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老话说的好啊！长兄如父，长兄如父，他倒好，有个做兄的样子吗？”
“我们这邻居都是看了这么多年的，你嫁来是真委屈了。”
木家弟媳尴尬笑了笑，赶紧洗完菜就回家做饭了，谁知，她回去就跟木家二老头吵了一架。
木家老头骂完，心里一冲动就抱着这女娃回家了，以前光听谁哪哪又丢了一个孩子，现在是孩子丢到他面前了。
花甲之年，喜得一女。
木家老头拿出自己干净的衣服包住女娃，笨手笨脚烧水给她洗澡，又喂了米汤，她的身体就慢慢回暖了，咧着嘴对木家老头笑得很甜。
于是，木家老头翻开百年不看的字典，最终取一“恬”字为名，望她今后恬然自得，安心恬荡，捡回之日定于生日1995年9月15日。
“木恬？”木家老头声音浑厚，两眉挑起，抬头纹都挤被成一块，日常僵着脸的他，龇起一口不整齐的牙，笑问。
木恬张开短手，瞪着小脚，笑得欢快。
村里人早上路过看那小孩不见，都在讨论是谁捡走了，他们却没发现天天摸黑起早割菜去卖的木家老头，今天不在地里割菜。
木家老头抱着木恬坐最早的一班车去县里，腰上绑着零零散散的碎钱，手里捏着一张红纸，写着要买的东西。
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到县里，刚下车找不到东南西北，厚着脸问县里的人，找到店面给木恬做了六套衣服，两套现在穿，四套长大后穿。
老板娘人好，多送一条背带，给他示范：“你一会像我这样把孩子背在背后，就没有抱着那么累。”
“嗯，谢谢。”木家老头学她那样，把木恬背着，果然轻松很多，县里人果然是县里人，不像村里人，换作村里人肯定又嘲笑又八卦还长舌。
他后背着木恬，前抱着衣服，走在街上，看到孩童的东西，挑挑选选买了些，他看到一家奶粉店，走进去看到价钱，又摸了摸兜，最终选了一袋婴儿葡萄糖，奶粉太贵。
临近中午，木家老头匆匆忙忙回到家，给木恬热米汤加上一点点葡萄糖，不到一会就把小半碗吃光光了。
“这丫头真好养！”木家老头趁有阳光就把新衣服、小被子洗干净，拧干晒起。
木家老头上竹林里砍几根竹子扛回家，准备给这丫头编制婴儿小床，他在这方面倒是手巧，一个下午都在砍竹、磨竹、编织、在太阳下山前做好了。
他连忙起来收衣，烧水，给小女娃洗澡，穿新衣，躺新的编织摇篮床，盖新小被子，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木家老头转来转去，一会笑，一会看，她跟别的孩子不同，不会动不动就哭。
往常饭点过后，每家每户串门闲聊时，木家老头才开始坐在门吃饭，今天不同，木家老头却早早关门闭户。
之后的一星期里，他们都没看见木家老头早起卖菜，反而家里多养一头母牛，每晚都早早关门，在家里点起暗光。
村人见此，把话传得更严重了，人人都说是木家老头中邪撞鬼，赶紧让木家二弟去看看，万一死在家里发臭还没人知道怎么办？
木家二弟去敲门都被木家老头挡在门外，他开门还没说两句就关门了。
就在村里传言四起，越发严重，众人种种猜疑时，木家老头拿着证件户口去一趟警局，给木恬上户口，让这个孩子正式成为木家人。
木家老头背着四肢张开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往家里走，面部轮廓不像以往那般僵硬，反而添了几分柔和，难免把路过的村民吓得不轻，一人见到等于全村见到，流言很快在村里传开。
木家弟媳和木家二弟听闻，碗筷一放，午饭都不吃了，两人紧赶慢赶去找木家老头。
刚进门，两夫妻就愣住了。
第18章 竟想犯法
客厅的饭桌上摆着两道菜，一碗饭，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放着战争记录片，婴儿坐在编织的竹篮床盯着门口，一双圆圆的眼睛充满好奇，手里握着用竹编织的玩具，椅子上放着衣服、纱尿布、半包葡萄糖。
“你哥他这真是要养？”木弟媳转头问他。
木二弟摇头：“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才会半路多个她来跟我们抢房子！！”木弟媳气得发抖，指着竹篮床里玩耍的婴儿。
木二弟捂着她的嘴：“你小声点，这里可不是家里，小心大哥听到了。”
“怎么？我还说错了吗？要不是你没用，我们家至于五个人住一层楼吗？”木弟媳不仅没有收剑，还变本加厉：“你大哥这不是没老婆没孩子吗？我们跟他换一栋房子不行吗？又没有亏待他什么，说不定以后还要我们养老，到底是谁不知好歹？现在还捡个孩子回来？怎么？想给我们下马威？”
“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你们也别想打我这个房子的主意。”木家老头在厨房里端出煮开的牛奶，恰好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木弟媳顿时收敛，满脸尴尬，她拉了拉木二弟的衣䄂，瞪着他。
木二弟左右为难，在媳妇眼神的逼迫下走到木家老头面前解释：“阿兰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忙活不来，她不会说话，大哥不要放在心上啊。”
“不会说话？四十多岁的人还不会说话？那叫什么？叫痴儿？”木家老头丝毫不买他的账，调头拿起葡萄糖倒一点点到牛奶里搅拌，拿着一个小小的铁勺，一口一口喂木恬。
木二弟脸色难看，站在那也不好顶撞，他搓了搓手：“大哥，我帮你吧！”
“不用。”木家老头直接避开他，当做他们夫妻不存在，专心喂饱木恬。
阿兰一时没忍住，着急上前：“大哥，你真要养这小孩吗？养一个孩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以后还要给她很多很多东西，说不定她还会怨你给她过这种日子。”
“我们这代人，哪个都不轻松，难道你想这孩子还过这种苦日子吗？”阿兰说着说着就壮大胆子，一副用心良苦，逐渐试探：“不如我们把她送给一户好人家，这对她对我们都是好的啊！”她记得村尾有个人收小孩，给他正好能赚上一笔，而木家老头的房子也有给他们的希望。
木二弟突然知道阿兰想做什么，他赶紧拉住，让她别说：“阿兰！你别说了。”
“你干什么？我说两句不成吗？我正跟大哥说着你，你别在这添麻烦！！”阿兰不理，就嫌木二弟碍事：“你就是...”
木家老头给木恬喂完最后一口，拿起竹玩具给她握在手里抖，他把不锈钢碗用力往桌上那么一放“嘭”！！
二人被吓得浑身一抖，话一多说，就险些忘了木家老头的性子了，现在冷静下来，他们才想起这老头不好惹。
“送一户好人家？要真能送给一户好人家，那你们当时怎么没把她捡回去？我看你是看我养得好了，想拿去卖吧？”木家老头冷哼，中气十足：“就算你们没文化也该知道这是犯法的勾当！！犯卖小孩，多少年也不够你们坐，亏你们还生了几个小孩！！”
“这些年在村子里，有多少闲言碎语是从你们这传出去的？爸妈死了，当年我就是饿死也把你拉扯大，给你钱起房子，给你钱结婚生子，我这辈子到现在就剩这么个房，你们这一家还要想办法拿走？”木家老头指客厅的灵位，把木二弟拉到父母遗照前，一脚踢在脚关节处，看他下跪，骂道：“木先全，我就是养头狼都比养你强，你有良心吗？你有吗？”
木家老头把他的头一下下按在地上，头嗑在地面上特别响，这一举动把阿兰吓住了，她都不敢上去劝。
“大...大哥，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木先全五十四岁，满脸褶子，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拼凑成一件，已做人父亲的他就这样被木家老头抓着头发按在地上，头晕眼花，本能抓住木家老头的手：“啧，我错了，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阿兰也慌了，小声解释：“大...大哥，我们我们没有恶意，就是就是房子还是你的，我那话的意思是我们换个房子，我没有图你的房，而且以后我们也会给你养老的啊！”
话落，又一个响亮的声音落地，实实在在嗑了个响头，抬头纹里的红印清晰可见，以这种力度再嗑一个，就要出血了。
“大哥，大哥，我们不要了，不要了，不会打你房子的主意。”阿兰心一横就跪下去，反正等他死了，这房子还不定是谁的，现在再不服软就又要花笔钱去看医生了：“大哥，你放过他吧，怎么说也是你弟弟啊！”
眼见又一个头被按在地上，“嘭”！！
“大哥…求你了放了他吧，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听风就是雨，不该多管闲事，不该来找你啊！”阿兰害怕了，声音不禁颤抖，早知道就不要来招惹这个疯子，毕竟木先全对她还是言听计从，这年头能找个人靠太难了，他可不能出事，她红着眼眶求木家老头，：“我们千不该万不该来找你啊，我们知道错了啊！”
“以后最好别来找我。”木家老头双手一松，浑浊的眼掠过他们，闪过一抹悲痛：“走吧，走吧。”
为人兄为人父，最心痛的莫过于就是养了这么个人，与人为伍，造谣，一家贪婪不知恩不知情。
这一出的动静不小，木先全从哀嚎开始就引来邻居的偷看，没有人敢去劝架，都怕木家老头一个转身，把他们也连累了。
阿兰扶木先全出门，松弛的眼袋还挂着眼泪，虽什么也没有说，但一个捂头，一个哭着，已经足够让风向倒在他们那边，在木家老活背后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人人将木家老头视为毒瘤，好似他一走，全村就解放了。
但，他仅凭一人之力真的能影响整个村庄吗？
这难道不是这些村民，强行为自己所憎之处而找的借口吗？
第19章 小声念叨
木恬也奇，捡回至今都很少哭闹，大多数都静静的看着木家老头笑，很讨喜。
从此次后，木家老头和平常没有区别，若一定要说出个区别，便是不再去村里卖菜，而改去镇上，木恬一直跟在身旁。
清晨天未亮就把木恬背在身上，准备好尿布、衣服、把热牛奶灌进水壶里带去地里割菜、洗菜，走四公里路去镇上，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每天来回两个小时，下午回家又匆匆忙忙安置木恬，天黑还打着手电筒去撒种，种菜，给地松土，等回家已经是十点多，这才吃上两个馒头，擦擦身就睡了。
时间一晃而过，木恬四岁了，木家老头教会她穿衣，吃饭，说话，走路，每天都早早起床穿好衣服等木家老头。
“木爷爷，我把鸡蛋收回来了。”木恬清脆的声音在厨房响起，把今天在鸡窝摸到的鸡蛋放碗里：“木爷爷现在要用稻草包好吗？”
“不包，等过两天再拿去卖，今天给你煮两个吃，你想怎么吃？水煮，还是煎蛋？”木家老头蹲在灶台前，拿把竹筒把火吹旺一些，锅里的粥很快就开了。
木恬抱着碗放到灶台上，蹲在木家老头旁，两只小短手托腮帮子：“木爷爷，今天我想吃鸡蛋粥，再加一点点葱花可以吗？”
“那你去门口摘点葱来，我给你做。”木家老头把她支开，偷偷放两个番薯进灶灰里，等会给她拿去地里吃，他拿来一个壶，把刚开的米汤灌进去。
木恬把一根葱递给他，剥得干干净净，但除了头尾去掉一点点，其他基本没动：“木爷爷，木爷爷，给，我剥好了。”
“不够，再去摘点。”木家老头摇头，从水缸里勺了半勺水清洗葱，看她还站在这里：“怎么还不去？”
“爷爷，这个葱是种来卖的，我们不能把它吃完了，鸡蛋粥有一点点香味就可以了。”木恬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给木家老头说教，拦住门口不让他去摘。
在这个村里，有谁敢这么跟木家老头说话？也就木恬不怕木家老头，常常还把他逗得哭笑不得。
木家老头放好水勺，蹲下来逗她：“那是爷爷不懂事了？”
“当然。”木恬若有其事点点头，又摸摸木家老头的头：“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你教我长大，我也会把你教懂事的。”
“哈哈！”木家老头被她逗得不行，指着她的小脑袋：“你呀，这小脑袋里一天到晚不知道装了什么，净说乱七八糟的话。”
“哎呀，木爷爷我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木恬瞪着他，非常非常不满意。
木家老头更乐了，他转身去拿个黄色铁盆，打了两个鸡蛋下碗，从锅里勺了一大勺粥放鸡蛋盆里，倒点花生油，加点粗盐，又把葱折成段放进去，拿筷子搅匀匀，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粥就出来了。
“爷爷，再加点粥吧，我现在成大了，吃得可多了。”木恬眼巴巴看着这碗粥吞口水，又木木叫加粥。
木家老头一看，这粥拌得刚刚好，再加粥就不好吃了，又怕她真的吃不饱：“这粥再加点，你能吃得完吗？”
木恬用力点点头，最终如愿加了半勺粥，她拿着自己的小碗，装了一小碗粥放在小凳子上，蹲在灶旁烤火吃粥，回头一看，木家老头盛了一碗白粥放点油加点盐就端着吃了，干净到连葱都没有，这么一想，她就赶紧吃完。
“木爷爷，我吃饱了。”木活捧着小肚子，瞪着眼睛跟木家老头抱怨：“好撑啊！原来我长大了，饭量没长大啊，那木爷爷要把我吃剩的吃掉哦，不然剩这么多粥没吃完，会长痘痘的呢，这是你跟我说的，不会是骗我的吧？”
木家老头两只瞪着她，凶巴巴唬她：“刚刚是谁说一定吃得完？你这是在浪费食物知道吗？浪费食物的孩子不是好孩子！”语落，就端起黄色的铁盆给她又倒了半碗，他才端着碗边蹲在门口。
“我还不是为了让你也吃点有营养的吗？”木恬小小声念叨，不停搅碗里的粥：“你天天吃白粥都吃老了。”
木家老头一听，背着她偷偷笑了。
现已是春分，春夜比冬夜要短一些，六点就能看到天空泛白，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好像看着看着就过了一辈子。
当年啊！再天大的事放到现在，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木家老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让一个小孩操碎心，他一把年纪怎么会看不明白一个小孩的心思？
这孩子每天是变着法子让自己也吃好点，穿好点，用好点，心疼着他呢！
只是他年纪大了，现在不省着用，留点钱给她，怕死了以后，她的日子就难过了，小孩就是小孩啊！
木家老头把碗筷洗了，趁木恬回屋拿外套，就把番薯放进麻袋里，压在箩筐里。
天刚亮，能看清路时，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到田地里已经有人在开荒了。
木家老头放下东西，把外套给木恬裹紧，就拿起锄头去开荒掘土，他以前一个人一天就会埋头苦干，现在怕木恬坐不住，就跟她唠嗑。
“木爷爷，今天我能帮忙吗？”木恬坐在田地边上，摘了身边的杂草编花环，不，是草环。
木爷爷弯腰就是一锄头下地掘起，松土：“你坐在那里就是给我帮忙了。”
“可是，可是我已经长大了，你看那些跟我一样大的女孩子都已经在干活了。”木恬指着后面在挽起袖子拔菜，洗菜的孩子。
