸手,黎皎已经一手一个,抓着两人的衣领提着走了。
不夸张,真是提着走的,两个师兄脚尖悬空,就像两只小猫一样,被母猫叼着后颈一路到了房中。
路上偶尔还能遇到未休息的弟子,见到这四人诡异的组合纷纷投来注视,月乌啼只得挨个解释。
好不容易把这两个简单收拾一下放上床榻,月乌啼面色一僵,低声道:“坏了,三参峰的那三个师兄都落水了!”
她也顾不得矜持,抓着黎皎的手就是一个缩地千里,跟着蝴蝶来到一处小池塘。
三个醉得不行的人正在堪堪没过脚面的池水里大口喝水,一边喝还一边嚷着太咸了太咸了,实在喝不下了。
月乌啼不知道说什么好,见黎皎又是一手一个,还打算抬起右脚颠起一个,赶紧搭把手,“别别别,这个我可以的,你把脚收回去吧。
等折腾到半夜,这才把所有人都安置妥当,黎皎又陪着月乌啼跟廖智报了平安,二人于月明星稀中分别。
回到绣春苑时,不期然堆积了无数贺礼,甚至照红梅送来的一盒颜色各异的小药丸,还付了纸条:吃了保准顶呱呱,送你金丹到元婴。
其中,风敲竹的礼物是一个脸盆大的四方罩子,月乌啼不禁好奇他送了什么,谁知打开卡扣之后,温润的光芒一瞬间充盈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只见一个足有成年男子……等等!这不是朱雀街拍卖的那个东海珍珠吗!啊?!整整三千五百颗上品灵石呢!
月乌啼捧着这颗珍珠,心中钝痛,三千多上品的灵石,你直接给我多好!
这一届的擂台比冠军当仁不让是官人皇,他实至名归,即使根骨有损也不乏有门派递出橄榄枝。
大部门人都黎皎会是大比的榜首,不过他主要是代表岳拂门代理掌门来露个脸的,只参加了几场擂台比,并未全力以赴。
月乌啼看着官人皇仿佛再无遗憾的背影,低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属于乐昀寂那个时代的人,又要消失一位了。
蓦地,她察觉到一道目光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月乌啼偏头看去,只见擂台亚军的获得者,一个长相阴柔的散修,抬脚往她面前来了。
“在下乐梓轩,见过月师姐。”他说道,阴测测的声音让月乌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前三甲是可以自主选择门派的,一般来说也不会有门派拒绝,看样子,乐梓轩是来定极星宗了。
月乌啼忍下那种被毒蛇盯上的不适感,皮笑肉不笑道:“哦?是小师弟啊,那可真是先祝贺你了。”
乐梓轩闻言一笑,“哪里哪里,若是师弟有什么疑惑,还望月师姐不吝解惑才是。”
他话音刚落,却是整个人抖了一下,飞快地往月乌啼身后瞥了一眼,急匆匆走了。
“乌啼,你大师兄正在找你。”月乌啼正皱眉看着乐梓轩逃命似的背影,身后传来黎皎的声音。
嗯???等一下,是我漏了什么中间的故事情节吗?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就从月道友变成乌啼了?
她有心想问,但是又觉得不合适,问了是不是露怯?又见黎皎面上端的是一派正儿八经,还以为是昨天一起畅谈一起吃肉喝酒的情分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思及此,月乌啼给了黎皎一个鼓励又肯定的眼神,小孩,这才对嘛,才十九哎,别整天跟那些七八十的老头子一样。
弄得黎皎颇有些莫名。
(年龄42岁+乐昀寂身死的30年=72岁,风某竹:你干脆报我身份证得了:D)
比试大会圆满成功,极星宗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释礼宗只拿到了几个不起眼的名次,提前打了招呼已经走了,各家也走了一些,大部分还是给了面子留下赴宴。
星月广场灯火通明,席间觥筹交错。隔了一个山头的临川峰,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避开了主路上照明的光源和夜巡的弟子,迅速摸到一间宫殿附近。
她右手掐诀法阵还没成型,忽然整个人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我家大门常打开的宫殿,偏头笑了一声。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她说道,下一刻直接收手迈步而入,并没惊动宫殿的结界就顺利达到了目的。
这人正是月乌啼。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一直陪在风敲竹身侧的越江吟似有所感,二指捏了捏腰间的环形玉扣,大门悄无声息地闭合,将外界隔开。
月乌啼拖了一个掌心焰,看也不看殿中陈列的妖兽标本,直奔一樽周无忧的金身像而去,她虔诚跪坐在蒲团上,给金身像供了三支香,“师祖爷在上,晚辈贸然打扰并非本意,事成之后一定为师祖爷多备供奉。”
说完,她起身绕道金身像的身后,摸到一个凸起的机关,脚下轰隆隆震动片刻,显露出传送入口来。
月乌啼看了一眼墙壁上出现计时的沙漏,心想两炷香的时间,应该够了吧,然后一跃而下。
圆形的光圈在头顶越缩越小,直至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小圆点,周围白光大涨,月乌啼马上紧闭双眼。
等光芒过去,眼前竟是一片汪洋,远处海天相接一眼望不到头。月乌啼放松身体随风渐渐下落,脚下就是平静的海面,四周没有一片陆地。
在此处居然不能运转灵力抵御下坠的趋势,袖中的乾坤袋也无法打开,月乌啼低头观察海面,发觉海面就像是一个平面的镜子,能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
耳边安静极了,仿佛天地间只剩自己和脚下的这片海,不多时她就落到了海面上,脚下与海平面严丝合缝。
月乌啼不由得脚尖使力试探了几下,确实是实面,硬邦邦的。她等了一会,什么都没发生,见远处太阳与海面逐渐相接,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此处名月时小境,是越江吟开辟的一处…坟冢,葬的是乐昀寂的一根尾羽。
第19章
当年她忍着伤,对崩裂的天地破釜沉舟的一剑,光芒大盛中她化出金乌兽身,这才止住一场浩劫。
她那时想着,这一次怕是十死九生,自己魂飞魄散风敲竹众人连个念想都没有,于是她在满身的血污中用喙清理出一根干净的尾羽留存下来。
没想到温澈护主,不仅跟她一起扛下了致命一击,还自封剑灵与尾羽一起休眠于此。
是了,她今日来此就是来寻温澈剑灵的,一直没拿定主意是因为她尚且不能顾好自己,这几日修为稳固内府充盈,剑灵也隐隐要醒来,这才偷溜进来了。
此处月时小境与当初秘境比是同源,乐昀寂的尾羽在月时小境沉睡,遥遥与她呼应,所以当时梁霄燃说去月乌啼去过的地方才会让二人被传送至秘境比试中。
思及此,月乌啼提脚走动起来,没有参照物又是在空旷的平面上,她觉得自己走了好远又还在原地。
一边四处溜达一边脑子里琢磨,月时小境,取自“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是越江吟很喜欢的一首诗。
既然是明月,那我再等一等。
不多时,太阳就看不见了,整个明时小境渐渐昏暗,待最后一丝日光消失殆尽,海面上起了波浪。
很快,一轮圆月挂在星河正中,月乌啼心有所感,运转灵力在脚下,‘哗啦’一声,她整个人仿佛被什么拽了一下瞬间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