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手指互缠，急促回话：“我该走了。”
“留下来吧！”木恬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毛巾和一套衣服对他笑着说。
小孩左右两人看看，忽然哭了，那叫声像是他们欺负他似的。
木爷爷眉心一皱：“木恬，你过来哄他！”
“来了，来了。”木恬把东西放下，撑伞去接他进来，笑嘻嘻看着木爷爷：“爷爷，你先回家，别淋湿了。”
木爷爷冷哼，撑着伞去厨房烧一大锅水给他们洗澡，故意说得大声：“也不知道上辈子走了什么霉运，这辈子放你这么个人来折磨我，无端端多烧一锅水，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柴。”
小孩一听，心里难受得很，止住了哭声：“姐姐，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走。”
“诶，你不要介意，爷爷那个人是面冷心热，如果他不同意你留下来，就不会拦你。”木恬又转头对厨房喊：“爷爷，等台风天平息了，我就去捡，把柴给你补上。”
“我那菜啊！”木爷爷婉惜的大声。
木恬扶额，心里暗叫爷爷不要再闹了。
“那三分地的菜，我给包了，地我也给翻，等菜成熟了，我拿去卖！”木恬无奈喊道。
小孩听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话，只知道她要多做很多事情，他不再犹豫，飞快跑掉：“姐姐，我不能拖累你，谢谢你的好意。”
“爷爷！”木恬一急，就朝厨房喊了一声，眼见他跑得那么快，她就赶紧跟上：“爷爷，等我回来。”
“你站住！”木爷爷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眼那小身板：“我去找他，你看火。”
木恬还迟疑，被木爷爷吼了一声，就乖乖走进厨房看火，看着木爷爷跟去的方向愣了一会，木柴烧掉半截，她赶紧往灶口添柴。
水烧好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追上。
春天下台风雨还是很冷，风刮在身上，都觉得生疼，木恬倒了一桶热水去洗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才找到温暖的感觉。
木恬把地里捡回来的菜，重整摘一下，把烂菜丢掉，留下一些能吃的菜，刚刚才弄完就看到木爷爷牵着他的手回家了。
这一幕本应该很温馨，可不知为什么，在他们的身上很别扭，爷爷一脸严肃，小孩的脸色苍白更像是被吓到了。
但，回来就好，不然他该去哪呢？
她打了热水拎进洗澡房，把新的毛巾和她小时候的衣服递给他：“不要介意，家里只有我的衣服适合现在的你穿。”
小孩点点头，关门，自己洗澡。
等他洗好拿着脏衣服出来，就看到木恬蹲在灶前添柴火，木爷爷炒菜，烟火饭菜香味四溢。
他用刚刚的桶打了水，把衣服洗干净，才走进厨房：“姐姐，衣服应该挂在哪里呢？”
木恬吹火不小心倒吸一口：“咳咳、、咳咳咳、、我带你、、咳咳、、去！”
“赶紧走，赶紧走，净是添乱。”木爷爷拿着锅铲，指向门口。
木恬拿过桶带他走上楼顶，走进晒衣服的棚里，找了几个衣架把这两件衣服挂上去：“平时把衣服拿到外面晒，每天都要收衣服，下雨就把没有干的衣服收进棚里，以后我们在外面忙，还没有回家，你就要帮忙收衣服，知道吗？”
“知道。”小孩一直跟在木恬的身后，她走一步，跟一步，听到交代才抬起头。
“你们两个赶紧下来吃饭，挂两件衣服也能挂半天。”木爷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木恬拿着桶就从楼梯那飞奔下去，嘴里还回话：“来了，马上就下来了。”
小孩子一愣，而后也跟紧脚步下楼，但手脚还是没有她快，等他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饭桌上了。
两个热菜，三碗白饭冒着热气，他们都没有动筷子，反而在等他下楼，小孩心里顿时一暖，走的更快了。
“你多大了？”木爷爷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里。
“我四岁了。”小孩捧着碗，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知道自己的家人吗？”
“知道的。”
“那你想不想回去？”
“爷爷，再不吃，饭菜都凉了。”木恬赶紧夹一块鱼放到木爷爷的碗里，生怕他还多问点什么。
小孩捧着白饭配着青菜，一口口塞进自己的嘴里，不夹菜，只吃白饭。
他怎么不想回去呢？他做梦都想回家。
第23章 盒子取火
一块鱼放到他的碗里，又一筷子青菜到他面前放着。
木恬摸了摸他的头：“多吃一点，太瘦了。”
小孩的头更低了，闷头吃饭，连谢谢都忘了。
饭后，木恬把书拿出来，一页页翻看，记下，自己又写了好几遍，小孩就坐在她的小桌子旁边看着她，这一看就是两个小时。
木爷爷一向睡得早，睡之前在木恬旁边的小房间里铺好了床铺给小孩子，可他一直跟着木恬，直到夜晚十点还不去睡，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你先去睡觉，好吗？”木恬看到旁边的影子时长时短，抬头才发现他在打瞌睡。
小孩听到问话，小脑袋虽混沌，却也听得清楚，他摇摇头：“姐姐，我害怕。”
木恬不忍心，就把书做了个记号，合上了。
“那我陪你睡着，我再回来睡觉，走吧。”木恬牵住他的手带他回到旁边的房间，让他躺进被窝里：“睡吧。”
“姐姐，你也进来吧，晚上很冷。”小孩往里面挪动，空出一个位置给她。
木恬也不推辞，关了灯就躺进去，侧着身子，给他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睡吧，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十分钟过后...
小孩眼睛还睁的大大，倒是木恬有点睡意了。
“姐姐，你的爸爸妈妈呢？”小孩好奇。
“我没有妈妈，我的爸爸就在这里。”木恬的睡意被他这句话给打消了。
“在这里？那他很忙吗？晚上也不回来睡觉吗？”小孩又问。
“木爷爷就是姐姐的爸爸。”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叫爷爷啊？爷爷不是爸爸的爸爸吗？”小孩趴在床上问。
“姐姐也不知道，从有记忆以来就是这么叫的，现在也习惯了。”木恬心知肚明，却也不想跟他多说：“你要睡觉了，小孩子是不能这么晚睡觉的。”
小孩点头，重新入睡。
半夜，他在梦里一直在尖叫，将木恬吓醒了，就连木爷爷也起来一探究竟。
不知梦见什么，又叫又哭，全身都在挣扎。
“爷爷，吵到你了？”木恬正想叫醒他，被刚进来的木爷爷打断了。
木爷爷披着一件外套走进来：“你不要动他，做梦的时候万万不能动。”
木恬似懂非懂点点头，看着小孩满脸痛苦，束手无策。
“你跟我说说白天都发生了什么？”木爷爷想起小孩做噩梦，应该是白天见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让他的潜意识害怕而产生的噩梦。
木恬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木爷爷说清楚，并且提出让他留下来的事情。
木爷爷沉默许久，见他出了一身汗，就找一条毛巾给他擦干净，又看了他很久，才问：“你想让他做你的弟弟？”
“爷爷，我...也一直想要一个玩伴，我知道多养一个人会增加多少负担，我会努力干活卖菜赚钱的。”木恬作出保证。
“你也去睡吧，让爷爷想一下，明天再告诉你。”木爷爷把毛巾给她，就转身回房，给她留下微驼的背影。
他已经不年轻了，再养一个孩子，能保证他的将来吗？
待木爷爷起床，木恬浮着笑给小孩倒水刷牙洗脸，小孩随意擦了几下，被她发现：“你这样擦不干净。”
“我不脏啊？”小孩满脸迷糊，又小心翼翼。
木恬手指着他的额头：“你流了一晚上的汗还不脏吗？今天不洗干净，明天又积一层，很久就变黑孩子了，洗也洗不掉！”
小孩一听，从她的手上夺过毛巾，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擦了好几次，木恬忍不住笑个不停。
雨后清晨，院子里都是说话与笑的声音，显得生机不少。
木爷爷披着外套坐在门口的木板凳上，不像以往起床就匆匆忙忙收拾，下地，耕耘，现在反而看着家里的人气陷入沉思。
他的一生不曾想结婚，一个人简简单单，夜夜回家摸黑点灯，做饭，吃饭，洗澡，睡觉，过年亦平静，午夜听着烟火炮仗声入眠，一晃六甲，得一养女，自此家里有了一丝“热闹”。
他方才知道，不怕一生一个人，只怕热闹过后的平静，木恬逐渐长大，他则慢慢老去，自己又还有多少年能够陪伴呢？能不能看到她嫁个好人呢？
如果，再有一人陪她长大，是不是一件好事？
“爷爷。”小孩见他，还是很拘束。
木恬赶紧把毛巾放好，跑到木爷爷身边：“爷爷，今天不下雨，我带他去地里摘菜去卖，你昨晚上没睡好，今天就在家里休息好了。”
“今天不去了，呆在家里休息一天吧。”木爷爷难得露出笑，粗糙的手掌摸着她脑袋。
小孩站在后面直直盯着他们，被发现后，就赶紧看向别处，哪哪都看，就是不看他们。
木恬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钻入木爷爷的怀抱，与他一同搂住老人的腰。
忽略他们惊讶的目光，她甜甜笑着：“那我们今天就收拾家里，把门前那两颗木瓜树下的草锄掉，摘点菜回来做饭吃好吗？”
“好。”木爷爷看向木瓜树。
小孩身上穿着木恬厚厚的外套，露出半颗脑袋猛动，细看，才知道他在点头。
“你们去生火，我一会就来。”木爷爷把外套穿好，走到井边打水洗漱。
厨房里动不动传出木恬咋咋呼呼，时大时小的说话声，还有小孩乖乖的应答声，热闹极了。
“这样怎么能生得了火。”木恬把他塞满的木柴一根根拿出来，留下三四根，把晒干的树叶铺在柴的下面。
小孩把火柴递给木恬，她抽出一根对着火柴盒的侧面轻轻一划，“嗤”一声，着火了。
木恬把火柴放进树叶堆，火一点点燃烧，忽然烧起一大片，在灶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哇，好厉害啊！”小孩第一次见人生火，满目惊喜，后来抱着火柴盒不肯放手：“这个盒子里装了火，它那么小却装了火。”
“它不是...”木恬刚想反驳，却忽然住了口，反而点点头：“你猜它是怎么能装火的？”
第24章 是梦是实
她不能去扼杀他的想法，换个角度来想，这也的确算是装了火。
小孩摇头：“我还不知道，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想出来。”
木爷爷端着洗好米的锅放进灶上，盖上盖子，看了看蹲在地上说话的二人，他想了想，决定拿几个番薯放进去煮粥。
多一个人仿佛多一份热闹，自小孩在这后，木恬的话是曾经的两倍，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除了他外，有别的同伴呢。
临近下午，雨停了，天仍被乌云笼罩，木恬给小孩戴上手套草帽，二人蹲在木瓜树下拔草，把夜里被雨水刮落的木瓜捡到篮子里。
风一吹，挂在树叶上的雨水就掉落，两小孩一会拔草，一会说笑，一会风吹就跑，用木恬的话来说就是躲雨。
他们拔完草，把草收到井边用东西盖好，等有阳光晒干生火可旺了。
木恬把木瓜坏得部分切掉，把籽挖掉，留下好的部分切的正正方方，井水一冲就干干净净，黄色偏橙，木瓜香得馋人。
她拿着一块趁木爷爷没有看，塞进小孩嘴里，又装模作样把剩下的瓜都切了，过了一会，她问：“甜吗？”
“甜。”小孩点头。
这瓜特别甜，入口既化，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瓜。
木恬将两个生的瓜洗干净泡着，留到晚上煮汤喝，又让小孩把弄好的木瓜端过去爷爷那，自己收拾好再过去。
木爷爷翻着一本老黄页的书，有些都已经粘到一起了，看来是不常翻的书，小孩万分小心端着盘子放到他旁边的木凳子上。
“爷爷，吃木瓜。”小孩站着把手背在后面。
木爷爷摘下老花镜，合上旧书：“坐。”
“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木爷爷等他坐下才问。
小孩想起自己的名字早被那家人改了，便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他不喜欢自己那条像宠物一样的名字。
木爷爷亦不深究：“以后你跟我姓木，名安，出生年月就按你自己的来入户，希望你这辈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安之若素。”
小孩的眼睛亮了亮，原来木爷爷翻书是为了给他取名，这条名字，他很喜欢。
“谢谢爷爷。”小孩终归是小孩，他抓着自己的衣服，眼睛红红的，哽咽：“谢谢您。”
木恬刚跑过去就看到爷爷在吃木瓜，小孩低着头，一副要哭的样子，小声问：“怎么了？爷爷说你了吗？”
小孩摇头。
“难道是不给你吃木瓜？”
小孩摇头。
“他要你走吗？”
小孩摇头。
“那你到底干嘛了？”
小孩愣愣看着她：“爷爷说，说我以后的名字叫木安，我，我被收留了。”
“爷爷，这是真的吗？”木恬猛回头问还在吃木瓜的木爷爷。
木爷爷点头：“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你们两个要互相照顾，互相成长，我明天就去给他入户。”
“谢谢爷爷。”木恬抱住木爷爷的腿，笑得灿烂。
木恬扭头唤：“木安，木安，木安。”
“嗯，嗯，嗯。”小孩用力点头，他叫木安。
“木安，木安。”木恬高兴得一直叫他。
他应得声音从小孩渐渐变得成熟，脸慢慢变成长大后的木安。
忽然，他只留下头也不回的背影，小时候不见了，木爷爷不见了。
“木安，木安，你去哪？”
“爷爷，你们在哪呢？”
木恬好似喘不过气，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她自己在这空荡荡的世界里。
一方黑暗朝她压来，一道黑影走出，站在她的面前：“再见。”
她不知道那道影子是谁，却想抓住他，她跟着一直走，影子停下吻住她的额头：“别跟了，你该醒了。”
木恬忽然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还有一只在她身上趴着洗脸的猫，原来，她是梦回了童年，以前的一切，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天亮了，梦醒了，该起床搞卫生去上班了。
她靠着沙发起来，本应乱七八糟的酒瓶和过夜的甜汤碗，可现在茶几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再看猫粮和水都充足。
难道，昨晚上喝醉也是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