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自己这病来的莫名其妙,到时候月乌啼百口莫辩,又有离亭燕给自己撑腰,她咬定了月乌啼是黑手又如何?
花月遥娇弱一笑,“好多了,劳烦五师姐关心,师尊呢?”
“离长老在外头呢,我听说你曾言我与你不合还起了争执,先偷偷溜进来问一问,可有这件事?”
花月遥修为不高,无法灵视,也听不见他人微浅的呼吸声,果真以为离亭燕不在,只得心里叫苦,“我没有说过呀,许是有心人听错了吧,五师姐,我才拜入师尊门下,怎么会与你不对付呢。”
月乌啼仍是笑着,“是吗?可我听许囝囝的意思,你私底下跟她说过,说羡慕我师门卓越,也羡慕我师兄俊郎强大,啊对了,你还羡慕我能摘得雪里一枝蒿,是这样的吗?”
“我!我没有!五师姐…我没有跟她这样说过,你千万别信她,那雪里一枝蒿是你自己摘得,我怎么会…”花月遥顿时花容失色地啜泣起来。
月乌啼估摸着离亭燕马上就要坐不住了,遗憾的止住话题,“原是这样,那不是误会了吗,现在外头都在传是我在秘境中抢了你的药材,还对你能得离长老的青睐心生嫉妒,于是恶毒到给你下蛊呢。小师妹…你说,这谣言是不是很离谱啊?”
花月遥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是啊五师姐,我与五师姐不过萍水相逢,和和睦睦,外面怎么能如此诋毁你呢。”
哦,原来你是怕死的。
月乌啼闻言松开了捏着她手腕的手指,慢条斯理道:“是啊,这是诋毁啊,至今我与你说话不过寥寥几句,有心之人脑子有问题了才会以为我加害你。”
她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你呀,就是心高气傲,那温澈有灵早已认主,脾气也倔不肯归服你,你也不要勉强嘛,毕竟…本就不是你的,强求得来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花月遥一个激灵,唯唯诺诺的说:“五师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等到你不得不舍的时候就会明白,有些别人的东西碰不得,碰了就得扒下一层皮来。”月乌啼憋着坏,诚心想吓唬她。
月乌啼从院子里出来时,外头的人散得七七八八了,晚霞的余晖把一切的影子拉扯的很长,唯有一人敢与日月同辉。
风敲竹,极星宗如今的宗主,她曾经的‘掌门师兄’。
月乌啼下意识屏住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设想过无数次和他的重逢,却没料到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风敲竹至今仍是十二境漂亮郎君的前三甲之一,其言其行称一句温文尔雅绝不为过。他出身名门,自幼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若非他铁了心为正道,也不必时时恪守不渝。
一个自律到令人发指的人。
月乌啼的剑法是他教授的。极星宗前任掌门风无涯教她如何做一个人,让她能融入众生;风敲竹便教她剑法,使她能有实力行走世间。
一个像父亲,一个像兄长。
当年风无涯重伤身死封魔之战,风敲竹在混战中接过极星宗的重担,后来她也不在了,也不知他怎么撑过来的。
乐昀寂和风敲竹的最后一面,就是那句“我去去就回”,她有些愧疚,因为她最终没能回去。
风敲竹长身玉立,面容平淡,正在与对面的照红梅说着话,时不时点点头。再走近两步,只能听到他最后说了一句:“正是,我来送送她。”
月乌啼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宗主,照长老。”
风敲竹侧望过来,微笑道:“是乌啼啊,你的事情本君略有耳闻,你师尊向来随心所欲,别跟他一般见识,本君会为你讨个公道。对了,你的伤势好些了?”
照红梅更方便,她与月乌啼同是女子,关系也不错,当下伸手来探她的脉搏,沉吟片刻说:“脉象虚浮怒气攻心,狗日的离亭燕做的什么糟心事迟早天打雷劈。”
嗯,脾气火爆的三师姐依旧如昨。
“劳烦宗主与长老记挂,弟子的伤不碍事,你们怎会来此?”月乌啼问道。
谁知这句话仿佛提到了什么伤心事,照红梅微微低眉,道:“听闻飞沧岛即将沉于婆娑海,这里有你小师叔魂息长眠,我与宗主来送送她。”
月乌啼颇感触动,不过是一缕魂息,无形无实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竟惹得这二人伤神跑一趟。
夜幕星河之时,飞沧岛在轰轰的声响中沉入婆娑海,像万千传奇一样无声的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月乌啼心下戚戚,与关河一并站在骨舟之上,静然望着飞沧岛的沉没。穷奇缩成幼崽的形态安静卧在她的袖中打盹,小狗一样的哼唧了几声便陷入沉睡。
照红梅性格火爆,做什么都是轰轰烈烈,眼下竟然红了眼眶,怕人瞧见,忙回身走进了船舱。
风敲竹的骨舟比离亭燕租到的更加华丽,更像是一搜海船,有桅杆与帆,甲板下有住房,可以容纳五六十人休息。
船首的大船眼雕刻得栩栩如生,还有张着嘴的猛虎,船身是全黑色,船舷前段漆成赤红,后面是复杂的彩绘,整艘船漂亮而夺目。
以大量灵石做燃料驱动,由两个四阶真者共同掌舵,月乌啼曾经很喜欢这艘船。
…………
回程枯燥乏味,不过也快,这艘骨舟不仅仅能在婆娑海上行驶,还可以直接行到极星宗山脚下。
小睡一觉的时间,极星宗苍松翠柏的山顶就若隐若现了。极星宗坐落于南海境,南海境不是绵阳千万里的奇峰险峻,就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宗内有九峰,早些年还只是三四个山头,封魔时期正是乱世,几个长老都没时间管理,所以常年只有三两个打扫弟子守山。
原身的记忆中,封魔之战后,魔族销声匿迹,仙门百家这才得以喘息发展。风敲竹带领着余下的师弟师妹回到南海境,将极星宗所属的山峰劈劈砍砍划分成九峰,左三中三右三。
其中他所在的五色峰在最中心,毕竟代表着极星宗的门面,来往访客都会去往这里,重要的客人也会住在五色峰的侧峰。
其他峰各有职责,以玄铁锁链相连,其上是玄晶栈道,一道透明的悬空之路。锁链之外罡风肆虐,栈道上凡是被极星宗认了名的弟子,都可以通行。访客则需要佩戴通行令,为的是防止作乱之人里应外合。
据说提议修建玄晶栈道的长老,是为了考验弟子的心境,脚下透明悬空,让人心中不踏实,这样的栈道若是能通行无碍,也是心境稳固的象征。
修仙一道,最忌心境不坚定。
骨舟到了极星宗宗门口,众人纷纷搭伙散去。离亭燕带着娇弱可人的花月遥拉上前来迎接的山渐青消失在玉兔峰入口,风敲竹与照红梅、越江吟二人目送离亭燕走远,照红梅的白眼几乎要翻上天去。
关河的伤好的七七八八,这会抱着剑面沉如水,转过头对月乌啼道:“你看可瞧见了二师兄?我提前通知他来接咱们了呀。”
月乌啼正在看门口栽种的海棠花,闻言不由得忍俊不禁,“二师兄最擅迷路,你怎么忘了?”
关河一噎,“是他自己要求的!我以为他这会能靠谱!”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并肩远去,消失在三参峰入口。
第6章
按理说,各家弟子应该随着自家师父居住在所属山峰上的,但是离亭燕一来喜静,二来懒得管手下的弟子,所以五个弟子向来和其他散养的弟子一起住在三参峰。
封魔之后乐昀寂与玉堂春二人身死,但是规划时没把二人落下,也分了各自的峰头。
乐昀寂好热闹最喜欢人多,她的三参峰闲置久了就用作弟子们起居的地方,玉堂春是符修,喜欢搜罗收集奇珍异宝,他的鹿口峰闲置下来后用来当做仓库,金银玉石法宝仙器,还开了一个小秘境,用作门下弟子挑选趁手兵器之用。
三参峰属于右三峰,有山有水景色秀丽,峰顶高耸入云常年积雪,居住的地方在半山腰,地理位置的原因冬暖夏凉,可见乐昀寂在极星宗的地位。
传送法阵的柔光一闪,鸟语花香便映入眼帘,湖光山色翠竹拔地而起,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月乌啼被眼前的景色震住,从别人记忆里看到的跟自己眼前所见到底是有不同,她心想,还好我不用管这一片山头,要不我得疯了,这也太花时间精力了吧。
两人漫步而行,不时有路过的弟子低头和他们打招呼,月乌啼满面笑容,就像老祖宗看隔辈的小孩一样亲切。
刚踏上九曲回廊,月乌啼就看到池中灵鱼红的红艳的艳,各个圆滚滚,嘴里冒出酸菜鱼的味道,“三哥,灵鱼能吃不?”
关河偏头也向灵鱼看去,犹豫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是能抗住青长老十鞭子,三哥这就架火。”
啊是了,这鱼是六长老青玉案的心头好,因为三参峰水质特殊正适合这些彩色灵鱼才养在这里。
青玉案性格和照红梅是相同的,脾气火爆一点就炸,青玉案还是惩恶堂的执行,轻易惹不得。
从前她调皮捣蛋,没少挨青玉案的手板子,风敲竹来拦都不好使。
月乌啼眼馋心痒痒,只得收起念头跟着关河身后头。
因为三参峰灵气很充沛,许多其他峰的记名弟子也愿意在此居住,平日里打坐也事半功倍。
这些弟子到底是跟散养的内门弟子不同的,所以居住的地方更优于其他弟子,且还是单间,配有浴室茅房,小厨房倒也有,不过大多辟谷也用不上。
月乌啼嘱咐关河勤休息继续养伤,这才三步并两步回了绣春苑。
绣春苑原本是大师兄廖智的住所,按照长老亲传大弟子配置给安排的,不过月乌啼拜入离亭燕门下之后廖智就送给月乌啼了,自己跑去跟关河挤一个院子。
这院子也好,种了不少女孩子喜欢的花草,那头还有个小廊亭,一进门就能感觉到和风阵阵,月乌啼这才感觉到疲惫。
她没用洗尘诀,而是用耳房常备的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澡,全身洗得白白净净还擦了香。
她在梦中仍在运转灵力,修复体内受伤的灵脉,三参峰不愧是修行圣地,短短半日内府就充盈饱满,她小心翼翼试探了一次,修为稳定在金丹大圆满。
或许可以一试突破元婴,但是过犹不及,还需一个契机。再说,满十二境中的年轻一辈,金丹大圆满也是屈指可数,肃杀境岳拂门的大师兄黎皎、长明境佛门的萧准,还有当年那位魔界少主伽萨星,都是未满二十岁已至金丹大圆满。
绝世天才就出了这么三个,乐昀寂是二十五才到的金丹大圆满,如今月乌啼底子不差平日里修炼也努力,不到十七岁。
啊,如今的十二境到底是非当年可比,当年三十岁有个金丹初期就算不错了,她偶尔会想,眼前的盛世当有我一份功劳。
在宗门内养伤的日子过得无比惬意,第二日外出的大师兄廖智回来了,顺便带回了还在迷路的二师兄梁霄燃。
除了去骁疃境出任务的四师兄周知,三个师兄轮流来绣春苑进行友爱师妹从零嘴和小玩具开始。
小半月之后,极星宗山门大开,试实大比拉开了序幕。
廖智作为离亭燕的玉兔峰代表参加典礼,关河是个撒手掌柜只黏着五师妹抓鸟抓兔子,五师妹又是个团宠,于是只有梁霄燃被安排去主峰帮忙。
月乌啼疑心他自己能迷路到大比结束,只得亲自接送,关河自然以她的意思为先,也跟着接送,于是梁霄燃无比感动。
极星宗如今如日中天,南海境第一大宗门,甚至说坐拥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大门恢弘大气拔地而起,其上游龙盘旋栩栩如生,哦不,确实是生的,月乌啼路过时就摸了摸龙爪,被头顶的声响吸引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硕大的龙首俯视着她,眼神谴责。
后来那只龙给风敲竹告状,控诉月乌啼都看见它动了,还要去拔它的龙鳞试试真假,虽然它只是石龙点化不会疼,却也是要面子的!
月乌啼被罚陪着梁霄燃在大门口迎了一天的宾客,然后被揪去帮忙写来客清单。
大比期间只要来者俱是客,带着本门的证明就能换一枚通行令牌,可以自由在极星宗内公共场合活动。
也有散修慕名而来,若无证明,通行令牌则会加一道追踪符,只要行迹可疑,会有专门负责的人进行筛查。
这可是新东西,月乌啼领了一个这样的令牌配在身上,非常新奇。
带着本门的信物,由接待的人举着一面镜子照一下,就会显示信物的主人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再由一旁的人递上通行令牌,月乌啼做这个“一旁的人”做得得心应手。
畔山境的释礼宗来得声势浩大,首任宗主乃是风敲竹二徒弟的徒孙,如今传到了第三任,你就说说这辈分跟极星宗差了多少。
不过释礼宗很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每次出现都是排场十足,就像在竭力地展示自我,以达到证明不比极星宗差。
但是,正统和分支的差别往往显而易见,犹如一条鸿沟,特别是正统仍在人才辈出根基稳固的情况下。
前宗主风无涯已至合体大圆满,几乎与天同寿,世间万物都是他脚下尘土,精绝之才。
世人都说风无涯之后属于极星宗的时代就结束了,谁都没想到风敲竹把极星宗扛了起来,如今仍在巅峰。这种光芒之下,释礼宗即便再风光无限,也只是萤火同盛日争辉。
世人心中明镜的事情,释礼宗仍然喜欢自欺欺人。
宗主杨承句惯喜欢华而不实的排面,剑气开路人未至声先到,“畔山释礼宗前来叨扰。”
随后,十二人抬的阔轿子被轻纱笼罩着缓慢行近,周围还有四个美貌的侍女护送,近了能闻到扑鼻的熏香气味,太浓郁以至于让人反感。
一宗之主是不屑于露面步行的,所以释礼宗的一位长老陪笑着上前与负责接待的青玉案道:“见过仙君,可否请仙君开个道,容我们宗主至擎阳殿。”
青玉案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只坐在蒲团上一颔首,他身边的弟子迅速给开了传送阵。
路过的人纷纷腹诽,释礼宗好大的脸面,在本家面前也敢这样放肆,也亏得极星宗大家气度不跟释礼宗计较。
那位释礼宗的长老领了通行,弓着身走了回去跟轿中的人说了什么,一队人这才慢悠悠走远了。
茅七稻也在其中,不过他没跟着队伍,到了极星宗山门口就自己排队去登记领通行,月乌啼与他在飞沧岛有过几面之缘,二人客套了两句便分开了。
试实大比按照月乌啼原本的修为是可以参加的,不过如今她已至金丹大圆满,去就是欺负人了,便借口受伤并未报名。
她年纪小,但因为师尊是离亭燕,辈分难免高一些,周围的哥哥姐姐虽然嘴上叫着月师姐,背地里都把她当小师妹,宠着哄着也不会差使她多做事。
这天月乌啼正吃着一个师妹投喂的山楂冻在树荫下乘凉,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还夹杂着几声‘白衣谪仙’‘飘飘遗世’的惊呼,引得她好奇望去。
还没等她看到什么,一旁的五色峰三弟子红娘子就对她传音道:“月师妹你记住,天下的男人只有咱们宗主才是完美的,旁的人再漂亮的皮相再相好的脾气都是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